纪桃看他的样子,一点没有孟浪,如今认真起来和林天跃也差不多了,他那些关系好的同窗经常过来,也会给他讲解一番。纪桃都碰到过两次。
日子慢慢流过,到了五月时,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各家都紧闭门户,巷子里越发安静,就连孩子的笑闹声都没了。
不说别的,纪桃去买菜都得去早一些,要不然肉没了不说,骨头都没了。
天气慢慢的暖和起来,脱下薄袄,身上的衣衫渐渐地薄了,纪桃每日天蒙蒙亮就起床给林天跃做些饭菜,等他走了就和瞿倩一起去集市上买菜。
五月的一日下午,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只让人昏昏欲睡,巷子里突然来了衙差,众人都往外探头探脑,纪桃知道,不过她没去看。
第二日和瞿倩一起去买菜时,她才知道,顾长河的功名被革除了,官学也不能上,更不要说众人暗暗准备的乡试。
许多人觉得惋惜,眼看着还有三个月就考乡试了,顾长河这辈子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所以,好色要不得。”瞿倩叹息。
“眼看着乡试在即,如今他只能收拾东西回家了,连个秀才功名都没,那顾秀才以前就是个清高的,像我哥哥就算是家中有些存银,得空还要抄书补贴家用,那顾秀才,从来不挣银子。嫂子,你以为他们家为何那么穷?”
“就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养家,全靠大娘和张氏给人绣花挣些银钱,一家子吃喝都不够。”
说起顾长河,刘珊瑚早已养好了伤,只是纪桃好久没看到她了,实在是刘珊瑚去买菜的时辰越来越晚,几乎都快中午了。就等着买那些卖不掉只能带回家的菜,这种很便宜,几乎是送。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纪桃语气缓慢道。
瞿倩左右看看,又道:“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听人说,那刘珊瑚还想要和来送公文的衙差讲道理来着,气得衙差都拔刀了。”
纪桃无语,刘珊瑚就是有这种本事,实际上纪桃很好奇大张氏的腿被打断那次刘珊瑚劝了那两帮人什么,人家架都不打了,一起要给她好看。
还有这一次,衙差虽然看起来凶,其实人家吃行饭也不容易,起码那回来请纪桃的两人虽强势,却还算是客气的。那挎在腰上的大刀其实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没看到过衙差拔刀。
两人去买好了菜,天色已经大亮,两人慢悠悠往回走,时不时说笑几句,就在这时,许多人往顾家院子的方向跑去,就跟那一回张氏摔倒一样,纪桃和瞿倩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却不是往顾家去,而是赶紧回家。
开玩笑,被连累得进府衙什么的,一回就足够了。
再说别人也不知道她们是被连累的,那一回两人随衙差去府衙,巷子里好多人都看到了,不知道还以为她们俩犯事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纪桃给张氏诊治过才会如此。
俩人回了家,直到中午林天跃回来,也没有消息传来,林天跃吃过饭又走了。
一直到午后,纪桃去隔壁给于启明把脉的时候,才听到陈氏说起,说是刘珊瑚在家中寻死,被人救下后,言:知府李垣查案不清,随意污蔑顾长河,收受贿赂,革了顾长河的秀才功名,府衙不给人活路,要害死他们一家。”
被人救下后还不甘心,只身往府衙去了,如今还在府衙外头跪着。
“那顾秀才呢?”纪桃收拾了药箱,随口问道。
陈氏叹口气,“借酒消愁。”
于启明一直在边上沉默听着,陈氏说这番话时余光不时扫向他,纪桃了然,陈氏这是一点也不浪费时机,在暗示于启明呢。
纪桃回了家,林天跃夜里回来,纪桃随口就说了。
林天跃揽住她的肩,躺在床上叹息,“女人多了,麻烦就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此事一开始就是刘珊瑚和顾长河之间的感情起,贪心不足,闹到如今,每个人都受伤不轻。”
纪桃讶异,挑眉看着他。
林天跃低笑一声,“桃儿,听不懂是不是?”
