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气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厥过去,他年纪实在是大了,没精力多管,更没心思去找家长告状,在他看来这些顽童都是朽木不可雕,秉着随他们去的心思,罚了这些学生写大字就草草翻了过去。
翌日中午,贾芸过来寻贾蓉听说了这件事,直说错过了好热闹,交了钱又闲说了些恭维讨好的话就走了。
这一刻他真庆幸自己姓贾。
有庆幸自己姓贾的,自然有恨自己不姓贾的。
金荣回了家就和自己母亲胡氏抱怨起来。
胡氏骂他道:“没造化的下流种子,那薛家大爷财大气粗,你不说捧着他哄着他怎么反和他攀比起来,他姨妈是荣府二太太,你得罪了他,他若往二太太那里一说你这个学还想不想上了?”
金荣赌气道:“这学不上也罢,我犯不着受那个辱吃那个气!”
“你有志气你弄钱来啊。”胡氏气的拍他,“你还想吃好的穿好的,我一个出不得门的寡妇上哪儿给你弄钱花去,你不去上学我是没钱给你请先生的,你自己睡不着觉也细想想,这学也不是给我上的,活不下去左右我一根绳子上吊找你死鬼爹去!”
说完胡氏就走了。
金荣蒙头躺在床上气的哭,一忽儿恨自己不姓贾,一忽儿又恨自己为什么没托生成贾宝玉贾琏,一忽儿还恨那些姓贾的势利眼不是人。
一整夜没睡个囫囵觉,把枕头都哭湿了。
可他早上起来还是决定去上学。
想到将要面对那些人的嘲笑奚落,他又握起拳头来,心里想着,我金荣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左不过一个死罢了,谁怕谁!
——
这日贾琏的足球场终于弄好了,便让人去通知贾蓉,贾蓉那时正在学堂上,瞥着坐在前头椅子上打呼噜的贾代儒他跟身边的贾蔷嘀咕了几句,贾蔷眯眼一笑写了张小纸条就扔给了后桌上的薛蟠。
薛蟠一看也眯眼笑了,偷瞥一眼贾代儒把小纸条扔给了身后的贾菖、贾菱,如此一个个传递不一会儿整个学堂都知道了。
想着一起逃学法不责众都兴奋起来。
贾蓉起头,轻手轻脚的第一个贴墙溜了出去,接着是贾蔷、薛蟠、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芝、贾菖、贾菱、贾芹、贾、贾琼,直至只剩下贾兰和贾菌,望着空荡荡的学堂贾菌坐不住了,撺掇道:“咱们也去瞧瞧吧,琏二叔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先还想出了麻将台球这样好玩的,这次肯定也不让人失望。”
贾兰毕竟是小孩子,他不是天生就有自制力的,早已心动了,但想着家里母亲谆谆的教诲殷切的期盼,他眼眸暗淡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读书,你去吧。”
贾菌着急劝道:“都去了只有你不去,你如此不合群,回头他们定然排挤你,你知道他们鬼主意又多又毒,要是针对你,你还想不想再学堂待下去了。”
贾兰犹豫起来,“你说的狠是。”
这时贾代儒打了个长长的鼾,贾菌连忙把自己的声音压的更低,“法不责众,一天不读又能耽误什么,何况你看咱们的先生,十天半个月都讲不完一章论语,你呆在这里又能学到什么,倒还不如自己读。”
贾兰抬头瞥一眼上头懵然不知学生已经跑没了的贾代儒,噘了噘嘴,小小的人灵光闪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之色。
贾菌又道:“我听说琏二叔有能耐着呢,忠信王给他送过礼,寿山伯府也来请过,我忖度着琏二叔这是要起来,咱们人小力薄急需人帮扶,何不趁现在抱上那根大腿,往后好处多着呢。”
贾兰把书本一合,低声道:“走!”
