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陆玖那副怂样儿,却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进击的陆玖(十三)

朝阳升起,晨雾散去,慕卿凰站在廊庑上,染了一身露气,面容略显憔悴,但双眸清亮,红唇带笑。
早起来服侍的玉溪和玉鸾一看,且惊且心疼,玉溪上前来就摸慕卿凰的衣衫,上头果然带着湿气,又观慕卿凰的气色,带着哭音道:“郡主,您、您这是…一夜没睡吗?”
玉鸾早已落下泪来,恨的了不得,“瞎了眼的狗东西,我们郡主这么好,他为何就不喜欢。”
慕卿凰失笑,看着两个丫头,“你们以为我是为了陆瑁一夜没睡吗?”
这半年来慕卿凰也时常彻夜难眠,故此玉溪和玉鸾都点头。
“傻丫头,不是的。”慕卿凰看着天际红彤彤的太阳,笑道:“我睡不着是因为我想清楚了自己这辈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不是为了陆瑁。来吧,服侍我洗漱更衣,咱们入宫去。”
彼时,玉珠玉绮也来服侍了,身后带着捧着洗漱用具的二等丫头。
幕园,陆玖的住所,他也一夜没睡。
回味着拥抱慕卿凰的感觉,他痴痴傻笑到天大亮,白锦玉盖捧着金盆牙粉等物来服侍他,见他此状都笑了。
将金盆放到脸盆架子上,白锦笑问,“世子爷,做了什么好梦,笑成这样儿?”
陆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嘴巴怎么都合不上,一巴掌拍白锦肩头,得意洋洋的道:“我不告诉你。”
白锦玉盖兄弟俩对视一眼,就都笑了,“世子爷不说,我们也猜得着。”
毕竟是谨慎服侍的,陆玖知道白锦玉盖兄弟比金泥香尘兄弟聪明多了,他脸都浸到水里去了,“哗啦”一声又抬起,板着脸警告,“不许说出去。”
两兄弟又对视一眼,白锦微微叹了口气,“奴早看出来了,为世子爷急,为世子爷忧,有心为世子爷牵线搭桥,可奴怕被郡主活劈了,又要牵累世子爷被郡主讨厌。”
玉盖把脸巾递给陆玖,轻声劝道:“名花已为人妇,世子爷咱们换个人喜欢吧。”
“屁话。”陆玖把脸巾扔玉盖脸上,“爷没试过吗?她大婚那阵,我不是带着你们日日夜夜泡在青楼里吗,秦淮十六楼我逛了个遍,花魁挨个见,舞也看了,歌也听了,哪一个也没看上啊。”
提到这一茬白锦就想哭了,“是是是,软玉温香您不要,非要人家瞪你,再不行就得骂你几句,打你几下,她们是服侍人的下贱人,您是侯府世子,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啊。回春楼的凤楼春倒是骂你了,可你嫌人家眼神不够冷不够傲不够睥睨矫揉造作啊,我的主子。”
提到这茬玉盖就心有余悸,“亏得郡主不知道您去花楼里照着她的性子模样找花魁的事儿,若让郡主知道…”
陆玖立时打了个寒颤,忙道:“嘴巴给我闭紧,若让此事泄露出去,我砍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两个小厮忙点头。
彼时,金泥香尘兄弟也来了,金泥就道:“世子爷您让奴盯着门房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彼时陆瑁坐在官帽椅上,玉盖正给他带冠,听罢就道:“这个时辰陆瑁出门了没有?”
“奴故意从外书房那条路上走回来的,洒扫的说出门了。”香尘道。
“那就好。时刻注意着陆瑁的动向,不能让他当着郡主的面和宁秀玉见面,省的他们两人卿卿我我,惹小凤凰伤心,要我说陆瑁就是个瞎子,小凤凰那么好他竟不喜欢。”陆玖生气的道。
四个小厮先都应下,金泥就嘿笑调侃道:“世子爷喜欢被郡主打骂,难道还让别人也都喜欢不成?”
