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个信纸上语句廖廖,只问了安,又说想要送银子但怕被路上的人给昧下,又说三万两银子哪怕其间病了也足够花用,实在歉然云云。
赵延煜看得嘴角微微勾起,将信纸塞回去,又把属于他的那封拿出来放在一边,扬声道,“赵伍,把这个给老爷送去。”
马车刚好停在赵瑾的院子门口,赵伍飞快接过信封下了马车,很快回来,道,“小人亲自送到了老爷手中,公子放心。”
赵延煜又拆开给他的那封,里面也是问安的,还说了些担忧的话,又宽慰他不用太着急,反正还年轻。信的最后言,“娘只盼你安好,又怕我儿银钱不够受了委屈,但送银子实在不安全,只得将一腔担忧和一片慈母心放在信中。勿念 ,安好!”
傅清凝凑过去看了半晌 ,“娘没送银子也好。”就像她信中所言,送银票根本不方便,这信封要不知要转多少人的手才能到赵延煜手中。再有,要是赵谨还有银子,说不得还要弄些丫鬟伺候。
女子花费本就巨大,尤其还是几个女人争宠,多少银子都不够造的。
赵延煜笑了笑,伸手捻了下信纸和信封,若有所思。然后拿手指将信封边缘沾湿,居然捻出来中间还有个夹层,抽出一张银票和巴掌大的纸条来,傅清凝本就被他的动作吸引了心神,凑过去一看,一万两的银票。
至于那个小纸条,“早知道你爹不靠谱,没想到他还能这么不靠谱,这银票不用告知他了,你自己留着用。”
纸条上带着点对赵谨的不屑,言语间满是洒脱。
赵延煜松了一口气,“我怕我娘想不开。”
傅清凝沉思,“看起来应该没动怒。”
赵延煜冷笑,“你没看出来吗?我爹说的是生病了把银子花完了。”
“什么样的病能花几万两银子买药?病入膏肓要死了也花不了这么多。别的举子几十两银就能赶考一次,我们家……”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多亏了我娘。要不是她足够果断,只怕赵家到我爹这里早已没落。”
赵延煜情绪低落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尤其是到了街上看到热闹的景象后,只顾着护傅清凝,想不起来别的了。等到午后两人回府时,他才道,“清凝,以后我要好好孝顺我娘。”
“应该的。”傅清凝赞同,“要是你得中,娘应该会很高兴。”
晚膳时,赵谨来了,今天小年,在一起吃顿饭正常。至于别人,傅清凝就不管了。
对着一桌子饭菜,赵谨有些发愁,“怎么你娘不拿些银票来呢?”
赵延煜随口接道,“不是说了吗?送银票银子都不方便。”
赵谨余光偷偷瞅他几眼,“延煜,你娘真没银子送来?”
赵延煜也不生气,叹息一声,看向傅清凝,“将娘写给我的信给爹看看。”
赵谨接过,见信上确实说送银票不方便,只把一腔慈母心和担忧之情放在信中,摇头道,“你娘也是。知道我们爷俩没银子花,不说送银子来,光担忧有什么用?”
赵延煜想起什么,道,“爹,你不会跑去借吧?今日我在街上可看到有人借利钱还不上,当街就被打断了腿。”
赵谨瞳孔微缩,摆摆手道,“你爹我是那种人吗?你也保护好自己,身上有疾可不能入仕。”
一顿饭用完,赵谨垂头丧气的走了。傅清凝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他会不会真去借银子?”
赵延煜端着茶杯,“跟熟人借他抹不开脸,要么就是借利钱,但有我方才的话在,他不敢的。”
赵谨背着手,由赵伍护送着回了院子,刚进门管家就站在门口 ,微微躬身,“老爷,烟儿正等着你一起用晚膳。”
赵谨摆摆手,“我已经用过了。”
直接进了后院,就看到如颜唇色发白的站在后院门口 ,看到他后,眼睛一亮 ,迎上前几步,“老爷回来了?我亲自下厨做了盐酥鸡,老爷可要去尝尝?”
赵谨这会儿酒足饭饱,听到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觉得饿,“这么冷,别等在这边。冻着了可怎么好?”
