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却腻烦了皇宫,懒洋洋的游回了老窝,从此再没兴起吸龙气的念头。
这会儿,瞧着这么个丰神如玉的帝王,大妖咽了咽口水,那一双妩媚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想吃点龙气的念头空前绝后。
被自己的皇后如此饥渴的看着,姬烨心头火大,脸皮涨红,突生一巴掌拍飞这小畜生的想法。
邢国夫人并尤海一对老脸顿觉无处搁置,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无奈,忙道:“圣上,主子娘娘想来是饿坏了。”
尤海赶忙复议。
态度腔调这回可是由衷的恭敬。
姬烨忍了忍,皮笑肉不笑道:“诚如你们所言!李福全,还不去御膳房为你们主子娘娘催膳,她可饿的狠了!”字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喏。”李福全尴尬的擦了把汗,忙去嘱咐徒弟去办。心里不禁嘀咕着,主子娘娘可真是爱狠了圣上了,瞧那小眼神,咋让他有种圣上是鲜肉的错觉。
两相对比,主子娘娘以前的那“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的小眼神简直太含蓄了。
姬烨草草为青黛掖了掖被角,做完表面功夫遂即不留痕迹的远离,转身笑着引尤海去正殿说话。
好不容易复得吸食龙气的念头,青黛深觉机不可失,忙掀被坐起,赤着脚丫便下了地,一把捉住姬烨的龙纹袖摆,眼睛一弯月,谄笑如狐:“圣上,咱们睡觉吧。”
瞧瞧它多聪明,想当年它可是围观过某大妖吸龙气的,神王不可得罪,想吸龙气便要勾引他,然后脱光光跟他睡觉。
这会儿它就勉为其难用用这雕虫小技吧。
于它,世俗礼教皆是虚妄,从不管身处何境地,只从心而行,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可于世人来看,它就是红果果的求欢,且还是那种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耻的求欢。
这下子姬烨等人皆都僵硬了面皮,身为被自家皇后求欢的皇帝,他内心里先是被气的火冒三丈,遂即危险的眯起了一双耀如星辰的龙目,发难道:“这便是你们尤氏的教养,如今朕才是大开眼界,果真是好。”
尤海垂首忙狠下心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凭圣上处置。”
邢国夫人掩面遮羞,小碎步后退,果断道:“但凭圣上管教。”
姬烨冷睨着俯首称臣的夫妇,缄默片刻淡淡道:“皇后失子,定然神志不清,沛国公,邢国夫人你们说朕说的可对?”
“喏。”老两口羞都羞死了,还能说什么,只得齐齐应诺。
如此,尤海也只能偃旗息鼓,黛黛落胎受苦也就白受了。
真真自作孽不可活。
尤海一甩袍袖,跪地辞去,邢国夫人紧随,老夫妻心中有志一同的想:三个月内,谁再来见黛黛谁是孙子!
吸龙气之事暂缓,眼瞧那位香软的夫人枕头要走,青黛忙追出去扯着人家的袖子,无辜问道:“你能别走吗?我养你吧。”你给我做枕头。
邢国夫人暂停脚步,低首冷声道:“你好自为之。”遂即甩开她便走。
青黛紧紧揪扯,急道:“我把我的所有金珠都给你玩,你陪我睡觉吧。”它好想,好想甩尾巴圈住她。
可是,尾巴呢?
青黛委屈的瞥了自己的两条细腿一眼,踢蹬了几下,跺脚:“你留下!”这便是命令的口气了。
“你好香,抱着舒服。”它可不管别人的眼光,妖性一犯,骨酥筋软,它好想好想将她一圈一圈缠在蛇身中间,可是,哭,人的身体为何是扁平的呢,还那么短小。
不管,不管,就要缠住她,不能让枕头跑掉,遂即双手双脚都扑上去抱住邢国夫人,动作笨拙好不习惯,拿脑袋蹭她的胸脯,也不说话,嘴里先是呜呜而后便嘶嘶的,反正没人听懂它究竟在嘀咕什么。
姬烨满面皆黑,立住不动,静看观察。
邢国夫人却是差点被她缠倒了,无奈呵斥,“快放手,成何体统。”小觑姬烨,声调更大:“主子娘娘,请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那你留下陪我睡觉。”打蛇随棍上这话估摸着是从它而起。
“口无遮拦,还不快闭嘴!”得见姬烨冷眼旁观,其余宫婢皆远远避退,尤海忙伸手来阻,扯住它的手臂便道:“你且下来,从长计议。”
青黛感觉自己有些晕,眼前人物有些模糊,双臂无力,尤海一扯,她便如熟透的果子,“吧唧”一声就掉落在地,那一下触地摔出的声响,把个邢国夫人夫妻心疼的一颤,忙要伸手去扶它,喉咙一甜,青黛推开伸来的手臂,趴在地上便忽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气氛霎时凝滞,遂即三人皆惊。
“黛黛!”