纪桃确实听得一头雾水,她心里隐隐清楚,却还是有些理不清。
闻言点点头,靠在林天跃胸口,此时已是夜深,外面只余些许虫鸣声。
林天跃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那刘珊瑚虽自持正义,却看上了身无长物的顾长河,且人家还是有妇之夫,她一个姑娘,哥哥还是秀才,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她却看不清,只为一个情字。又不甘心就这么做了妾,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林天跃语气平静,声音不疾不徐。
静谧的屋子里气氛一片温馨。
纪桃点点头,说到底就是顾长河想要给她摆酒席,才和张氏争执,若是没有此番争执,就算是张氏同样死了,顾长河也不会被撸了功名。
第二日纪桃和瞿倩再去买菜时,不光是巷子里的人,就是集市上的卖菜的人都知道有刘珊瑚这样一个人了。
主要是昨日刘珊瑚去府衙跪了半天,见李垣要回后衙,如何也不肯,直接拦住他不让他走,纠纠缠缠在府衙门口,路过的人虽不多,却也被人看到了。李垣几番退让不成,干脆以妨碍公务的名义,让人拖了她下去,又是十个板子。
这一回李垣大概是为了立威,就在府衙门口打的,也没捂嘴,刘珊瑚还不罢休,板子打在身上 ,她越发觉得李垣不对,扬言道:“李大人为官不正,收受贿赂,不愿俯听民意,公报私仇,意图打死告状之人。”
言语之间分明就是说,她说中了知府大人的痛处,恼羞成怒才要打她。
路过的人都听到了。
李垣本不想与她计较,闻言直接以污蔑朝臣为由,又打了二十个板子。
三十个板子打完,刘珊瑚早已昏迷过去,围观的人忙回来找顾长河,却发现他早已喝得烂醉,唤都唤不醒,大张氏又腿脚不便。还是刘权回来听说后,气急败坏的去府衙门口刘珊瑚抬了回来。
秀才功名被革除,此等事情,多少年也没有一个,顾长河彻底出了名,再加上刘珊瑚这一遭,两人之间的事情彻底被人扒了个底朝天。
此事沸沸扬扬传了十来日,总算平息了下来。
顾长河带着一家人搬出了巷子,不知所踪,大概是回乡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余氏生下了孩子。
余氏的胎来得不易,她平日里根本不出门,就算是瞿倩成亲,她也没怎么费心,终于在六月初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洗三时,官学中许多学子都上门道喜,林天跃和纪桃到时,一眼就看到院子中间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暗红衣衫很是喜庆,面上温和,只是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那位就是官学里的老师了。”林天跃低声道。
“我去打个招呼。”林天跃又道。
纪桃点点头,进了余氏的屋子,里面一片热闹非凡,不停的夸着余氏怀里睡着的孩子,余氏面色虽还有些苍白,头上带着抹额,却很高兴,看到纪桃后忙招手道:“妹子,过来这里坐。”
又看向一旁的众人,笑道:“这个孩子,我要多谢纪大夫,若是没有她,我可能还……无论如何,她就是我的恩人。”
瞿倩早就到了,在一旁看着余氏手里的孩子眼馋得不行。
洗三过去,很快就满月了,满月的时候,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包子,眼珠子黑亮亮的,清澈懵懂。
如今官学里气氛越发严肃,走在巷子里的人尽量放低了声音,林天跃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纪桃虽担忧,却也不阻拦。只是每日炖了汤和药茶给他喝。
到了八月初,官学放假,是真的放假,若是此次得中,便不必回来了。
林天跃和纪桃两人回了家,乡试还有五日,就在丰安郡,对于林天跃来说自然是好事,丰安郡辖下的所有县城的学子都要去丰安郡才能考试,一时间,丰安郡城中的酒楼客栈爆满,价格奇高,定不到房间的人只能住到城外的农户家中,到时候参加乡试起早一些,当然了,住在城外,价格便宜了一半不止。
林天跃在家这几日,田氏和杨嬷嬷做事都轻手轻脚,就连对面的纪家,除了做饭,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就怕弄出声响来打扰到林天跃。
不过林天跃却没了在丰安郡时的用功,时不时去村子里逛逛,偶尔还带着纪桃。
