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呜咽一声一把将他推开,翻转过身趴在他腰上,头耷拉在床榻下就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空气稀薄,某人抢夺了她的生命之源。
从被子里探出来的那张玉润无暇的美背呦,吻痕遍布,从肩头蔓延到了尾椎骨,触目惊心,真个令人浮想联翩。
“你竟藏了一肚子坏水!”她大声指责,横起的眉如风中柳,自有春意,怒起的目娇媚点点,不见丝毫威慑力。
“好可怜的娇娇。”他猫哭耗子做出一副慈悲的模样,忙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抚摸,“我给摸摸就不气了啊。”
“你摸哪里。”她手忙脚乱的拍打他的大掌,左右开工,却不是这里失守,就是那里见肘,从没赢过他,他想摸哪处就是哪处,精准的像是百无虚发的神箭手,气的她嘴巴撅的高高的,最后无法了,往他胸膛上一躺,使出怀柔之策,搂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我那里疼了,不能、不能了。”不能什么了,那两个睡一个被窝的人儿自然晓得。
他颇为理解的点点头,双臂从她腋下伸过来,轻轻的在她平坦的肚腹上磨蹭,唇角含笑道:“唔,今夜我这般用力浇灌,几个月后你会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吗?那必然是我们的大子,将继承我留给他的一切权利和责任。”
她也覆盖上他的手,撒开了想象力,笑道:“我要是能生个龙凤胎就好了,受一回罪,儿女双全。”
“嗯?龙凤胎?”
“…就是一胎生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说好不好。”
“龙凤倒也尊贵,我的儿女当得是。”
他竟还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一下,吕姣吊在他脖子上嬉笑连连,眉眼里尽是纯粹的快乐。
寝殿里灯火正亮,气氛正佳,突兀的她便听到了一声嘶笑,像黑夜里的出行鬼,狰狞的脸,悲怆却笑出了声。她猛地坐起身,便看见与侧殿间隔的那一面白纱糊成的墙上映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舞动的多么曼妙,黢黑的颜色拧成了一把冷箭,“嗖”的一声戳破了她自以为是幻想出来的粉色世界,正中她的心脏,一霎便是针扎一般的疼。
在最忘乎所以的时候,总得有一个声音,一个人脸,一个嘲讽的笑来提醒你回到现实。
公子重喝退了映在白纱墙壁上的黑影,他觉得她受了惊吓,就抱在怀里无声的安慰,但其实她没有受到惊吓,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回归现实。
他道:“那是你的姐妹,是帮衬你的,为何就容不得她们?”
她仰起微白的脸,定定的看他,强颜欢笑一声,倔强的直视他的瞳眸,毫不退让,她憋了一股气在心,打死也不认命,凄厉的喊叫道:“我喜欢你呀。”
几乎刺穿了他的耳膜。
他心震荡,良久,那张刚硬线条的脸都处于僵冷的状态。
她怕真的触怒了他,鸵鸟的蒙上被子,对他避而不见。
他也被堵的有了气,直挺挺靠着床栏生闷气。
殿外,走廊上,正跪着打盹的女奴被惊醒了,个个面色惶然,当看见站在殿门口的师氏,全都吓了一跳,慌忙肃首行礼。
师氏轻轻的摆了一下手,和蔼可亲的让宿夜的女奴们回奴隶舍睡觉,她准备候在外面,随时准备冲进去伺候。
没过不久,她就没出息的投降了,头上顶着被子,像蜗牛背着壳,脑袋缩在里面,可身已慢慢挪移到他的胸膛上,像海水涨潮,没过片刻他整个人便被兽皮被子淹没了,而他亦欣然被覆盖,且乐在其中。
师氏靠墙跪坐着,很快就听到了令她垂涎许久,男性气息浓厚的低吼声,带着怒气都是那般的吸引人。
她耷拉着眼皮,牙口咬合的死紧,灼热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的上下移动,前后停靠,竟像是…
呜咽声柔糯绵软,这是那个齐国贱妇的叫声,她爬到缝隙那里,挤着眼睛往里面看,眼珠子几欲瞪出眼眶。
“咕咚”一声,那么大的床,两个人竟滚了下来,当发现着地的是他的背脊,而她则趴在他的胸膛上安稳无恙时,吕姣呜咽着哭了,又是感动又是气恨。
他与她那是观念上的相抵触,要如何做才能各自安好?