“黛黛!”
“黛黛!”
三声虽出自不同人之口,却同是惧怕她有个不测,两声心疼,一声担忧。

第7章 舞妖娆(一)

昨夜三更雨,今朝微微寒,甘泉宫中以炭火催开的牡丹花一夜之间纷扬凋零,而皇后已昏迷三日不醒,生命垂危,念及牡丹乃是皇后素日最爱的花朵,圣上睹物及人,悲伤莫名,情至深处提笔便写下一道诏书,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曰:皇后一日不醒,皇宫一日不得见牡丹,并敕封牡丹为百花之主,除皇后外任何宫妃嫔妾不得饲养此花,违者打入冷宫,至死方休。
谁言皇后无宠,谁言圣上厌弃之,古有秦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今有圣上,后宫粉黛平常色,独尊牡丹赋皇后。
不管流言万千都比不过那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都道是贵妃得宠,美冠后宫,吕相国一家上下更是以此为傲,如今呢,那一家子的脸怕是都被打肿了。
一些溜须拍马之辈便趁机道:世家终究是世家,从来都是内敛风华,容止有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与之相比,某将将脱离庶族,以裙带位入《氏族志》末等世家之列的家族便如跳梁小丑一般了,之前贵妃宠冠后宫的流言有多强盛,如今反噬,挤兑吕相国家猪鼻子里插葱的嘲讽就有多甚嚣尘上,而之所以没唾骂到他脸上,不过是顾忌生养了当今圣上的吕氏皇太后罢了。
民之口,犀利比风,但凡有耳朵的,迟早都会知道,便是防卫森严的大内禁宫也挡不住,更遑论消息灵通的高位妃嫔。
彼时贵妃正盛装打扮准备去“看望”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揽镜照见自己一张美颜便情不自禁沉迷其中,神情极是得意,待一近身女官小碎步走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当下便见那打磨光亮的铜镜里显现出了一张狰狞的脸,美人不复见。
“我不用想都知道,闹大这流言使我出丑的定然是尤黛黛那贱人!贱人,你给我等着,待你死后,皇后之位便是我的,我必让人撬开你的棺椁塞你满口糟糠,让你死了也闭不上嘴,转世投胎也是个大嘴龅牙的丑女!”
殊不知,尤黛黛生死未卜,尤氏谁有闲心扩大那于己有害无益的流言,尤氏风头正劲,收敛锋芒还来不及呢。
瑶华宫,左不靠皇后的甘泉,右不邻贵妃的永乐,它在乾元殿主干线之后,太液池畔,若以御撵的脚程论,到甘泉宫需一炷半香,而到瑶华宫却不过一炷香多出那么一少许,且此处桃花遍开,风景如画。
彼时淑妃正在水亭里,静坐待茶开,她眉眼清秀,美不过贵妃,艳抵不上皇后,五官精致上不过庸庸,只是这五官长在她脸上,随着她丹唇逐笑便给人一股如沐春风之感,瞧她一眼不觉惊艳,细望,再瞧,久观,越看越舒服。
石阶下步上来一男侍从打扮的女官,眉眼盈盈走近淑妃,开口便笑,“娘娘,奴婢今儿听着个笑话,说与您听,博您一笑如何?”
