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是分手了。”
司霄汉也不深究,“你走以后,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还是由你全权处理,不许再说三道四。”
司凌云大吃一惊,怔怔看着父亲。
“我的女儿会为一个分了手的男人把公司利益放到一边,简直是笑话。”
司凌云哭笑不得,“这个推论可真是无懈可击,谁也反驳不了。”
“明天上班后跟老侯他们碰头,决定怎么谈条件。我看了看你跟那个白律师提的方案,还不错,总之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不要再造成公众影响。”
她不语,他拍拍她的手,用呵哄的口气说:“女孩子有点性格不要紧,太任性就不好了。”
她当然也没打算任性下去,笑道:“您特意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他点点头,“我几个孩子里,建宇心思细密,但是性格阴沉内向,心机太重,患得患失。小峰又太软弱了……”
她从来听不得任何人说司凌峰坏话,更别说是他们的父亲了,马上抗议道:“哎,小峰怎么软弱了?他那叫善良。”
司霄汉显然根本没把善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优点,继续说起张黎黎给他生的小儿子,“震寰现在还小,不过已经被他妈宠得太娇气,简直不像一个男孩子。说来说去,你最有性格,最不怕我,也最像我。唉,小峰要跟你对换一下,你是个儿子就好了。”
她心底才生出的些许温情一下子消散了,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女儿怎么了?有三个儿子还嫌不够,这么重男轻女,老封建,老脑筋,老古板。”
他也不以为忤,“女儿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将来等我老了,还是得靠儿子接手公司,继承家业,分担我的工作嘛。”
“那我要是也想在公司里做出一点成绩来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结婚前安安份份做好工作,我会支持你。不过对女孩子来讲,最重要的还是嫁个好男人,我会给你留意合适的人选,不许再招惹那种不着调的小律师。”
她哼了一声,知道根本没法办改变他的成见,心里记挂着妈妈还不回来,也没心情再争论。好在这时门一响,程玥开门进来了。她一边脱掉黑色高跟鞋,换上拖鞋,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霄汉你来了。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不出去打麻将,给你准备宵夜。”
司凌云眼神犀利,已经留意到妈妈妆容有些零乱,身上那件红色连衣裙对于仅仅出去打一场麻将来讲,未免过于隆重。她不安地看一眼司霄汉,好在司霄汉看上去对这些细节浑然不觉,只打了个呵欠,“应酬到十多点钟才完,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澡,我给你按摩一下,早点休息。”
司凌云站起来,“我累了,先去睡了啊。”
她与程玥的视线短暂一碰,各自移开,这种突然之间近乎同谋的感觉,让她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34、7 ...
白婷婷认真地说:“你一定得听我解释。”
司凌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没这个必要,白律师,我并不介意这件事。”
白婷婷盯着她,“明明讨厌一个人,表面还若无其事说不介意,我以为是我们上班族的必修课,你这样的天之娇女不需要这样的城府吧。”
“有城府的人根本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甩手就走,不过没关系,随你怎么想。”司凌云仍旧看着显示屏,“白律师,第四点你看有没有必要修改一下,补交养老保险应该以他们在顶峰服务的实际年限计算才对,但是他们最初都没有签订正式劳动合同,公司头几年的人事档案也不够完整,万一他们抠字眼就不好说了。”
白婷婷点点头,“好,我再研究他们几个人的资料,分别确定年限。”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司小姐,你甩手就走,令尊照样让你负责这件事。我既得罪了你,又在上司那里落了个不够合作的印象,可谓两头不讨好,所以,这已经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了,你得听我解释。”
面对这样的坚持,司凌云不好再拒绝,只得抬头看着她。
“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不过昨天下午四点钟,我的一个校友来我们所里面试,我跟他谈了几句 ,发现他跟韩启明同事过一段时间,而他的女朋友恰好是韩启明、也是你低一年级的学妹。”
这种曲折的关系让司凌云感叹,“这世界可真小。”
“司法这个圈子确实很小。我留他在会议室攀谈,本来只想打听一下,韩启明是不是对公益事业有热情,以便判断他对这个案子起的作用,我完全没料到听来的是一个财经政法大学里谈得那么热闹的八卦。”
司凌云知道关于她的八卦一度在校园内疯传,可是毕竟没有人公然当着她的面谈论,她倒来了一点好奇,“他们怎么说的?”