“找死呢。”陆玖恼羞成怒狠瞪了金泥一眼。
惹得四个小厮都笑起来。
玉冠已带好,陆玖站起,手挎在腰上,目光一一扫过自小一起长大的四个小厮,意气风发,“本世子已决定了,找老头,咱们一人弄个锦衣卫当当,是时候干点人事了。”
“啊?”
四个小厮傻了。
“啊什么啊,你们世子我要奋发图强,子承父业不行啊?要不不白瞎了郡主送我的兵书。”陆玖斗志昂扬的道。
“这子承父业也得去五军都督府吧,咱们侯爷军职挂在五军都督府啊。”香尘道。
白锦也道:“咱们侯爷是正二品的都督佥事,世子爷去五军都督府定然无人敢给脸色看,升职还快,而且五军都督府统领天下卫所,坐到都督的位置,手里兵马无数,那才是热血男儿都向往之地。而锦衣卫虽说被圣上赋予了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之权,但那却是一个得罪权贵的地方。权贵早已视锦衣卫为眼中钉,奴大胆猜想,权贵们迟早会拿锦衣卫开刀,并不是一个长久之地。”
陆玖不得不对白锦侧目了,笑着拍打白锦的肩头,“行啊你小子,眼睛挺厉啊。”
白锦猜想的不错,到了建元末年,圣上就收回了锦衣卫的一部分权利,撤掉了锦衣卫掌管刑狱之权,之后锦衣卫就沉寂了下去。
但燕王造反做了皇帝之后,锦衣卫再次被启用,这一次锦衣卫就彻彻底底成了皇帝的鹰犬。权利之大,唯皇帝一人可节制。锦衣卫在燕狗手里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屠刀,刀锋所至,血流成河。
想到此处,凤目幽幽深邃,陆玖微衔冷笑。天道公平,让他死后魂魄不散,故此他都看见了。
原本他的尸骨无人收,他的魂魄在边疆游荡,是小凤凰把他带回了金陵,他亲眼看见小凤凰被陆瑁和陆徐氏逼的自焚而死,他亲眼看见那些日日夜夜里小凤凰爱而不得的痛苦,他更看见,当燕王攻入金陵,尘埃落定之后,那些诋毁他们父子谋逆的魑魅魍魉都下了原形,而这些人里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他的好二叔,好三叔!
原来父亲不是自杀,而是被三叔下了迷药,送上吊绳,活生生被吊死的。
这一笔笔血债,他都牢牢记着呢。
天道公平,既然让他重生一回,必然是要他报仇来的!
而做锦衣卫,正是他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进击的陆玖(十四)

晨曦落在屋脊上,洒在院子里时,慕卿凰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出门了。
郡主出府自然是要开大门的,大门却先一步开了。
玉鸾关上车门笑着和慕卿凰道:“门房的人越发有眼色了。”
这话才落地,慕卿凰所乘坐的马车就蓦地停了,微微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玉鸾忙又打开车门,露出脑袋询问,却见门外一辆朴素的马车正要进来,登时玉鸾就恼了,“谁这么不知事挡郡主的路?”