贾菌大喜,连忙和贾兰手牵手也悄悄溜出了学堂。
——
贾家是军功起家,初代荣国公贾源是开国大将,贾府鼎盛时期跑马场不曾荒废时这里时常有家将在一处切磋武艺,热闹又热血。
而今这里被重新拾掇了出来,老太太望着这里目露怀念之色。
她何曾不想再扶持贾氏一族重回巅峰,然而想要做到又是何其的艰难。
她在场中逡巡,蓦地在球门那里找见了贾琏,他穿一身白色劲装,绑着腿,穿着一双千层底的行军鞋,乌黑的发轻甩,意气风发,她就情不自禁笑了。
若说贾宝玉长的像她的夫君贾代善,那么此时的贾琏那一身飞扬的气势才是真正像了贾代善的精髓。
犹记得他年少时,她也曾看过他和家将们蹴鞠的,她一眼便爱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明天见宝贝们~
第41章 史太君坐庄压输赢
虽说都是贾姓同族, 然而除了在祭祖时齐聚一堂,其他时候都是各过各的, 所以《红楼梦》原著中贾宝玉不认得贾芸, 但被他替代、以前扮演着管家角色的贾琏却都认得。
所以现在他根据记忆看着眼前这些少年都能叫得出名字。
每当他喊出一个名字, 对应的那个少年都显得很高兴。
名字,取了便是让人叫的, 小人物希望周围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大人物便是青史留名。
叫得出别人的名字, 代表着尊重。
贾琏最后点到颀长身材,斯文清俊的贾芸,便笑道:“芸者,香草也, 相传这种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这是个好名字。”
贾芸忙道:“琏二叔说好那便是好了,听闻您能看相算命,您看我这面相将来如何, 可能封将拜相?”
贾芸说完贾蓉为首的贾姓子弟都哄笑起来。
薛蟠更笑道:“你若能封将拜相,那我便是玉皇大帝转世了,尔等还不快拜见。”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此时这些少年们被贾琏分成了两队,他那一队穿白衣球服, 另一队是红衣球服,贾蓉就是红队队长。
“琏二叔, 给我们每人都算算命吧。”贾蓉笑道。
贾琏背在身后的手拎着马鞭轻轻的摇动,笑着直言, “果真让我替你们算命可不要怪我嘴毒。”
众子弟起哄都捧着贾琏嬉笑让他算。
“其实你们的命没什么可算的,都得早死。”
“啊?”薛蟠是知道贾琏本事的,闻言整个人都懵了,“琏二哥你此话当真?”
贾琏一鞭子抽在贾蓉微弓的脊背上,“一个个身板都娇弱成这样不早死都对不起你们,都给我站直了,抬头!挺胸!并腿!”
贾琏挨个抽过去,让他们下意识的听从了指令,抬头!挺胸!并腿!
听闻贾琏要领着贾姓子弟们在跑马场玩新鲜的,宁荣两府并客居的薛姨妈等女眷都来凑热闹。
老太太笑道:“瞧瞧他们,被琏儿拾掇拾掇往那里一站个个也都能像杨树苗一样笔直了,往常这些孩子们蔫头耷脑的都狠不像个样子,我狠看不上。”
尤氏笑道:“不瞒老太太说蓉儿早有这个头往前伸背弓弓着的毛病,看起来极上不得台面的,为这个不知被他爹抽了多少回,可是越抽他他反而弓的越厉害了,不像个嫡长孙,倒像奴才秧子了。”
王熙凤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大嫂子只别心疼我们二爷给琢狠了。”
尤氏亲热的揽着王熙凤的胳膊像好姐妹一般,“琏二爷要是能把我们蓉儿雕琢成器了我和我们大爷感激还来不及呢,到时定送上一份厚厚的谢礼。”
“好,这话我记着了,你们都给我作证啊。”王熙凤笑着环顾秦可卿三春等女。
这时贾琏那边已经讲解完规则了,白队红队开始动了,起初生涩,事故频发,不是白队进了红队的球门,就是红队队员把球踢给了白队,众子弟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还有那不爱运动的消极怠工对贾琏很失望,暗中凑在一起嘀咕。
这时贾琏笑了,满面春风,往女眷这里招手。
探春手里攥着贾琏自制的哨子,脸上羞红,犹豫着不敢往前迈步。
这时老太太看向探春,含笑鼓励道:“都是一家骨肉,没妨碍的,你去吧,何况只是站在边上吹哨子,玩玩无妨。”
惜春今日也是领了任务的,她年幼,玩心强,见老太太允了便牵住迎春的手,催促探春,“三姐姐,琏二哥过来了,咱们迎上去吧。”
“嗯。”探春偷瞥一眼王夫人,见她眉眼淡淡的,既不阻止又不像允许的意思,便大胆的当成了同意,抬脚就往贾琏那里走去。
等她们在指定的裁判席上坐好之后,贾琏重新把子弟们聚拢起来笑道:“规则都熟悉了吧?”
