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笑道:“略知一二,还是太后娘娘告知的。”
戴富道:“太后娘娘是真凰之命,当日也正是因了这个命格才会被天圣帝聘入宫中为继后的。天圣帝容不得拥有真凰之命的女人嫁给别人。”
“原来是这样。”
“国师,太后和仁懿太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可惜被奸邪小人谋了命去,篡改了命运,天道不公啊。”戴富长叹。
“莫非仁懿太子对你有恩?”
戴富笑道:“有恩,有活命的大恩。我五岁去势入宫,被分到了别的皇子宫中服侍,那位皇子是个残暴的,以鞭打小太监为乐,当日我被打的快要死了,被仁懿太子撞见把我要到了东宫,安排人细心照顾,请医问药,这才救了我一命,打那时起我就发誓一辈子追随太子殿下。”
贾琏“嗯”了一声,淡笑道:“然后呢?”
“然后?”戴富嗤笑,蓦地变脸,“你去死吧!”
当即打翻托盘,手中握着匕首,照着贾琏的脖颈就猛然刺下。
贾琏早有准备,一个扫堂腿击倒戴富,踹飞匕首,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你以托盘端来茶碗,却不给我喝,又说了那样多关于仁懿和太后的话,当我是傻子吗,猜不透你托盘之下藏着要我命的凶器!”
当下,庭前的御前侍卫就围拢了过来,大呼,“有刺客!”
戴富冷笑,“一命还一命,天圣老狗该死,太子殿下,奴婢追随您来了!”
话落,咬破藏匿在牙齿中的毒囊就自尽而亡。
贾琏没有阻止,就那么冷眼看着。
不一会儿,大明宫里的永安第和王爷们都出来了,见到戴富的尸体都变了脸色。
永安帝怒道:“这个太监何故刺杀国师,拖出去即刻碎尸万段!”
忠武王冷笑道:“十三哥装的真好,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你怕国师把父皇救回拆穿你的毒计,废你帝位!”
“来人,把忠武王关入天牢!”
当下御前侍卫就一拥而上抓捕了忠武王,将其压制在地,脸颊紧贴地面摩擦。
“父皇啊你快醒醒吧,你最疼爱的十四要被祸害死了!”
大皇子等人冷笑,没有一人上前求情。
还是忠信王沉冷着声音道:“真是极好的,父皇生死未卜,咱们兄弟间先自相残杀。”
永安帝冷笑,“朕,忍够了。再有大不敬者,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皆推出午门斩杀示众,满门贬为庶民。”
忠孝王拱手道:“陛下,叫醒父皇还需十四出一份力,且饶他一回如何?”
大皇子也冷着脸道:“十四从小就是个混蛋,他这个性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陛下不妨等父皇醒来再行处置。”
永安帝压抑着怒火一甩袖子,道:“退下。”
“是。”诸侍卫拱手应和,撒开了忠武王。
忠武王哼哼唧唧一番,再不敢胡言乱语,趁机作乱。
而后永安帝又道:“戴权在哪儿,这太监朕记得不错是他的干儿子,这老狗莫非也包藏祸心不成,即刻拿来!”
那边厢戴权已连滚带爬,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永安帝脚下,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陛下明鉴,老奴实在不知戴富因何刺杀国师,老奴糊涂啊。”
贾琏道:“不关戴权公公的事儿,琏猜测老圣上昏迷和太后娘娘有关,怕是这戴富在服侍老圣上时动了什么手脚。”
戴权连忙道:“近来老奴身体欠佳,贴身服侍老圣上的就是这个挨千刀下油锅的戴富!”
