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面前的设计稿出神,一只手飞快地转动着铅笔,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细细的铅笔在她指间转得花样百出,刚看到的人不免大为惊奇,索美设计部门的人早看习惯了,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搅她。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趣,前台打来电话,说广告公司的戴总拿来改好的广告样品请辛总监再度审核。
辛笛很后悔揽这事上身,她发现自从自己挂了个设计总监的头衔后,听着威风,但不得不处理越来越多行政性事务,而这些大部分都是让她厌烦的,只是烦归烦,却推不掉,只好扔下铅笔去会客室了。
另一个设计总监阿KEN也坐那边,正和戴维凡闲聊着。她不免奇怪,阿KEN等闲不爱理人,居然也和戴维凡相谈甚欢,莫非这人的美色对男女都有影响不成。看她进来,阿KEN说:“我都签字了,先回去做事。”
改好的样品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辛笛嘀咕:“阿KEN一个人签不就完了吗?”不过还是认真审查完毕后签字认可,起身要走,戴维凡赶忙说:“辛笛,喜欢张学友的歌吗?”
“还行。”
“那星期六晚上有空吗?一块去看他的巡回演唱会。”
辛笛手扶在会客室桌上,略微诧异:“戴维凡,你是想跟我约会吗?”
戴维凡当然点头。他这几天前思后想,觉得跟辛笛玩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大概是白费力气,打算还是老起面皮单刀直入地追求。他猜辛笛对张学友的兴趣应该不大,但本地这类演出并不多,挑选的余地有限,也只能试试了。
辛笛若有所思看着他,嘴角突然挂了个让戴维凡觉得实在有点狡黠的笑意,他简直有些紧张了,不知道她脑袋里转的什么念头。
“看演唱会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星期五晚上先陪我吃饭。”
戴维凡简直大喜过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当然那当然。”
“地点由我定。”
戴维凡毫无异议。
辛笛回到设计室,阿KEN正站在她的设计稿前凝神细看,他40来岁,是个瘦削的香港男人,仿佛全身的营养集中到了脑袋上,头发茂盛浓密得异乎寻常,穿着精致而简单,如同城市雅痞。
“阿KEN,以后你要在这边的话,那些事务性的事情不许全推给我,总有一天我会被这些搅崩溃的。”
阿KEN操着不咸不淡的普通话说:“我给你机会啊Sandy,小戴多帅,又摆明想追求你。”
Sandy是他自作主张给辛笛取的英文名字,他在香港算是比较知名的设计师,一年前被索美老板曾诚重金礼聘过来,初来时不苟言笑,整个设计室被他的名头和那张严肃的面孔吓住,只是辛笛的神经比较粗,根本不被别人的排场撼动,他跩,她比他还要跩。
阿KEN要求设计部门所有女孩子都取了英文名字,声称比较好称呼。本地不比北京上海外企集中的地方,向来并无人人都有个洋名的风气,不过大家都很踊跃响应,甚至连财务部、市场部的女孩子也跟风相互叫起Susan、Mary之类来了。只辛笛没理会,他叫她Sandy,她老实不客气拒绝答应,而且不嫌拗口地开口就称他为“王耀伦先生”,弄得他好不气恼,觉得这个已经开始负责索美最主要品牌设计的女孩子很难弄,大概是想搞传说中内地企业出了名的人事斗争。
可是几个回合交道打下来,他发现辛笛其实并无玩办公室政治的瘾头,对于权力毫无兴致,是再直接不过的一个女孩子。待看过辛笛的设计稿,他叹气摇头,直接说:“Sandy,没说的,你有才气。”
