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在时间的荒野上
作者:青衫落拓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10月
ISBN:9787535499691
内容简介
程嘉璎23岁时与大她三岁、家世良好的徐子桓在德国慕尼黑老城区一个咖啡馆相遇,然后相恋,三年后,他们返回汉江市,并决定在5月18日这天举办盛大婚礼。可是在婚礼前两天,她突然被未婚夫取消婚约,程嘉璎挽回无果,又发现妹妹王嘉珞下落不明。寻找妹妹的过程揭开了她们母亲的惨痛往事。而程嘉璎也面临艰难抉择,是维持平静的生活,还是坚持寻找……
编辑推荐
1.百亿积分、知性言情名家青衫落拓,言情+悬疑,十年积淀,精诚新作。
2.本书是青衫成熟转型的一部作品,加入悬疑推理元素,扣人心弦。
3.青衫说:“老实说,这是我zui花心血的一部作品。”
4.人的情感很简单,也很丰富,有无尽幽微之处。——青衫落拓
作者简介
青衫落拓,长居武汉,借写作体验另一种人生的可能。已出版:《被遗忘的时光》《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和你一起住下去》《一路繁花相送》《你的青梅,她的竹马》《我的名字,你的姓氏》《灯火阑珊处》《荏苒年华》《我们的千阙歌》《谁在时间的彼岸》《若离于爱》。已改编电视剧:《我们的千阙歌》《一路繁花相送》
楔子
黎明前的黑暗永远幽深而浓重。
最初,她的眼前只是一片单纯的漆黑,没有层次,没有尽头。
她怔怔站着,屏住呼吸,生怕略一移动,会触碰到某些不可知的东西,会撞入某个不可知的处所,再也找不到归路。
慢慢她的眼睛开始适应,轮廓在她眼前一一显现。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天台边缘,穿的曳地婚纱随风拂动,低头看去,楼房并不算高,脚下是狭窄弯曲的长巷,有晒衣杆杂乱伸出,上面挂着的衣服和床单在扑啦啦晃动着,对面是隔得很近的灰色楼房,一扇扇窗子紧闭着,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一切仿佛仍在沉睡之中。
风迎面而来。
突然,她听到轻轻一笑,转过身来,只见眼前的水泥天台突然变成了一片旷野,莽莽苍苍,天色晦暗笼罩之下,似乎大得无边无际,没有穷尽。
光线以一个几乎无法觉察的速度变得明亮起来,一个穿着芭蕾舞白裙的女孩正在她的视线尽头起舞,伴随某个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的神秘音乐节奏,手臂扬起,跳跃,单足站立,旋转,一圈又一圈,裙摆张扬开来,带着美丽的弧度,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与这个荒凉的背景格格不入。
仿佛电影镜头缓缓拉近,她们之间距离在缩小,四面天地聚合,圈成一个如同拳击台的方寸之地,她与女孩之间突然只隔了不足三米的距离,风卷起她的婚纱飘向女孩那边,她挽住婚纱,深恐惊扰到女孩。她们越来越近,她可以清晰看到女孩绾起的小小发髻上插了一朵白色茶花,下面毛茸茸的细碎头发散开,颈项修长,肩背纤细,以一个优美的曲线延伸到白色蕾丝之下。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
女孩转过身来,宛如谢幕一般屈膝优雅行礼。
然而那张正对着她仰起的面孔却是一片空白。
程嘉璎猛然坐起,发现那只是一场梦,而自己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她喘息着,摸索着按了床头灯开关。
她额上有细碎汗珠,睡衣背上已经被冷汗濡湿,蹿过一阵凉意,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清楚身在哪里。
这是尼泊尔加德满都的一间家庭旅馆,狭小,简陋,家具实用,格局紧凑,没有什么多余空间与装饰,唯有床对面衣橱上挂着一袭白色婚纱,正是她梦中穿的那件,此刻被风吹拂得飘荡起来,华美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床头放着一个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着5月21日,屏幕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按照计划,5月18日本来应该是她举行婚礼的日子,而今天她应该已经与丈夫抵达巴黎开始蜜月之旅。