“按照他转述他女朋友的说法,韩启明曾狂热地追求你,你们在一起快三年时间,就在几个月前,你将韩启明与你的室友捉奸在床,丢掉他们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赤条条赶了出去。”
司凌云一怔,随即失笑,“然后呢?”
白婷婷声音平静地继续说:“韩启明为了报复你的羞辱,公然跟那个室友走到一起,出双入对;你不动声色,勾搭了韩启明,他对你忏悔,你毫不理会,马上又把他给甩掉了;为了刺激他们,你还找了一个十分英俊,开豪华轿车的男人送你回宿舍,刻意让他们看到。”
司凌云想,经传闻添油加醋演绎之后,剧情比肥皂剧还要俗滥,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一直就是那样任性、剽悍,行事毫无顾忌。
“就这些吗?”
白婷婷摊手,“还有一些细节,挺夸张的,我就不转述了。总之,我承认我听得挺起劲,完全没注意侯主任路过会议室,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进来接着打听,得出结论,你们之间有复杂的恩怨情仇,韩启明接手这案子是为了报复你。他马上给张总打了电话,我拦都拦不住。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别恨我,去恨我的上司。看你这态度,我猜你不会屑于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不过就像你昨天在司董事长办公室说的一样,我不推诿责任,可也不想主动给谁扛雷。”
司凌云点点头,她虽然跟侯律师这个人打交道不算久,但完全知道他堪称老滑头,确实清楚该优先取悦谁。
解释开误会以后,两个人交流更加顺畅,她们很快敲定了和解方案,白婷婷当着司凌云的面给韩启明打电话约时间,讲了几句之后,她捂住听筒,小声对司凌云说:“韩律师同意十一点见面,但他要求会谈时你也在场。”
司凌云点点头,“可以。”
放下手机后,白婷婷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可能确实还爱着你。”
司凌云呵呵一笑,“白律师,恕我直言,你不该有这种小女生的玫瑰色想象。他恨我应该更接近事实一些,虽然我也不大理解他为什么要恨我。”
“爱和恨可能本来就是容易混合转换的两种极端情绪。”
司凌云还真是弄不懂韩启明的心思。她了解的那个男生性格阳光而明朗,几乎是她内心那些负面阴暗情绪的对立面,她想她之所以会接受他的追求,正是基于这个认识而产生的安全与信任感。在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她唯一疑惑的是,他对她的爱到底出于了解,还是出于生物学上的吸引力。可是自从撞见他与葛倩如在床上纠缠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迷惘了。她只能断定,她其实并没有识人之明,所有的了解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她不想跟白婷婷讨论这问题,好在白婷婷并不刨根问底,马上转移了话题。
两人接着聊起来才知道,白婷婷是法律硕士,本科学的管理专业,两人不免很关心对方的职业情况。按白婷婷的说法,女律师想在业内混出名堂,个中艰辛简直一言难尽,她不止一次考虑去外企做法务,图个高尚清静,可又做不到彻底放下这个职业;而司凌云自然是希望能通过司法考试,有机会当律师。
“我们两个简直可以玩交换人生了。”白婷婷掠一下头发,扮个鬼脸,“不过你肯定不愿意跟我换,甲壳虫不用说,单把你的皮囊换给我,你就未免太吃亏了。”
“那可不见得。”
“你还算不虚伪,没安慰我说,美貌没有智慧重要。”
“确实没有。不是安慰你,我能接受总有一天我会变老变丑,但是我可不能忍受我变蠢。”
白婷婷大摇其头,“这是美女思维。你不知道,我长得完完全全像我父母,他们就是丢进人堆里面马上找不着的那种人。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基因突变一下,某天一睁开眼睛,突然青春美貌多金再加上魅力无边,让男人不明原因深深迷恋无法自拔,然后我高傲走开,留一个背影给他。不过活到现在,我只收获了无数背影,先转身的人真是一群讨厌的生物。”
司凌云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我要是男的,我一定爱你,又独立又会赚钱又风趣,多好。”
“唉,男的才不这么想,姐告诉你,男人多半觉得他们负责独立风趣加多金,我们负责小鸟依人仰慕他们就好。切——”白婷婷往椅背上一靠,“想得倒美,我办案顺利自我膨胀到迷失的时候,还巴不得有人来这么满足一下我呢。”
司凌云回想她有没有经历自我膨胀的时刻,结论是没有,哪怕在年少轻狂、任性妄为的少女时期,她也只是看上去自信而已,在内心深处,她怀疑一切。她唯一的彻底迷失时刻,就是与傅轶则在一起的半个月时间,可惜,也只是一次迷失而已。
