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终于在元旦前夜再度做出他认为荒谬的举动,开车赶去了大剧院,找黄牛买了一张高价票,进去以后,却看到那两个座位上坐的竟然是绿门的老板娘苏珊和王灿的同事李进轩。王灿曾给他们做过介绍,算得上彼此认识。
李进轩告诉他,票是王灿给的,然后看他一眼,随随便便地加上一句,“王灿来不了,她今天晚上去相亲了。”
那部话剧语言风趣诙谐,两个演员更是激情四溢,演到高潮处,索性跑下台来和观众互动,全场笑声掌声不断,气氛十分热烈。然而陈向远完全没有受到感染,他提前退场了。
仅仅隔了两天,在顶峰的写字楼撞到王灿,他的心加快跳动,所有被压抑的渴望清晰地蹿了出来。
这时车子已经穿过拥堵得最厉害的地段,道路顺畅了很多。陈向远刚把车停在报社门口,王灿居然条件反射般地醒了,带着睡意叫了一声“向远”,陈向远正侧身过来给她解安全带,这一声轻呼让他的动作一下定格了。
王灿迷惘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不待她回过神来,他的唇便落到了她的唇上,灼热而迫切。王灿头往后仰,只觉他的呼吸压迫性地和自己交织到了一起,他的气息熟悉又陌生。他头一次如此霸道地吻她,她的唇被咬痛了,但转眼之间他又变得温柔,一点点啃噬占有,直到两个人都发出了轻喘。
他稍稍松开她一点儿,额头仍抵着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灿灿。”
王灿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怦怦狂跳,灯光昏黄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的手指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动作温柔而细致,唤起了她对他触摸的记忆。
正在这时,王灿的手机响了,她慌乱地伸手去摸,陈向远放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拾起落到变速杆边的包递给她。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报社打来的,连忙接听,主任问她到哪儿,说雪现在下大了,如果车不好搭不要争着往报社赶,注意安全。王灿连忙说差不多快到了。
“我要去赶稿了。”她低声说。陈向远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她也没有抽回,两人静静地坐着,前挡玻璃上已经蒙上了薄薄一层雪花,望出去只觉得泛黄的路灯光如隔云端。
“你去吧,我在绿门等你。”陈向远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王灿打开车门,一脚踏入路边刚开始堆积起来的雪中,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雪下得这么大了,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她才觉察出自己的脸正热得发烫。陈向远也出了车,走过来将她的采访笔记本给她,再把围巾替她围上。
王灿不敢看他,急匆匆地奔向电梯,一边还是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个短信。
“进咖啡馆吧,先叫点东西吃。”
一会儿的工夫,他的回复来了,打开一看,简短的四个字,“好,我等你。”
王灿匆匆跑进办公室,发现李进轩已经先回来写稿子了,他们将两天各自采访得来的资料汇总,大致理清了脉络,王灿被李进轩带回来的消息吓到了。
“这可比网上那点儿隐晦的传闻要严重得多。顶峰毕竟是知名民企,司霄汉去年还进了福布斯富豪榜,号称本市首富,就算有问题,怎么会到这一步?”
“恐怕比这个还要严重,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讲,真说不好这个水有多深。”
王灿惊叹一声,“没想到我真正有份参与一篇深度报道了。”
李进轩笑,“赶紧写吧,我已经跟主任打好了招呼,应该能赶上今天截稿。”
两人飞快地写着,先各自成稿,合在一起再理顺成为一篇报道,赶在截稿时间前交给了责编。李进轩长吁一口气,伸个懒腰,“累死了,走,一起去喝杯咖啡。”
王灿摇摇头,“你去吧。”
她关了电脑,走到窗前向外看,雪仍是一阵紧过一阵地下着,她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报社院子里已经积了白皑皑一层,中间散乱的脚印和汽车碾出的轨迹直通向大门,再看远一点儿,街道上车行得都谨慎缓慢,对面的绿门咖啡馆透出朦胧的光亮。
那边有个男人在等她。
她曾经几次在下班后张望向那里,却始终没走进去。他坐在窗边看她下班,也从没出来拦住她。王灿知道自己从来不能算一个行事迟钝欠缺勇气的人,但她突然觉得她并不了解陈向远。
她抚着自己的嘴唇,似乎还微有胀痛感。那么炽烈得近乎霸道的吻,激发起她心底的荡漾。可是这个从来都内敛不动声色、宁可坐在她家楼下或者报社对面等她也不肯主动的男人突然如此直接了当地行动,完全不像他一向的风格,又让她觉得陌生。
如果王灿多点儿自信,她或许认为陈向远是折服了,但她偏偏从来没有自恋到那一步。
在下了那样大的决心忘记他以后,就如此不明不白地重归于好吗?这样一想,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下去面对他了。
正在出神,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王灿跑过去拿起一看,是家里的电话,连忙接听,是妈妈打来的。
“灿灿,下班后早点儿回家,今天车不好搭,千万小心别摔跤。”
王灿大惭,这么大的雪,她居然没想起给同样在上班的父母打个电话,爸爸上班近,步行就到,但妈妈上班的地方离家有几站路,而且她带初三,每天回家比自己早不了多少,现在倒要他们来担心自己,真是越活越自私。
“妈,你今天还上晚自习吗?我来接你吧?”