永安帝蹙眉,“国师为何猜测是太后?太后一向深居简出,从无不妥之处。”
贾琏拱手道:“其中隐情不是琏能说的,陛下一问便知。”
“贾琏,你该死。”
众人转头就见一个发丝全白,一身孝服,容颜虽老却仍然可见年轻时候美貌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她诠释了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
永安帝忙道:“给太后请安。”
诸王爷也急忙施礼问安。
“水懿徽那老狗若是即刻死了我才安呢。”云长思径直步入大明宫,见忠武王挡路,冷笑一声,“滚开。”
“你、你这毒妇,是你害了父皇!”忠武王当即斥骂,却在云长思的威势下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是我害了又如何,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永安帝和诸皇子都怒不可遏,随她进了大明宫,贾琏也走了进去。
云长思往龙椅上一坐,凤临天下之威尽显。
“贾琏,你本事大呀,我就怕你坏了我的好事,所以我让戴富杀你,若果真得手就省了我不少事儿,不曾想,你果真是个被上天庇佑的人,你的命轻易谁也拿不走,既如此,我还隐在后头做什么,所幸今日就挑明了。”
云长思看向永安帝和诸位王爷,“你们也不必个个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我今儿既然进了这大明宫就没想活着出去。”
永安帝恨恨看着云长思,“太后何故谋害父皇?你虽不曾掌过后宫,不曾得宠,可父皇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一个望门寡还能进宫做了皇后,又做太后,你心里难道还有怨恨不成?”
云长思冷淡的道:“我进宫就是为了报仇而来,我的夫君从来不是他水懿徽,我夫君是仁懿太子,而你的父皇就是杀害我夫君的刽子手。”
从始至终沉默着的义忠亲王忽然开口道:“太后,往事已矣,再掀风浪对谁都不好,你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想过身后的承恩公府?”
云长思冷笑,“该愧疚的是你们这一脉才对,我和水懿徽同归于尽之后,你们不仅不能处置承恩公府还要加倍的恩宠,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被水懿徽篡夺了帝位的仁懿!”
忠武王叫嚣道:“什么叫篡夺,谁做皇帝都是各凭本事,仁懿太子是我父皇的手下败将,你这望门寡还跑出来狂吠什么!”
云长思忽然哈哈大笑,笑中带泪,蓦地指着躺在龙床上的天圣帝道:“若真的是各凭本事,仁懿败了我即刻殉情,可是不是的,仁懿死的蹊跷。义忠亲王你该深有体会才对,那种钻心蚀骨的痛苦,你曾多次自杀未遂,那般滋味究竟如何,你跟你的兄弟们说说啊。”
永安帝震惊的望向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选了把椅子坐下,长长叹息,不置一词。
“是的,皇帝,各位王爷们,正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水懿徽这老狗用同样的方法害了自己的兄长又害了自己的亲生子,你们这一代的夺位之争算什么,没有一个比那老狗阴狠的。”
“太后,我的病不是父皇害的。”义忠亲王闭上眼铿锵的道。
云长思冷笑,“你信他,我不信。”
“父皇没有害我,只是父皇做下的孽报应在了我身上罢了。”义忠亲王睁开眼,神色清明的道。
“究竟怎么回事!”永安帝怒问。
贾琏拱手道:“还是微臣来说吧,有一种灵植,只有聚阴地中的白骨上才能诞生,名为枯骨藤,极阴而阳,阴阳共生,是逆天之灵,每长一寸便会遭遇一次天雷劫,故此枯骨藤很难长大,只有扎根于龙脉上的枯骨藤,以龙气遮蔽天机,吸食真龙之气才有可能繁衍壮大。
当枯骨藤被人为的种植到龙脉上,那个人就会患病,每日必受钻心蚀骨之痛,义忠亲王此前患的病就是因此而来。”
永安帝顿时惊惧。
永安帝的心腹太监田大海连忙替永安帝问道:“国师大人,若是有人想谋害陛下可容易?帝王之龙脉可易寻?”
“无龙血指引便寻不到龙脉,公公放心。”
永安帝稳了稳心神,对贾琏点头。
忠武王连忙道:“那本王、本王可有龙脉?”