司凌云与白婷婷走出办公室,正好迎面碰上了傅轶则,他告诉她,他刚跟司建宇谈完事情,过来看看她有没时间一起吃午饭。
司凌云摇头谢绝,“我得跟白律师出去一趟,改天吧。”
傅轶则帮她们按了电梯,司凌云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刚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司凌云,你太卑鄙了。”
虽然这个声音尖利得刺耳,司凌云还是辨别了出来,厌恶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一些,“你有病啊,葛倩如……”
“你才有病,你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派人来打韩启明。我已经报了案,我要告你,你给我等着,就算你家再有钱,你也难逃法网。”
司凌云一只脚已经跨入电梯,顿时定在了原处,葛倩如的怒骂声继续从手机中传来,站在电梯内的白婷婷不解地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她不理会,只问葛倩如,“启明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别妄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司凌云将手机丢进包内,退出电梯,对白婷婷说:“韩启明被人打了。”
白婷婷大惊失色。昨天张毅扬言要动武,她也在场,从顶峰出来后,她隐隐不安,忍不住问侯律师,这位张总究竟是当真,还是口头上虚张声势。侯律师根本没正面回答,只打了个哈哈,说身为律师,并不需要对委托人的品德和习惯做审判。
“他女朋友已经报了案,说是我指使的,也许公安局会来找我调查。你马上去找你那个校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韩启明现在的情况,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白婷婷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是点点头,关上了电梯门。司凌云转身便大步向安楼梯走去,傅轶则紧跟在她身后提醒她,“凌云,冷静。”
她不理他,推开安全门下楼,傅轶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这件事摆明是张毅指使的,我要去……”
“你要去揍他不成?”
司凌云不答话,狠命甩他的手,然而他牢牢搂住了她,声音低而清晰地说:“你并没有证据。按你大哥的说法,张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浑人,你扮演不了替天行道教训他的那个人,现在你最应该做的是上楼去找你父亲。”
司凌云只是一阵暴怒之下再也想不到其他,此刻她挣扎得累了,无力地向后靠到墙上,良久才哑声说:“找他有什么用,他既然能容忍一个流氓管理物流公司这么久,哪怕出现巨额亏损都没撤换掉他,当然也不会为这件事把他怎么样。”
“不见得,目前在顶峰,除了司董事长本人,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任何处理也许只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而已。”
司凌云怔怔看着他,他同样凝视她,显得温和而镇定,她突然问:“我大哥会跟你讨论公司内部事务到这么深入的程度吗?”
他的神态没有任何波动,“你的疑心又泛滥了。不,你大哥是非常谨慎的人,但我有自己的判断,而且这并不难推理出来。”
她默然,他放开她,抬手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冷静。你比对手冷静,就差不多先赢了一半。”
35、8 ...
依据白婷婷打听来的消息,韩启明在走出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后,走到转角处被两个粗壮的年轻男人拦住,未交一语,那两人便抽出铁尺同时动手。他们下手既快又狠,韩启明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抵抗,便被打倒在地,三分钟后,他昏倒在地,那两个人在路人的惊呼声中扬长而去。惊魂未定的路人打了110,警车、救护车差不多同时过来,韩启明被送到市中心医院。
“目前的是诊断是轻微脑震荡、鼻梁、右手尺骨和肋骨多处骨折,另有一些皮肉伤。我不得不说,这个下手非常狠,也非常有分寸。依这个伤势,哪怕立案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加上现场的人根本描述不清凶手的长相,除非有人提供更明确的线索,不然……很难破案。”
司凌云听着白婷婷的分析,半晌无语。刚放下电话,司霄汉的秘书闻洁就打来电话,通知她去他的办公室。