“说罢,春日融融,左右无事。”淑妃淡笑道。
“喏。”此女遂即便把那从坊间传入宫中的流言以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了一遍,末了还恶狠狠的道:“狗咬狗一嘴毛,让她们斗去,反正奴婢可是知道圣上的心向着谁。”
那可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活像圣上心中所爱是她本人一般
淑妃笑睨她一眼,素手提起烧开的铜壶,捻着衣袖开始烹茶,道:“枫和,你的胆子越发大了,祸从口出,莫要忘了我们身在何处,那二人也是你能评说的。”
她当下便期期艾艾道:“娘娘,恕、恕罪,奴婢谨记,再也不敢,不敢松懈了。”
“罚你一个月的例银,你可有不服。”
“不敢。”枫和跪地给淑妃磕了个头,懊恼道:“是奴婢得意忘形了。”
“知错便罢,你起来吧。”
“谢娘娘。”
亭子四面的竹帘是被卷起的,临水之上,一览无余,故此淑妃并不怕被人听见,便道:“她家本就是靠裙带钻入世家行列的,如今昔日皇后成了皇太后,尤氏皇后稳坐中宫,再不认命自家风头已过的事实便要徒留笑柄了,咱们的这位贵妃也是不足为惧的。”
她粉面含光,对自己的才智很是自矜,仿佛后宫诸人皆在她的掌握之中,连同她身后的那两位近身女官,都是一副成竹在胸之状,满面春风。
这几日甘泉宫的日子过的很是紧巴巴的,白日有太医来来去去,错眼不见,白日便换黑夜,邢国夫人不能一直逗留后宫,再说了,她不懂医术,留下来也只有陪着落泪添乱的份儿,只得白日进宫,黄昏回府,晚上便嘱咐四女官轮换着守护。
尤黛黛中毒的事,姬烨便瞒不住,不论如何都得给尤氏一个交待,那封花主疑似中宫受宠的圣旨便是因此而诞生,可这些安抚是不够的,尤氏言辞凿凿要彻查却也不敢太逼迫他,怕被这少年皇帝嫉恨,到他羽翼丰满时落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姬烨深谙为君之道,自知不能寒了尤氏的心,爽快的承诺一定会彻查此事,如此明君贤臣,各退一步,这君臣的平衡便又稳妥了,中间坐着的尤黛黛又没有摔碎的危险了。
现在只等她苏醒,又能过一段“受宠”的开心日子,姬烨必会待她如珠如宝,至少表面如此。
但前提是,尤黛黛真的能安然无恙的醒来。
如若醒不来,尤氏自不会对姬烨如何,最多就是面无表情再无死忠可言,可对那些下手之人以及站在她们身后的娘家,尤氏便不会客气,全部诛灭,尤氏没那个权势,可伤他们的筋动他们的骨,弄个毁敌一千自损八百尤氏还是能做到的。
月上中天,夜阑人静,宽阔的青砖宫道上走着三个人,八角流苏宫灯被微风吹的浅浅摇摆,李福全怕火烛烧了纱忙双手扶稳。
锦袍玉带的姬烨慢慢行着,背在身后的双拳里握着一柄玉骨扇,眉眼如画,此时却凝重的敛着。
“你与朕说实话,皇后何时能醒。”
阳天冬这三日来几乎愁白了头,差点没壮年而逝,在宫中被圣上逼迫不算,出了宫,好不容易回家换身干净的衣裳还要被尤家的大大小小男人们威胁恐吓带利诱,他却只能苦笑,拱手道:“圣上,臣敢拿身家性命做担保,单看主子娘娘的脉象的确是比壮年男子还要康泰,甚至,娘娘身子里的毒并落胎之伤都已痊愈,可娘娘究竟为何沉睡不醒,臣翻遍家中藏书也不得解,圣上,臣这三日来也是尽心竭力,可、可臣实在是想不通娘娘为何不醒,又为何痊愈的那样迅速。”
起初他斗胆怀疑主子娘娘假寐,请旨以金针刺其痛穴,可结果主子娘娘穴道上都见了血也弄不醒,这下可好,把个护短的尤家人得罪的死死的,怕被狠揍他连宫也不敢出了,遂即深感自己医术的短浅,跪地求罢官免职又不被允许,他现在除了苦笑只能苦笑了。
姬烨见他眼袋青肿,也知他并非怕事而不敢公布尤黛黛的真实脉象,便挥手道:“下去休息吧,这三日来你着实辛苦了。”
“喏。”阳天冬也不推辞,拱手拜退,他三日不曾合眼,若再熬下去,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走了阳天冬,这清寂的夜幕下便只剩姬烨和李福全主仆二人了。
“圣上,今夜将去何处过夜?”
