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有人发现长工的死和妮妮有关,我连夜把那畜生背进山里扔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月亮细细的,大地一片漆黑,我和柳树融在一起,我把张君、贱婢以及贱婢和张君生的孩子一个一个的从屋里掏了出来,我用柳条勒住他们的脖子造成他们自己上吊的假象,再然后就惹来了你们,行了,这就是我杀人的过程,我认罪。”
张宝珠惨然一笑,那笑容又像是嘲讽,“我已是鬼了,只不知大人要如何定我的罪,大人莫非还能沟通阎王爷不成?说来也怪,打从我死也没见过黑白无常,这世上原来是没有阎王殿奈何桥望乡台的?我还打算去十八层地狱逛逛呢,呵,呵呵。”
“你有余愿未了自然见不得黑白无常仙,去不得鬼门关,现如今可以了。”这时贾琏拿着卢靖写好的认罪状给张宝珠看,“你看看,若写的无误就画押按手印吧。”
张宝珠嘲笑的看一眼贾琏,抬手就在纸上按了一下。
“给你笔。”
张宝珠冷哼,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
纸张上却印不出字迹,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
张宝珠冷笑,“从来未见鬼能画押按手印,即便我画了按了又如何?”
她话一落冥空中传来丧葬之音,灯光照耀之处,有一朵彼岸花凌空而开,像是冥界的使者,接着便有第二朵、第三朵,慢慢的浮现了一条彼岸路,黑白无常仙背着寒锁链吟唱着丧歌嘻嘻哈哈的走来了。
张宝珠扶着柳树惊惧的站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张妮妮,微微一笑,似是告别,而后便迎着黑白无常仙走上了彼岸路。
“两位仙人,这条路可度我去彼岸吗?”
“可。”白无常开口。
“彼岸有什么?”
“我们不知,你知,走吧。”黑无常把锁链往张宝珠身上一捆拉着就走。
原本安静的张妮妮忽的奔向张宝珠,“妈,等等我,带我。”
白无常笑嘻嘻一甩袖子,接在地上的彼岸花陡然枯萎、消失,“死人路走死人,生人勿扰。”
“妈,回来——”
眼睁睁看着张宝珠随着黑白无常消失张妮妮嚎啕大哭。
贾琏叹气,一手搂住张妮妮的腰一手盖住了她湿润的眼,“天黑了小孩子要上床睡觉了。”
话落,张妮妮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倒头睡在了贾琏怀里,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在彼岸花枯萎的刹那,挂在柳树上的六盏写着“谢必安范无救”六个字符的灯笼也熄灭了,金粉簌簌飘落。
亲眼见了这等奇异之景,魏文羡看向贾琏的目光不同了,既复杂又羡慕。
“魏大人,给,张宝珠的认罪状。”贾琏笑道。
魏文羡接过便叹气道:“我还能定鬼的罪吗?又是一桩无头公案罢了。”
“大人再看。”
魏文羡疑惑的看一眼贾琏,再度看向认罪状时就见原本干干净净的地方出现了血红的手印和“张宝珠”三个血字,正像是张宝珠哭出来的血泪颜色。
“这…”
“当张宝珠在这上面画押之后阎王殿上就有了她的罪名,谁说大人不能审鬼呢。”
到后来魏文羡审的鬼多了便把这些认罪状装订成了一个册子,流传后世便成了有名的《渡鬼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么么哒~


第30章 凤辣子牵出天香婢
昨夜大雪, 银装素裹下的荣国府更添几分辽阔素雅。
“二奶奶来了。”站在门口的赵姨娘掀开大红星星毡帘往里面通报了一声。
王熙凤多看了一眼赵姨娘,笑道:“这大冷的天怎么让你在这里打帘子?”
赵姨娘禁不住有些想撇嘴, 转而想到这是在王夫人的门口, 便讪讪道:“打碎了太太一只天青釉的美人觚。”
王熙凤听罢用眼角余光瞥着她道:“妾不是那么好做的吧, 看你还往下流走,终究不过是个玩意。”
顿时赵姨娘气个倒仰, 待要发作又不敢,只能把满腔满肠子的委屈愤恨自己咽下。
迈过门槛, 暖气便裹着檀香扑鼻而来,绕过当中立着的百福屏风就看到二太太正坐在上面看账本,王熙凤便笑道:“姑妈用过早膳了没有?”