她走进去时,张毅正扯着嗓子大吵大闹,坚决不肯承认他是幕后指使人。
“姐夫,你了解我,我一向敢作敢当,是我做的,我一定认帐。你昨天说了我以后,我怎么可能马上去做这事?天知道那小子还得罪了谁,也许是跟人争风吃醋惹祸上身也说不定。”
司凌云暗自咬牙,克制着不说话。显然,在场没人肯相信张毅的话,甚至他姐姐张黎黎也不帮着辩解,厉声喝令他住口,对着司霄汉恳求地说:“张毅也是性格鲁莽一时冲动,你别跟他计较。他以前有过案底,这次千万不能再进去。”
司霄汉不客气地挥手打断张黎黎,让张毅交出物流公司所有文件和公章,去天津出差办一件闲差事权当避风,“记住,我不叫你回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别动。”
张毅气得额头青筋跳动,可在司霄汉的积威与张黎黎的眼色示意之下,只得出去。
“凌云,警方要来调查你,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司凌云冷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张总你来教教我。”
张黎黎哪里受过这种气,面皮顿时紫涨,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求救地看向司霄汉,司霄汉咳嗽一声,“小云,我昨天跟你说过,凡事不要任性,顾全大局。”
“对对,顾全大局,万一再招来媒体报道,对顶峰十分不利。”
司凌云不理会张黎黎,直接对着父亲,“我不会为谁撒谎做伪证,最多只能说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司霄汉点点头,“这就够了,警察如果打电话给你,你叫上老侯一块儿过去。他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那韩启明的赔偿……”
“现在谈赔偿就是不打自招。小云,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懂。”
司凌云从司霄汉办公室出来,刚走到电梯边,张黎黎便追了上来,“司凌云,我只想告诉你,张毅是我唯一的弟弟,不管是谁对他不利,我都绝对不会原谅。”
“这是威胁我吗?”司凌云不屑地说,“求人可不是你这个求法,张总。”
张黎黎脸色阴沉,紧紧盯着她,“谁说我是来求你的。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注意一点。”
司凌云心想,她答应了父亲,当然不可能反悔,可张黎黎居然如此穷追不放,而且咄咄逼人,简直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注意什么?”
“我知道董事长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过夜。”
司凌云着实吃了一惊,一时哑然。
“某人为老不尊,放着好好的前妻不当,偏要当小三。我不屑于上门去闹,可不代表我一无所知好欺负。”
这个羞辱让司凌云血往上冲,她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努力镇定住自己,“张总,你也到了该修身养性的年龄了,用为老不尊这个词,实在有点儿好笑。而且我依稀记得我妈离婚之前,有个女人对她说过,身为老婆,管不住男人,只能愿赌服输。”
张黎黎放声大笑,“我就知道你一直恨我,用不着拿这话来堵我。去问问你爸爸,他一向把公司财务交给谁在管?你妈那点儿可怜巴巴的用心,我根本没放在眼里,你爸爸这把年纪,去她那里,总好过在外面胡混,所以我也懒得弄得大家难堪。不过,我的好意一向只留给知趣的人。张毅这件事,当天在办公室里听他讲蠢话的,只有这么几个人,如果你做不到知趣,息事宁人,那以后我们走着瞧。”
司凌云回到办公室自己的位置坐下,已经气得手脚冰凉。她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白婷婷突然又打来电话,“警方给你打电话没有?”
她烦躁地说:“没有。你们侯主任要我去主动投案自首吗?”
“我不是这意思,不过我刚看到有人在网上发帖指控你,措辞十分强硬。看那个口气,我猜是韩律师的女友干的。”
她登陆白婷婷告诉的几个网址一看,发现包括财经政法大学校内网的多个BBS都发了内容相同的帖子,指名道姓地说某集团老板的女儿司某某飞扬跋扈,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动用黑社会势力打伤了“挺身而出,为弱势群体讨薪”的韩启明律师。帖子的指控来得直截了当,字字诛心,称得上刻毒,还配上了韩启明血淋淋的照片,下面是她与韩启明过去拍的一张合照,她表情冷漠、心不在焉,摆在一起的反差效果十分触目。她的第一反应与白婷婷相同,这只可能是葛倩如干的。
她想,有些话不说,不过是良心与现实、情势作战做出不得已的妥协,而背上这种黑锅就是另一回事了。“白律师,我可以告她诽谤吗?”
“她不是实名发帖,这种名誉权官司打起来,中间取证有一定困难。”
“所以我只能忍了?”