“熟悉了。”
回答声稀稀拉拉的显得很没有精神,只有贾芸的声音坚定又响亮。
“那好,现在咱们就玩真的了,压输赢如何,我就压白队了。”
众子弟傻眼。
穿着白球服的贾芸眼睛忽然就亮了,“琏二叔,若白队赢了红队,得了银子是每个队员平分吗?”
“错了。足球队员不能参赌,即便是白队赢了,那也是下注之人赢钱,和踢球的人不相干。比如我压十两银子白队赢了,白队如果然赢了,我便能得一百两银子,但是我作为踢球的人是没有钱拿的。”
薛蟠有些懂了,便问:“谁的庄家?”
“自然是老太太啊。”
众子弟往不远处彩棚里坐着喝茶嗑瓜子闲看他们踢球的女眷们那里看去,忽然都明白了过来。
贾芹方才并没有认真听贾琏讲解规则,因此乍然明白之后就嚷了起来,“琏二叔坑人,怎么不早说。”
“你可以不下注,如此不赢也不输。”贾琏悠悠的道。
贾蔷看着贾琏,忽然笑眯眯的道:“琏二叔,规则是你定的,你门清,白队有你我们红队输定了,这就没有意思了,你们说是不是?”
贾蔷开始鼓动其他人。
其他人一想,顿觉有理,鼓噪起来。
贾琏笑道:“那好,我退出,让贾芸担当白队的队长你们看如何?”
“我?我行吗。”贾芸嘿笑,跃跃欲试。
“就你了。”
话落贾琏往裁判台上扔了十两银子,笑眯眯道:“我依旧压白队赢,白队的球员们你们好好踢。”
贾芸紧跟,朝三春一作揖就从袖子里甩出五两银子,“三位小姑姑,我也压白队赢。”
“我压红队!”贾蓉贾蔷各自往台子上扔了五两银子。
于是,红白两队的队员都各自压了自己,这时金鸳鸯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头放着大大小小的一堆银子,有十两的、五两的、还有一两二两的银角子,这便是丫头们下的赌注了。
都知道老太太有钱,有这样好的机会便都下场凑趣。
众子弟一见了银子,除了薛蟠都眼冒金光激动不已。
薛蟠虽看不上那点钱,可他却是个爱凑热闹的,早求冯渊让他一边树荫底下呆着去,且看他球场上耍英姿。
随着探春的哨声吹响,红白两队一呼啦追着皮球跑,此时场上的子弟们都拼起命来,虽无花哨的技巧,却委实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惹得看球的女眷们都笑的花枝乱颤的。
随着球场上气氛紧张,“殊死搏斗”,底下看球的也紧张起来。
老太太这个庄家不讲规矩下场压了红队赢,一见白队的贾芸又进一球就骂“贾蓉”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那贾芸明显虚晃一招,偏他就上当了。
尤氏作为贾蓉的继母,哪怕是为了面上好看也压了红队,因此也跟着骂道:“囚囊操的,怎么这么笨呢,人家贾芸在场上就跟活猴儿似的,他就像个木头,忒不争气了!”