王夫人眼皮不抬,哗哗掀了几页纸, 淡淡道:“我忙的什么似的吃什么饭。”
这时便听赵姨娘往里面报:大奶奶来了。
王熙凤转身看去就见李纨领着捧饭的丫头们走了进来, 她忙上前帮忙,笑道:“大嫂子辛苦了。”
李纨笑道:“服侍婆婆是我的本分这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你才辛苦了, 你那什么化妆品卖出去没有?若赚了大钱可别忘了请咱们坐席吃酒。”
“哎呦快别提了,赚什么钱呢我倒把全副家当都赔进去了,琏二爷坑死我了。”
王夫人冷哼,“那琏二就不是个正经做事的人, 你信了他不是自找苦吃吗,怎么, 如今赔了钱倒想起我这个姑妈了?”
王熙凤顿了顿,帮着李纨把羹汤端上了炕几, 这才笑道:“我来便是想问问姑妈为何把我打点送亲戚的东西都打回来了?这是有什么说头吗?我年轻不知事还请姑妈教我。”
“也不看看你送的是什么玩意,你弄的那些瓶瓶罐罐自家弄着玩也就罢了,没得送到亲戚面前丢人现眼。”王夫人把账本扔下,开始端碗用饭。
王熙凤心里一阵气恼,面上依旧笑道:“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做出来的,说什么丢人现眼,这就严重了,谁家姑娘在闺中时没自己研过胭脂蒸过面霜呢,手帕交相互送着用也是有的。不论我那些瓶瓶罐罐好不好的,姑妈也该送出去试试,好坏也都是咱们家的一点子心意,不伤大雅。”
王夫人淡淡道:“若用坏了伤的便是荣国府的脸面亲戚间的情分,你担待的起吗?”
王熙凤暗自磨牙,呵呵了两声,转脸和李纨说笑,“大嫂子,我送你的那一套你用着可还好?”
李纨悄悄看了王夫人一眼,给王熙凤打个手势,羞愧笑道:“我一个寡居之人不好用那些香里香气的脂粉,就赏给下头人用了。”
王熙凤笑道:“大嫂子也太过小心了,我早想着了,因此送你的那套是去了香的怎么也不用?不是我夸自家的东西,我那玉容美颜膏狠是滋润补水,冬天用最好不过了。大嫂子照过镜子没有,这天寒地冻的,你这脸都皴了,鼻孔周遭都起皮了。”
李纨面上一阵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双眼里黯然无光。
王熙凤也是真可怜她了。
王夫人轻咳了一声,“给我布菜。”
李纨连忙转身去了。
王熙凤略站了站觉得没意思,一甩帕子扭身便走。
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就见贾琏还在弄他那个古里古怪的装置,说什么提纯酒精的,她也不懂,她就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回来的。
“我的二爷你还在忙呢,我在二太太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都说她是笨嘴拙腮的佛爷,我看不是,老嘴巴巴的会说着呢,我去没讨着情不说还被奚落了一顿。”
贾琏举起刚分离出来的酒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抬头笑道:“她上头不还压着一个老太太吗,你带着天香寻老太太去,她不爱那些脂啊粉的花里胡哨的东西,老太太可喜欢,你没见老太太身边的那些丫头个顶个的水灵漂亮,老太太也舍得给衣裳给首饰打扮她们。”
王熙凤走过来在贾琏腰上一拧,似笑非笑的道:“你又看上谁了,你说出来我替你要去。”
贾琏抓着那只作怪的手笑道:“只是欣赏老太太生活的情趣罢了,我有你一个都喂不饱呢,来两个三个我就要死了。”
顿时王熙凤两靥生红,狠狠啐道:“死鬼!”
贾琏把酒瓶塞子塞严实防止蒸发,接着摆弄自己的蒸馏装置,笑道:“你的口味也太重了,死鬼都要,我上哪儿给你找死鬼去。”
“哎呀你,越发要死了!”