如颜羞涩的笑了笑,“我心急见老爷,这才跑出来等。”
“那也不成,现在药费可贵。”说完,又觉着自己这话太过市侩,上前拉过她的手,怜惜道,“你病了我心疼。”
如颜羞得垂下了头,“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谨眼神里的柔情褪去了些,“说来听听。”
如颜吐气如兰,身子柔软的靠着他往里走,音如莺啼,“老爷素日最喜盐酥鸡,今日小年,我想着给您做一道,但是厨房那边说,现在鸡不好买,今只得一只,那只得留给烟儿妹妹吃。可是烟儿妹妹分明已经炖上了一只……这不是我吃,是给老爷吃的,虽然现在外头艰难,但老爷身为一家之主,养着这么多人,没道理小年的时候还吃不上一只鸡,所以,我拿了体己让丫鬟去买回来做了特意等在这里……”
赵谨抹了一把脸,无端端的觉得心酸起来。
赵家在他爹那时候可是梁洲四大商户之一,这才过去多久,他连吃鸡都得女人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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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会试

小年过后, 赵谨就经常过来,赵延煜也不催他, 来了之后就给他摆饭, 不来也不去请。
赵谨如今算是山穷水尽,身上只能掏出来几两银子,那日如颜的话让他突然想通了, 这些女人,无论是如颜还是烟儿, 甚至是跟随他从梁洲来的荔枝,每人手中都是有体己的,都比他现在富裕。尤其是如颜和烟儿,最是不缺银子花。
他把脸一抹,也不要脸了。家中他不再给管家银子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几日之后,赵谨发现他们和往常一样,烟儿的鸡汤和安胎药并没有断, 甚至伙食比以前还隐隐好些,干脆就真的甩开了手。
弄到后来, 她们每个人都有了小厨房, 各人吃各人的, 居然还相处得不错。
过年的时候,赵谨跑到他们这边来吃饭,父子两人话不多,越发冷淡了。
过完年, 天气不见回暖,但京城城门口处每日都有举子进来,大部分人独自前来,也有人拖家带口而来。
他们这些人涌进来,京城可见的热闹起来,傅清凝他们这条街因为靠近贡院,每日都有许多人来问院子。一开始还有人想要买,渐渐地就开始租,再后来,到了一月底的时候,过来询问的人都不再想独租,而是合租了 。
这日午后,天气虽然还冷,但午后偶尔会有阳光洒落,傅清凝在院子里走了走,沐雪进来,低声道,“夫人,余夫人来了,说有事情找您商量。”
余夫人就是那日在医馆门口跪地求人救命的那位,当日沐雪帮她请了大夫,又付了药费,但几日之后,她夫君还是没了,留下她和一双儿女,儿子今年十六,还在读书,日子也过得艰难。
当日在医馆门口之所以哭求磕头都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皆是因为他们家在这条街上的街角处有个小院。他们在此住了多年,认识的人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房子还没卖呢。
这条街上的房子,平时就很抢手,更别提现在即将会试,就是价钱高些,也有人要。
傅清凝疑惑,她真没和她接触过,倒是后来上门道谢和沐雪接触了几回,找她做什么?
比起当日的苦相,余夫人现在眉眼开朗了些,带着个十三岁的姑娘,进门就跪。
“多谢夫人那日援手。”
傅清凝讶然,伸手拉她,“快起来,那日并不是我出手帮忙。”
余兰氏起身,嘴上却道,“夫人是主子,若不是您松口,沐雪姑娘也不敢擅作主张。夫人和沐雪姑娘,都是顶顶好的善人。”
上来就是一通夸,言语恳切,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是个很会说话的妇人。
她也不废话,起身后就道,“今日我来找夫人,是有事情相求。”
傅清凝看着她,耐心等她下文。
余兰氏也不需要她催,“是这样,最近到这条街租房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想着,把我那院子租出去,然后再给他们做些饭食,赚些银钱养家。”
傅清凝点头,这确实是个法子,还是个一定能挣钱的法子。
“就是有些问题,我儿子还好。女儿今年已经十三,和那些人住在一起……哪怕他们是举子,也男女有别。我想着,夫人能不能收留我们母女几个月,只需要给一个厨房就行,我们母女住着,顺便能做出饭菜送过去……对了,我可以帮夫人买肉菜,我住在这边多年,买肉菜和柴火都能买着最便宜的。再有赚来的银钱,我愿意与夫人五五分成,也算是谢您当日出手相助。”
赚钱什么的傅清凝无所谓,就是肉菜这个挺让她心动的,每日赵伍的时间都耽搁在买肉菜柴火上了。“我有个问题,当初你为何不愿意卖了房子治病?”