她没有佛祖的慈悲之心,无心去管别人的幸福,她自私的想把这个男人禁锢在她一个人身上,但妍和妧明晃晃的存在,却如一根鱼刺插在了她的心里,她吞着血沫子也得承认,妍和妧一样都是他的责任,无关爱否。
又行欢事,身子那处动一动腿便疼,哭闹一阵后,只觉嘴里干渴,推着他去倒水,见他扬声要喊人进来伺候,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唇,懒懒的带着那么些撒娇讨好的味儿,“你亲自去给我倒,行不行,行不行?”
推着他的胳膊,磨啊磨。
刚从人家身上下来,舒服过了,倒杯水来那有何不可,只当是哄她的情趣。
在这寝殿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可没有再穿衣裳的打算,即便有伺候的女奴在,他照样溜着鸟到处走,因为在这府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所有物,他岂有害羞之礼。
门缝里一双眼睛,黑黪黪的瘆人,发出的光芒邪又热,公子重可是战场上血泊里走过的人,感官的灵敏不是一般人可比,端着水站在竹席上,冷瞥一眼门缝,长腿一迈就往门口走去,师氏慌了,立即爬开,老实的跪在门旁的蒲团上,闭目做假寐状。
公子重站在距离门缝一步远的地方,突然的停了下来,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眸色闪了几闪,挪步离开。
把水喂给吕姣之后就躺了上去,与吕姣共盖一床被子,缓缓睡去。
门外的师氏绷紧的身躯一松,瘫软在墙根下,见公子重没有出来查看,又是庆幸又是可惜。
这夜之后,吕姣便把妍和妧从侧殿挪了出去,给她们二人一人分配了一个宫室,并把跟随她们从齐国来的齐女也分了下去,至于绫绢金玉等财物,不用她分,上次她逃跑时没带走的财物妍和妧应该自己分完了。这次花嫁,齐国宗室共嫁来了四女,这嫁妆她私以为应该分成四份,但其中一女是细作已经死去,她便把嫁妆分成了三分,上次她留下的便是特意留给妍和妧的,也算她们该得的。
妧自是不用提,大概早被吕姣吓破了胆子,可妍却也像是认命了一般,让搬走便利落的搬了出去,难不成是被昨夜公子重的呵斥声吓到了?
不,妍这个女孩不可能那么胆小。
她身上还背负着一条人命——长鱼桥。
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像一颗深海鱼雷,她时刻警惕着她,就怕冷不丁哪一天她就炸开了,闹得周围人都跟着头破血流。
如此安稳的又过两日,吕姣也把府中人事物梳理的差不多了,知道组织女奴采桑喂蚕也是主母的责任,便带着乌和静女去了蚕室,第一眼看那些白胖胖趴在竹编的大浅筐子里的大虫子时,感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木架子上,一层层摞的都是,在翠绿的桑叶上蠕动,真有点瘆人。
这会儿,她可算知道,后殿那一片长的那样茂盛的是什么树了。
更从静女的嘴里知道,即便身为王后,也要亲自采桑、喂蚕、纺织,起的是一个带头劳作的作用,而且,身为宗妇,当夫主祭祀时,他们身上所穿的衣物都必须是嫡妻亲手所织亲手裁剪制作。
而祭祀则是时常发生的,不可避免的,这可苦了吕姣,她可是一点也不会,忙虚心向她们学习。
学着她们的模样,用头巾裹住飘长的发丝,腰上挂一个大竹筐,她也选定一棵桑树干准备往上爬,却惹来女奴们的惊呼声,乌忙一指那一丛矮株,把吕姣推过去。
原来,爬树也是技术活。
她的打扮压根不适合爬树,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必爬树出丑。
贵族,连男子也以骑马为不雅,更遑论贵女子爬树。
日薄桑榆,炊烟四起,倦了的燕子在浴殿前的槐树枝头往来穿梭,不一会儿便都躲进了浓密的槐叶底下,树盖上挑起一层白,那是早开的槐花,师氏打从槐树下走过,嗅了嗅空气中的清香,抚了抚鬓角,眉眼生波。
浴殿两侧站着两个袖手垂头的女奴,见了她来把低垂的头颅压的更低了些,她满意的点头,问道:“主一直在里面?”