辛笛也承认这个言谈举止放诞傲慢的香港人同样是有才气的,他的设计和市场结合得十分好,而且对于流行商业元素高度敏感,面料素材运用得十分纯熟,值得她好好学习。
两人惺惺相惜,也就开始称呼对方英文名字算是和解了。两人的头衔都是设计总监,但按曾诚的安排分工明确,相互制衡,倒也合作得不错。
辛笛怀疑地看着他:“阿KEN,你一年才在这边待几天,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要追求我,堪比狗仔了。”
阿KEN大笑:“这是直觉,吃设计这碗饭没良好的直觉可以直接出局了。我看了你刚出的设计稿,Sandy,你的内心好象住着一个顽童,拒绝长大,简直是女版的彼得潘。”
这个说法让辛笛一怔,她当然记得,多年以前,路非以相似的说法形容过辛辰,让她印象深刻。阿KEN看她的设计显然是以专业的眼光,十分用心专注。而当时18岁的路非,向来性格持重,谨言慎行,没有流露对任何女生的兴趣,若不是认真观察了辛辰,怎么可能得出这个结论。
她只能承认她妈妈在这方面比她要敏感得多。
阿KEN摊开她的设计草图,兴致勃勃地指点着:“有一点我很奇怪,Sandy,人家画手稿,模特面目通通省略,怎么你每次都不厌其烦画得很清楚,而且画的好象是同一个女孩子。”
辛笛笑道:“男人太细腻简直有违天和,阿KEN,我早晚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这个女孩子是我堂妹,我从小喜欢画她,画手稿时不自觉就会浮上她的面孔来。”
当然不止是画手稿时她会想到辛辰,事实上每一件作品出来,看着公司的试衣模特穿上,她都会情不自禁想象16、7岁的辛辰穿上该是什么效果。这样的联想有时有很反讽的效果,因为她负责设计的索美主牌的定位这几年越来越趋向成熟了,倒是她只负责审定的二线品牌走的是青春路线。
“这女孩子真是美得生动,几时介绍给我认识。”
“你见过啊,上次我们一块去吃饭时,我指给你看,旁边桌上就是我堂妹和她男朋友。”
两个月前,辛笛带阿KEN去吃本地特色菜,正碰上辛辰和冯以安一块吃饭,彼此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阿KEN见惯美色,看到辛辰并无惊艳之意,只说辛笛让她堂妹穿得这么简单随便就出街,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设计师名头。
吃到中途,那边桌上两个人似乎为什么事争执起来,辛笛一瞥之下,只见一向文质彬彬的冯以安看上去很激动,额头青筋都在跳动,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也能看出怒意。辛辰却保持着平静,始终轻声细语。最后起身怒冲冲走掉的居然是冯以安,辛辰只苦笑一下,若有所思看着他走出餐馆,然后低头继续喝汤,对比以前她与男孩子略不顺心立马翻脸走人,实在判若两人了。
辛笛坐过去,打算安慰辛辰,可辛辰笑笑,全没在意的表情,只说:“没事,不过是吵架,笛子去陪你朋友吧。”她招手叫服务员结帐,还耸一下肩:“男人没风度真是可怕。”
她的风度倒是十足,却叫辛笛觉得实在陌生,而她回到自己桌边,阿KEN笑着说:“Sandy,你堂妹看着比你成熟。”她也只能默认。
陪阿KEN吃完饭,辛笛到底有点不放心,去了辛辰家,辛辰照例坐电脑前修着照片,看上去浑若无事。
辛笛问辛辰:“他为什么跟你吵架?”
辛辰困惑地皱眉回忆,有点不得要领:“他最近经常这样,全是小事,说着说着就翻脸了。我理他,他就雄辩滔滔;我不理他,他就指责我冷漠。”
辛笛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其实她真想知道的是,辛辰为什么这么容忍他。在她看来,冯以安并没有值得辛辰容忍的魅力,而辛辰从来也不是一个愿意容忍的女孩子:“经常这样很不正常啊,难道你就由得他吗?”