贾琏垂眸,压下腹内笑意,平淡的道:“有真龙之相的皇子才会形成龙脉,王爷放心。”
忠武王一张粗犷的脸顿时涨红,猛一甩袖就退到了一边。
“太后,你是如何谋害父皇的,把解药拿出来。”永安帝在确认了自己安全之后就冷着脸逼问云长思。
“解药?我没有解药,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云长思看向贾琏,“你可知枯骨藤还能磨成粉混在香中用吗?闻此香入眠便可永坠阴阳夹缝之中,我要他生生世世都在阴阳夹缝中受苦!”
忠信王急切的一拉贾琏的袖子,“琏弟,阴阳夹缝是什么地方?”
贾琏沉声道:“每至阴阳交汇之时,生魂堕入便可见地狱之景。”
“阴阳交汇是何时?”永安帝忙问。
“破晓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生魂堕入之时,若不小心迈过阴阳交界那条线便有掉入地狱的危险,也有可能被地狱恶鬼拉进去。”
“那如何是好,国师快想法子救出父皇。”忠信王急急的道。
就在这时龙床上的天圣帝闭着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浑身出现痉挛之状。
“陛下,诸位王爷,请速速呼唤老圣上。”贾琏看一眼倾斜散乱的青烟连忙道。
忠顺王忠武王这些王爷们是最不希望老皇帝死的,闻言连忙哭嚎,用出了十二万分的真心。
云长思大怒,“贾琏,你果真要救这个老毒物?”
永安帝怒斥,“来人,堵住太后的嘴,捆起来!”
田大海应声,连忙指挥太监们上前,堵嘴的堵嘴,掰胳膊的掰胳膊。
云长思不甘心的嘶吼,双眼愤恨的瞪着贾琏,几不曾恨的滴下血泪来。
贾琏垂眸不语,从指尖逼出一滴金液落在了血碗里。
与此同时,阴阳交汇之界,天圣帝被两只恶鬼抓住了脚腕,他惊恐的大叫,像狗一样扒住地面拼了命的想往阳界爬。
阴界这边越来越多的恶鬼发现了天圣帝的生魂,都舔嘴咂舌的扑了上来拉扯,恨不得生吞了他,阳界这边一条苍老的红龙缠在天圣帝身上,苟延残喘着使劲拉扯,两边的力道都是极大的,及不曾把天圣帝拉成两半。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儿子们真情的呼唤声,老泪纵横,扯着嗓子应答,“朕在这儿,救朕,朕…快来救我啊,救我啊。”
声嘶力竭的喊叫到了最后就从“朕”变成了“我”。
在这样生命危急的时刻,哪里还有皇帝,只有那个狼狈痛苦的“我”罢了。
缠绕着十七条血线的青烟来到了这里,碰触到了天圣帝,天圣帝伸出手一把抓住,他以为是救命的绳子,谁知却怎么都握不住,他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涕泗横流,嘶哑着嗓子喊,“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想下地狱,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一条金线沿着青烟快速蔓延而来,缠到了天圣帝的手指上,而后顺着手指缠遍天圣帝全身,当恶鬼碰触到金线全部惨嚎一声化成了谶粉。
缠上了金线的青烟缠着天圣帝飞了起来,飞过了阴阳交界,飞过了千山万水,飞过了人烟阜盛的城池,蓦地就到了紫禁城大明宫。
天圣帝看见了真心实意呼唤他魂兮归来的儿子们,顿时感动不已。
大明宫中,贾琏看见了天圣帝的生魂,一挥手就把他扇进了自己的肉壳。
天圣帝像是断了气又猛然接续上了,一坐而起就剧烈的大口喘气。
“父皇!”永安帝第一个上前,两眼含泪。
“父皇!”诸王爷们也急忙上前表现孝心。
义忠亲王坐在椅子上没动,见天圣帝醒来就默默离开了。
贾琏望着他萧索的背影,良久的沉默。
“啊——”
云长思看着醒来的天圣帝,不甘充斥心间,咬破口腔,满嘴流血。
不久,天圣帝就得知了自己坠入阴阳夹缝的真相,提起悬挂在床头的宝剑就奔到了云长思跟前,“松开她,你们退下。”
“是。”
“云长思,你践踏朕对你一腔的爱意,自封宫中,朕从未强迫于你,依旧给予你皇后尊荣,这些年来朕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纵是铁石心肠也该让朕暖化了吧,朕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害朕!”