王熙凤一跺脚,“我不和你扯淡了,我寻老太太去,平儿,平儿小蹄子哪里躲懒去了?”
贾琏笑道:“方才芃姐儿哭闹我让她抱出去看雪去了。”
于是王熙凤便开始喊“丰儿”。
贾琏又笑道:“我使唤她去仓上要酒去了。”
这时红儿掀起毡帘走了进来,“二奶奶我听见你唤人就进来了,您有什么事儿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便笑道:“还是你得我的心,去,给我把捂了大半年的天香叫进来。”
“哎!”红儿响亮的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咱们的人还是不够使的。”王熙凤和贾琏抱怨。
“我给你说一个人你若敢要来便又是一个细心周到的平儿,只怕你要不来。”
“谁?”王熙凤好奇的问。
“宝玉身边的花袭人啊,那个丫头比平儿又多几分体贴周到。”
“原来是她啊。”王熙凤笑道:“那可是宝兄弟的心肝,我是要不来的。”
说着话红儿便领着天香走了进来,“二奶奶,天香来了。”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抬起头来我瞧瞧。”贾琏道。
红儿笑道:“二爷二奶奶不知,我方才一见了她差点没认出来,这才多久她整个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哪里还是那个丑丫头分明就是天香了。”
天香羞涩的撇开眼,有些局促的双手交缠。
贾琏早看出这丫头五官明艳,是个美人胚子,并不觉惊奇,便笑道:“恢复的不错,脸上只剩一些痘痕了,等这些痘痕去了,你便是真正的天香国色了。”
王熙凤撇眼看贾琏,没在他脸上看出垂涎来,她心里翻上来的醋味儿便散了,笑着拉起天香的手,“走,咱们见老太太去。”
“是。”
一时被丫头嬷嬷簇拥着去了荣庆堂,到了那里却见老太太正忙着替林黛玉贾宝玉打官司呢。
林黛玉垂头在那里哭,贾宝玉忙着打躬作揖赔不是。
“妹妹睡觉呢你便闯进去怨不得她生你的气,这便是塾里师父教给你的规矩?!”老太太佯装生气的训斥。
贾宝玉着急的不行,“林妹妹、林妹妹我错了还不行吗,往后再也不敢了,你说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呢我都做去!”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
老太太便跟着笑道:“好了好了,你林妹妹笑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笑声传来,王熙凤转过屏风满脸带笑的走了上来,“老祖宗,还是你们这里热闹我打老远就听见宝兄弟欺负人呢。”
“黛玉妹妹你快跟了我去吧,我们院里还有你三间屋子住。”
“凤丫头你该打,我这才按着他们和解了你又来挑事。”老太太哈哈一笑。
林黛玉站起来亲热的握住王熙凤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二嫂子你那个玉容美颜忙的怎么样了?何时请我们逛逛去?”
“明年开春以后吧,到那时百花盛开才美呢。”说完王熙凤便笑着站起来,把天香拉到老太太跟前道:“您瞅瞅这丫头漂亮不漂亮?”
“好齐整的丫头,鸳鸯,取我的金丝眼镜来。”
“是。”
不一会儿鸳鸯拿来了,老太太自己戴上,先是看了看天香的手,然后又让天香提起自己的裙子来看脚,见是一双大脚就道:“呦,这不是你给琏儿的房里人吗?怎么是这样一双脚。”
王熙凤“哎呦”一声嗔怪道:“我的老祖宗,方才你还怪我挑事呢,您这又挑到我身上来了,您有了林妹妹就不疼我了不成?再者说,我也是一双天足呢,老太太嫌弃我不成?”
林黛玉便笑道:“二嫂子此言差矣,怎么是有了我就不疼你了,我看老太太早就不疼你了。”
“玉儿也促狭,都疼,我都疼。”老太太摘下眼镜笑道:“你领她过来给我瞧,又不是给琏儿做房里人,那是做什么呢?”
“请老太太细看她的脸。”
“我看了,是个齐整漂亮的丫头,比鸳鸯袭人强了不少,只她脸上不甚光滑,我看着像是痘吧?她是出痘毁的脸?”