“然。”一个女奴回禀。
“有我在里面伺候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喏。”齐声应和,声量清脆。
她很羡慕这些嫩生生的女奴,一把子声音很能令男人着迷,她心中最可惜的便是没能同那孩子生在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日,她还怨怪那个经营败了家族的那个父亲,若非他的不争气,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当奶妈子。
但转念又想,若是没喂养了那孩子,她又如何遇见他,倾心于他呢。
大浴池里,那黄灿灿的龙头里正汩汩往外冒水,而此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水波荡漾,她一转目便在西窗下的床榻上看见了人。
落日的余晖透过半开的窗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都泛着金芒,像从天而降的龙子,他躺在那里,敞露着古铜色的胸膛,湿濡的发丝垂在床栏上,乌黑润泽,有那么一缕颇为的俏皮,贴合在他的额角,流下一滴水珠,那水珠穿过他浓密的睫毛,从他眼角滚滚而下,那一刻就像他落的泪,男儿泪,只一滴就那么动人心扉,师氏只觉心口一荡,泛起旖旎波光。
那水珠爬上他高挺的鼻梁,又从他鼻尖滴落,掉在唇上,那两瓣薄薄的深红啊,像八分熟的桑葚,让人想咬一口,咬一口便口舌生津。
浴殿里,笼着一层朦胧的白雾,那是最好的遮羞布,她隐藏在雾气中,对着那拄头小憩的俊朗孩子深深的觊觎,望人止渴。
但那邪念早已深入了她的心,以前尚可隐忍,那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孩子还小,依旧是她一个人的,故此密密实实的藏在心里,不让人窥探,而现在却不同了,这个她从小喂养长大,独属于她的孩子娶了妻子了,有了那贱妇之后,孩子的眼里心里竟再也没了她的存在。
她怕了,当无情的岁月剥蚀掉她还算美艳的皮囊,她还能拿什么吸引孩子的目光,想到就此被孩子的目光遗弃,她再也忍不住。
既然君上可以宠幸了自己君父的妃妾,为何她不能被那个孩子所宠幸,她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她还能为心爱的孩子生儿育女,她会比那小贱妇做的更好,在夜晚尽情的满足他,在白日尽力的服侍他周全,那是她养大的孩子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习性。
爱吃肉、豪饮、熟睡的时候会打细微的呼噜,但那呼噜声很小,像催眠的曲子,是那般的惹人疼爱。
那小贱妇知道什么,她那样娇贵,还得她的孩子亲手伺候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远山,浓云乌压压垂了下来,逼迫的落日一骨碌滚下了山,整个天空都被泛紫的霞彩笼罩了,映的树叶、屋脊、燕子、窗纱都成了浅淡的紫色。
西窗被风全然的吹开,师氏伸向公子重的那一只手也成了紫,她的肤色泛着淡黄,如此黄紫交加,她的手腕便呈现出了灰暗的色泽,像中了某种邪恶的毒。
那浓密的睫“唰”的一下子打了开来,黢黑的瞳直视着她,泛着乌金的冷光。
师氏惊的后退三步,双股颤颤,那一眼惊艳,再看便能看见细碎皱纹的脸一霎红白交加,最终她像个二八豆蔻年华的少女,痴痴望着他,羞红了脸,“奴…”
“夫主,你快看这蚕宝宝…”
吕姣捧着个土陶罐子兴冲冲而来,倏忽在雾气朦胧里站定,愕然不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标题换了,现在这个应该更合适。
第38章 美艳皮囊邪念生(七)
稀薄的白雾里,她看不清别人脸上的表情,她只看见一人横亘在榻上,一人竖着扑在那人的腰腹处,那姿势像个不出头的“十”字,暧昧的让人不瞎想都不行。