然而一切都已经改变,无法逆转。
她下床走到窗前,风裹着雨水扑面而来。五月底的尼泊尔正值雨季,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晚,空气潮湿得仿佛可以拧出水分。
她回头看那件婚纱,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梦都是一样的:哪怕具备再丰富逼真的细节,也有着没法回避的非现实感。梦的世界终将归于消解,只是梦得足够投入之后,似乎总会残留下一点东西:与王子忘情跳舞的灰姑娘赶在午夜匆匆逃离时落下一只水晶鞋,和书生缠绵的精灵鬼魅在晨钟敲响前丢下一只发簪再消失。
而她的梦,遗落下来的是那件婚纱。
第一章
1
出租车司机抱歉地说:“这里就是站北村,但你说的这个临塘三路我真的没听说过。里面的路都很窄,跟迷宫一样,车子进去也不好掉头。”
“那我就在这里下吧。”
程嘉璎付了车费,提了背包,挽着旅行袋下来。马路对面是一排排高楼,而这边是所谓的城中村,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私宅密密麻麻,毫无规划可言,一条狭窄长巷在她面前弯曲地向内延伸着。
她向里走,带着一点恍惚感。
汉江市是她长大的地方,但她一直居住在长江南岸一个大型企业规划工整的宿舍区内,接受着严厉到近乎苛刻的家教,从初中开始住校,出了学校立刻回家,活动范围十分有限。这种城中村是她从未涉足的地方,可是眼前一切都似曾见过,如同某个含糊得将要忘记的梦境突然出现在眼前,逼真得让她疑惑不安。
这里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大型省会城市的市区,倒有些像是中部地区那些小小的县城。沿街全是小小的门面,卖着各式蔬菜、水果、日常用品,发廊橱窗摆着一颗颗戴假发的人头模型,服装店陈列着样式俗丽的衣服,打出全场三折、跳楼价大处理的字样,同时播放着喧闹的音乐。
再往里走一段,商店渐渐减少,两边全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各式瓷砖贴的外墙面,深蓝深绿色塑钢窗,还在滴水的衣服晾晒在头顶上方。
她拿出写着地址的纸条问路,朝别人指点的方向走去,但正如司机所说,这里跟迷宫一样,大而繁杂。她好不容易转到临塘二路,已经累得不行,想当然地认为,下一条街肯定就是临塘三路,可是没多远一个转折,门牌上标的却是临塘四路。
她迷惑不解地再往回走,却没能返回原路,而是走上一条岔道,门牌路标神秘地消失,横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工地,脚手架上建筑工人正忙碌地砌墙,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泥浆流淌得遍地都是。
她一片茫然,不得不拦住刚好路过的一个年轻男人:“对不起,请问临塘三路该往哪边走?”
他看上去心不在焉,随手撕着香烟盒外包装,一边说:“很近了,转弯就是。走吧,我也正好去那里。”
“这个地址你知道吗?”
那人先看她手里的纸条,再看向她,表情有些奇怪:“当然知道,临塘三路27号是我家。你找哪位?”
轮到程嘉璎惊讶,她打量他,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大概最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可以说还是大男孩,高高的个子,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剑眉朗目,肤色健康,穿紧身白色T恤,带破洞的松垮牛仔裤,美好而阳刚的倒三角身段显露无遗,头发挑染成深棕夹金色,时髦得几乎像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一样,与这个狭窄零乱的街道形成对比,十分惹人注目。
“我找租住在那里的王嘉珞。”
“你大概弄错地址了,我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租客。”
他礼貌地点头,正要离开,她叫住他:“请等一下。”她拿出皮夹,取出一张合照的大头贴照片,指着左边的人:“我要找的人是她,你有没有在这一带见过她?”