“过两天他就找上门来道歉,又是送花又是检讨,我也就算了。”
“喂,你不会是把这当成情趣了吧。这男人很不成熟呀,他今年贵庚了,还玩这一套。”
“我早烦了,要不是怕大伯说,我就直接跟他说分手了。”
辛笛简直要吐血:“倒看不出你这么怕我爸,我爸爸也不至于非要你跟个幼稚男人恋爱结婚吧。”
“他倒不算幼稚,不过……”辛辰思索一下,放弃了,“算了,天知道男人的情绪周期是怎么回事。”
隔了几天,辛辰就与冯以安分了手,尽管是冯以安提出的分手,但辛笛倒替她松了口气,她实在觉得他们的相处,总透着点让她说不清的诡异感。
阿KEN低头再度看设计稿,然后断定:“她们只是面孔相似,那天见的你堂妹冷静得让人害怕,是可以让男人崩溃的那种,我同情她男朋友。”
“她长大了啊,我画的永远是她15岁时的样子。”
“那我的确没说错,你内心在帮她抗拒成长。”
“能抗拒得了吗?时间洪流席卷一切。”辛笛想,这几天可真是奇怪,似乎尽与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了。
“有些人得天独厚,比如Vivienne Westwood,60岁了还能侧手翻出场亮相,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她啊。”
辛笛点头,她的确喜欢那位朋克教母,虽然她自己的设计并没什么朋克风:“象她那样,得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妥协,我做不到,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认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妥协变化。”
“Too fast to live,too young to die,Vivienne Westwood早期的店名。人生短暂,去日苦多。变化并不总让人沮丧,好比你的堂妹,哪怕现在长成冷漠的都市女孩子了,至少在你心里,永远综合了少女跟顽童特质,永远启发你的灵感,多好。”
“阿KEN,当设计总监浪费你的才能,你应该去兼职搞精神分析做心灵导师了。”辛笛倒并不在意别人分析她的这点小嗜好,而且承认他说得不无道理。
“你否定起我的设计来毫不手软,可是要否定这样独特的设计,我会有罪恶感,不过……”
“拉倒吧,不要跟我讲你的理由,那些我比你还熟悉:我们必须考虑受众,我们必须贴近市场,我们必须保持风格的统一,对不对?这些设计是我私人的灵感,不是拿来给你否定的。拿去研讨定稿的那一部分,会保守得多。”
“聪明女孩。”阿KEN笑着赞叹,“真希望曾总能给多点发挥空间你。”
辛笛歪头看设计图:“他不会,他的名言还用我重复给你听吗?时尚只是专业人士有默契地忽悠消费者的阴谋。我猜什么样的设计都打动不了他。”
“他是对的,也只有他这样的心态才能不为眼花缭乱的潮流所动,迷失既定的经营策略。不过我依然会觉得可惜,这样美的设计只能停留在纸上。”
辛笛但笑不语,她对自己的前途和设计都有很多想法,并不打算和同事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阿KEN拿上他的包准备下班:“去谈场恋爱吧,Sandy,设计不是生活的全部,小戴蛮养眼的。”
辛笛直笑:“夏天没过完,你倒萌动春心了,不要拉扯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礼物吧,哈哈点餐想看老戴的,抱歉了,文的结构没法打乱,只能说他会出来的真的下周再见了-----------------6月3日已修,本章增加的内容比较多一点
第十一章(上)
辛笛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有点阴沉的天空,厚厚的云层带着铅灰色,低低压下来,站在冷气充足的室内,也能感受到天气的沉闷。她情不自禁想到那个夏天,这么说来,辛辰与路非之间的相互喜欢,并不止于她一直认为的那一点简单的少男少女春心萌动吗?