在那一刻,她的脑袋是空白的,心口滞涩着,连疼痛都来不及时,她也没看见公子重做了什么,她就只看见师氏掠空摔了过来,她惊呼一声,连连后退躲避。
“噌”的那么一下子,横躺在榻上的公子重便站了起来,提步追来,对着师氏心窝子就是一脚。
站在旁边的她遂即便听到了“咔嚓”一声,那应该是骨头裂开的声响,她猛地看向公子重的脸,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暴怒,让人遍体生寒,骇的她登时面色苍白,憋住一口气,死死压制住呼吸,好像生怕再度惹怒了这一头发怒的狮子。
师氏惨叫一声,不顾身上的疼痛,一把抱住了公子重再度踹向她的脚,瞪圆着眼睛极欲说些什么,可一出口便咳出了血,公子重嫌恶的将她一脚踹开,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师氏的表情恶极恨极痛极。
“师氏,师氏。”公子重咬牙切齿的喊了两声。
“主啊——”师氏缓过气来便是一声长叫,其声之凄之悲,着实令闻者伤怀,便是她听了,心口也是一颤。
“奴心渴你,如痴如狂啊。”眼睛看着公子重,师氏悲嚎了出来,泪落滂沱,真好不可怜。
这一刻,奇异的,她对师氏恨不起来了。
“闭嘴!”公子重一声喝骂,怒的浑身发抖。
“主,求您宠幸。”终于喊出了心里话之后,师氏便像是裂开了一条缝的劣质花瓶,遂即便是一场崩碎,她缠磨了上来,抱着公子重的腿,苦苦哀求。
“主,让奴做了您的女人吧。”
吕姣惊愕,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师氏果真觊觎公子重。
眼睛转向又被公子重踹开,吐了口血水的师氏,瞧着她的惨状,她都替她疼,但师氏却锲而不舍的爬回来,又来缠人。
但看师氏的眼睛,她望着公子重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像是个猥琐至极的独身老汉看见了浑身光|裸的绝世美女。
那种恶心感,不是用言语能够描述出来的。
“你给我滚!”公子重气急,抬脚又要踹,吕姣忙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后拽,劝道:“不能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师氏固然该死,但,绝对不能是公子重亲手杀死她,这个女人总归是养育他长大的奶娘一般的人物。
“滚开。”怒火中烧的公子重,六亲不认,猛一扭身就撇开了吕姣,这浴殿地面本就滑溜,吕姣不查,被外力往后一推搡,没有支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惊叫一声,“夫主。”
把个怒红了眼的公子重一霎唤回了理智,转身便来接,险险一把抱住。
“你吓死我了。”吕姣趁机赶紧死死抱住公子重的脖子,生怕他又发疯。
“错在师氏,不在你,你何必气着自己。师氏不好,你打发了她便好,别生气,别生气。”她语无伦次的,也不知要说什么,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
“小贱妇,你还我儿来。”捂着心窝子,正趴在地上大喘粗气的师氏一见吕姣抱着公子重不撒手,登时便面目狰狞起来,眼睛都红了。
不提“儿”字还好,师氏这一提,又把公子重的心头火勾了起来,指着师氏便道:“你给我闭嘴。”
他眼眶欲裂,竟是一副恨不得立时砍杀了她的模样。
师氏骇的浑身发抖,哀怜怜哭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杀了我吗,你却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又是谁为你夜夜守候,生怕你被人害了去啊。如今,你听了这个小贱妇的话,竟真想要了我的命吗。”
吕姣听的目瞪口呆,怒极一笑,松开公子重,往旁边一退,不再多管闲事,而是道:“师氏,你也曾是识字的贵妇,是非对错,莫要血口喷人。今日你既将心中所藏奸垢做了出来,惹怒了夫主,难道不是做好了一死的打算吗?”