“不用,今天毕业班的晚自习都取消了,我早回家了。你爸问要不要他上车站接你。”
王灿连声说不要,“我一会儿就回来。”
挂了家里电话,王灿打陈向远手机,“向远,我这边忙完了,今天很累,想早点儿回家。”
“好,你下来,我送你回去。”
王灿小心翼翼地穿过报社大院走到陈向远车边,陈向远在清理前挡玻璃上的积雪,他转身帮她拂去头上肩上的雪花,“快上车坐着。”
突然一个雪团啪地击中了王灿,她转头一看,竟是罗音,正笑着躲到张新身后,她玩心顿起,脱下手套扔给陈向远,也抓起一把雪,揉捏成一团对着罗音丢过去,几个正走出来的报社同事纷纷加入战团,一时间空中雪球乱舞起来。
等看到绿门老板娘苏珊从对面跑过来凑热闹,罗音大笑道:“要死了苏珊,你穿成这个样子来打雪仗,不是存心要我们流鼻血吗?”
王灿一看,苏珊居然只穿了薄薄一件黑色低领毛衣,头发随便绾在脑后,雪白的皮肤衬着漫天雪花好不诱人,牛仔裤塞在长筒靴里,越发显得纤腰长腿,身材窈窕。她尖叫一声,捏了一团雪对着罗音丢过去,“叫你歧视我。”
看到美女如此随和,空中的雪球又激烈地飞舞起来,先后还有好几个路人见状也参加进来。
大家玩得气喘吁吁,意犹未尽,却只听“哎哟”一声,罗音把一团雪迎面丢到才从报社出来的副主编头上,将他的眼镜砸掉。副主编先是一脸困惑,然后狼狈地弯腰去捡,罗音呆了一下,做个鬼脸,钻进张新的车一溜烟儿跑了。
王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陈向远车前,却见陈向远靠在驾驶座那边站着抽烟,微笑着看着这场雪战。她正要说话:“过瘾过瘾,你男朋友不错,最近咖啡馆的生意很多。”不待王灿反击,她也跑回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
陈向远走过来帮王灿拂去头上的雪,笑着推她进了车子。
王灿热得脸绯红,鼻尖沁出了汗,原本冰凉的双手也开始发烫,她脱去厚厚的羽绒服,长长出了口气。陈向远发动车子,看她一眼,忍不住又笑了,那丝笑意一直挂在他嘴角。王灿并不问他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也是够好笑了,她好久没疯得这么——用苏珊的话说——“过瘾”了。这样疯过之后,似乎卸下了某些重负,突然有了轻松的感觉。
车到王灿家楼下,王灿手忙脚乱地在那方寸之地整理着羽绒服、围巾、手套、拎包。陈向远静静地看着她,待她收拾齐了正要回头说再见时,他先开了口。
“灿灿,我爱你,不想失去你。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会尽力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好的,我愿意等,多久都行。”
第二十七章 一点儿开心,一点儿恐惧
早上起来,大雪竟然没停,仍在飘飘洒洒。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王灿欢呼一声:“太美了!”吃完早点,她坚持送妈妈去学校,看着她进了校门,她才赶去报社上班。
她拿到当天的报纸一看,她与李进轩合写的报道见了报,占据了大半个版面,位置显眼,责编采用了她提议的标题:《一个楼盘突然降价的背后》,看上去十分醒目。
报道首先罗列了顶峰地产降价消息的另一面:令人瞠目的降价百分之五十属实,但这个楼盘只能接受一次性付款,不能办理任何银行的按揭;就算在如此巨大的降幅面前,购房者了围观远远多于出手;业内人士和新区其他开发商保持谨慎观望态度,无人表示会跟进。而记者调查显示,这个地块的土地权几经抵押转让,权属不清,且牵扯进两起官司里,其中一起官司一审的判决对顶峰相当不利。报道最后提到,某离职员工披露,顶峰内部管理混乱,负债极高,跟随司霄汉多年的老臣子与他反目。而顶峰近一年间轰动一时的几个大手笔商业行为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疑点,有待进一步调查。
王灿越看越得意,对隔壁位置坐的李进轩说:“虽然我写的内容只占一小部分,但也蛮有成就感的。”
李进轩懒洋洋地说:“别急着满足,这个报道只说了顶峰集团旗下地产公司存在的问题,我个人感觉,顶峰还有很多料要挖,好戏还在后头。我打算继续跟进调查下去,争取再做一份真正有分量的深度报道出来。”
“还让我参与吗?”