“爱?你懂什么叫爱,你爱我?放屁,不过是看不得我这个有皇后命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罢了!”云长思猛的吐了天圣帝一口血。
天圣帝又伤又怒,提剑就指上了云长思的脖颈。
云长思一把握住剑尖,猛的就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天圣帝震惊后退,蓦地就松开了宝剑。
“长思…”天圣帝大恸。
“水懿徽,你谋害了天命帝王,你会下地狱的!”
“长思…”
贾琏蓦地抬头,就见一个绝代风华的男子走了进来。
天圣帝蓦地瞪大了眼,踉跄后退,恐惧上脸,“皇、皇兄…”
云长思努力让涣散的眼神聚焦,当看清朝她走来的男子,眼中蓦地滚落清泪,“表哥,你来接我了是吗?”
仁懿抱住云长思,有些生疏的摸向她的脸,嘴里只会说两个字——长思
“表哥,我找到谋害你的凶手了,可是、可是我没能杀了他…”
云长思大口的咳血,那血染红了她一世的白发,脸蛋也红润起来,那容颜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她,云长思,京城第一美人,惹得无数世家公子,风流才子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表哥,对不起,我成了别人的妻子,可是我、我不会给他生孩子的,我入宫前就喝下了药性极为霸、霸烈的绝育药。”云长思贴着仁懿的胸口微笑,十分的满足,像少女一样得意。
当天圣帝听到云长思入宫前喝了绝育药时,由震惊而震怒,由震怒而愤恨。
“来人啊,把这个、这个…”
仁懿早已死了,骨头都化了,怎么可能还这样年轻。
天圣帝惊惧,“你是谁?”
可是那个长的和仁懿一样的男子却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温柔的抚着云长思的脸,温柔的喊着“长思”的名字。
贾琏透过那幻化出来的皮囊看见了枯骨藤,那抚摸着云长思脸的修长如玉的手也不是手,而是枯骨。
若他所料想不错的话,这株枯骨藤应该是吸食干净了仁懿太子的龙气而修炼成精的枯骨仙。
它吸食了仁懿太子的龙气,受仁懿太子的影响,得了一些仁懿太子的记忆,记住了长思这个名字,这个人,所以此时它来了。
“表哥,带我走,我想、想好好睡一觉,我累了…”云长思慢慢、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枯骨藤发现云长思再也不能张开眼,它呆了呆,蓦地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凌乱的哀叫了一声,抱起云长思就往外走去。
“拦下他!”天圣帝大怒。
可谁能拦住一株成了精的逆天灵植呢,枯骨藤抱着云长思的尸体闯了出去,彼时残阳似血,忽的晴天一霹雳,仁懿和云长思都化成了灰。
逆天、逆天,终究是天地不容。
贾琏朝天看去,微露笑意,枯骨仙被雷劫劈成了灰烬,也释放出了真正的仁懿太子的精魂,彼时他们二人携手远去,消散无踪,想来来世必能成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千字大章,棒棒哒~明天见哈~
第94章 遭天罚获得不死身
长相思, 生死离,为求真凶入深宫;
山一重, 水一重, 相见终有时, 来世结鸳盟。
贾琏回到了家中,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 好半响才缓过来。
原来也有人的爱情,是至死不渝, 深情如许。
“你可是累极了?”王熙凤走来,把手轻轻搭在贾琏的肩膀上。
贾琏闭着眼覆上她的手背,笑道:“是有些。明儿晨请时知会老太太一声,宫中有些变故, 逢二六入宫时告诉贤德妃一声, 闭宫保平安。”
王熙凤笑道:“你既是这样说的,我便知这变故并不如何严重,可对?”