这时,她手机响了,是路非打来的。他语气平淡地问她:“小笛,晚上有安排吗?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喝点酒吧。”
辛笛答应下来,两人说好时间挂了电话。路非是她朋友,两人认识20多年,可她觉得这次回来的路非变得有点陌生了,以前他从来镇定,不轻易流露情绪,最近她却时时能感觉出他平静下面掩饰着惆怅和无奈。
而路非此刻也正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眺望着远方。他从辛辰家出来,直接回了办公室,然而却完全无心处理公事,同样沉浸在对那个夏天的回忆之中。
路非七年前去美国读硕士,毕业后开始任职于美国一家私人股权风险投资公司,这家公司行事低调,管理着十余项数额庞大的私人基金投资,投资遍及世界各地,在中国内地投资规模和范围都很大。他在美国工作了一年时间,三年前申请回国,任职于这家公司设在北京的中国办事处。这次他回本地来,固然有私人的原因,同时也是配合公司投资参与昊天集团开发项目运作。
他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昊天集团租用的写字楼内,从四十楼俯瞰城市,可以看得极远,而辛辰住的那个宿舍区也在他视线范围,只是那一片灰色的居民楼,密集得根本辨不清轮廓。
他参与的项目马上要将那里夷为平地,重新竖起繁华的购物广场,而那个在他青春岁月任性留下印迹的女孩,似乎并不介意以这样方式彻底抹去旧日回忆。
路非与辛辰初识的夏天以后,他开始过全新的大学生活,辛笛、辛辰则开始上让她们各自快喘不过气来的高三和初三,三人联系并不算多。
辛辰并不爱学习,可是她知道考不上本校高中,又得麻烦大伯,所以还是老实上课、复习,做老也做不完的模拟试题。
辛开宇照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生意,谈着恋爱,生活过得丰富精彩,偶尔提醒女儿不要睡得太晚,考试并没那么重要。辛辰好笑,也只有她好命,有这么个没要求的父亲,可是她有一个有要求的大伯,不可以辜负,再说还有路非,她也不想让他对她失望。
寒假时,路非如约来给辛笛和辛辰补习,看到辛辰的考试成绩,满意地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辛笛的家插着电热油汀,老式房子墙壁厚实,门窗狭窄,比较保暖,本地冬天的寒风肃杀全被关在了室外。
路非给两姐妹分别讲数理化的重点,指定题目让她们做,督促她们背英语单词,闲下来时还带来一副国际象棋,教姐妹俩下棋作为调剂。只是辛笛对这个完全没兴趣,辛辰倒是很快学会了,有时间就和他对弈,当然会用上耍赖、悔棋和悄悄移子等招术。
这天下了大半天的雪,李馨下班回来,恰好看到院子里合欢树下,辛辰捏了一大团雪,顽皮地试着要丢进路非衣领内,路非只是闪避,同时纵容地微笑,握住她冻得红红的手:“别玩了,当心感冒。”
李馨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辛辰只抬头一看她的神情,就收敛了大笑。路非也有点尴尬,放开辛辰的手,跟她打招呼先走了。辛辰和李馨一块进屋,辛笛照例在全神贯注地画画,完全对外面的事没反应。
李馨不能不暗暗嗟叹女儿的单纯。公平地讲,她并没有太强烈的功利心,不至于在女儿才不到18岁时就希望她和路非有什么发展。可是路非的优秀来得十分明显,他从小性格持重,成绩出类拔萃,全无家境优越孩子的纨绔样,和辛笛又一直相处融洽,当母亲的不能不有点小小希冀。
如果辛开宇象其他败家子那样,一边放纵一边自知理亏;如果辛辰象其他没娘的孩子那样,带点“小白菜,地里黄”的忧郁可怜或者畏缩像,那李馨可能会原谅那个虽然麻烦不断、可是实在英俊的小叔子,也会疼辛辰多一点。
可惜辛开宇没出息得十分理直气壮,而辛辰很好地继承了他这一点,从来打扮得时髦亮丽,表现得放任活泼,父女两人都活得坦然自得,实在没法让人跟需要同情扯上关系。
在李馨看来,辛辰这个女孩子缺乏管教,太野、太过任性、眼睛里内容太多,相比之下,自己的女儿辛笛实在过于单纯,可说一点心机也没有。
她的这份隐约不喜欢,在发现路非突然和辛辰关系亲密后,来得更强烈了。
辛辰尽管活泼,却也是敏感的。后来,她就找各种借口少去大伯大妈家了。
辛笛参加了提早举行的美术联考,并考出了一个优异的分数。接下来姐妹俩的高考、中考成绩都不错,让辛开明喜出望外,连说“双喜临门”。
这一年的夏天,李馨拿了假期,带女儿回老家探亲。而辛开宇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他不在家的时候,路非时不时会过来陪辛辰,督促她做作业,带她去看电影、喝汽水,给她买她喜欢的巧克力蛋筒,陪她下棋、聊天。
正是在这个夏天,辛辰第一次吻了路非。
两人看完电影回来,夏天的夜晚,温度很高,街上满是散步纳凉的人,闲散地走着,而辛辰的步态更是一向懒洋洋的。
已经走到辛辰楼下,她突然问路非:“听说大学里很多人谈恋爱,你有女朋友吗?”