他盯着照片,面色大变,过了好一会儿,目光从照片移到她的脸上:“她住我家没错,但她叫李洛,洛阳的洛。”
程嘉璎怔住,随即苦笑:“李洛吗?嗯,叫什么都无所谓了,麻烦你带我去见她。”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叫程嘉璎,是她姐姐。”
“我认识她有两年多了,从来没听她提过有姐姐。”
程嘉璎无奈地说:“如果她对你说她叫李洛,那她没对你提起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能带我去见她吗?”
他没动,仍然审视着她,眼神锐利:“就算她叫你说的那个名字,你们也并不同姓,你真是她姐姐?”
“我看不出冒充她姐姐有什么好处。”
他盯着她手里的照片,再看她,张张嘴,却又紧紧闭上,她被这奇特的表情弄得茫然,正要发问,只听他突然说:“洛洛在一个月之前突然离开了。”
“一个月前?”程嘉璎重复,脸上骤然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哪一天?她有没有说她去哪里?”
“5月21日那天,她什么也没说,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声不响消失了。”他被她的脸色吓到,“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再没出现,也没打电话?”
“没有。”他反问她,“你既然是她姐姐,她难道没有给你打电话?”
她只能摇头,他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我跟她是同事,在同一家健身会所工作,我是健身教练,她教跳舞。她租住我家四楼已经两年多,以前偶尔也会翘班,不过总会打电话来找人代替她上课。这一次她突然消失,丢下工作不管,手机关机,老板气得发疯,我觉得不对,不得不开了她的房门,她所有衣物用品都在,没拿走任何东西。接下来我到处找她,但是没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告诉我,她有可能去哪里?”
这仍然是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麻烦你带我去她的房间看一下。”
临塘三路上对向而立的房子多数都有四五层楼之高,一条仅容车辆单向通行的街道被夹在其中,显得越发狭长幽深,看不到尽头。不少人家门前坐着做完家务之后嗑瓜子喝茶闲聊的中老年人,或者干脆支一张麻将桌,四人鏖战,再加上数人围观,兴致都一般高昂,偶然一辆车开进来,大家便好脾气地起身,搬桌子挪椅子让路,等车子驶过,再坐回原处继续。
门牌号仍旧时有时无,好容易走到27号,那是一幢四层楼的房子,整个一楼拉着卷闸门,看上去根本没有居家风格。那男孩子看出程嘉璎的疑惑,解释说:“一楼是车库,二楼是我爸公司的仓库,三楼住着我父母和我,四楼住着你妹妹。现在我爸还没下班,我妈出门打牌了。”
他打开门,带着她从侧边楼梯上去,一直到了四楼,拿了钥匙,打开靠右侧的一个房间,侧身让程嘉璎进去。眼前是一个超过三十平方米的大房间,一架巨大的木制屏风将内外分隔开来,外面靠墙摆放一个老式衣柜,衣柜顶叠放着两只旅行箱,旁边是一个开放式鞋架,摆着几双运动鞋、高跟鞋和长短不一的靴子。
绕过屏风,里面是一张复古式样的木架床,床上铺着素色床罩,床边放着一个立式的穿衣镜,床尾扔了两件外套:一件是牛仔短上衣,另一件是黑色长衬衫,仿佛主人临出门时拿不定主意要穿哪件,对着穿衣镜做了选择之后,还来不及挂起。
靠窗的一张长条书桌上放着几本杂志和一个化妆箱,一只刷子搁在外面,还沾着蜜粉没有清理。
总体来说,眼前的房间没什么个人风格,有少许零乱,十分简朴,完全不同于她以前见过的王嘉珞的另一个住处,但还算秩序井然,完全没有任何主人一去不归的迹象。
程嘉璎的目光落在屏风上,这是一个三折木制雕花屏风,已经十分老旧,不少地方残损脱漆,但细看之下,发现上面雕绘着夏日荷塘的图案,荷叶田田,既有盛开的荷花,也有小小的花苞,蜻蜓轻盈地落在上面,花色堪称繁复精细。
她看得十分专注,男孩子不免略有点奇怪:“屏风是前面一户人家的,民国年间的老家具,有点年头了,但是材质普通,品相不好,也不值钱,他家装修时丢掉,洛洛下班回来看到后说她喜欢,非要我帮她洗干净搬上来。”
程嘉璎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她只是临时决定离开。”
“就这样丢下所有东西不要?完全说不过去。”
“这并不奇怪,她一向神出鬼没,不是头一次甩手一走了之了,我见过她扔下更贵重的东西,消失时间更久。谢谢你。”
她转身要走,那男孩吃惊地拦住她:“等一下,你怎么能就这样走掉?”