王熙凤跟着贾琏压了白队,眼瞅着胜利在望喜的什么似的,“老太太,我可下了十两的注,说好的一赔十,到时您可不许装头疼中途跑了赖账。”
老太太笑骂:“呸,我把我搁在箱子底下霉烂了的银子丢出来也尽够赔你的了。”
王夫人看着贾琏王熙凤压了白队她就反着压了红队,原本她只是觉得老太太都下注了她不陪着不好,就也扔出了十两银子应景,但她被气氛感染,眼瞅着红队要输,她这尊菩萨也动了气,骂道:“什么臭脚!”
裁判台上探春白拿了哨子了,因为场上那些球员都疯了,个个都不按着规矩来,有抱腿的、有抱腰的、还有专往人下处踹的,若依着规则这些都得发红牌赶出场子去。
惜春赌上了自己三月的月例,眼瞅着白队马上要赢了高兴的一蹦老高。
贾琏见场上已经打出真火来了,忙笑着喊人上去拉架。
“红队输了,咱们贾家的爷们愿赌服输,你们若不服,下次再约?”
贾蓉红着眼指着贾芸吼道:“狗娘操的,你敢不敢明儿再来?”
贾芸想着,一赔十,他现在已有五十两银子进账,高兴的了不得,就笑嘻嘻的道:“有何不敢的,只怕明儿你又输了输不起。”
“谁输不起谁是孙子!”贾蔷怒道。
这些少年们,虽然被家族风气腐蚀了身心,终究骨子里头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哈,明天看情况补更~
第42章 贾代儒梦遇红狐狸
却说贾代儒睡的这一觉甚悠长, 他还做了个梦,梦里长篇大论的把一头红毛狐狸给训斥了, 醒来时只模糊记得一句“我必断你香火!”。
似是那头红毛狐狸龇牙咧嘴吼叫出来的,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祥。
抬头一看, 见空堂寂静,他一时怔愣, 随后心上便涌上一把火来。
“反了反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还教什么书。”
话落就匆匆往外走去,这个时候贾政也该放衙了。
于是贾琏便在跑马场上见到了怒气汹汹而来的贾政和板着一张老脸的贾代儒。
贾政却不知今日之事是老太太首肯的,贾代儒更不知,两人本是兴师问罪而来, 反而被老太太叫到了跟前。
“你们来的正好, 也好生瞧瞧咱们贾家的儿郎们,往常瞧着个个是软脚虾,没骨头似的, 如今在球场上跑起来倒也有几分男子汉的模样了。”老太太高兴的道。
贾政见老太太如此高兴,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换了和缓一些的说法,道:“老太太, 他们来此蹴鞠是集体逃了课的,这事您可知道?”
老太太愕然, 看向身边从容微笑的贾琏,“琏儿你怎么说?”
贾琏笑道:“这要问叔爷爷了, 怎么他们集体逃课叔爷爷竟一点不知道吗?我见蓉儿他们一块过来还当是叔爷爷允许的呢。”
贾代儒的脸顿时红了青,青了红,恼羞成怒道:“我是教了他们半篇论语的,下半截课就让他们抄写十遍,我不过打了个盹罢了,一睁眼才知道人都没了。”
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又对老太太道:“老嫂子,我还比你大上两三岁呢,咱们这个岁数的人精力不济,你也该深有体会才是。”
老太太忙道:“是这个理,都是他们不好,我还当他们把我的话传给你了呢,今儿这事是我答应了琏儿的。”
为了贾代儒的脸面老太太转头就训贾琏,“你也可恶,怎么没亲自去给蓉儿他们请一日的假,瞧把你叔爷爷急的,还不快赔不是。”
贾琏笑着一拱手,“是侄孙儿一时疏忽,叔爷爷莫要生恼。”
贾代儒冷哼一声,道:“今儿他请假,明儿他请假,还读什么书,所幸把族学一关都别读了,在家吃酒耍乐岂不畅快!”
贾政忙安抚道:“岂能由着他们的性子胡闹,还得您老人家教导着才能成材。”
“我看未必,都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再教他们,所幸你们另请高明。”贾代儒一甩袖子侧身站到了一边。
贾政连忙去赔不是,又呵斥贾琏道:“去把那些孽障都叫过来磕头。”
贾琏笑道:“老太太,我看叔爷爷说的很有道理,不如就把族学关上一阵子吧,等整顿好了再重开,您看如何?”