正要进府的马车也停下了,车里出来个小丫头对车夫道:“传小姐话,让郡主先行,快退出来。”
门房小管事管旺见着是俏丽的玉鸾今儿随侍郡主,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来,“给玉鸾姑娘请安。”
“安什么安。”玉鸾眼珠儿一转就猜着对面那辆马车里坐着谁了,又听见那小丫头说什么“让”字,显摆宁秀玉多知书达理一样,登时便道:“本就是你们该退避一旁,用得着你们‘让’,等你家小姐做了一品诰命再来说什么‘让’吧,我都替你们脸红。”
马车退避一旁,彼时宁秀玉由小丫头扶着从车里下来,扶着肚子,恭敬的垂首立在一侧,蹲身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玉鸾哼了一声,“这才差不多。福叔,咱们走。”
玉鸾关上车门,重新坐下,小心的打量慕卿凰的神色。
慕卿凰见她这般模样倒是笑了,摸了摸玉鸾的脸,“你总是这么维护我,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玉鸾脸蛋微红,百伶百俐的嘴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马车出了大门,从宁秀玉身边经过,慕卿凰掀开轿帘时,就看见了肚子鼓起的宁秀玉,她也正抬头,慕卿凰看了她一眼,柔情似水,妧媚天成,不失娇俏,这便是宁秀玉,出色的容颜,即便怀了孩子也不曾减少几分,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真是个出色的孤女,怪不得会让陆瑁那么喜欢,那么怜惜。
慕卿凰勾唇浅笑,放下了流苏软帘。
宁秀玉才升起的一丝笑僵在了脸上,她看着远去的,那辆绣着凤凰的香车,目色变幻不定。
小丫头不忿,冲着马车的尾巴小小声的“呸”了一口,“傲什么傲,眼睛长到头顶去了。”
宁秀玉垂眸,抚了抚自己圆润的肚子,再抬头时云淡风轻,“她是凤子龙女,她有那个资本傲不是吗?在她眼里,我大概是个卑贱如草芥一般的女子吧。”
小丫头越发气恨,扶着宁秀玉道:“没了那一身血统和家世,她连小姐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就算她是郡主,在二爷眼里,她也比不上小姐的一根头发。”
宁秀玉笑出声来,“说的什么胡话。”
小丫头吐吐舌头,“小姐上车吧。”
“嗯。”宁秀玉点头。
——
长宁侯陆炳是跟着建元帝打到金陵的第一批人,分到的府邸很靠近皇宫,不过两刻钟慕卿凰就进了东华门,从东华门入宫是到东宫最便捷的路径。
彼时,太子妃身边的姜嬷嬷已经领着宫婢等在东宫门口了。
慕卿凰下了马车,姜嬷嬷就笑着迎上来,亲热的把着慕卿凰的手道:“郡主有些日子没回宫了,太子、太子妃,皇孙都甚是想念您,老奴也想念您。”
“我也想念父亲母妃和弟弟,还有嬷嬷您。”
说着话,慕卿凰便随着姜嬷嬷走入了东宫。
入目是黄琉璃瓦歇山顶,走过穿堂回廊往左拐,又走了一段路,穿过月亮门就到了太子妃所居的八凤殿。
这便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虽狭窄,但是她记忆中抹之不去的存在。
她忽然想要扑入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一叙生离死别后的隔世相逢,上辈子母妃定然是死在那场皇宫大火里了吧。
“凰儿。”太子妃吕氏见女儿红了眼眶,也跟着难过起来。
“母妃。”慕卿凰把眼泪憋了回去,高高兴兴的将迎出来的吕氏扶回榻上坐着。
可在吕氏眼里直觉的以为女儿在婆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女儿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行迹来,遂开口道:“女婿欺负你了?”
吕氏问的小心翼翼,她知道女儿要强的性子,自小就算吃了亏也不告状,都是自己找回来。
她还记得有一次李良娣的女儿南平郡主、宜和郡主一起打了她,不打脸只往身上打,她没有发现,她的凰儿也没有吱声,只是突然跑去跟着允煌的武师傅学拳脚,允煌喜静不喜动,正好把武师傅让给了凰儿,就这么学了一段时日,忽然有一日李良娣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来告状了,却是南平郡主、宜和郡主被凰儿狠狠奏了一顿,这事还惊动了太子,到了太子跟前,凰儿才淡淡的叙述了前因后果,根本没有否认。
她心性如此刚毅坚韧,不止太子喜欢,圣上也喜欢,有一次夜里,太子甚至和她叨咕,如若凰儿是个男孩该多好。允煌也是个好孩子,可是性子却像极了她,有点软弱。
她的女儿是她的骄傲,却也令她心疼之极。她知道凰儿为何变成这样,是她的过错,是她懦弱,在没生下允煌之前,在东宫被欺负也只一味儿的逆来顺受,是她的软弱,才令凰儿产生了变强想要保护她的想法,都是她的错…
“他能欺负的了我吗?”慕卿凰嗤笑。
看着这样的慕卿凰,吕氏心里却更疼了,握着慕卿凰的手一下子就哭了,“别瞒着我了,你是我生的,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吗?为了不让我操心,有苦你也往自己肚子里咽了。是,你是郡主,他不过一个从六品小官,可你心爱于他,吃了亏就是伤在心上,伤在心上,那熬煮的就是人的精气神,母妃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
慕卿凰有点生气了,瞪向跟着进来的玉溪和玉鸾。
吕氏擦擦眼睛就打了慕卿凰的手背一下,“你别瞪她们,上次你进宫来我就察觉了,让姜嬷嬷把她们俩拉下去逼问的,她们也是为着你好。”
慕卿凰抿着嘴不说话。
吕氏气的拿手指点了慕卿凰的眉心一下,拉过慕卿凰的手,一把将她的袖子撸了起来,肘窝中央一颗嫣红的豆子就露了出来。
慕卿凰蹙了下眉,轻吐一口气,挣脱出来,撸下袖子掩盖了下去。
吕氏却气的浑身发抖,“半年了半年了啊。那陆瑁他想做什么?要造反不成!”