“她是不是欠了房租?多少?我可以给你。”
他看上去有些焦躁:“恰恰相反,她在消失前的半个月刚向我妈妈预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
“要不我再付几个月房租给你,你替她保管一段时间。”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再次冷冷地追问,“你真是她姐姐吗?为什么看上去你一点也不担心她?”
程嘉璎气馁,她想,她若不担心,也不会仅仅凭着噩梦带来的惊吓,便千里迢迢跑回来,可是她并不打算跟这个陌生男孩解释,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站住,回身去书桌那里,拉开抽屉,上面一只抽屉浅浅的,散放着一些票据,她随手扒拉一下,没有细看,再拉开下面深一些的抽屉,顿时呆住。
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制首饰盒。
那一股让她从噩梦中惊醒坐起,长久攫住她,令她无法安神的寒意陡然再次升起,一瞬间她如同被冻结在那里,不能移动,不能思考。她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耳鸣的声音,甚至听得到楼下有几个男人在大声用一种听不懂的方言热烈交谈着,唯独听不清面前这个男孩在讲些什么。
她盯着他开合的嘴唇,有短暂的失神,等她恢复知觉,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床的边沿,那个男孩子端来一杯水,焦急地看着她。
“喂,你没事吧?”
“没事。”她的声音干涩,顺手拿过水一饮而尽,“请问公安局往哪边走,我必须去报案。”
他吓了一跳,疑惑地盯着她:“报什么案?”
“我妹妹失踪了,也许……是出了意外。”
“喂,我刚说你反应冷漠,你别一下子跳跃到反应过度好不好。”
她不想解释,站起来向外走,他拦住她:“你有多久没跟你妹妹联络?”
“这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你凭什么能断定洛洛出了事。”他补充道,“就算报案,也得把这一点讲清楚吧。”
她瞪着他,他挡在门口,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停了一会儿,她只得妥协,恼怒地说:“下面抽屉里放的那个首饰盒,是她妈妈给她的,她什么都可以眼都不眨地丢下,唯独这个,她肯定走到哪里都带着。”
他将信将疑看看敞开的抽屉里放着的那个磨损得厉害,毫不起眼的小小首饰盒:“但是,你既然是她姐姐,她的妈妈不也是你的妈妈吗?你们不同姓,照说应该是同母不同父啊。”
她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仿佛最后一点耐心用尽了,一字一字地说:“我们是亲姐妹。请你马上让开。”
这一次他妥协了:“我开车送你去公安局。”
2
到了市公安局,那男孩子安排程嘉璎坐下:“等着,我打电话叫人出来。”
他一通电话进去,一个穿便装的高个子年轻男人很快出来,皱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又惹什么事了?”