姬烨停下脚步,蕴满风华的目一一将那些凤池楼阁扫过,眼中却没映下任何一处的灯火,遥望星辰,心生寂寥,薄唇一弯,似乎是笑的,轻轻淡淡的道:“满宫上下,竟无朕容身之处了。”
“圣上说笑了,整个大燕都是您的,何况宫城,满皇宫环肥燕瘦的女子都是您的。”李福全笑的牵强,心如明镜,却不想他的小主子生孤家寡人之念,那…太苦了,便忙道:“圣上忘了淑妃娘娘了不成,淑妃娘娘温婉贤良,善解人意,最是能抚慰圣心的。”
姬烨慢慢在这寂寥的宫道上走着,低着头,瞧着脚下的莲花形青砖,便忽起了跳格子的冲动,可转念便弃了去,他是皇帝,举止必要稳重,复又慢行,双眸放空看着前方那一片黑,道:“朕记得,朕聘她入宫之时,你说柳美人真是个活泼天真的性子,如今韶华流逝,柳美人成了淑妃,你怎又说她是温婉贤良,善解人意呢,朕当初微服偶遇的可不是一朵解语花呢,那明明是一朵蔷薇,有刺扎手,却满是天真无邪,爱慕朕之心,童叟无欺。”
李福全默默垂下头不说话了。
姬烨却笑道:“童叟无欺,哈哈,童叟无欺。”
笑声清朗,传出去很远很远。
地上的影子瘦骨伶仃,姬烨遥望万里星辰,目中便映出碎火一般的光泽,瞬息燎原,字字坚定:“朕,要这江山,要它幅员辽阔,海清何晏,成一世霸业!”
“圣上乃雄主,必能达成所愿。”李福全满心憧憬,与有荣焉。
“嗯。”再是多大的雄图霸业,也要徐徐图之,再未功成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他耐得住所有。
若戴王冠,成一世大业,青史留名,必先懂舍,吾儿,你记住,必先懂舍,先舍方能得。
父皇,儿臣舍得起!更耐得住!
“李福全,去甘泉宫,朕要去看望皇后。”

第8章 舞妖娆(二)

紫烟袅娜着从狻猊铜香炉里钻出,一室暖香。
入夜,安寝,寝宫中便垂下了层层帐幔,凤衔蔓草的纱纹在宫灯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门窗紧闭,暖阁,榻上,床前,椅上或躺,或半卧,或坐着四个头戴软脚幞头的女官,她们皆闭着目,均匀的呼吸,想来是累着了,要不然,不会没发现圣上本人已到了她们主子床前。
尤氏精挑细选出来作为陪嫁而入宫的世仆之女,其警惕性以及忠心是很高的,虽一时不查,却不会持续很久。
趴在桌子上睡的秋韵先发觉了异样,实际上她也才闭目不久,只因太疲乏,才一打盹就陷入了睡眠。
秋韵,皇后的提调尚服女官,皇后宫中内管事,性情最是谨慎多思,她一瞥见那一抹明黄衣摆便立即跪了下来,扬声高呼:“圣上万安。”
她一出声便惊醒了其余三人,睡眼惺忪,精神还在混沌着便皆跪地高呼“圣上万安”,竟无一人失态,见微知著,仆婢尚且如此,更何况主人乎,由此可见尤氏至今仍无败落之象。
姬烨对此又是敬佩又是忌惮,待他拨开轻纱帘看见尤黛黛的面容时,又淡淡放下了心,皇权尚无千秋万代,何况世家,这世间就不会有固若金汤的权势,再是家风严谨的家族也有败笔,正如尤氏之有尤黛黛。
如此,她嚣张跋扈,心狠手辣,动辄鞭笞奴仆,残害宫妃又如何,他不仅要纵容宠爱她,他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宠她,他对她的宠爱远扬之处便是她的恶毒远扬之处。
日积月累之后,待他大业无碍,只要尤氏无逆反之心,他便只为尤氏剔除尤黛黛这块腐肉,世家依然是世家,一世荣华享用不尽,可再想要军权却是不能了。
在这寂静的深夜,他的思绪总是容易飞远,想罢,动了动手指,将把玩着的骨扇递给跟在身后的李福全便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夜朕来照顾黛黛。”
如无意外,他在甘泉宫总是温柔多情的,那俊逸出尘的脸就像一张面具,只是他还有些年轻,有时会因尤黛黛的无理取闹而出现龟裂的痕迹,可那影响不大,前头赏尤黛黛一记厌恶的眼神,后头他再来,覆着尤黛黛的手背说几句甜言蜜语,尤黛黛这傻女便又对他死心塌地,结果便是无论邢国夫人何时来,何时问,尤黛黛的回答总是大同小异:烨哥哥待我极好,送我很多珍宝,温柔、体贴、多情、宠爱。
