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说他跟上古神话中的火神祝融有点关系吧?”白夭夭僵硬了,“不会的,他那性格,很明显的叛逆期综合征,绝对正常人类。”
白夭夭语无伦次。
白夭夭不从容了。
她无法想象祝融若真跟上古大神搭上关系的情景。
十年尚且能熬,亿万斯年她只能逃了。
“别紧张,只是猜测。”墨漓被白夭夭的反应逗乐了,“就算真是天上那位下来历劫也无须担忧,他完成劫数正常归位后,不会记得人间事。”
“蒸(真)的?”白夭夭激动得口齿不清。
“煮的。”墨漓反应很快。
白夭夭:“……”
墨漓右手托着下巴,沉吟道:“主要避免不必要的因果。对下凡历劫的大神来说,整个人界只是路过的风景,所谓夫妻、父母、朋友只是风景一隅,他不需要记住,记住了就不再是过客,会产生新的因果。”
白夭夭似懂非懂,但总算确定未来不用上演“越狱”,不禁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就有精神关注别的。
她眉目飞扬:“哟,老鬼,才发现你离开小槐树了,是不是灭神咒解开了?”
“你能有点悟性吗?”墨漓笑吟吟道。
他广袖一挥,白夭夭顿时发现,槐树虚影又出现在她床前,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一半在屋内,一半延伸到屋外。
“不过是我能像以前一样驱动它了。”墨漓凭空一跃,坐到槐树上,姿态闲适地说,“别看我刚才坐在椅子上,那是假象,实际上,你所在世界的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是空气。”
槐树像生出双脚,载着墨漓,开始在白夭夭屋里飘荡,从各种东西中穿过,仿若投影。
美丽的投影。
寂寞的投影。
除了她,无人欣赏的投影。
“你寂寞吗?”白夭夭冷不丁冒出句特煽情忧伤的问话。
此言一出,她自个儿觉得屋内温度骤降,冷飕飕。白夭夭不自在地揪揪被子,深觉文艺范儿不适合她。
还在别别扭扭着,就听墨漓朗笑道:“我不寂寞,深爱才寂寞。”
夭夭:“……”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她满头黑线缠绕。
“夭夭,我不爱这个世界,自然不在意这个世界是否能感受到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有寂寞源于深深喜欢着。”墨漓微微笑着解释。
所有寂寞源于深深喜欢着。
清清淡淡的声音,平平淡淡的话语,却仿佛重锤,狠狠砸上未曾防备的心房。
毫无预警,白夭夭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自回来后,她常觉得寂寞。
寂寞地看着父母在回忆中慢慢老去,寂寞地看着祝煌有了新的家庭,寂寞地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远去。
她寂寞,因为她深爱着。
白夭夭将脸埋进被子好久,才抬起头:“我懂了。”
“我比较想听‘悟了’这三字。”墨漓摇摇头,一派不甚满意的高师形象。
夭夭:“悟了是俩字。”
“似三非三似二非二。”墨漓拒不承认错误,高深莫测打禅语。
白夭夭刚从伤感中复活,又被这话绕得头晕目眩,本着数学教师对数字的天然敏感,她快速说:“老道,你二点五了,夸张百倍就二百五了。”
墨漓:“……”
白夭夭瞅着眼前的四个人,有点失语。
他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神通广大,她这边才应聘上,这四人组就成了她补习生涯的第一批学生。
“杜倾戈,你寒假不都要跟你父亲熟悉家族产业吗?”夭夭挑了个性子最爽气的人询问。
“混场子哪有学习重要!我将来可是要陪小祝上大学的。”杜倾戈大义凛然。
白夭夭:“……”
祝棋:“好感动好感动,老杜我会出国留学,你也去?”
杜倾戈:“滚滚,老子说的是祝融,跟你没关系。”
祝棋:“好伤感好伤感!老师,杜倾戈他伤害了我纯洁幼弱的心灵,罚他打扫卫生一百遍啊一百遍。”
白夭夭再度失语。
“白老师。”最乖巧的贝因美娇娇唤了一声,软软道,“你不要有压力哦!”
夭夭:“什么?”
“祝棋哥哥说,补习机构可黑暗了,如果没有学生过来指定要听白老师的课,您就会因没有生源被辞退的。”
于是你这是可怜我,来扶弱了吗?白夭夭差点飙泪了。
“老师,我要上B大,麻烦你了。”一直沉默的祝融最后开口。
B大位于B市,离S市有几千里之遥。白夭夭别过头,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学生,白夭夭汗颜地发现,都是老面孔。
同学甲:“签到,白老师我来捧场了。”
同学乙:“我也来了。”
杜倾戈:“同志们辛苦了,记得都点白老师的台。”
点……台?白夭夭抚额长叹:难道她当的不是补习班老师而是坐台小姐?