两人逛了半天,村子里的人看到两人都笑着打招呼,知道最近乡试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疑惑这一回两人回来几日还不去丰安郡。
“桃儿。”
两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林天跃看着蜿蜒着出村的土路,低低唤道。
那名字似乎从他舌尖滚过般缠绵,纪桃心里一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此次若是我不中,你会不会失望?”林天跃声音低低,因为太低,让人觉得有些失真。
“不会。”纪桃随口道。
林天跃低笑一声,“桃儿,我已经很认真。我从小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都得争取,比如读书,比如……你。”
纪桃的脸热了起来,林天跃自然看到了,笑道:“我娶了你,人生就算是圆满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就是我想要给你好日子过。”
“桃儿,我很高兴你信任我。”
两人慢悠悠回家,纪桃很喜欢和林天跃在一起的温情。
走到门口,突然发现家中门是开着的,并没有人在,实在很不寻常,就连一般不出门的田氏都 不在。
突然听到对面纪家似有争执声,两人对视一眼,忙跑向纪家。
院子的大树下,纪唯坐在凳子上沉默喝茶,对于面前的人视而不见。
钱氏带着手里抱着孩子的柳香香,还有袁子渊站在院子里,钱氏面上很是激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柳氏和田氏也站在一旁,杨嬷嬷靠近两人站着。
纪桃走了进去,就听到她语气激动,“他姑,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再说,这些事情是好事,我们都想顺顺利利的不是?”
袁子渊一回头,就看到了林天跃和纪桃,他难看的面色缓和了些,对着林天跃一礼,道:“表妹夫。”
林天跃还礼,看向一旁的柳氏,“娘,这是怎么了?”
不待柳氏答话,钱氏回身看到两人,忙道:“桃儿,这一回你得帮帮你香香姐。”
纪桃微微皱眉。
那边钱氏已经接着说了,语速极快,道:“桃儿,我们这里离丰安郡也忒远了,你姐夫不过是去晚几日,就发现没地方租了,这怎么可以?得住好几晚呢。这中间得休息好吧,要接着考试,是吧?”
“我方才就是和你娘商量着,你们不是在丰安郡官学附近租了院子,能不能给你姐夫腾个位置出来,就挤挤就得。”
柳氏面色不好看,田氏半躲在她身后,杨嬷嬷护着柳氏,纪桃只道:“我们院子只有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屋子,实在是不方便。”
钱氏急了,道:“桃儿,你香香姐就只求你这一回,你丝毫都不顾及姐妹情分吗?”
柳香香抱着怀里的孩子,纪桃看到那孩子,应该八个月的孩子此时看起来只三四个月大,瘦弱不堪,皮肤蜡黄。柳香香的面色更甚,眉宇间满是愁苦,她抬眼看向纪她桃,“桃儿,你就挤一下,好不好?算我求你。”
纪桃心里一酸,两人小时候确实也感情好,只是后来渐渐地长大,两人就生分了,再后来柳香香定亲,钱氏又做出算计纪家的事情,两人彻底越来越远。如今看到柳香香这样,她还是不好受的。
林天跃伸手捏了一下纪桃的手,淡淡道:“据我所知,城外的还是有许多屋子的,价格便宜,只是远一点而已。”
钱氏面色一变。
林天跃这话就是不答应了。
她转向纪桃,面色哀求,“桃儿,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爹娘,我们总还是亲戚不是?血缘割舍不掉。”
“这一回无论如何你要帮我,帮你香香姐。那城外的房子子渊去看过,打扫的不干净不说,被子都是旧的,有些还发霉,这怎么住,回来休息过后是要继续考试的……”
柳香香眼神里满是失望。她从来不觉得林天跃这话出来以后,纪桃还能答应。
“你们想要住在官学外面的那些巷子里?”林天跃淡淡问道。
钱氏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不对,慌忙点头。
柳香香眼睛一亮。
纪桃也看着林天跃,他们住的房子虽可以在外间住,但是纪桃是女子,实在是不便。
纪桃灵光一闪,想起林天跃说的是巷子。
要说那几条巷子,家家都不宽敞,本来租金贵,好多人都将就着住,哪里还能挤得下?更何况是袁子渊这个外人?