他咧咧嘴,“只要你愿意,要调查的事多着呢,我正需要帮手。”
这时,王灿的MSN上显示了一个添加请求,点开一看,正是陈向远,她加了他,同时觉得脸隐隐发热,自惭那个删除行为无聊得像一个中学生,想了想,顺手将这篇报道的电子版链接发给陈向远看。
陈向远很快回复,“我已经看了报纸,头一次看你写这么长篇的报道。”
“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呃,准确地讲,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我写的。对报道内容有什么看法?”
“不予证实,不予评论,别删除我,问别的都行。”
王灿既好笑,又无奈,“放心,我没指望从你这里挖到什么,不过提前跟你说一声,接下来我还要参与对顶峰的调查。”
“你做你该做的事,我支持你。”
“如果和你的工作又发生冲突怎么办?”
“我不会要求你牺牲原则。”
“言下之意是你也不会为我牺牲原则吧。”
王灿点了发送后便有点后悔,这样近乎挑衅,实在有些不像她一向的行事风格,果然陈向远沉默了一会儿。正在她预备关掉窗口去做事时,他的回复发了过来。
“我还是不会哄你,灿灿,我只能告诉你,昨天我与司总谈的是一件让双方为难的公事。但我还是很高兴他约了我。因为这样,我没有错过你。”
王灿盯着这行字,嘴角上挑,笑了。她想,这个男人哪里是不会哄她,他真的知道她最想听的是什么,她的情绪居然就这么被他左右。她答应考虑一下,也许只是一种矫情而已,她有一点儿开心,又有一点儿恐惧。
这个矛盾的心理让她拒绝了陈向远晚上的约会,“路不好走,我要去接我妈下班,改天再说吧。”
这场罕见的大雪持续了一天一夜才停。第二天,王灿送妈妈去学校后来到报社,还没来得及安排好当天的采访,便被叫到了副主编办公室,她进去一看,杨主任和李进轩已经坐到了那里,神情看上去都十分凝重。
她一坐下,副主编就告诉他们,顶峰集团已经发来律师信,声称报道严重不实,干扰了顶峰集团的经营,如果不正式道歉撤销不良影响,将起诉报社和两名记者。
王灿顿时大吃一惊,“我们做足了功课,报道哪一点不实了?”
李进轩将律师信递给她,她匆匆看着,“太可笑了,居然列了这么多条,我们写的都有事实依据。”
副主编保持着不动声色,“我们的法律顾问正在跟顶峰集团交涉,你们不用背包袱,但要就他们提出的所有质疑写一份报告,详细列明所有消息来源,不能有一点错漏。如果涉及主观判断的地方,也要写清楚,老杨要把好关。”
李进轩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从副主编办公室出来,他安慰王灿,“没事,大部分时候他们就是做个姿态,一般沟通之后都能解决,不至于走到打官司那一步。”
杨主任也说,“毕竟这篇报道并没有实质性揭出什么来,倒是你们要做后续报道得谨慎了,放一放,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王灿自嘲不够淡定,点头受教,回办公室后,她和李进轩各自翻采访笔记,回放录音,很快按副主编的要求,写好报告交了过去。
然而事态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顶峰集团的态度十分强硬,隔了两天,上级主管部分将副主编找去开会,杨主任听了会议精神后,告诉他们情况不妙。
“不妙到什么程度?”王灿不安地问。
“说不好,顶峰找了主管部门,上面对这篇报道也很重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小李采访的那个顶峰前任副总突然反口,这一点对我们非常不利。”
李进轩皱紧眉头,“当时他讲到关键地方,坚持不许我录音,恐怕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顶峰方面抓住这一点不放,不肯做任何让步,要求撤回这个报道,公开道歉消除影响,处理当事记者。”
李进轩冷笑一声,“报社是他家开的吗?他们提这样的要求有什么依据?”