贾琏笑道:“是啊。永安帝是个清明心善, 心胸广阔的,忠孝王是个公正铁面心里有黎民百姓的,有这二位在,任谁有什么野心都掀不起大风浪来。我已是瞧过了, 除了忠孝王有些真龙之相,别的皇子王爷都不成气候。”
王熙凤急忙环顾四周, 见下人们都站的远远的才又安静听贾琏说话。
“你放心,我早已都打发了。”贾琏握紧王熙凤的手, 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
彼时,夜色已上来了,灯火虽明,却也不算大天白日,有些羞怯的王熙凤不舍得离开,就顺从的偎到了贾琏怀里。
“不过还有一条苟延残喘的老龙罢了,权利欲太强了,不是什么好事。以往我随手卜算时,尚有迷雾遮蔽天机,而今却出现了变故。”
“这变故是好还是坏呢?”王熙凤轻声问,以手指轻描贾琏如画的眉眼。
这人,越发让她着迷了。
“好的。”贾琏笑道:“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这条老红龙年轻时积攒下不少功绩,帝气加身,哪怕他做了恶,死后依旧会因这些功绩投入富贵权势之家,而今我算来,呵,等着看吧。”
王熙凤没有追问,只是痴痴的望着贾琏的容颜,心早已迷醉了。
“而今又如何?”王熙凤笑问。
“那条老龙,真的算是个好皇帝。”
王熙凤已听出贾琏嘴里的“老龙”是谁了,却也不戳破,而是安静的听着,听入耳中,烂在心里。
“帝王命,三分天注定,七分凭本事,做了帝王,治理国家,使百姓安居乐业,也是能聚敛功德的。”
王熙凤有些糊涂了,“依你这样说,究竟帝王命是生来就注定的呢,还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
贾琏睁开眼,脸上的笑意收敛,怔怔望着头顶的灯笼出神,片刻后才道:“气运这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心性坚毅者也能抢走天命之子的气运,天机复杂,我亦只窥见一二罢了。”
王熙凤听的越发糊涂了,“既是天命之子又怎会改变呢?”
贾琏摇头不语。
半响才又开口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万事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便是天命之子也不是绝对的,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王熙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问。
“差点忘了,忠信王押在咱们府上那个老乞丐在何处,置备一桌酒席我要宴请他。”
“那老东西,你给他脸做什么,一身脓包,十里外都能闻到臭气,没得脏了咱们的荣禧院。我已听说了,他在门口拿长了毛的馒头砸你呢,你还说他满身脓包是天罚所致,这样的恶人还给他吃什么宴席,没乱棍打死就是咱们家慈悲了。”王熙凤愤愤道。
贾琏笑着一拍她的屁股,“快去。”
王熙凤娇哼了一声,扭臀便走。
“别小气,用一等的席面。义忠亲王送来的大闸蟹可还有?若有就蒸上几只。”
“知道了我的爷。”
为了最好的服务主子们,饮食部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班的,一听是贾琏要一等的席面,早已睡下的总厨秦显都惊动了,连忙爬起来捅开炉洞,叫来徒弟们,热火朝天的弄起来。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饮食部规定的一等席面就做好了,摆上了八仙桌。
秋风习习,月色如水,贾琏就在凉亭里招待了老乞丐。
“您就是当日算出仁懿太子是真龙天子,云氏长思为真凰之命的神算子老先生吧。”
老乞丐被贾府的下人拾掇了一顿,如今瞧来虽依旧癞头淌脓,却干净不少,至少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扎了起来,能清楚的看见他的一双眼睛了。
那是一双阴阳眼,一白一黑,分外恐怖。
贾琏却知,有此一双眼睛的人,在卜算方面比他还要强些。
“你,必将有去无回,我给你的批语不会错。”
贾琏却笑着邀请他吃螃蟹,“这是澄阳湖那边的大闸蟹,义忠亲王派人送来了两大筐,您手边就是蟹八件,会用吗?”
老乞丐抓起一个大螃蟹,拽掉蟹腿就啃咬起来,片刻后道:“你自持神机妙算,相术无双,看不起我?”