“圣上三思,您明日还要早朝。”李福全忙道。
秋韵等四女官也忙下跪以表明态度,却无一人开口拒绝,在她们从小到大的观念里,必须以大娘子的意志为意志,除却不能纵容大娘子胡作非为,违法犯罪,其余事体,但凡大娘子所想,她们的任务便是为大娘子合理的达到目的。
如今大娘子虽然昏睡不醒,但是她心里定然是想圣上陪着的吧,既然圣上自己提了出来,她们心里可是一百个乐意的。
“无妨,朕年轻,熬一两夜无碍,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掌政三年的皇帝,其身已具龙威,言词语气虽淡,却绝不容许违逆。
“喏。”
李福全垂首遵从,拂尘一甩,先一步退了出去,四女官紧随其后。
因夜间还需要人做端茶递水更衣等小事,故此为奴者退下也退的不远,只在四层帐幔,碧纱橱之后,碧纱橱上有一道珠帘,珠帘后是供自己人坐卧的暖阁,其内有塌,有罗汉床,可供得宠的奴才们短暂休憩。
“大总管请上座。”春末笑意盈盈,扯着李福全的袖子便往罗汉床上送。
她的性子爽直泼辣,不大忌讳人言,什么端庄不端庄的,什么女人的矜持,在她身上可找不见,只要不违世俗,怎样畅快她便怎样处事,故此,秋韵虽是甘泉宫内总管,最被信任,可最得尤黛黛喜爱的却是春末,走动皆带在身边,她身为皇后不方便亲自动手,为让自己出气,都是春末卷袖子去抽人的,在宫中树敌不少。
夏极年纪最小,在四女官里最好欺负,为人勤快,性情乖巧,知道李福全也要留下来,她忙去倒腾了一杯热气氤氲的茶来奉上,讨好之意明显。
冬藏是个一板一眼的,腹内藏书不少,最知礼仪,平素也最严肃,最懂规矩,可为自家主子娘娘好,她也缓了缓面上表情,俯身从柜子里找出点心什锦盒来递给秋韵。
秋韵点点头,笑着奉上。
又是一阵低声的推辞寒暄,李福全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纳了皇后四大女官的殷勤服侍。
都是人精子,今日享受了,明日便要相应的还上。
李福全吃着尤氏秘方所制的酥软点心,心里止不住一阵可惜,明明身边四个女官都是知礼聪慧之人,因何那做主子的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长夜漫漫,月华皎皎,瑶华宫中淑妃静立窗前,也不知她在此站了多久,发上眉尖都染了一层春雾。
深夜了,又下了毛茸茸的一帘雨。
“娘娘,圣上去了甘泉宫。”
“是了,咱们主子娘娘生死未卜之际,阿烨怎能夜宿别人的宫内,自然是要陪着咱们那位得天独厚的主子娘娘的。如此,熄灯,安寝吧。”
眉眼之间虽掩不住失望,可神情却很坦然,今夜的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外罢了。
临睡前,半喜半忧,喜的是如若皇后就此死了…想想都觉痛快,忧的是尤氏这一族的强盛,若皇后有个万一,阿爹作为当朝相国是否会受到冲击,朝廷里怕是会迎来一场不大不小的清洗吧。
但不管如何,她是不信尤氏能有掀翻皇朝的危害的。
尤氏的确是世家,可除了世家,还有以她阿爹为首的庶族势利不是吗?
自她入后宫以来,依附上来的寒门官员只增不少,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即便是尤氏也轻易撼动不了。
淑妃志得意满的笑露牙龈,她的得意之态也只有她的床帐并床上垂挂的香囊玉佩可以得见了。
尤黛黛的床很大,容纳四五个青壮男人都绰绰有余,可姬烨却不打算睡在这里。
背着手,他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尤黛黛,面上满是漠然。
这时青黛身上开始起汗,暮春的节气,晚上是微寒的,青黛却觉得热,像摊在海面上,翻着肚皮暴晒,这对于喜荫的蛇妖来说是很要命的。
它怕热、怕晒,怕变成小蛇干,只能遵从本能,扭着身子翻卷。
而在姬烨所见便成了,他的皇后蠕动着,以极其诡谲却不失美感的姿态从白纱裙下钻了出来,浑身光滑,不着丝缕。
真正的一丝,不挂,没有裹胸,没有小裤,那跪趴的姿势直接完美的呈现出了那诱人喉咙发紧的臀线!