杨主任恼火地说:“小李,不要意气用事说这种话,现在还在走内部调查程序,我也正帮你们扛着。”
王灿向李进轩使眼色,一边说:“我们知道了。”
杨主任走后,李进轩与王灿并立一窗前,看着外面。
积雪尚未消融,又一轮新的降雪开始了,气温低到了王灿以前很少看到的零下八度,报纸上出现了“暴雪”及“罕见的大范围雪灾”这样的字眼,记者都被派出去采访相关消息,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算是把我们两个停职了吗?”王灿问。
李进轩苦笑,“就当是放假吧。”
王灿内心满是不安,“你说,报社会不会扛住了处理我们。”
“如果方方面面的压力足够大,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王灿默然,她进报社虽然只有两年多的时间,但也听说过记者惹上官司的先例,起诉方从个人到法人,诉讼过程十分耗费尽力。如果报社放弃对记者的支持,那记者的处境就更加不妙。
“我想来想去,就算那个人突然反口,我们这篇报道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有疑问的部分,我们都往下了,准备继续查证后再说……”
“很明显,顶峰不希望看到后续报道,所以态度格外强硬,有以儆效尤的意思。”
“难道他们真以为自己可以左右舆论?”
“上帝欲令一个人灭亡,必先令他疯狂,司霄汉这个举动,更坚定了我的猜测,顶峰的黑幕比我们想像的还大,只是现在没办法查证。”
“先想想眼前这一关怎么过。“
“别怕,就算追究,也是我负主要责任……”
王灿急了,“你倒来跟我分责任。”
李进轩笑道:“我只是告诉你,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结果未必这么悲观。”
王灿无言以对,看着窗外灰暗天空下纷飞乱舞的雪花,再也没有前天刚看到几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雪时的兴奋感。她一向乐观,并不神经质,却头一次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最终处理迟迟没有公布,消息却已经在报社不胫而走。所有同事不免都有兔死狐悲之感,私底下的议论很多,但这些议论自然不可能让王灿感到安慰。压着这样一件沉重的心事,她心情十分烦乱,根本没上MSN,接到陈向远的电话,都推说比较忙,没有时间出来。
“最近采访很多吗?”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怎么这段时间我都没看到你发报道?”
王灿的父母前几天问过同样的问题,他们每天看报十分认真,尤其薜凤明还会不时跟她探讨遣词造句,研究如何用词更准确,怎么才能写得更精练,更有文采。她只得强压着内心的烦乱,用搪塞父母的现成答案作答:“ 现在版面要集中报道雪灾,而且建筑工地放假,工人回家过年,房地产市场没什么消息,我在做其他报道的准备工作。”
陈向远没有像她妈妈那样继续追问工作细节,只是说:“如果忙得太晚,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天气太冷不好打车。”
王灿没有赴约会的心情,不过应酬比约会要来得不容拒绝得多,远嫁美国的吴静与丈夫回来,广派喜贴,在五星级酒店大宴宾客。
同事捏着请柬议论着,“到底是嫁了身家丰厚的金龟,预先就说好了略备薄酌小聚,只求大家祝福,谢绝礼金,真够意思。”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这绝对是我收到最爽的一个红色炸弹。”
王灿再怎么提不起精神,也只好随着同事去赴宴。
场面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除了报社同事外,还有城中政要、商界名流。吴静穿着名牌晚装,颈间是一条昂贵的珍珠项链,化着得宜的妆,容光焕发,几乎不像大家印象中那个衣着走随性路线的文艺女青年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比网上照片略微显得沧桑,但仍颇有气度,两人看上去俨然一对璧人。
大家寒暄后落座,王灿与罗音坐在一起,罗音推她一下,“我真的看不习惯你这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灿只得苦笑,“我可不是故意扫兴的。”
“别一天到晚担心那件事了。”
“没法不担心啊,处理决定要能早些下来就好了。”
罗音叹一口气,“希望社里能扛能压力。要不我们等一下偷偷溜掉,我请你吃提拉米苏。酒席这么热闹,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我没事,你别变着法地想安慰我了。对了,你和张新回他老家过年,要不要这么办酒?”