“哪里,老先生卜算的我自然信,只是您可知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的道理?兴许,我贾琏就是那遁去的其一,是一线生机呢。”
老乞丐一怔,抬起自己那双阴阳眼定定注视贾琏。
贾琏含笑,摇扇从容,便见老乞丐那一双如同太极图的眼睛转动了起来,在衍化,在窥伺。
蓦地,老乞丐脑袋上鼓起一个土豆大的脓包,他一低头就吐出一大口心头血来。
贾琏没有惊怪,依旧笑着。
老乞丐一抹嘴,继续大口啃螃蟹。
一时二人都没有说话,唯有秋风明月和摇曳的灯笼。
灯影摇红,蜡泪滚落,紫烟轻袅。
“太后的枯骨粉是我给的,承恩公大寿那日我算到会在那里等到她,在路旁我看见仁懿太子了,其实不是仁懿太子而是扎根在仁懿太子龙脉上成了精的枯骨藤。”
“嗯,猜到了,当太后说起她用枯骨藤磨成的粉混在香料里点燃使得天圣帝坠入阴阳夹缝时我就想到了你,想到了当年的神算子。你也早知,太后会让人杀我,因为我能救天圣帝,是不是?”
“是。”
老乞丐拿起剪刀一边剪蟹壳一边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当日把枯骨藤种到仁懿太子龙脉上的人应该也是你,是吗?”
老乞丐点头,“我给仁懿批命之后就被天圣帝抓获囚禁了起来,他用我小孙女的命威胁我,他要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仁懿太子,可仁懿是真龙天子,我一个算命的又不懂巫蛊邪祟之术如何害人,天圣帝就把我小孙女的一双手砍了,我怕了,可我再怕也拿不出害人的法子啊,你猜我是怎么得到枯骨藤的根想出这样一种阴损的法子的?”
贾琏摇头,“请您直说。”
“在黑暗的地牢里我看见了仙,那仙人言说偶然到此,见我和我孙女可怜她才显身,给了我枯骨藤的根和害人的法子,于是为了救我小孙女的命我拿着仁懿太子的血找到了龙脉,把枯骨藤的根种了下去。”
老乞丐忽然举起蟹剪,“咔嚓”一声就剪掉了自己的小手指,“你看。”
贾琏看去就见在那小手指根的伤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出了一根小手指。
老乞丐摊开手掌给贾琏看,“我葬送了一位真龙天子,所以被天罚,满身恶臭,想死都死不了,我得了不死身了,多少人魔鬼怪都想要的不死身被我得了,可我只想死。”
“天圣帝狠心啊,见仁懿太子死了就卸磨杀驴,我逃了出来可我的小孙女被一刀砍了头。天圣帝的死期不远了,我就等着他死,到时只求上苍垂怜,赐我一死。”
贾琏问道:“您遇见了仙?这世间真的有仙吗?”
老乞丐冷笑,“谁知那是什么玩意,借我之手谋害真龙天子定然不是好东西。你为国师,想来已有察觉,这个世道变了。背后之人以邪魔手段葬送了一位真龙天子,如今做皇帝的这一脉来路不正,这就是邪魔之乱的根本。”
贾琏点头,“事已至此,仁懿太子那一脉无人,虽不正却已不能拨乱反正了。好在,如今的永安帝是个不错的皇帝。”
“老先生可知有人以同样的法子谋害了义忠亲王?”
老乞丐冷冷道:“我在京城乞讨日久,如何不知义忠亲王之事,定然是那个‘仙’所为,为的就是搞乱这个世道,令邪魔盛行。”
贾琏沉吟,“老先生可知那‘仙’的踪迹?”
“不知。我若知道,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仙’!”
“如此,老先生既然要等,我亦是在等那条老龙的死期,不若暂居我府上如何?”
老乞丐冷冷看着贾琏,“你难道不知,建言太后诛杀你的人就是我。天圣帝坠入阴阳夹缝,能救他的只有你。”
贾琏笑道:“我知道。只是当时情景我这个国师不救不行,再者我救那条老龙一命也是为的他曾经的功绩,他积攒的那些功德够我救他一回的,有此一回,他身上的功德也磨灭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