他苦笑。“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罪推定你懂不懂?亏你还是警察,没一点证据,马上就怀疑我惹事了。”然后转向程嘉璎,“这是我哥哥陆晋,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周知扬。不用怀疑,我们确实是兄弟,只不过同母异父而已,你应该能理解吧。他……”
程嘉璎打断他:“我只想报案,没兴趣知道这些。请你不要干扰我,不然我会怀疑你跟我妹妹的失踪有关系。”
他吓了一跳。“你别乱扣帽子啊,我一直在找洛洛。我哥是如假包换的警察,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的,破过好多案子。”他捅一下那个叫陆晋的男人,“喂,把你的警官证亮出来给她看一下。”
陆晋横他一眼,没理会他,客气地对程嘉璎说:“小姐,如果你要报案,请去那边办理,有专人负责接待登记。”
“哎,你别一推了事,她是我那天跟你说过的洛洛的姐姐,你不是告诉我,没有证据表明洛洛处于危险之中,要找人的话,得由她的直系亲属出面吗?”
陆晋打量一下程嘉璎:“你妹妹一直没跟你联络?”
她摇头。
“你能讲出她失踪前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她迟疑一下,自知妹妹没有带走一个首饰盒,在她看来是十分重要的信号,但周知扬已经明确表示不以为然,警察大概也不会放在眼里。
周知扬先急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她失踪的那一天下午五点,我晚上在另一个会所有课,她没课了,说要去一趟国贸中心办点事,我就先送她到了国贸楼下,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第二天我才发现她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这难道不是线索吗?”
“但国贸中心是一座60层的超高写字楼,旁边还有几座辅楼。你又根本不知道她去见什么人或者办什么事,这种线索有什么用?”陆晋注意到程嘉璎原本苍白的面色此时已经变得近乎灰败,问她,“你知道她去国贸做什么吗?”
她抿紧嘴唇摇摇头。
“你妹妹是成年人,目前看来,并没有明显证据证明她处于危险之中或者有涉案可能。常规情况下报失踪的话,你得先到所在地的派出所讲清情况,做一个登记,满一个月后,她仍然没有音信,你再来向分局刑警队报案。”
程嘉璎怔住:“还必须再等一个月?”
“从程序来讲是这样的,她毕竟是成年人,随时都可能会出现。”
“但她已经消失了一个月,有可能被拐卖了,怎么能拖那么久再立案?”
陆晋还没说话,周知扬先失声笑出来了:“洛洛被拐卖?别逗了,她不拐人去卖,大家就要偷笑了。”
程嘉璎的脸再度沉了下来,转身向外走去。陆晋拦住了她,诚恳地说:“别介意知扬说的话,他一向口无遮拦。我理解你作为家人的心情,建议你先去辖区派出所做登记,如果发现任何意外情况,证实她并非自愿隐匿行踪,那可以随时跟我们这边联系。”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跟周知扬差不多高,但与漂亮时尚到耀眼程度的弟弟不同,他留着板寸,毫无修饰,衣着精干简朴,态度沉稳镇定,自然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她点点头:“好的,谢谢。”
程嘉璎出来,站在路边想拦出租车,连续过去几辆都载了客,正烦躁之际,周知扬开了那辆载她过来的白色福特越野车停到她的面前,降下车窗招呼她上车:“上车吧。”
她冷冷地说:“不必。”
“你这人可真是小心眼,我不过是随口开句玩笑而已。上来吧,这条路不能随便停车的,我可是冒着被罚款扣分的危险。我哥万一出来看到,又会把我大骂一通了。”
这时后面有被拦住的司机不耐烦地鸣笛,她只得拉开车门坐上去。
“我送你去我们那边的派出所。”
“我现在不去派出所,方便的话,请送我去国贸中心。”
周知扬一怔,先发动车子才问:“刚才我哥问你知不知道洛洛那天为什么去国贸中心,你为什么不说?”