“我为何要死!”师氏朝吕姣吼了一声,紧接着便看向公子重,急切辩驳道:“主,奴只是心悦于你,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有了吕姣在其中润滑了一下,公子重冷静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师氏,就那么寂寂的望了许久,争吵的浴殿一下安静了下来,吕姣惴惴生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师氏心跳如鼓,仰脸望着公子重,见他“直勾勾”的望过来,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还羞赧的轻抿了一下掉落在额前的乱发,那一副娇羞期待的模样,豆蔻年华的少女只怕也是比不上的。
浴殿里鸦雀无声,屏息的吕姣觉得,这会儿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似的,眼睛望着公子重,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瞥一眼跪在地上的师氏,看着她还算年轻美艳的皮囊,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无知无觉下就攥紧了拳头,绷紧了身躯。
“在我还居住在王宫里的时候,我记得,夜夜守候在我身边的是你,师氏。”
“主,那是奴该做的。”师氏兴奋的道。
“我还记得,当我弱冠后,从王宫里孤身出来,也是你一直不离不弃的跟随我,师氏,你待我甚厚。”
“主,你记得我的好,竟然都记得。”师氏抛弃了“奴”的卑称,以一个相对平等的称呼和公子重说话,感动的泪眼朦胧。
“师氏,我是吃了你的奶长大的。”公子重定定望着师氏。
师氏脸上飞染红霞,兴奋的直点头,“我爱你吸我的奶时那般酥麻的快活。”她好像魔怔类似的,张开双臂向着公子重,“儿啊,来吧,再吸一吸我的奶。”
吕姣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把脸扭去了一旁。
公子重闪烁的双眸浮现惊怒,隐含伤痛,咬着牙,字字刚烈,“师氏,你听好了,之前我有多尊你为母,如今我便有多憎恶你。”
师氏脸上痴迷的笑僵住了,挂上了条条冰凌子似的,眼中满是空洞和绝望。
“儿啊…”
“我不杀你,但从此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出晋国!”说吧,一把拉起吕姣便冲了出去。
在公子重夺门而出的那一霎,浴殿里跪着的师氏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水,把地面弄的脏污不堪,她呵呵笑着一抹唇边的血,曲起手臂做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姿势,嘴里竟哼起了温柔的曲子。
她的眼神也是温柔的,像个慈爱的母亲。
浴殿里的争吵惊动了家宰,但他姗姗来迟,更不知缘故,只是听一个给他报信的女奴说,主母进了浴殿之后,里面便传来了主的暴怒声。
家宰知道师氏是看不惯主母,而主母也看不惯他的妻子师氏,连忙来劝解,但还是晚了,他来的时候,公子重和吕姣都已走了,他只看见师氏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上,脸上、身上、地上全都是紫黑的血迹,他是极爱这个半路之妻的,一见之下,差些晕厥过去,忙去搀扶师氏,关切问道:“是主母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快些告诉我。”
师氏看了家宰一眼,轻蔑一笑,依然是那怀抱的姿势,拍着打着哄着小宝贝,踉跄跄往自己的居所而去,家宰紧跟其后,问东问西,那话语里的意思竟是怀疑吕姣给公子重吹了枕边风,谋害了师氏。
可师氏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从她回到自己的居所,她就一直呈现一个怀抱婴孩的姿势,一会儿给他唱曲,一会儿给他换尿布,一会儿又扯开自己的衣襟给他喂奶。
把个家宰看的一愣一愣的,慌忙去寻大巫来看。
大巫来了,公子重跟前的小童也来了,一是为了驱逐师氏,一是为了寻家宰去说话,那大巫本就只服务于真正的贵人,哪里会管师氏的死活,在此处转了一圈便施施然回去了。
“我不走!”师氏对着小童尖叫,“我死也不离开我的孩子。”
师氏曾有过一个孩子,那还是跟上一个夫主生的,但是夭折了,夫主一走了之也不知去向,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衣无食,唯一拥有的便是一个贵族的氏,走投无路之下便把自己卖得了一块美玉,自此便成了喂养公之子的下等贵妇,那时她正有失子之痛,遂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一腔母爱给了那个姓姬名重的孩子。
她爱这个孩子,深入骨髓。但不知不觉这爱就变了滋味。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发现那个孩子梦遗之后,她给他清洗带着白浊的床褥时?还是她第一次发现孩子绵延子孙之物那般硕大之时?