贾琏没避讳贾代儒,贾代儒听的清清楚楚,顿时身躯挺直竖起耳朵听老太太的答复。
老太太笑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若是好便听你的,若是不好就打你一顿。”
“第一,正如叔爷爷所说他上了年纪时常精神不济在课堂上打盹也不是常法儿…”
贾代儒听着,老脸涨红,心中有愧便没好意思开口。
贾琏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贾代儒没发难就接着道:“是该请个年轻些的举人秀才等帮衬叔爷一把了。第二,族学的规矩也该改改了,不能随便什么阿狗阿猫都能进来白吃饭混日子,族学毕竟是培养一族人才的地方,重点还在读书上,不若规定每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年底总考,成绩不佳者让其长辈领回去,前十名有奖赏,比如第一名奖励五十两银子,第二名奖四十,第三名奖三十,以此类推下去,前三名再额外奖赏春夏秋冬四季衣裳一套,老太太您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
老太太一双笑眼把贾琏打量了片刻,然后就点头,“极好。”
“老六,你都听见了吧,便应了你,把族学关上一阵子,等整顿好了,立下了新规矩再请你回来,你看如何?”老太太笑眯眯的问。
贾代儒没曾想自己只是摆摆塾师的架子罢了就真的被罢黜了,一时下不来台,面上忽红忽青。
“不过看我老了卸磨杀驴罢了,如此,随你们处置!”
撂下这样一句狠话抬腿就匆匆去了。
“族叔慢走,切莫误会…”贾政忙忙的就要追上去解释。
“政儿回来,有话告诉你。”老太太淡着脸道。
这时贾琏也扬声喊了一声,“叔爷且慢,我告诉你一句话,方才观你面相,你有绝户之灾,仅剩的那根独苗要仔细了。”
贾代儒起初放慢脚步以为老太太改了主意,谁知听见的却是这样一句诅咒的话立即就怒了,回头喝道:“你们这样欺负人有什么意思,但有什么都冲我来!”
“叔爷误会了…”
贾代儒却再也听不进去,扭头便气冲冲的走了。
“琏儿此话当真?”老太太惊讶的问。
“我看面相再不会错的。”
“若能化解你便帮着化解化解,他是‘代’字辈仅存的了。”老太太伤感的叹息了一声。
“老太太,怎能如此对待族叔,这极不合礼数的。”贾政急切的道。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他求仁得仁,放他回家享受还不好?你还想把你族叔累死在学堂里不成?”
贾政愕然一想,竟觉是自己错了,故此便笑道:“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族叔年纪大了是不该强求他继续留在族学教导子弟们了,方才真是急糊涂了。”
贾琏立时笑了,真心恭维道:“二叔有一颗敦厚仁慈之心啊。”
老太太瞪了贾琏一眼,无力的摆摆手,“罢了,你去吧,我们也要散了。”
“是。”贾政恭敬一揖慢慢退走。
“琏儿,族学这件事你寻你珍大哥商量着改吧,主意既是你出的,你就负责到底吧。”
“是…”贾琏龇牙,心想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其实他只想动动嘴皮子。
——
依贾琏的意思这场足球赛也是要叫上贾宝玉的,谁知他竟病了,说是偶感风寒吃了汤药在被子里捂汗呢。
跑马场这边散了之后,日已西斜红彤彤一轮垂挂在天边。
贾琏回了自家院子沐浴了一番换了家常衣服,又用过晚膳,天色就黑上来了,各处都点了灯。
想着贾宝玉的病他莫名觉得古怪便去了荣庆堂。
《红楼梦》原文中说林黛玉来了以后,把贾宝玉挪出了碧纱橱和贾母住在套间暖阁里,林黛玉住了碧纱橱,导致宝黛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如今林黛玉有亲生父亲撑腰,贾母虽然也让林黛玉住了碧纱橱以表亲近之意,却把贾宝玉挪到了荣庆堂外头的小跨院里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促成宝黛这件事。
所以贾琏给贾母请了安之后便去了小跨院看望贾宝玉。