培训机构高层领导狂喜了,其他老师郁闷了,白夭夭顶着各种压力接管将近二十位学生的大班级。
似乎又回到以前,回到未分班之前,回到白夭夭未离开之前,她在台上,他在台下。可祝融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夭夭,这道题我不会。”祝融喊住白夭夭,淡淡地说。
“天色不早,先回家吧,晚上我上网讲给你。”白夭夭看看手表,低垂着眉眼说道。
“嗯。”祝融低低应着,面上一派坦然,心里说不出地烦躁。
他知道白夭夭在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也知道不该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可每次狠狠心打算用天元金字符限制时,就想到了她消失的半年,他浑浑噩噩的半年。
杜倾戈曾说过,“小祝,我们还不到喜欢一个人的心灵多于外表的年纪。”他深以为然。
有时候不免憎恨自己肤浅,憎恨她过分美丽。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他挣脱不开对她的喜爱和独占。
幸好她是妖,他一个人的妖。
祝融不动声色忍着。一天天地,炎炎夏季来临,高考逼近。
“白夭夭,你可以准备辞工作了,我要去B市读大学。”祝融第二次若无其事说时,白夭夭没法装作没听到了。
“我要留在这里。”她低眉敛眼,重重强调。
“我打算离祝家有多远就走多远。”祝融沉默了会儿,算是解释去B市的原因。
“你想独立?”
“嗯。”
“那别带我。”
“不行。”
“祝融。”白夭夭急了。
“白夭夭。”祝融打断她,直截了当地说,“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两人不欢而散。
白夭夭气得心口疼,她郁郁寡欢好几天,终于又忍不住找上祝融。
“祝融,你能不能找个近点的学校?只要离S市不超过一千公里就行。”她软下态度,折中道,“那样的话,你离开了祝家,我也能当日往返两地。”
她仰着脸,看着他的眼,很诚恳地说。
墨玉般的眸子中有他的影子,祝融微微一笑,没有答“好”,却也没直接拒绝。
“白夭夭,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晚上给我补课,成吗?”他轻轻地问。
白夭夭沉默好久,哑着嗓子说:“你呢?会像以前一样吗?”
“不会。”祝融轻轻道,“说了好好相处的。”
白夭夭没有作声。
就算不信怀疑又能怎样?如他所说,选择的权力从来不在她的手上。
白夭夭别过眼,微微点了点头。
祝融还算一诺千金,果然与她相敬如宾。
白夭夭并未放松心神,她开始静下心来细细思量祝融前后说过的话。
第一次争执握手言好时—
白夭夭,我们马上要分班考试了。
所以呢?
你回来,白夭夭,我需要你的补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我想去B大,不能再浪费时间,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们和好行不行?
嗯。不过,那种事你不能再做了,虽然我是妖,但人家是极其纯洁的花妖。
我……尽量。
后来,就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而这次——
祝融,你能不能找个近点的学校?只要离S市不超过一千公里就行。那样的话,你离开了祝家,我也能当日往返两地。
白夭夭,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晚上给我补课,成吗?
你呢?会像以前一样吗?
不会。说了好好相处的。
白夭夭终于发现,凡是祝融做不到的他都会含糊带过。
就像现在,她捏着祝融的高考志愿表,上方用黑色钢笔端正写着的“BX大学”四个字仿佛活了一般,咧嘴讥笑她的天真。
窗外,太阳像个悬在头顶的火炉,毫不吝啬地释放着属于它独特而火辣的热情。屋内,白夭夭如坠冰窖。
她脸色阴晴不定,薄薄的纸张在手中有点变形。
祝融、祝融……
白夭夭静静站了半个小时,才捏着隐身诀踩着登云步离去。
B大的录取通知书属于第一批下来。
白夭夭在书房翻看《植物全鉴》时,听到杜倾戈咚咚的脚步声,她运用法术透过墙壁看向客厅……
“嘿嘿,小祝,老子拿到通知书了,老子还在帮里发下宏愿,读研读博考院士,老杜我誓将成为前无古人的高学历绝品黑领。”杜倾戈抖抖手中的一张纸,夸张道。
“我分数比你高,怎么我没收到?”祝融刷地夺过通知书,漫不经心地问。
“你人品不好。”杜倾戈笑嘻嘻往沙发上一倒,又说,“我家老头子激动得心脏病都发了。”
“嗯?”