罗音大摇其头,“我们早讲好了,一切从简,有这闲钱,我就去巴厘岛玩一趟多好。”
王灿窃笑,“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小心有人说你酸葡萄。”
“这有什么可酸的,吴静看上去很开心,我为她高兴。”
“是啊,她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哎,这红酒好像不错,有点儿花果的香味,还有……”
“关键词,橡木的味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王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高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道:“王小姐的品鉴能力不错,新郎是我的远房表兄,宴会的红酒是我提供的。”
王灿有些拘谨的说:“高先生,你好。”
他目光一闪,显然觉得这个礼貌的招呼有趣,但同样彬彬有礼地说:“王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王灿连忙起身随他走出去。
高翔闲闲地说:“照我那些亲戚们的说法,所有人都没想到我这位老成持重的表兄会闪婚。”
王灿想,高翔总不至于是特意叫她出来闲聊的,便泛泛地说:“缘分的事,很难说啊。”
“那倒也是,对了,”高翔上下打量一下好,“我听说了你才惹上的麻烦。”
王灿没料到他如此的消息灵通,无可奈何地一笑,“记者碰上这种事,也许应该觉得荣幸。”
“你看上去可没荣幸的表情,倒显得心事重重的。”
“没办法,我修炼不够,还做不到宠辱不惊啊。”
“报社打算怎么处理你?”
“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停职了。”
高翔笑了,“我私底下了解了一下,似乎顶峰有不依不饶的打算。”
王灿心底一沉,硬着头皮说,“那也只好由着他们。”
“司霄汉这个人我不熟,不过他女儿司凌云是我朋友的女友,我们关系还不错,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答应去跟她父亲商量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他的出手再一次让王灿十分意外,“真的吗?那再好不过,谢谢高先生。”
“先别急着道谢,照她的说法,她父亲比较固执,说愿意看在她的面子上让一步,可以不追究记者个人的责任,但前提是你们当面向他道歉,并保证再不写顶峰的负面报道。”
王灿略一思忖,“高先生,报道是我跟同事合写的,他也在这里,我去跟他商量一下。”
高翔点点头,“我先去应酬,酒席散了后我送你回去,你告诉我商量的结果。”
王灿马上进去,换到李进轩身边坐下,将对话大意转告他,他居然笑了,“这位神秘的高先生又一次出手了,我个人认为,他对你绝对有想法。”
王灿简直哭笑不得,“你也太八卦了,还有闲心想这个,真服了你。”
“不瞒你说,上次他帮了我们之后,我查了下他的背景,他应该远不止一个红酒商人那么简单。”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李进轩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如果报道被证实有失实之处,我一定马上向司霄汉道歉,并接受报社的处罚,可为不失实的报道去道歉来换取一个平安,我做不到。”
这倒在王灿意料之中,她耸耸肩,“就知道你不会接受的。”
“我不把我的立场强加给你,如果你……”
王灿苦笑,“别说了,我想了想,我也做不到。”
“你不用硬撑,王灿,没人会指责你从这件事里抽身出来,这篇报道大部分篇幅由我完成……”
“你又来了,”王灿不客气地打断他,“责任怎么分,是领导要考虑的问题。我们既然做了同篇报道,起码要做到同进同退立场统一。”
李进轩笑了,“王灿,你比我想象的有种。”
王灿看向前方正在敬酒的那对伉俪,也笑了,“也许我就是硬撑着逞英雄也说不定。”
“有时候,硬撑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宴席散了,王灿上了高翔的车,把李进轩的态度告诉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高先生,辜负了你的好意。”
高翔显然毫不介意,手扶方向盘,神态十分悠闲,“年轻人有点儿血性是应该的。”
“有血性的有李进轩,我只是尽量表现得别太懦弱。”
“你哪里谈得上懦弱?”
王灿摇摇头,“说出来你会笑话我的,我患得患失,惴惴不安很多天了。”
“这种情况下还愿意选择坚持才可贵。”
王灿不语,她想,她能坚持多久呢?
“我记得你谈过你的职业,说希望继续做下去,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按前辈走过的路来看,记者慢慢做到资深,也许会成为首席记者、主笔,也许会去当编辑,我毕业后做这一份工作才三年,还没来得及想太远。”
“看来你还是喜欢这份职业的。”
“是啊。”
“记住,我后天动身去澳洲,如果改了主意,随时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