还是给孩子沐浴时,倾慕于他刚烈勇猛的体魄?
不,她极爱那孩子宽阔的胸膛,趴伏在他的怀里一定是又温暖又安稳的吧。
可恨,她的家族分崩离析后,她已没有了匹配他的身份。
可恨,她生不逢时,只能做他的奶母;
可恨,…
坐在地板上的师氏嘿嘿的笑了,抱着怀里无形的孩子,哦呜、哦呜的逗弄。
小童急了,跺着脚催她。
师氏“嘘”了一声,点着头把小童推了出去,小童念在平素得她照顾的份上,不好赶尽杀绝,又交待一句,请她尽快离开,这才罢休。
主殿里,公子重正与家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家宰的面色乍白乍红,半响儿,抖颤着声音道:“主,能否让师氏留下,那是臣的妻子啊。”
说罢,抬袖擦泪。
躲在绿松石帘子后头的吕姣听了个大概,知道公子重已把师氏的事情跟家宰说明白了,她便放心了,回到寝殿坐了一会儿,清了清脑子,起身便道:“乌,跟我去厨下吧,到了准备晚膳的时候了。”
“喏。”
静女是个沉不住气的,知道了师氏即将被赶出府去,便高兴的眉眼弯弯,“这便好了,没了她,再也没人找您的麻烦了。”
“我们只当不知道,静女你在外莫要说起她,一丁点也不要说。”
静女愣了一下,便问:“为何?”
“师氏总归是家宰的妻子,我不想他迁怒于我。”一边走着吕姣一边叹气。
乌登时便皱起了眉头,静女气道:“怎会?又不是您的错?”
“所以我才说是迁怒。我听闻,家宰很是爱重师氏,就怕他一时离了师氏,想法有所偏差。千万记住,不要在家宰跟前提起跟师氏有关的任何事情,无论是好坏还是坏话。”
“奴记住了。”静女点头。
事实如何,没人原因相信真相,太多的人只愿意相信结果,那便是,主母来了之后,管着女奴的师氏被驱逐出去了。
师氏啊,她是那样得主的敬重和依赖,竟也在短短的时日里被驱逐走了,这个齐国来的主母太厉害了,登时,府中上下风声鹤唳,大都以为吕姣是个心计深重,心狠手辣的,见之惶惶不安。
吕姣无奈,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些在暗处借着师氏的势利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的小头目们都老实了下来,对吕姣所交代下来的事情无不尽心尽力,竟是生怕被挑出了错也撵出去的样子。
纤月弯弯,所照出的光脆弱着,撑不开墨色的天空。
主殿里,各处的灯已点燃,满室华光,用过晚膳后,女奴们在静女的指挥下将食器撤出,把干净的案几换了上来。
吕姣坐在公子重身边,见他照常吃饭,照常饮酒,还以为师氏的事情没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会儿再看他却觉出了不对,一爵酒攥在手心里,那酒器竟越来越扁,酒液漫溢而出,滴滴答答湿了深衣。
“夫主,回神了。”吕姣夺下他手中的酒爵,伺候在旁的兰草乖觉的奉上了一条巾帕。
由着吕姣轻轻擦拭他的每根手指,他转眼过来看吕姣,静静的,便只见灯光下,她低垂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媚态,观之可亲。她跪坐在他脚下,小小的身子半偎依过来,素白葱指在他古铜色的粗指中穿梭,对比鲜明,那般的…他禁不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五指交握,紧紧攥着。
吕姣愕然,顷刻便弯唇一笑,那倾城的模样看的他心肝肺都颤了几颤,却不是被欲|火催促着的颤抖,而是刻刀划在心间上时收尾处的那一点疼。
“你这娇娇。”他心头阴雨骤散,点着她的眉心,娇宠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