“母妃莫要生气,我已决心和离。”
“什么?!”吕氏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久等了。
说好今晚有个大肥章的,今晚还有一更,会比较晚了,等不急的明早上看哈~


进击的陆玖(十五)

“凰儿,听母妃说,你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吕氏挪动了一下身子,靠的慕卿凰更近些后才苦口婆心的道:“母妃才入东宫的时候,也不得你父亲的宠爱,可母妃就想着,我只要本本分分的,老老实实的,生个一儿半女的傍身,这一辈子就够了。母妃也曾想过情啊爱的,也曾伤过心,可后来我才渐渐活明白了,情爱都是虚的,你和允煌才是我的心肝肉,男人啊都一样。凰儿,等你生个孩子就好了。”
慕卿凰摇头,“母妃,我不是冲动,我想的很透彻很明白,不管母妃怎么说,我都是要和离的。”
“你这丫头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吕氏有些着急,气道:“和离的名声你当好听啊。”
慕卿凰直直看着吕氏,“母妃原来是怕被我的名声带累吗?”
吕氏被堵的胸口闷疼,横起眉毛,“母妃是怕这个吗?母妃是为了你好。”
“母妃,我和陆瑁在一起只剩怨恨,我不开心,一辈子都不开心,母妃还认为我不该和离吗?母妃还认为是为我好吗?”
吕氏一窒,怔怔看着慕卿凰,嘴唇哆嗦着道:“怎么、怎么就到了那个地步呢?”
“我和陆瑁已经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母妃,这辈子我不想为了别人的眼光和嘴巴活着。”
“什么?”
“我知道和离的名声不好,我也想到了,和离之后,我会成为别人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母妃,我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葬送自己一辈子。我活着,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别人活着。”
“…什么?”吕氏喃喃。
慕卿凰握着吕氏的手,微微一笑,“母妃,你若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和离,我不期望母妃的支持,哪怕母妃只是沉默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母妃,父亲现在在何处,我去给父亲请安。”
“知道你今早要来,下朝之后你父亲就在继德堂批奏折,想是在等你,你父亲也想你了。”吕氏轻声道,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什么。
“那我去拜见父亲,稍后回来陪母妃用午膳。”
吕氏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道:“去吧。”
慕卿凰走后,吕氏就一阵唉声叹气,“看凰儿的神情,她是铁了心的,竟是一点也劝不到她心里去了。”
姜嬷嬷低声道:“郡主性子坚毅,心里已经决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方才您劝着郡主生个孩子时奴婢就想打断来着,郡主不是那种拿着和离威胁人的扭捏性子,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则是心里已经想透了,谁劝也不顶用。”
吕氏又是一阵叹气,拍着炕几一角骂道:“什么状元郎,什么神童,我看他就是个祸害,白白害了我的女儿一场。”
这婚是圣上赐的,吕氏不敢埋怨圣上,只得把气恨都归咎在了陆瑁身上。
慕卿凰到了继德堂,有太监立在门口两侧给打竹帘子,进了门,她就看到自己微胖的父亲正盘腿坐在炕上,伏在炕几上批阅奏折,穿了一身杏黄四爪团龙的袍子,戴着金冠,父亲见她来了,抬头笑望了一眼,“先坐着,待父亲回复了这本折子就和你说话。”
“哎。”慕卿凰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涩,却是响亮的应了一声。
彼时一个脸型瘦长的太监捧着茶送了上来,和蔼的瞧着慕卿凰,“郡主请用茶。”
“孟大伴,多日不见,你可好吗?”望着这位自小服侍父亲的太监,慕卿凰心里是很敬重的,双手接了茶笑问。
“劳郡主惦记,小奴好着呢。郡主可好?”