林天跃看向袁子渊,语气缓慢,似是沉吟,道:“我们的院子实在是不宽敞,不方便。我有个同窗,他也租了个小院子,他妻子的娘家就是那巷子里,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去给他说,让他妻子回去住,你去住他们的外间。”
袁子渊对着林天跃一礼,道:“多谢表妹夫费心,这样就很好了。”
林天跃点点头,“只是……他家中贫困,这租金应该也不会少。”
钱氏尴尬笑笑,“这不是你同窗吗?你能不能跟他说说,租金什么的,提起来伤感情。”
柳氏冷笑,“天跃的同窗,又不是子渊的同窗,根本就不认识,哪里来的感情可以伤?”
“这子渊不是外人啊。这以后他们还可以互相扶持的。就是天跃的同窗,说不准此次过后,他们就都是同窗了呀。”钱氏理所当然道。
这话听了,尤其最后一句,听了让人舒适,柳氏面色缓和。
袁子渊却已经接话道:“不必,这银子还是要付,能够腾出屋子,就已经是帮忙了。大家都是读书人,最是理解读书费银子。”
“那你在哪儿吃饭?总不能再跟着别人家吃吧?”钱氏看了一眼纪桃,颇有深意道。
纪桃心里冷笑。
柳香香却道:“桃儿,你能不能帮忙?”
纪桃觉得,柳香香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来才好,钱氏那样暗示什么的,她最不喜欢,想要人帮忙却又不明说,还得让人家主动帮忙,说不准纪桃提出来,她还要假意推迟一番。

第五十七章

“按理说,应该到我家来吃,只是桃儿从小饭都不会做,怎么照顾人?”林天跃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纪桃就站在他旁边,闻言手就悄悄伸到他腰间,捏住林天跃的的肉轻轻一扭。
林天跃面色不变,跟纪桃在摸他一般,根本感觉不到痛,只道:“我还是怕照顾不好表妹夫,毕竟表妹夫还要继续考试的,这万一吃坏了肚子……”
闻言,柳香香和钱氏的面色都不好看,袁子渊面色也微微一变。
“一事不烦二主,我那同窗的妻子,虽我同窗家贫,但他妻子出身要好些,做饭最是舍得,每顿都有肉菜,且手艺不凡,不如就房费多一些,顺便就包了饭食和热水?”
钱氏沉思。
柳香香脸上的眼泪将落未落,有些滑稽。
半晌她道:“你们家……读书最是伤身伤神,桃儿就没有买肉?”
就连袁子渊每顿都还多少有些肉片呢。
林天跃叹口气,“我家就住在对面,你们也看到了。桃儿平日里基本上不买肉,都是骨头,这种那种的骨头我这两年吃了不少。附近几条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有时还我们俩一起做饭……”
一起做饭,意思就是纪桃的手艺不佳喽,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林天跃转眼看向一旁的纪桃,对于腰间一直未收回还扭了半圈的手毫无感觉一般,深情道:“就当是我们俩培养夫妻感情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
就连柳氏都有些狐疑,在两人面色间来回扫视,似乎想要看出两人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如林天跃所说一般,纪桃每次都坚决拒绝纪唯和柳氏给的银子,说自己在丰安郡给人治病,银子够花。
柳氏却是相信的,纪桃在村子里给人治病,不提冯婉芙给的几十两,就是村里人的,她也存了不少,柳氏是知道的。
如今林天跃这么一说,柳氏才想起纪桃她根本就对银子没个数,是不是胡乱花掉了才把日子过得这么难。
纪唯抬起眼看了相携站在一起的两人,男俊女俏,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晕,无比养眼,他重新敛了眉,还是不说话。
钱氏看了看柳香香和袁子渊,她也不敢说了。
这要是真的吃纪桃炒的菜坏了肚子,那可就耽误了,袁子渊本来就已经推迟了两年,若是这一回再不中,又得三年以后。且如今乡试是临时发的公文,这一回机会若是不抓住,谁知道三年后会不会像前年一样无故取消?