“他以为我说要上B大是随口说着玩,又从不关注我的成绩,蓦地看到通知书,自然惊喜了。”
“你确定是惊喜?”祝融斜睇过去。
“好吧,其实他忽然想起有个仇人在B市混得很好,怕我硬着去软着回来了。”杜倾戈吊儿郎当地笑。
“没事,哥会护你。”祝融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很有担当的模样。
“猪(祝)哥,那我靠你了。”杜倾戈哈哈大笑着作势往祝融怀里靠。
“滚滚。”祝融嫌弃地将他推开。
白夭夭收回视线,垂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又过几日,祝融还是没有收到通知书,陆续询问的人更多了,他有点躁了。
“白夭夭,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祝融问。
白夭夭没有作声,从知道祝融依旧报考B大,她就开始在沉默中反抗。祝融也不在乎,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上B大是我跟老爷子的一个赌注,我们家族婚姻都不太自由,老头子说了,如果我能靠自己的本事上B大,他将来不插手我的婚事。”
白夭夭动了动手指,将书本合上,视线转到旁侧的落地窗上。
“老头子插手的婚姻,无一例外,都是怨侣,像我大伯夫妻、我爸妈、三叔夫妻、我小姑和姑父。”祝融靠在椅背上,沉思着慢慢说,“上一代只有我四叔的婚姻是自己做的主。”
白夭夭的十指悄悄握起。
“所以,四叔跟四婶过得最幸福。”
“白夭夭,婚姻大事,那个陪我共度一生的……”
祝融认真看着白夭夭,含含糊糊地将“人”字吞回喉咙。
“我想自己选择。”
眉眼半合,语气淡淡。此刻的祝融,除去周身的锐利,便有点温柔的错觉。
“我有不得不报考B大的理由,白夭夭,对不起,没能选择你的提议。”祝融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白夭夭攥起的拳头上。
她微微一震,却没有躲开。
祝融不再说话,夭夭也安静着,偌大的书房中,只听见钟表嘀嘀嗒嗒的摆动声。
节奏而韵律,仿佛细密的鼓点,敲在心思各异的两颗心上。
良久,祝融轻轻开口:“白夭夭,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白夭夭抿唇摇头,胳膊动动,想抽回被祝融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
祝融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

Chapter 17我是……温烟苒
“别逼我对你下完全没有任何自由的傀儡禁制。”冷淡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疲惫,“白夭夭,很久以前,你说让我给你点隐私,你说就算是狗啊猫啊,其实也不想人类知道它们在想什么,我记得。后来,不管我们闹到何种地步,我也从未对你的思想下过限制,所以你能说走就走半年,你能对我爱理不理,你还能……
“我心里从未把你当宠物,我尊重你的想法,我自认从未骗过你,最多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或许有些事,你觉得无从选择,但选择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弱势一方该考虑的,白夭夭,你如果有怨,也该怨自己太弱。”
毫不留情的话语从薄薄的红唇中平静吐出。
祝融抿住唇,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盯着她,眼里有着薄暮苍苍的倦然。
“我将你的第一志愿改成了S大,用法术抹去几个老师的记忆,你的档案现已在S大了。”白夭夭低下头,轻轻地道。
话音刚落,屋内的温度仿佛低了下去,冷飕飕的,让人发寒。
一股大力从握着的手上传来,将她从椅子上拽起。
祝融俊美的容颜上布满寒霜:“我可能太宽厚了,让你忘了自己是谁。”覆在白夭夭手上的十指慢慢收紧,收紧,紧得仿佛压进她骨头里。
他站起身,凑近了,低低地道:“你……凭什么?”
“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凭什么安排我的生活?凭什么修改我的选择?”他一声比一声低,轻轻的,仿佛情人低语。
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脸上,带来阵阵令人烦躁的战栗。
白夭夭后退一步,趔趄着重新坐到椅子上。
祝融居高临下看着她,黑眸幽深。
“白夭夭。”他轻轻抚摸她的脸。
她想侧过头,却惊慌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你想干什么?”她力持镇定。
“你说呢?”祝融转动椅子方向,让椅背靠着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他一手扶在椅背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问,“你凭什么?凭这个吗?”