这边院子很贵,卖掉之后治病肯定足够了。
余兰氏沉默了下,才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房子虽然小,但位置很好,尤其是家中有读书人。我儿子今年十五,夫子都夸他有天分,今年五月已经要下场了考童生。当初我不是没想过卖房子治病,只是一来那房子是我嫁妆,我不想卖。再有就是,我夫君他是咳血,这样的病只是拖着混日子而已,他也不愿意卖房子。”
傅清凝了然,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如今和贡院近在咫尺,自然不愿意离开,这一走,兴许就再回不来了。
“夫人,前院我们并不用,我们人太少,院子里青苔都长出来了。”留书垂着头低声道。
傅清凝有些惊讶,再没想到留书会帮他们家说话,这几个丫头平日里跟着她很是尽心,尤其是留书和琴弦,是她的陪嫁丫鬟,陪了她许久,感情不一样的。“行吧。只一样,你们不能进后院。”
余兰氏忙应了下来,眉开眼笑的走了。
她身旁的姑娘一直低垂着头并不多话,跟着她进来跟着她出去。傅清凝看了一眼,也不在意。
等到三月的会试过去,最多等到四月底会试结果出来,那些人就会搬走。
前院多了母女两人,她们还在厨房做饭,对傅清凝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天气渐渐地暖和,甘州那边的雪灾也有好消息传来,而会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个时候,他们住的这个院子的便利就出来了。住在外城的那些举子,得头天下午就进城,更别提住在京郊农家院子的,兴许得提前两天就进城。
而赵延煜,只需当日起早一些就可,拎着傅清凝早就备好的篮子,他和赵谨两人,两个篮子内外都一模一样,赵谨头天夜里还住回了这边的院子,父子两人一起出门往贡院去。
天还没亮,但他们这条街上却人头攒动,赵延煜起身了,拒绝傅清凝送他过去,只让她送到门口。
傅清凝看着夜色中灯笼昏黄耽误亮光下渐渐走远的赵延煜,忍不住道,“平安回来,别的都是次要的。”
赵延煜心里满是不舍,听到她的声音后再忍不住,猛的回身,几步上前揽过她身子,“好好的,等我回来。”
本朝会试,是一连九日,全部考完才放考生出场,最大程度地杜绝了作弊的可能。
直到看不到人影了,傅清凝才转身回院,天还没亮,她躺回床上却睡不着了,只觉得这床比往日里宽了许多。
而出门在人群中的父子赵谨心里满心不是滋味,“你娘有没有想我呢?”
赵延煜实在不想打击他,任谁遇上他这样的夫君,别说想了,大概眼不见心不烦吧。此时他心情不太好,忍不住道,“你就是在家,我娘也见不到你几次吧。”
赵谨默了下,“儿子,做人不能这么老实。要圆滑一些。”
傅清凝一开始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明媚的阳光洒落屋中,傅清凝眯了眯眼,坐起身才想起赵延煜已经进了贡院。
听到动静,留书飞快进门,“夫人醒了?今天外面可热闹了。”
傅清凝疑惑,“有什么热闹的?”
留书帮她穿衣,边道,“贡院那边啊,进门的时候要搜身,搜出来好几个作弊的,当场就被夺了举人功名打了板子赶出来了。”
傅清凝哑然,“有没有人喊冤?”
留书奇怪的看着她,“全部都喊冤了啊。但是证据都在,喊冤没用。”
这要是有心人故意陷害,只怕真的没处说理。会试作弊被查出来,对于读书人来说算是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
“余夫人来了。”沐雪进来禀告道。
这两个多月来,余兰氏找她算了两回账,每个月分给她的银子有二十两,其实也不少了。
这一回大概也是来算账的,傅清凝起身打算去见见,一来她实在无聊,二来这余兰氏性子爽快,虽然有些心眼,但还算是个可结交的人。
果然,一进门她就送上了一荷包,“夫人,这是上个月的。”
傅清凝伸手收了,笑道, “夫人现在可算是空闲下来了。”
余兰氏眉眼俱是笑意,“多谢夫人这些日子以来的收留,要不然这银子我还挣不着。”
傅清凝抬手示意她喝茶,余兰氏也不拒绝,端起茶杯准备入口,又想起什么,看着手中的茶碗,若有所思,“说起来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
傅清凝不接话,只眼神看她。
“我那院子里拢共住了二十三人,除了我儿子,都是此次参加会试的举子,昨晚上半夜里他们都起床准备着去贡院。”余兰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住在我家,对于我儿子的请教都会指点几句。昨夜他们起身时我还特意提前过去了,东西我是不敢送的,只临别时说了几句吉祥话,算是结个善缘。送走了人才发现不对,有俩人根本不在,我去屋中看才发现他们俩病了,说是拉肚子,已经拉得浑身发软,起不了身了。”
傅清凝哑然,留书皱眉,问道,“他们有没有赖上你?”