这一问问的慕卿凰湿润了眼睛,笑着点头,“我亦很好。”
孟德超宫中浸淫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一见慕卿凰这般神色就“哎呦”了一声,“郡主可是在长宁侯府吃了气了?”
“嗯?”慕荣放下青玉狼毫笔看向慕卿凰,“凰儿,坐到父亲身边来。”
“哎。”慕卿凰起身,到了炕边,看着慕荣缓缓跪到了脚踏上,手摸着慕荣的腿道:“父亲,女儿要和离。”
慕荣顿了一下,摸了摸慕卿凰的头,没有问别的,直接道:“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慕卿凰在吕氏那里没有哭出来,在这里,手摸着父亲温热的膝盖却哭了。
这是她的父亲啊。
睿智,宽容,仁慈,却在建元二十五年病故于郭本殿。
只是一场风寒罢了,却要了父亲的命,但她猜想又岂是一场风寒那么简单呢。
建元二十五年的金陵风起云涌,父亲之死,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她只是一个女子罢了,无权参与朝政,无权得知更多隐情。
“那就离。本宫的朝阳郡主要和离那便离。”慕荣慈爱的望着慕卿凰。
“谢谢父亲。”慕卿凰破涕为笑,难为情的用袖子擦去无用的泪水。
“自你懂事起就很少见你哭鼻子了,那陆瑁却惹得你朝父亲哭诉,他当真该死了。”
慕卿凰摇头,“也怪我自己不好,自己给自己圈地成牢。”
“你性子里的执拗不知随了谁呦。”慕荣笑着给慕卿凰擦泪。
“是随了父亲。”慕卿凰用脸噌着慕荣的膝盖,孺慕的依偎。
慕荣的心为之软的一塌糊涂,膝盖以下麻了也没有动。
少顷,慕荣给孟德超使了个眼色,孟德超会意便要出去让人查郡马,慕卿凰抬起了头,“父亲,不要费心去管他了,我只想要和离,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足矣。”
慕荣懂了慕卿凰的意思,无奈道:“你呀。父亲给你出头那是应该的。”
“他小小一个从六品小官,动用父亲对付他,那是抬举了他,别因他惹得御史弹劾父亲,父亲,我只想和离。”
“好,听你的,父亲也相信凰儿会处理的很妥帖,你要记着,你是本宫的朝阳郡主,身份贵重着呢。”
“嗯。祖父那里还请父亲帮着说说,这门亲事毕竟是祖父定下的。”
慕荣沉吟片刻道:“你的姐妹堂姐妹们都联姻的是开国功勋之后,为的就是笼络人心,原本该是长宁侯世子才配得上你,可长宁侯世子风评恶劣,你又厌恶他,你祖父不忍害了你,这个时候陆瑁就入了你祖父的眼,十岁就中了案首,坊间赞他是神童,长的也是一副观音坐下童子的模样,你祖父就定下了这桩金童玉女的姻缘,毕竟陆瑁是长宁侯陆炳的侄子,谁曾想…罢了,和离就和离。你轻易不开口,你开了口,那便是你实在和他过不下去了。”
“谢谢父亲。”慕卿凰既感激又感动。
“你既进了宫,就去给你祖父磕个头去吧。”慕荣道。
慕卿凰想了想道:“父亲我现在不去,待我把决心告诉祖父,再去拜见祖父不迟。父亲借我一队锦衣卫可好?”
“你想做什么?”慕荣忽的警惕起来,“不让父亲给你出气,莫非你想自己出气?”