这小跨院原是贾母放嫁妆的地方,如今三间屋子贯通,比套间暖阁又大又舒适,博古架上摆着些一看就不凡的古董,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从这里就可看出贾母对贾宝玉的宠爱有多重。
这时从屋里传出重物撞地的破碎声,接着就是一个丫头的说话声,“这是明儿他要送出去给林姑娘的你又摔碎了,唉。”
“往常我摔碎的东西少了吗,这一个天青色美人觚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这觚而是这桃花是他拖着病体亲自去摘亲自插出来的样子,你摔了觚不要紧你还把花踩烂了,这如何是好。”
“我再去给他摘就是了吗。”
“你哪里懂得他的心事。”
“我不懂,我真是什么都不懂,你最是他贴心贴意的人,哼。”
贾琏站在门外笑了笑,听这段对话倒像是亲见了袭人和晴雯似的。
“宝玉睡了吗?我来瞧瞧他的病。”
不一会儿一个容长脸白净秀气的大丫头走了出来掀帘子笑道:“琏二爷,我们宝二爷还没醒呢。”
“我醒了,快请琏二哥进来。”
贾琏闻声走了进去,见宝玉靠在床栏上一副憔悴模样便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要紧吗?”
袭人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请贾琏坐,然后就道:“请太医瞧过了,不是大病,说是吃几贴汤药就好了,特特嘱咐我们不许让他劳神,天可怜见的我们日日小心服侍着,谁知他又胡思乱想些什么,琏二爷来的正好您劝劝他,他仿佛还能听得进去。”
“都是我的不是连累姐姐们挨骂了。”
袭人摇头,“只要你好了,挨骂又算什么。”
“我和宝玉说会儿话你下去吧。”
“是。”袭人看了一眼贾宝玉,见贾宝玉点头她才下去了。
贾琏笑道:“这丫头服侍你倒是贴心贴意细心周全。”
“她是个好的。不说她了,琏二哥,我心里憋的难受,我有满腔子的话也不知能和谁说。”
“告诉我可好,我不告诉别人。”贾琏柔声道。
贾宝玉瘫在床上,两眼含泪望着床顶,“我记着那年琏二哥同我说的话,真要尊重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对她动手动脚的,更不能吃她嘴上的胭脂,可我每每看到她们在一块玩闹时那般亲近的相处我这心里便抓心挠肝的也想那样,琏二哥,我为何就不是个女孩子呢,我若和她们一样就没有那些规矩了,我想和她们玩就去寻她们,我们躺在一块谈古论今,若困了还能一块睡觉,可我是男孩子就是不能,这如何不让人憋屈。
便如我想去寻林妹妹,可连老太太也不许,我想送林妹妹一束花一点玩意也不许,我听见晴雯把我给林妹妹的桃花摔了,我也生不起气来,反正也是送不出去的。究竟是谁定的那些规矩呢,真真憋屈死人,就不能打破了吗,打破了又能怎样!”
“打破了害的便是林妹妹了。”贾琏道。
贾宝玉蓦地用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的道:“唐朝时平阳昭公主还能统领千军万马帮扶父兄建功立业呢,贵女们出门赴宴集会踏青更是随心随意,现如今越发不如了,女孩子们出门还一定要父兄夫君跟着,常年藏在内宅生怕被人看见了,一生不过从这个宅子到那个宅子,每想到这里我都替那些女孩子们伤心难过,女孩子里惊才绝艳者必数不胜数,凭什么不能被世人所知,究竟是什么道理什么规矩,定这些规矩的人也是该死!”
贾琏有些吃惊的看着贾宝玉,据他所知《红楼梦》原文中贾宝玉绝对没有觉醒到这个地步,如今却是打破樊笼更进一步了。
“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贾宝玉的脸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贾琏笑着鼓励,“跟我还不能说实话吗?”
贾宝玉便道:“我只是想着如果我能约林妹妹出来玩就好了,我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岂不快活吗。”
贾琏忍笑心想:这就是自由恋爱的朦胧觉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