“那倒是没有。”余兰氏有些欣慰,“他们都是讲道理的,再说了,想赖上我也赖不着,因为他们一起那么多人,我一锅炒出来的菜,就他们俩有事,怨不着我。”
“当时我也着急,两人面色都发青了。就怕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说是我的饭菜有问题,忙让两人回忆一下和别人吃的有什么不同。结果……”
傅清凝端着茶杯,追问道,“如何?”
余兰氏看向手中茶杯,“说是临睡前,许举人给他们俩泡了杯茶水,他们三人都是爱茶的,且平日里关系也好。没想到……”
傅清凝不知道许举人是谁,但两人被人下了药是肯定的了,会试三年一回,这一次他们俩大概是参加不了了。
余兰氏叹息,“人心难测,所以,我那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卖,等以后进考会试时方便,就算是考不上,住在这边对他也是个激励。”
她没坐多久,还得回去给那两人熬药。
等她走了,傅清凝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留书。察觉到她的视线,留书的头越发低了。
现在想来,留书脱口问出的那句话有些奇怪,她平日里最是规矩不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傅清凝和客人说话时插话,且她当时话语里满是担忧……
担忧?
对着一个不熟悉只在外院住了两三个月的人。这么一想,当初傅清凝愿意让余兰氏借住,还是留书帮腔了的。
傅清凝心里疑惑,唤道,“留书,你进来,我有话要问。”
留书有些惴惴,小碎步跟着她进门,低垂着头,声音细细,“夫人。”
见她如此,傅清凝心里咯噔一声,这样子很明显是有事。
她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为何如此担忧余夫人?”
留书沉默下来。
傅清凝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你跟着我这么久,我自问没有亏待你,你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要是需要我帮忙,我也该知道怎样能帮上你。”
留书柔顺的跪了下去。
傅清凝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她身边的丫鬟都知道,她平日里是不喜欢有人跪她的。
留书深深磕下头去,“夫人,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不想,只是奴婢管不住自己的心。”
傅清凝心里反倒放松了些,问道,“是谁?余夫人的儿子么?”
留书细细应了声是。
傅清凝闭了闭眼,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对你也一样吗?”
留书嘴角的笑容甜蜜起来,似乎在放光,“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想,是他给奴婢写了书信,奴婢才知道,他对我也……他有跟奴婢说过,等他考了功名就会上门找您提亲。”
考取了功名?
看着面前满心喜悦的姑娘,傅清凝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只问道,“余夫人知道这事吗?”
留书笑容一滞,“现在还不知。”
默了半晌,她又道,“不过父母哪能拗得过儿女,只有他愿意争取,我相信他。”
傅清凝也不强求,只嘱咐道,“你要记得恪己守礼,别做出格的事。”
留书正色应了,“奴婢是夫人的丫鬟,不会让您丢脸的。”
傅清凝哑然,她嘱咐这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想要让留书还能回头。不过结果一样,她也不纠正了。
傅清凝本来想关门闭户等着赵延煜回来,没想到傅清珠还会上门来找她。
那日傅清珠自觉失言飞快跑了,这么久都再没有上过门,过年时的节礼都是让丫鬟送的。傅清凝还以为她暂时不会上门来了。
傅清珠进来,脚步轻快 ,嘴角带着笑意,“姐姐,我有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12点还有一章明天的,悠然成功四天了,明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写一万!!!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戳穿

“恭喜。”傅清凝真心实意。
这姑娘上辈子受了太多苦, 两人没有利益纠缠之后,傅清凝希望她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傅清珠扶着肚子, “那次回去之后没多久我就发现有孕了, 只是日子浅,不好说出来。”
傅清凝看向她肚子,这仔细看去觉得有些不对, 满打满算三个月的肚子,怎地就这么大了?
“你现在身子如何?你这个……”
傅清珠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大夫说了,长得这样快,若是没意外,应该是双胎。”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傅清凝突然想起小说中上辈子的傅清珠是生了一双儿女的, 想起腊月时她满脸的焦急和现在的喜悦,不会是这孩子和那双儿女的时间差不多吧?