他倾身,吻上朝思暮想的红唇。
白夭夭蓦地睁大眼,话语消失在相连的唇舌间。
又是噩梦,从黑暗中朝她奔跑过来。
一会儿有个人说:“二叔家的孩子,叫祝融,好看吧。”她抱着那个软软的婴儿,傻傻地笑。
一会儿有个人说:“我们在一起吧,白夭夭。”手中的婴儿忽然变成少年,撕开她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狰狞着说,“我努力过。”
她恐惧得发不出声音,一波波的恶心感几欲让人崩溃。
就像那个黑夜,无知无觉的黑夜。
她曾以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彼时,却想不到,此时此刻,清醒着的此时此刻,才是煎熬,寸寸刮心地疼。
“我是……”温烟苒。
你四叔爱过的温烟苒。
抱过你的温烟苒。
死去的温烟苒。
想回来给父母送终的温烟苒。
她咬住唇,硬生生吞下曾经的名字。
嫣红的鲜血和着泪水顺着下巴流淌。
就这样吧,清醒地重温一次噩梦来袭。
就这样吧,她闭上眼。
祝融停下动作:“笨妖。”他恶狠狠骂道,“死妖精。”他别开脸,松手,从椅子上站起身,“做错事不懂得道歉!我还没惩罚你就开始自虐,是摆明了让我心疼对吧!”
白夭夭睁开眼,入眼一张俊美凶狠的俊脸,挂着讥讽的笑容,一时有点愣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发着呆,祝融已经离开一圈又回来,扔个毛巾到夭夭脸上,嘴里刻薄道:“擦脸擦脸,又是血又是泪,弄得像本少爷我在虐待你。”
白夭夭条件反射地擦了眼,温热的触感让她片刻清醒,起身,见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仿佛刚才发生的真是一场梦。
她迟疑着:“你做了什么?”
明媚的眸子里写满怀疑。
祝融一下子怒了:“我想做,但是舍不得。”
白夭夭的双眼突地亮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轻轻舒展开来。
祝融一瞥眼看到,心里涌上熟悉的苦涩,他别过头,粗声粗气地说:“白夭夭,我答应你,以后这事定征得你同意,你不用天天防贼一般了。”
“对不起。”白夭夭突然道。
略微红肿的嘴唇微微扬起,桃花眼笑成弯月牙形弧度,一张脸仿佛瞬间灿烂起来。
祝融呆了一呆,心里忽然快乐得想要大声喊,大声笑。
那个夭夭回来了,那个有着纵容又无奈眼神的笨妖终于回来了。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原谅你了。”祝融扬起下巴,愤愤然又傲娇地说道,“把你工资卡什么的通通上交。”
白夭夭:“啊?”
祝融:“经济封锁,省得你钱多胆儿肥老犯错。”
白夭夭:“……”
高考志愿问题告一段落。
祝融最后还是去了本城的S大,白夭夭偷改志愿表时理直气壮,可随着祝老爷子的责骂、祝煌失望的眼神以及杜倾戈生气得差点要跟祝融绝交时,愧疚了。
她长吁短叹。
“我还不会修改记忆,要不抹掉他们关于你报考大学的这部分记忆吧!”她对祝融提议。
“自欺欺人。”祝融挑眉冷讽,“我那么高的分数,进这么烂的学校!有记忆还好说,没记忆他们私下猜测一番,指不定就私下活动了,这一活动,我在哪个学校还难说!”
白夭夭有点惊:“他们现在……”
“我说我决定上S大是考虑到离老宅近,可以边学习边早点进入家族产业实习。”祝融说得咬牙切齿,“你别再乱用法术,省得我重复烂借口解释。”
祝融原来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少年啊!
白夭夭感动死了。
心里想,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她会耐着性子好好跟他沟通沟通。
白夭夭越发比以前温柔了,什么事都跟祝融商量着说。
祝融惆怅地望着天空,暗叹:对付吃软不吃硬的笨妖,果然迂回比较好,能答应的也要为难一番,给个棒子再加个大枣,效果显著。
日子在祝融大棒甜枣的方针中,又匆匆溜过去四年。
祝融二十二,大三学生。补习班金牌老师白夭夭依旧活在永远的二十三岁中。
这四年,白夭夭和祝融之间从压迫、反压迫、针锋相对进入友谊高速发展的和平时期。
可是有些事做过错过,没法粉饰太平当没发生过。
白夭夭面上装作忘了,心里却始终记得。
她还和祝融开玩笑,却不会没有分寸什么都说,她在家时会穿裙子但绝不穿吊带热裤。她时刻把自己当老师把祝融当学生,尽管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这种角色关系不得已模糊了。
“白夭夭,我今晚酒会穿的衣服你放哪儿了?”祝融穿着大裤衩从浴室出来问道。
“衣橱右边第二格。”白夭夭咬着根棒棒糖,含含糊糊地说。
见她头也不抬,只专心致志地用红墨水笔批改试卷,祝融眯了眯眼走过去,半湿不干的双手按到卷子上,挑衅地说:“你去给我
取来。”
白夭夭皱起细眉,抬头,白晃晃的胸膛映入眼帘,肌理细密,肌肉紧致,漂亮结实有力。
她石化了一秒。
迅速低头,满腔怒气变成无语……
低低嗯了声,拉开椅子朝穿衣间走去。
“真听话!”祝融跟上,低低笑道,“白夭夭,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被本少爷的裸体迷住了?”