路非摇头,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尴尬。
“那你亲过女孩子没有。”
路非更不自在了,刚才的电影里有接吻镜头,黑暗中他情不自禁侧头一看,辛辰看得聚精会神,似乎一点没有羞涩感。现在面对辛辰探究的目光,他只能坦白:“我没女朋友,不可能亲随便哪个女孩子吧。”
辛辰一脸若有所思:“高二有个男生追我,要我做他女朋友。”
路非大吃一惊,可再想想,并没什么好吃惊。他也是打高中过来的,清楚知道哪怕是学习负担繁重、老师管理严格的重点中学重点班,一样挡不住少男少女春心萌动,谈点暧昧的小恋爱,算是紧张生活的小纾解。
“你喜欢他吗?”他只有把学生以学习为重等大道理咽回去,问道。
“他人倒是不讨厌,也没长青春痘,看着挺干净的,还是学校百米跑的冠军。”
路非暗叹,果然还是小孩子,对于男朋友的要求就是这个,他一边鄙视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问:“你打算当他女朋友吗?”
他眼里的小孩子突然站住脚步,转头看着他:“除非你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
辛辰那样歪着头看着路非,眼睛亮得仿如星辰,带着理所当然的调皮笑容。然而,承认一个15岁的女孩子是女朋友,有点超出了路非的理智范围,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张口结舌了。
可是不等他说什么,她突然张臂抱住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快速一触,然后放开他:“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的第一个吻归我了。”
辛辰不等他说什么,一口气跑上五楼回家。辛开宇难得地早归了,递冰好的西瓜给女儿:“辰子,谁在追你吗?跑得一头的汗。”
她不回答,接过西瓜,大大地咬了一口,然而嘴唇上留着的是那个唇的触感,温暖、柔软、亲密……总之不是西瓜的味道。
这也是辛辰的第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周开始了谢谢花点时间看下文案好吗?虽然我的文案写得很差劲本文会有很大篇幅是回忆,而且可能不轻松也不搞笑老戴会出来,可老实讲他只是主角之一罢了谢谢留言的每一位捉虫-----------------6月4日本章已修
第十一章(下)
当路非独坐在位于市中心29楼的办公室想到那个吻时,辛辰收好了棋子,让自己的记忆停在了同样的地方。
那是两人回忆里最温馨的日子。辛辰清楚知道,那些日子并不只对她一个人有意义,就算是后来去了美国念书、见识了更广阔天地的路非,一样也是珍惜那段相处的,不然不会到了现在,仍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她。
正是有过如此纯净幸福的时光,辛辰才原谅并放任自己偶尔沉浸过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辛辰将国际象棋放入衣橱角落。她并不打算沉溺在回忆之中不自拔。然而少女时代的她,仿佛充满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气,也拥有着爱。她只同意自己在没有力气继续时,向回忆找一点温暖,向过去借一点力量。
辛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打开电脑,把从戴维凡那拿回来的画册原始图片打开,开始一张张修轮廓、修皮肤,这当然不是普通爱好者下个软件工具自己美化照片那么简单,不过也是件说来玄妙、其实算得上熟练工种的工作。
她从做自由职业者开始,就常年给几个小婚纱摄影公司处理照片,报酬说不上很好,不过来源稳定,而且早已经做得熟极而流,根本不费力气。到后来,大的婚纱摄影机构也开始不定期找她。
但是广告画册比一般摄影人像处理要求更高一些。她一点点加层,调整透明度,磨去痘痘、痣和细小的斑点,修出接近真实的细腻皮肤纹理。做这些的时候,她根本不用动脑子,所以完全能理解影楼那孩子PS得兴起,把人家的肚脐眼给PS掉的笑话。
正专注工作时,另一部笔记本电脑响起了QQ消息提示音。她装QQ只是为了工作往来方便,平时总是挂着,但很少与人闲聊,点开一看,却是她的网友Bruce,他现在正在美国加州大学柏克利分校读书。三年前,两人曾在那次差点让她送命的秦岭徒步中结伴同行,后来成了好友,时不时会在QQ上交换彼此在不同地方徒步的心得。
“合欢,在吗?”