两个紧俏的山峰,中间一条细沟,沟下是什么,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何曾陌生?
可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所有的动作像是无意识中表现出来的。
即便不喜,眼前出现一具嫩滑有光泽的*,是个男人也有动容,只是影响有轻有重罢了。
可喜姬烨并非急色之人,相反的他是一位极具自控自律能力,甚至批阅奏折时浑身散发禁欲之气的男儿。
他那脑袋复杂之极,早就忘了何为简单。
喉咙虽有少许干渴,可那象征动情之物的根系还软软深埋在天子裤头之内,他这会儿想的是尤黛黛的动机。
她,经由高人指点,学了房中媚术,意图蛊惑他,得到他的爱,毕竟尤黛黛就那么点小心思,而这个高人,除却邢国夫人不作他想。
房中术,脱胎于道家,道家的书籍他不信以藏书著称的世家会不收集。
那些百年世家内部多得是别人不知道的秘术秘书,只是他们太过吝啬,除却自己人从不贡献给他人观阅,忒的气人。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重新冷漠起来。
他看着床上女人在被褥之上媚惑的扭动,眼中的杀机愈胜。
面对着颤巍巍椒乳,俏生生香臀,纤细细腰肢,他不仅无动于衷,甚至开始联想,想尤黛黛中毒事件的始末,以尤氏给尤黛黛在宫中的布置,投毒竟然一击即中,任何一方势力都做不到,除了尤氏自己给尤黛黛投毒。
鹤顶红那样的剧毒,尤黛黛竟然险象环生的痊愈了,这里面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如此…姬烨只觉自己一腔怒火陡升,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燎原。
“尤黛黛,你大胆!”
钳住那窄窄双肩,竟是毫不怜惜的给提了起来。
他体质偏凉,故此一双手掌一年四季也都是干爽沁凉的,这会儿青黛便觉横空飞来两块冰,它毫不客气的就甩尾接下,缠啊缠,层层圈住,顺便一吐蛇芯子。
哎呦,天不亡蛇矣。

第9章 焚骨烧髓

它在他没有防备之下极为迅速的贴了上来,光滑的身子,软绵似绸,那手臂,那细腿,犹如菟丝缠树,紧紧钻黏,他被她勒着脖子几乎喘不开气,俊脸涨红,如若只是这般,凭他自身的武艺轻而易举的便能将她甩开,可见鬼的,尤黛黛似乎有了兽性,每一次的动作都既精准又迅速,在她缠上来勒紧他之后,顷刻又伸出了舌头。
那鲜艳的嫩舌一霎钻入,若是趁机亲吻也便罢了,他照样能甩开,可、可这突然跟小畜生有得一比的女人,她竟是伸着舌头可着劲的往他喉咙里钻!
他毫不怀疑,如若她的舌头再长些,她还会继续,而后他就成为从古至今一来第一位被自己的皇后用舌头谋杀的皇帝。
何其窝囊耶!
在姬烨怒极之下喊出那一句“尤黛黛,你大胆”的话时,外面守着的四女官并李福全便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毕竟只是隔了一扇碧纱橱和四层帐幔。
“圣上,有何吩咐?!”拱手立在珠帘外,李福全面不改色的询问。
四女官相视一眼,激动的笑了,心里高悬的石头猛然就落了地,主子娘娘醒了,她们的性命无忧了,阿弥陀佛。
“噗通”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然后隐隐的便听见“啧啧”水声,李福全心中顿时了悟,身子挺直,笑呵呵的朝秋韵四人拱手,道:“恭喜,帝后琴瑟和鸣,姑娘们可安枕无忧了。”
“同喜。”秋韵盈盈下拜还礼,其余三女陪同。
这时屋里的动静更大,啧啧的咂吮声肆无忌惮的传了出来,如此引人遐思,李福全倒也罢了,毕竟无论圣上去哪个宫宠幸那个妃妾他都跟着,守着门,耳朵里灌满女人的娇哼吟哦,可这四女官都是未嫁之身,听如此旖旎声响,竟也很能把持的住,就不得不引人侧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