“哪儿呢,不是出痘,她脸上我也不知是什么痘,听二爷说是青春痘,就是少年少女都会长的痘,我这样大了脸上还三不五时的冒颗痘呢,老太太不知她半年前满脸的痘,又红又肿,我初见时还吓了一跳呢,您猜猜是用了什么药膏好的。”
老太太便笑道:“谁不知道你把家当都花在那些瓶瓶罐罐上了,想来就是你那个玉容美颜膏治好的?”
王熙凤高兴的一拍手,“要不说便是老太太呢,您兰心蕙质、聪明绝顶一猜就猜着了。”
老太太哈哈笑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还猜着你寻我没好事呢,说吧,要我怎么帮衬你?”
王熙凤便亲亲热热的挤到老太太身边坐着,“我原想把成套的化妆品夹在咱们送礼的单子上送给亲戚们的,谁知二太太又都给我扔回去了,老太太可要给我做主。”
“我当什么事儿,原来就为了这个,你这面膏若果真好送礼也使得。”
“谢老太太深明大义。”
林黛玉便笑道:“二嫂子你果真进益了,成语也会成套成套的说了,想来二哥哥教的辛苦。”
“可不是吗,我天天被你二哥哥逼着头悬梁锥刺骨的读书,那些考科举的士子都比不上我诚心。”王熙凤一本正经的道。
说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笑完了老太太便对鸳鸯道:“你去传我的话吧,就说:你也太小心了,凤丫头要用她的面膏送礼值当什么,允了她吧。往脸上抹的东西,亲戚们都是傻子不成,谁不是先让身边的丫头们试,试的好了才会自己用。”
“是。”
荣禧堂上,王夫人得了话,鸳鸯一走便气的摔碎了一个茶碗。
不过一会儿周瑞家的进来回话,主仆两个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王夫人脸一沉便道:“叫个会写字的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么么哒,看文愉快~


第31章 竣玉容女眷做护肤
光阴易抛,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时节。
玉容美颜别墅竣工了,贾琏王熙凤请了贾母等一干女眷过来游玩。
花园中百花争妍, 锦衣华裙的女子们嬉笑着穿花拂柳, 或追逐嬉闹, 或赏花吟诗,或坐在水闸之畔的石矶上斗花草, 中间夹着一个贾宝玉,可把他喜欢坏了, 一会儿去陪着林黛玉甄英莲三春斗花草,一会儿又蹭到秦可卿身边联诗,忽一会儿又去和袭人平儿鸳鸯等玩闹,跑来跑去弄得一身的汗, 他犹然不觉, 满脸傻笑。
贾琏摇着扇子缀在后头,看着那些或清艳或娇憨或妩媚的女子们,禁不住便想到了《红楼梦》中的一句话:千红一窟(哭), 万艳同杯(悲)。
曹公笔下的这些女孩们没有轻易的好坏,只有性格决定命运罢了。
他天生神相,更深切体会的到性格决定命运的无奈。
便如迎春,黛玉探春她们斗花草个个能言善辩, 施展才华,极尽争妍, 唯她自己坐在水边,兜了一裙子的樱花, 拿了针线穿着玩,娴静安然独成一景。
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迎春是个知足将就,随水漂流不知反抗的善良丫头,这样的人,沦落中山狼的手中也只有死亡一个结局罢了。
若要更改她的命运便需给她配一个从内到外都温柔体贴但又有主心骨的男子。
林黛玉他倒放心了,只要林如海不死,有人给她做主,凭她自己的性子谁也不能欺负了她。
至于探春,是个主意强,性格强,心气高的女孩子,无论把她至于何等环境相信都没人欺负得了她,唯一的缺点便是过刚易折。
而惜春,那丫头还小,廉介孤独的性子还没有形成,可以慢慢教导。
贾琏忽的一笑,暗暗嘲笑自己,果真是闲的蛋疼了,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不过,终究他是起了恻隐之心的,这些美好的女孩子为何不能给她们一个好些的结局呢。即便是红尘里走一遭,也无需伤心彻骨,入情太深,伤心太过终不是好事。
所谓悲剧便是把美好的人事物毁灭给人看,他打从心眼里不喜,美好的东西他希望能流传千古,人也是。
“老太太,玉容堂都准备妥当了,今儿凤丫头亲自给您做一回美容,这做一回呀能让人年轻十岁,您多做几回就回到没出阁那会子了,鲜嫩明艳,美不胜收。”王熙凤被丫头媳妇子们簇拥着走来,她一来便洒落一串的笑声,引得众人也都聚集了过来跟她一块笑。
贾琏也笑着走了过来。
尤氏笑的花枝乱颤,“依着你这个说头,老太太再多做几回还能回到娘胎里去不成?”