白夭夭懒得理他,翻出衣服放在旁侧长椅上,岔开话题:“我回家一趟,今天有客人了。”
祝融边套衬衫,边慢条斯理地说:“什么家啊,以后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家。”
白夭夭无视这句话,捏着隐身诀渐渐消失。
温家今日来客是温爸的堂弟,家住S市辖下的会县。白夭夭刚到家门口,就见老鬼墨漓带着那棵槐树飘啊飘啊迎出来。
“晚上好啊,小妖。”墨漓坐在枝丫上挥手。
“好!”白夭夭笑呵呵应道。
“快过来,正说你呢。”墨漓勾勾手指头,笑得不怀好意。
“老鬼,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听?”白夭夭飘到槐树上,作道貌岸然状。
远远的,客厅的谈话声传过来,清晰得仿佛在耳边响起。
—大哥大嫂,不是我说你们,那个白夭夭就算再好再像烟苒,也不是咱们的苒苒,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还是当心点。
—咱们家虽说没有大富大贵,条件却也不差。
—我看这白夭夭挺有心机的,现在哄着你们认她做干闺女,带你们出去玩儿,图的还不是你们百年以后,把这摊子家业留给她。
—大嫂,你们可别犯傻了,对了,她户口落在这套房子了没?
—现在这种事多了,先找借口落户口,后来死活不肯迁走,房子也就有她一份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别急着给人下结论。
……
原来,她做的那些在外人眼里是看中了温家的房子,想骗老人钱?
白夭夭垂头丧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抱膝而坐惆怅道:“我一直怕自己取代了温烟苒,老鬼,你懂吗?”
逝者在回忆中永生,到如今,温烟苒拥有的只剩下父母的思念了。
“现在知道你多虑了吧!”墨漓被白夭夭惨兮兮的表情逗笑了。
“是啊……”白夭夭长叹,“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有个女人死了,因为舍不得深深相爱的丈夫,请求佛祖将她变成蝴蝶,陪在丈夫左右。第一年,丈夫经常想起她,她既辛酸又欣慰;第二年,丈夫身边有了其他姑娘,于是偶尔思念她;第三年,丈夫基本上不再想起她,这女人化成的蝴蝶伤心离开了,从来旧欢如屁,死了万事成空。”
白夭夭忧伤得几乎媲美压在五指山下的孙大圣,各种憋屈。
墨漓:“你是旧欢吗?”
白夭夭:“……”
墨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另外,注意多使用优雅的形容词,不要给妖类抹黑。”
白夭夭:“……”
白夭夭:“我们在这里谈话,不会被上头……地下的……发觉吧?”
墨漓:“自然。”
墨漓:“上天入地,没有第二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了,小妖,有什么心里话要倾诉的?”
那张俊脸笑得十分欠抽,让白夭夭忽然冲动想吐露点心声的念头生生熄了。
“没有。”她斩钉截铁。
“真的没有?”
“真的。”
“确定没有?”
“确定。”
“小心憋成习惯性便秘突发性痔疮。”墨漓状似关切。
白夭夭脸绿了:“警告,警告,禁止使用不雅名词!”
“我随便说说,咱们餐风饮露的,很难那啥。”墨漓笑吟吟道。
白夭夭围着槐树暴走。
墨漓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白夭夭绕圈圈。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轻轻叫道:“温烟苒。”
白夭夭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无须担心,你那点秘密,老夫不感兴趣。”墨漓飘在半空,双手负在身后,仿若得道高人。
老夫?白夭夭转过身,仰望着芝兰玉树仙风道骨清俊不可方物的墨漓,眼睛有点抽搐。她想了想,没有接这话茬儿,而是跃上树杈,晃动着双腿,闲闲提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老鬼,能说说你为什么留在温家后院?为什么只有我能接近你吗?”
“你是我的有缘人嘛。”墨漓扮演高人很入戏。
这糨糊打的……白夭夭觉得自己有必要化身咆哮帝,揪住墨漓的衣领狂摇:什么是有缘人?世上死鬼千千万,为嘛我就跟你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