合欢是她的网名,她在QQ和徒步论坛上都用这名字,当然有人不怀好意地说这名字容易让人起联想,她只耸耸肩,并不理会。她喜欢的是那种生长在辛笛院子里高大的乔木,羽状叶子到了夜里就悄然闭合,每年六、七月满树丝丝缕缕的红白两色的花盛放得惆怅如梦,那个似有若无的清香始终飘在她关于本地夏天的联想和记忆里。
而15岁随家人移居加拿大,18岁去美国上大学的Bruce也解释过他的名字:“我姓林,老外听Bruce Lin和Bruce Lee差不多,多威风。”
“我在,你是睡得太晚还是起得太早。怎么这个时间上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Bruce比她小3岁,为了证明自己中文没有丢,喜欢讲些现成用滥了的对白“我在工作,待会再聊。”
“哎等等,抽时间给海外游子一点同胞爱好不好,问一下我现在在干嘛。”
“还用问,你在闲得发慌。”
“我现在跟你在一个城市,下午刚到,合欢,我想见见你。”
辛辰一怔,两人坐在秦岭太白山上闲聊,Bruce的确跟她说起过,15岁之前他就生活在本市,还一一列举了他曾经居住的街道、就读的中学、经常打电动游戏的商场和吃牛肉面的小馆子,证明他所言不虚。后来他也提起,他打算在合适的时候回来探亲,并探访她这个曾同生共死过的“难友”。
“我今天已经出了一次门了,对于宅女来说,一天出两次门很过份。”她开玩笑地打着字,“明天提早预约吧,先说好想吃什么,我请客。”
“去你的,就今天,我被亲戚喂得快撑挂掉了,什么也不吃,晚上我们去喝酒。我们早说好了,要找个地方痛快喝一场的,你不许赖。”
辛辰想,今天出去喝酒放松一下,倒也不是一个坏主意,不然到了夜深人静,回忆恐怕会不受控制地转化成梦魇,她答应下来,和Bruce约好了时间地点。
非周末的晚上,本地这个著名慢摇吧里面人多得让Bruce瞠目,人声鼎沸,再加上热辣强劲的音乐,耳膜都有震动感,他们好容易在吧台边高脚凳找到位置坐下,叫了啤酒喝着。
辛辰不经意一转头,看到了她的前男友冯以安,正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不远的桌上喝酒,而那女孩尽管画了浓妆,也看得出来和上次冯以安特意介绍给她的不是同一人。她马上移开视线,并不打算跟他打招呼,但他一下看到了她,起身往她这边走过来,神情冷冷地说:“小辰,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她只能做最简单的介绍:“冯以安,Bruce。”
Bruce起身,友好地伸出手,冯以安并不看他,敷衍地握了一下,转身似乎要走开了,突然停住,凑近辛辰耳边,略带嘲讽地说:“这么说,找到新人陪你打发寂寞了。”
他们上次碰面,他介绍新女友给她认识,还十分客气,她不理解他现在的不友好表现,只能断定他喝多了,将身子避开,不理会这个挑衅。Bruce伸手护住辛辰,同时问:“有什么事吗?”
好在冯以安并没有出格的举动,狠狠看了她一眼,走开了。Bruce见辛辰神色不豫,说:“这份闹腾,我呼吸窘迫,心脏有点吃不消了,我们出去吧。”她马上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