老太太笑的前仰后合,指指王熙凤又指指尤氏,“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拿我老人家玩笑,仔细我打你们的嘴巴子。”
李纨凑趣道:“凤辣子,你那个美不胜收是用在人身上的吗?”
秦可卿也笑道:“莫不成老太太还有好多个,让你看花了眼,这才用上了‘美不胜收’四字吗?”
王熙凤不羞不恼,一张笑脸越发光艳璀璨,“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大诗人大文人,我比不上你们有学问,我是小学生,还不许我用错一个两个的?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可别惹恼了我,一会儿不给你们做美容,你们都是用过我的玉容美颜膏的,前儿珍大嫂子你还问我再要一套呢,再不巴结巴结我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尤氏连忙笑着上前告罪,“琏二奶奶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往后供着您还不行吗,一天三顿的上香。”
王熙凤啐她一脸,笑道:“放屁,我还没死呢。”
说说笑笑,一行人便在王熙凤的带领下,穿过紫藤架,走过翠竹桥,绕过牡丹亭,从穿山长廊上过,步入绿草坪,来到了玉容堂前。
“欢迎光临,万福万寿。”立在门旁两边,穿戴整齐的兴儿昭儿隆儿庆儿旺儿柱儿六个小幺儿一见了奶奶小姐们过来就面带笑容整齐划一的喊了一嗓子。
因各人屋门口常年都有丫头打帘子通报所以众人也不觉为奇,老太太是个怜贫惜弱的性情,见了这些可爱白净的小男孩便喜欢,“鸳鸯赏他们。”
“是。”
“谢老太太赏。”六个小幺儿兴高采烈的再次喊了起来。
进了屋内,众人开始打量,便见雪白的墙壁上画了巨幅的画,不是常见的梅兰竹菊莲,也不是山水人物鸟雀虫鱼,而是一整套的脸部按摩分解图,配合着注解,一目了然,让人很快知道这套按摩手法对美容颜很有效果。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一时众女都心动起来。
“凤丫头,这所谓的美容果真像画上头说的那样好吗?”尤氏忙问。
“好不好的,你试试就知道了。”话落王熙凤对侯立在旁边的丫头点名,“彩明你过来给珍大奶奶做。”
“彩哥,你过来给二太太做。”
王夫人淡淡道:“我就不用了,我坐坐就回去了,府上还有一摊子事儿等我过问呢。”
王熙凤笑了笑,接着点名,“丰儿你给大太太做。”
邢夫人失宠于贾赦已久,闻言也不客气,当先走了出去。
“彩哥,二太太既不做你就给我秦小嫂子做吧。”
秦可卿笑道:“我瞧你们那博古架隔出来的小房间里怪有趣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吧,保准你一试就喜欢。”王熙凤笑道。
“老太太,就剩您了,您跟我来,她们的手艺都没我好,我可把自己留给您了。”
“我领你的情,回头也赏你一个荷包。”
“谢谢老太太的赏。”王熙凤笑着行礼。
“二嫂子,那我们呢,我们玩什么?”探春道。
王熙凤笑着一指堂上摆的长桌子,“你们的脸皮子嫩的能掐出水来狠不必护肤,我早替你们想好了,让你们琏二哥哥教你们打台球可好?”
黛玉顿觉新奇,“何为台球?”