“那倒不用,你马上来公安局跟侯律师和我碰头,我们向警方报案,正好避免被动。备案以后,我也好马上要求网站删掉这些帖子。”
她机械地答应,拎着皮包下楼。晴朗的下午,炽烈的阳光将整个城市都烤得热烘烘的,暑气逼人而来,她的车内温度更是高得惊人。她发动车子以后,开启空调,却只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好象踩油门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想,各种挑战她忍耐极限的状况层出不穷,要在这个环境里保持冷静实在太困难了。
侯律师在司法界打滚几十年,人脉颇广,没用太长时间,已经带着司凌云、白婷婷到相关部门报案,做好笔录。从公安局出来,侯律师与白婷婷回所里去与几个网站交涉删帖,司凌云打算去看看韩启明,当然,她也知道警方还在调查之中,她现在去也许并不明智,但她到底放心不下。
她到了医院,先去旁边商店买适合探视病人的礼物。她正在挑选,只听旁边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不耐烦地说:“好了,别买这些花哨的东西。”
她抬头一看,曲恒正站在柜台前,旁边一个身材瘦高、留着一头及腰长发,穿着白色背心蓝色牛仔短裤的女孩子笑咪咪地回敬他,“这是我的心意,你别管。”
曲恒一转头,也看到了司凌云,“你怎么在这里?”
“我买点儿东西看一个受伤的朋友。你呢?”
那女孩子看上去只二十一、二岁,十分爽朗,抢先说道:“我们来看他妈妈。嗨,你好,我叫可可。”
司凌云清楚记得,昨天曾在曲恒接电话时听到他叫这个名字,“你好,我是司凌云。”她问曲恒,“你妈妈住院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她病了很长时间,已经快好了。”曲恒看上去并不想谈这个话题,对那女孩子说,“挑好了没有?”
“就这些吧。老板结帐。”
曲恒掏出钱包付了帐,那女孩子娇嗔地瞪他,“喂,你这个人老是这么大男子主义,自说自话的。”可是显然这不算一个责备,她刚要去拎那堆东西,曲恒已经先一步拿了起来,她对司凌云挥一挥手,“再见,我们先走了。”
司凌云买了鲜花、果篮和各式补品,提得满满一手走进医院,可进到住院部大厅内,满载病人与探视者的电梯在她面前上上下下,她却迟疑了。
该怎么面对韩启明和守在他旁边的葛倩如?她能做的解释无非就是她没有参与此事,然而她是知情人,就算对着警方可以隐瞒这一事实,对着曾经是她男友的受害人,她又怎么能厚起脸皮装做若无其事?
曲恒从电梯里出来,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里转来转去?”
她沮丧地说:“受伤的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曲恒若有所思,“是那个律师吗?”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碰到琪琪,她告诉我你在跟一个律师交往。不过,”曲恒扬起一道眉毛,“以你这个做什么事都要做绝的性子,不大可能跟人再见也是朋友,居然肯来看前男友?”
被他一语道破,司凌云好不尴尬,她想,韩启明与葛倩如恐怕更有理由这么想。
“要是实在怕碰前男友的钉子,把礼物交给护士送进去就是了,犯不着在这里转圈。”
“谁说我怕了,我这就上去。”
曲恒好象被她逗乐了,难得地露齿一笑,“好,我出去买粥,等回来看你还在不在这里。”
被曲恒这么一激,司凌云终于下了决心,走进了电梯。
她很容易便打听到了韩启明的床位,到了病房门口,一下停住。韩启明躺在靠窗的位置,她不想见的葛倩如并不在病房内,可是床边坐着一对神情焦灼的五十来岁的夫妇。韩启明曾经给她看过他的全家福,她马上猜到他父母闻讯赶来了。
她站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韩启明的母亲先看到她,随即推一下他父亲。她一下意识到,韩启明肯定也将她的照片给父母看过。
她期期艾艾地说:“我……来看看启明,他怎么样了?”
出乎她的意料,韩妈妈马上接过她手里提的东西,亲热地招呼她坐,“凌云发,你别担心,医生说只要休息得好就会恢复,没什么后遗症的。启明说你出差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司凌云一下有些傻眼了,她准备接受的是怒目横眉、恶语相向,没料到这夫妇两人极其和善,还带着一点儿兴奋。她看向躺着的韩启明,韩启明头上缠满绷带,颧骨上有一块血肿,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恳求,她领会了他的意思。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来晚了。”
接下来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韩启明突然对他父母说:“爸爸、妈妈,有凌云在这里陪我,你们出去吃晚饭吧。”
他们出去以后,司凌云坐下,看着面目全非的韩启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韩启明却扯着嘴角,挣扎出了一个笑,“谢谢你没有拆穿我。我没告诉他们你已经跟我分手了,他们还一心等着我带你回家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