三年又三年,柳香香如今孩子都生了,袁家穷成了那样,她再补贴柳香香,也大多数进了袁家人的肚子,那就是个无底洞。
钱氏咬牙,看向一片低着头也有些退却的柳香香,问道:“香香,你怎么说?”
柳香香踌躇半晌,道:“子渊,要不,就听表妹夫的?多给些银子,就在租房那家吃,你还能多歇歇?”
袁子渊不答,似乎在沉吟。
纪桃觉得,这个袁子渊很聪明,难听的话都是钱氏和柳香香说,求人什么的跟他一点没份。好人都是他在做,这一回知道纪桃家的伙食有问题,他不好说的话根本就不接茬。
果然,柳香香看着纪桃,有些歉然,道:“桃儿,子渊他身子不太好,我怕他吃不习惯再闹了肚子,他还是多给些银子,就在那表妹夫那同窗家中吃,就不去你家叨扰了,表妹夫也能安静着多休息。”
纪桃点点头。
心里却对柳香香更疏离了。林天跃就这么一说,他自己也要考试,还不是一样吃,她家袁子渊就金贵了?
不过不来吃正好,她还不想做呢。
“那房费?”钱氏此时开口,面上有些肉痛。
林天跃却道:“如今城里根本就找不到房子,我那同窗也要补贴家用,我才想了这个法子,还不知道他答不答应呢?”
柳香香急了,“这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啊!要不然住哪?我们多给些银子,他总答应吧?”
林天跃点点头,“那就和城里的中等房一样价格,我去跟他说,无论如何让他答应下来。”
柳香香忙点头。
柳香香方才的话说得太快,钱氏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说完了,此时看到柳香香点头,也不好再说。她一直有些憷林天跃,只好问道:“多少银子?”
林天跃不疾不徐,声音悠悠,“如今城里的酒楼价格飙升,他本就是为了补贴家用,低了肯定不行。”
钱氏听到城里酒楼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事实上也不是租不到,只要舍得花银子,总有人愿意让出房间或者两人一起住。但是袁子渊根本就一个铜板没有,全指着柳香香。
柳香香的嫁妆早已被袁家掏空,钱氏已经往里贴补了不少。看了看柳香香和她怀里瘦弱的孩子,钱氏一咬牙,临门一脚,就差这最后一回了。
“多少银子 ?”她再次问道。
林天跃看了她半晌。钱氏等得心里焦急,正想再问,就听到林天跃道:“五两,住到月底。”
月底就放榜了,一般书生都会留在丰安郡等着放榜了才回家。
钱氏猛然松口气。
五两银子,若是平日里在丰安郡,中等房还能住一个多月,现在的丰安郡,住二十多天,却早已不止这个数了。就是住在城外,若是屋子好些,也要这么多。
“包饭食热水?”钱氏再次确认。
林天跃点点头,“我去说服他。”
此话一出,众人才想起人家根本没答应。
钱氏掏出一个荷包,很是肉痛,递过去道:“天跃,大舅母拜托你了。”
林天跃接过,看了看确实是五两,点点头道:“明日子渊兄过来,我们一起走,到时候我去跟他说,若是不成,这银子我退给子渊兄。”
袁子渊临走前,对着林天跃又是一礼,道:“多谢表妹夫费心。”
等他们走了,柳氏怀疑的看着纪桃,“你们银子真不够花?”