贾琏把扇子往茶几上一放,笑道:“过来,我教你们,让她们那些老女人护肤美容去吧。”
王熙凤一听就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黛玉英莲三春却笑了,一齐围在了桌子边上。
这时隔间里传出王熙凤和贾宝玉的对话。
“哎呦呦,宝兄弟你怎么蹿到里头来了,快出去和你琏二哥哥学打球去,那个好玩。”
“好二嫂子我就闻闻,这是什么膏子怪香的。是姐妹们用的那十二生肖的面霜吗,二嫂子怎么也不送我一套。”
“嫂子忘了,只记得你是个小男子汉了,男子汉用什么香膏。”
“嫂子这话错了,男子汉怎么就不能用香膏了,我天天都用呢,还是我自己…”
乍然想到王夫人就在外头坐着贾宝玉急忙收声,接着就被王熙凤推了出来。
贾宝玉左右瞅瞅,见她们都各玩各的谁都不理他,便觉没意思起来。
贾琏扬声道:“宝玉过来,二哥教你个好玩的。”
此时探春已经上手了,拿着球杆对着桌面上的球戳来戳去。
黛玉围着球桌观察了一会儿,仿佛明白了什么关键,微微一笑。
迎春好奇了一会儿,略站了站就走到一边坐着去了,倒是对茶几上放的点心有几分喜欢,拿起一块白莹莹的糕吃了起来。
惜春也就比球桌高一点,她只看着别人玩自己干着急,一努嘴找迎春去了。
这时平儿抱着个毛绒绒的白猫玩偶笑着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是一串媳妇子,每人怀里都抱着个,有熊猫、斑点狗、大嘴猴、黄鸡崽、红狐狸,各式各样,每一个都憨态可掬。
惜春一下子就欢喜起来,两眼亮晶晶的瞅着平儿怀里的大白猫。
平儿笑着走过来把白猫递给惜春,“这个给四姑娘玩,那些也都是给姑娘们玩的。”
这时黛玉探春英莲都抛下贾琏跑了过来,黛玉抱了熊猫,探春抱了红狐狸,英莲抱了斑点狗,贾宝玉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大嘴猴。
贾琏摸摸鼻子,看一眼玩闹的女孩子们,只得自己跟自己玩了。
这时兴儿进来禀报:“二爷,外头林家大管家带了甄英莲的娘封氏到门口了。”
正摸狗鼻子的英莲一听,神情一怔,紧张的站了起来。
黛玉放下大熊猫就过来握住了英莲的手,“你别怕,是不是的都没什么要紧,你就是我的妹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原来甄英莲自被救后就和黛玉同吃同住同玩,小姐妹之间的感情早已日渐深厚。
“嗯,我听姑娘的。”英莲却把自己认作了黛玉的丫头,还曾发誓要守黛玉一辈子呢。
英莲的身世女眷们是都听过的,无不可怜她好端端的望门千金遭遇劫难沦落到拐子手里成了下流人,因此倒不把她当普通丫头看,如今听见说她母亲找来了便都洗了脸擦了玉容膏出来看。
又过了一会儿子周瑞家的便领了一个头发花白,气韵贤淑的中年女人进来,贾琏看去便猜是封氏来了,只不知怎么是周瑞家的领进来的。
封氏一进门便眼巴巴的往女孩儿们那里看,猛地就认出了有些羞怯半躲在黛玉身后露出一张脸来的英莲,她的眼泪立时就流了出来,踉跄着就扑了过去,“英莲,我的英莲。”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沧桑的女人甄英莲就觉心里酸,眼眶一红就落下泪来。
封氏轻轻捧起甄英莲的脸,粗糙的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英莲眉心的胭脂痣,眼泪哗啦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是我的英莲,是我的英莲。”
封氏一把抱住甄英莲,痛哭失声。
甄英莲伏在封氏怀里,闻着她身上清新皂角香里夹杂着的体香,脑海里恍惚记得这个怀抱似的,心里就突然生出亲近之意来,眼泪也汪汪的流个不停,两只手死死的抱着封氏的腰,泣音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之意。
贾母跟着落了两滴泪,看见贾母哭王夫人邢夫人也跟着拿帕子擦眼角,王熙凤便忙上前来劝慰,“母女久别重逢终究是好事,要笑才是,不能再哭了,再哭就把福气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