“我确实不知道她去那里的原因。”
周知扬觉得这话说得让人生疑,可又无从反驳,一边开车,一边瞟她一眼,只见她正襟危坐,直直看着前方,嘴唇紧抿,显然完全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他有无数问题,也只好知趣地闭上嘴。
国贸中心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本地最高的写字楼,周围写字楼、酒店和高档公寓林立,周知扬将车停在国贸中心一侧:“我只能停这里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程嘉璎已经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疾步向前走去。周知扬好不恼火:“这人可真是又古怪又没礼貌。”他嘀咕着,正要发动车子,突然看到程嘉璎的皮包仍放在副驾驶座上,只得下车对她的背影叫:“喂,你的包没拿。”
程嘉璎听而不闻,直奔对面几个西装笔挺的人而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穿合体灰色西装的修长男人,急切地说着什么,周知扬拿了包追过来,恰好看到那人猛然甩开她的手,冷冷地低声说:“你这样突然跑到公司来当着我的老板客户闹算什么?”
“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她做的事跟你一样,不过就是突然消失而已。你如果真这么爱你妹妹,就不必绝口不提你跟她的关系。现在才来表现你的姐妹情深未免晚了一点。”
他话音未落,程嘉璎抬手一记耳光挥了过去,只听低而清脆的一响,周知扬愕然止步,旁边的人更是呆住,全都现出尴尬之色。那男人被打得头一偏,看向程嘉璎的眼神冰冷,周知扬马上也走过去,警告地说:“喂喂,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啊。”
但那男人英俊的脸上甚至没有愤怒的表情,也不理睬周知扬,只是侧头对一个中年人说:“罗总,对不起,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罗总点点头,与其他人一起上车。等他们走了,他淡淡对程嘉璎说:“你的情绪还是来得这么迟缓,这一记耳光明明早就想打,居然忍到现在才发作。”
程嘉璎似乎爆发完毕,一声不响地转身要走,他拉住她。“你妹妹到底怎么了?”她用力甩他的手,但他握紧不放,“你打也打了,我的丑也出过了,我们总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吧。”
周知扬只见程嘉璎咬得下唇泛白不吭声,过去抬手拍拍那男人的肩:“喂,她不想理你,你最好放手。”
那男人回头看他,不屑地说:“小朋友,你想护花也得搞清楚状况,她大概没告诉你她是我太太吧?”
周知扬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夫妻,不免有些讪讪,只得将皮包递给程嘉璎:“你的旅行袋还在我家里,想去拿的话,叫我妈妈给你开门。”
周知扬到10点下班,朋友约他出去消夜,他心事重重,便谢绝了,径直回家,赫然发现程嘉璎坐在三楼客厅,神情木然,仿佛魂游天外,而他母亲张翠霞正在说:“别说,你跟你妹妹脸型不同,但细看起来有一个部位还是挺像的,你们两个都是丹凤眼,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
他打断母亲:“这么晚了还拉着人唠叨啥呢。我不是电话告诉你,程小姐来了就把门打开,让她把东西拿走吗?”
张翠霞无可奈何地说:“我是叫她拿东西,可她跟我说她打算接着租这个房子。”
周知扬吓一跳,看向程嘉璎:“你先生在国贸上班,穿全套名牌西装,看那气派架势,职位收入都不低,你干吗要跑这里来住?”
程嘉璎总算将空茫的眼神收了回来:“我需要在这里等我妹妹的消息。”
“那也不用住这里,你留个电话,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我打算住这里等,房租我会照付。”
张翠霞显然有些不情愿:“我根本不出租房子的,小扬带同事来住,我是碍不过人情。你妹妹招呼也不打就走掉,我可不想再惹上麻烦。”
“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周知扬瞪一眼还要反对的母亲,问程嘉璎:“你确定你真要住这里?”
“我确定。”
“好,我拿钥匙给你。”
3
站北村最开始是一个自然村,村子范围里散布着两个面积较大的湖泊,再加上若干小片湖泊,村民原本以种菜养鱼为生。随着城市规模扩大,市中心不断扩大,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这里的村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处于靠近城市二环的繁华地带,种菜远不如将房子租出去赚钱,当然更比不上抓住扑面而来的商机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