纪桃还没答话,林天跃已经道:“娘不必担忧,我们银子够花,桃儿手艺也好,只是我觉得他们家有些麻烦,事多,到时候没考中再攀扯上我们,跟他们说不清楚。”
闻言,柳氏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怕你们顾忌着亲戚情分答应,本就是不熟悉的人,住到一起属实不方便。再说,若是跟你们一起住,还不是白吃白住,末了说不准还要怪你们没照顾好。”
田氏面色煞白,指尖都微微颤抖,她颓然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林天跃最先发现,纪桃也看到了,忙问:“娘,你怎么了?”
田氏摆摆手,道:“我没事。”
柳氏也有些担忧,问道:“妹子,你……”
田氏却似乎好了许多,叹息,“我只是没想到这么费银子。我一会儿就好了。”
见她好像真的好了些,柳氏看向林天跃,担忧道:“你们不想照顾,推到了别人家,这事,不太好吧?”
林天跃浑然不在意,道:“我那同窗家贫,有这些银子贴补一下,也是好事,娘你们不必担忧。”
两人扶住面色苍白的田氏回了林家。可能今日打击有些大,田氏一回家就回房去歇着了。纪桃劝慰了几句,田氏面上笑容大了些,道:“你是个好姑娘,天跃遇上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林家的福气。”
纪桃又劝几句,田氏摇摇头笑道:“我没事,我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我还庆幸你们给我分担了这些银子。”
纪桃出了田氏的屋子,看到林天跃在院子里含笑等着她。纪桃和他回房后,冷笑道:“我做饭不好吃?”
林天跃伸手揉腰,抱住纪桃,低笑道:“我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夫人使那么大劲,可真是舍得?”
纪桃冷哼一声,看了看他揉腰的手,忍不住问:“很痛?我也没使多大劲。”
说话间就去解林天跃衣衫,林天跃顺从的随着她的动作脱下外衫。纪桃掀起内衫,一眼就看到腰上红了一片,自责道:“我根本就没怎么使劲啊。你怎么就……”
林天跃却转身抱住她,低笑道:“那是因为为夫皮肤细嫩,你要不要摸摸?”
纪桃瞪他一眼,林天跃的手已经不规矩的往纪桃的腰带上去,却听到杨嬷嬷的声音,“夫人来了。”
林天跃动作一顿,杨嬷嬷这话,分明就是柳氏过来了。
纪桃理好衣衫,打开门就看到柳氏,笑道:“娘。”
柳氏看到她,“你爹有话给你说。”
纪桃点点头,和柳氏一起又去了纪家,纪唯坐在屋子里,面前茶烟袅袅,桌子上还放着个匣子,看到两人进去,也不多话,只道:“桃儿,这些银子拿去,日子别过得太紧吧,我们家不缺你们吃饭的银子。”
纪桃哭笑不得,道:“爹,娘,我们真不缺银子,你们看我存的那么多药材都没了,全部都是给人治病没的,指定花不完,我还存了银子呢。”
“我知道。”纪唯淡淡道。
“拿着吧,银子总不会嫌多的,算是我们做爹娘的心意。”
纪唯语气淡淡,神情也是淡漠的,但是纪桃心里又是一酸,打开匣子,里面整整放了十个小银锭,个个都是五两的,又是五十两银。
纪桃不知道纪唯有多少银子,但是这些对他来说肯定也不少了。看着纪唯和柳氏面上的坚决,纪桃伸手拿了两个,眼眶都酸涩起来,笑道:“爹,这些就够了,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十两也不少了。”
纪唯也不勉强,点点头道:“你只记着,欠别人不如欠你爹,不要亏了自己。”
纪桃点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袁子渊就到了,背着包袱,提着个篮子,里面只装了些 书本笔墨,那篮子是如今城里卖得最俏的那种书生篮,考试的书生基本上都带着这种,林天跃也有一个。
三人一起坐了牛叔的马车到了镇上,又换了马车去了大远县。到了丰安郡时,天色已晚,纪桃和林天跃特意提前了一日,直接就去了何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