傅清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劝道, “小心身子,多请平安脉, 大夫稳婆早些备上, 也别再来看我了, 你那边离这里挺远的……以后我去看你也行。”
傅清珠不在意的摆摆手,“不会有事的。人那些农家妇人操持家务,生孩子也没几个难产。”
傅清凝正色,“多动动容易生, 农家还有地头生孩子的呢,你和她们能比?命只有一条。”
就怕她觉得上辈子能顺利生,这辈子也一样。根本不一样好么,这辈子她是官家儿媳,养尊处优,吃喝得好还不动弹,尤其是这样很容易出事。
傅清珠认真听了,“我明白,会注意的。”
“对了,你那大嫂到了吗?”傅清凝仿佛听她说过,邱氏也会来。这都几个月过去,要是真来的话应该也已经到了。
“到了。”提起这个,傅清珠意兴阑珊,“今日一早我们俩大吵一架,所以我才出门来找你。”
傅清凝哑然,合着傅清珠还不打算来找她,是因为吵架跑出来,没地方去才过来的。
傅清珠摊手,“爹已经走了,幼娘也已经进了侯府,家中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人,但是在平日里的花用……她一毛不拔,没道理全部让我出啊!今日她让我派人去找个大夫回来,等夫君他们回来应该能用上。本来嘛,这请大夫确实应该,也肯定用得上。但我凭什么听她吩咐?她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倒轻巧,银子谁出?”
“我就说有孕,不想操心这些,让她多担待。先前我还帮她照顾大哥小半年呢。结果她倒好,直接就问我拿银子。”
傅清凝听着这些都觉得糟心,眉心微皱。
傅清珠一本正经,“我的银子都是祖母给的,爹留下来的,全部都是嫁妆,给夫君用些还行,公公婆婆花也勉强说得过去,她一个大嫂凭什么?她又不是没有娘家,也不是没有嫁妆,倒是拿她自己的啊!反正这银子我就不出。”
傅清凝不打算劝她,说起来她也活了两辈子,自有一套时候生活的道理。说起来请个大夫能花多少银子?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事。
直到天色渐晚,傅清珠才起身告辞。
又是一日,赵延煜不在,两人朝夕相处了大半年,乍一分开,傅清凝反正是不习惯的。
余兰氏最近还住在前院,得等那些举子走了之后,她才能搬回去。这日又进了后院要见她。
傅清凝因为留书,如今对她有些复杂,“余夫人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余兰氏和她相处越发随意,“有件事情,想要夫人帮我参详一番。”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就是现在我那院子里那俩没能参加会试的读书人,里面有个家境稍差的,现在已经没银子买药了,也没有银子付房费和饭钱。然后今日他跟我说,愿意娶我女儿……”
“我想答应这门亲事。”余兰氏坦言,“不怕夫人笑话,进儿如今还没有功名,请夫子太贵了,他爹走了之后,我们娘俩几个的日子越发艰难,如果这亲事成了,他还会住在我家等着参加下一次会试,这几年就会和我们一起住,妹夫指点大舅子,怎么都说得过去的。”
傅清凝心里一动,“夫人心中早有计较,问我做什么?”
“有些不安心。”余兰氏捂着胸口,眉眼有些愁,“进儿他爹会走得这么早,就是因为去码头上扛活儿累着的。他爹临终前最挂念的还是他,嘱咐他好好读书。所以,凡是对他有利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哪怕搭上女儿。要是有谁阻拦,我恨不得拼了命去!”
“噗通”一声,边上倒茶的留书手中的茶壶落在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打翻了,她忙慌张的伸手去捡。
傅清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别碰,烫着了怎么好?”
留书眼圈一红,“奴婢太莽撞了,求夫人责罚。”
她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说得应该不只是打翻茶壶的莽撞。
“没事,下去吧。”傅清凝心里叹口气,“下次小心些。”
留书飞快退了下去,沐雪进来帮着收拾。
余兰氏从头看到尾,赞道,“夫人身边伺候的都是得力的丫头,让人羡慕。”着重了“丫头”二字。
沐雪这一回没理她,规矩的收拾完就福身退了下去。
余兰氏自然察觉到了沐雪的冷淡,因为住得近,有时候沐雪她们还会跑去前院帮她择菜什么的,算是很熟悉的人。不过她也不在意,起身道,“夫人,我那边还得回去熬药,先告辞了。”
她走了之后,留书又进来了,跪在地上低着头,傅清凝的角度,看得到她面前渐渐地晕开的水渍越来越多,叹口气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留书的声音哽咽,“奴婢自不量力,让夫人丢脸了,夫人责罚奴婢吧。”
傅清凝伸手拉她,“起来吧,难道还要我扶你?”
留书忙爬起身,“奴婢不敢。”
“先前我就不看好你们。你看,他爹为了让他读书累死了,他爹娘为了他读书,都快病死了愿意当街求人,都不愿意卖这边的房子治病,方才他母亲还想把他妹妹就这么随便许出去,只为了让他有个夫子……他背负的太多,而你只是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