慕卿凰连忙摇头,“不是为了出气,是为了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见~


进击的陆玖(十六)

皇城内,从建元门到承天门这条朱雀大街上,中央官署都设于此,左边有五军都督府、京卫指挥使司、锦衣卫指挥使司等,右边有六部、六科、都察院等,左武右文,壁垒分明。
无战事时,身为中军府掌军纪的都督佥事,陆炳每日大多时候便在签押厅和下属同僚喝茶唠嗑。
中军都督府,陆玖也是常来的,谁让他爹老大了才得他这一个儿子,稀罕的了不得,他会走路叫人的时候就被他爹抱着来上值,他爹有事要做的时候就扔他在都督府让人看着,只要不出都督府,随他去哪里逛,没事的时候他爹还抱着他去各处窜门。
就这么着,也没人参他爹渎职,盖因他爹不贪权之故,以他爹的功勋,圣上原准备让他爹做后军都督的,他爹却上折子辞官,说是想回家过点含饴弄孙,富贵闲人的日子,圣上笑骂他爹没出息,儿子才几岁就想孙子了,想得太美,私下里他爹又去见了圣上一回,没脸没皮的说要回家生儿子,一个儿子太少了,又让圣上骂了一回,却终是没同意他爹辞官,给安排了个都督签事的官,管军纪的,无战事时,还算清闲,他爹万分纠结之后就同意了,圣上见此又笑骂了一回。
结果,不知他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自锦衣卫设了诏狱以来,功勋卓著的开国功臣死了一半了,他爹屁事没有。
闲话家常的时候,爷俩吃着卤肉就酒,他就问他爹是不是当初看出什么了,所以才要辞官的。
结果他爹就笑着说,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打仗的时候杀人杀怕了,倒不是畏惧敌人,而是怕了杀人,那些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场面,令他腻歪,令他心里难受,终于取得了胜利之后,他是真想回家生儿子的。
半辈子只得了他这一个儿子,他爹心里是有道坎的,他爹觉得是因为自己造下的杀孽太多,老天爷才不肯多给他儿子,不给儿子多给女儿也行啊,结果他爹纳了不少妾,却只有他娘生下了两女一子,后头他爹心灰意冷还是怎么的,就把那些妾都给了金子遣散了,转而每年节庆都给穷人施咒赠药做好事。
他爹不是最聪明的将军,却是运气最好的将军,战争再起时,他爹临出发前就叹着气对他嘀咕,这一次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也罢,马革裹尸也是一个将军最英雄的结局。
死在战场上,他爹不悔,那也是每一个战士自从军那一日起就有的心中觉悟,然而,他爹的一世英名却被陆炅毁了。
吊死在军中,还被人造谣是畏罪自杀,那种窝囊的死法,他爹若像他一样英灵不散,一定会气的变作厉鬼吧。
望着这熟悉的签押厅,陆玖双拳一握又松开,脸上带着笑就大步走了进去,兴冲冲的大叫,“老爹!”
这么大声的叫“爹”,惊的正和左军都督府断事廖升吃酒的陆炳筷子上夹的卤肉都掉了,抬眼一看是他亲亲的儿子,就笑骂道:“兔崽子,吓爹一跳。”
接着就举起白瓷酒盅“嗞嘎”扭了一口辣酒,往炕里边挪了挪屁股,斥骂道:“兔崽子,叫人,连你廖叔都不记得了,坐下,吃饭了吗?”
陆玖先拱手道了一句“廖叔好”,又看着他爹笑道:“吃了。”
廖升也是从小看着陆玖长大的,见陆玖看着他爹傻笑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忍俊不禁,“你小子怎么回事,看着你爹傻笑什么?”
陆玖就笑道:“我爱我爹。”
“噗——”的一声,陆炳喷了对面的廖升一脸酒水。
廖升愣了一下,一抹脸,踹了陆炳的臭脚丫子一下,笑骂,“你这嘴臭死了。”
陆炳老脸通红,看着自己儿子,抬脚就踹,陆玖哈哈笑着退后一步,“爹、爹,你别恼,我有事找你。”
当着老友的面,陆炳清咳了一声,灌了一口酒,哼哼道:“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没好事,说吧,什么事儿?”
“爹,我想干点有实权的事儿,光有个忠武校尉的荫封官不过瘾。”没避着廖升,陆玖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