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兰娘骂出了他们一家子隐藏的秘密,邬老头心头火气,抬脚就踹。
“哎呦!”邬兰娘被踹倒在地,就势撒泼打滚,哭嚎道:“我不叫那个奴才秧子做爹,他不是我爹,我爹是名门公子,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啊,我要我亲爹…”
邬老头还打算重新得到郎意的信任,徐徐图之,把持郎意父女俩,利用郎华娘炼丹的手艺赚大钱的,此番被邬兰娘叫破秘密,邬老头只觉心火冲头而出,对邬兰娘的恨一瞬间积满,赤红着眼眶,照着邬兰娘的肚子,抬脚就跺。
他像个失去人性的暴徒,跺踩邬兰娘如捶肉酱。
“啊——”
惨叫声迭起,地上的邬兰娘抱肚翻滚,邬倩娘赤红了双眼,抄起板凳,照着邬老头的后背就狠命砸了下去。
“我让你打她,去死!去死!”几乎把牙根儿咬出了血,邬倩娘疯狂乱砸,邬老头连滚带爬站起来,反手逮住凳子腿,另外一只手抓住邬倩娘的发髻,猛的一扯,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你爹,你敢打我?!”
“你敢打兰娘,我就敢打你。”
骂咧咧,邬老头握着拳头捶打邬倩娘,撕下她一把一把的头发,邬倩娘祭出自己锋利的指甲,如疯猫一般抓撕邬老头,很快,邬倩娘脸上青紫一片,发髻乱入鸡窝,邬老头脸上被抠挖出一条条血道子。
“作死啊,作死啊。”邬婆子鼓起如癞蛤蟆一般的眼,一跳也扑了上去,一会儿帮着邬老头厮打邬倩娘,一会儿又帮着邬倩娘厮打邬老头,忙的不可开交,也被打的破头烂腚,嗷嗷的叫。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邬承嗣彻底惊呆了,傻子一样杵在那里。
从邬兰娘发飙,到邬老头、邬婆子、邬倩娘父女母女三人打做一团,一连串动作下来,郎意只觉心里畅快,突然拍掌大笑,“打得好,打得好。”
邬承嗣转脸,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郎意,突然恶向胆边生,扑向郎意,挥拳就打:“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郎意的笑引得打成一团的邬老头、邬婆子、邬倩娘猛地回过神来,纷纷撒开对方,如恶鬼一般扑来。
宁静远贴墙根站着,心头惊惧。
不是怕了这打架的场景,而是怕了郎华娘。
究竟是什么丹药,厉害的能控制人的情绪?
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身手利索的男娃、少年都骑上了墙头,看这一家子“自相残杀”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父女俩白吃白喝了我十多年,到头来,翅膀硬了就想撇开我单飞,没门!”邬老头拽开邬承嗣,一拳头打向了郎意的眼窝。
郎意赤红了眼,理智如云烟破散,心底恶如猛兽出笼,他蓦地抬起手臂,一拳头打了回去。
一拳头就把邬老头打翻在地。
力气是平常的数倍,仿佛在那一霎间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足矣毁掉任何欺辱自己的人,也同时控制了心神。
出拳,不是经过大脑控制,而是下意识的反击。
这一刻,他忘记了一直耿耿在心,邬老头对他的相助之恩,忘记了自小被灌输的奴仆守则,他就是一头最原始的野兽。
侵害我的身躯,羞辱我的精神都是对我的挑衅!
回击!暴击!
那是最原始的本能。
“奴才秧子,你敢打我爹。”邬倩娘猛的扑挂到郎意后背,勒紧他的脖子,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尖牙如刺,登时出血。
“啊——”郎意昂然咆哮。
不是为了耳朵被生生撕裂的疼痛,而是为了那句“奴才秧子”。
“我不是奴才秧子!”痛苦和愤怒在他双眼里流转,郎意一把抓住邬倩娘的腿,一把将她扯下来,拎着她的腿,转了一圈,猛的将她甩向了墙壁,那方向正是宁静远站着的地方,宁静远听到有重物袭来,却不躲不闪,神色淡定,直到手臂被人一拉,一股药香扑鼻而来,他缓缓而笑。
他就知道,这个臭女人一定在。
“嘭”的一声,邬倩娘结结实实撞到了土墙上,把土墙上的干土撞的哗哗往下掉。
邬倩娘被撞的两眼冒金星,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嘴里还叼着郎意的一小快耳肉,血粼粼的,很是瘆人。
“我不是奴才秧子,我不是。”郎意抱着头蹲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去,神情哀伤悲痛,眼泪哗啦啦的掉。
郎华娘冷眼看着,心里却是一阵酸疼,父女连心,怕就是如此的感受吧。
郎华娘蓦地灌了自己一口酒,眉目冷酷。
察觉到郎华娘的情绪变化,宁静远抓紧了她的手,同时也想明白了郎华娘的做法。在郎华娘看来,郎意是有“病”的,她主导了今日这场闹剧,便是郎意的药引,只要郎意喊出心中的恶,往后再慢慢教,“病”自会不药而愈。
而邬老头那一家子不过是郎华娘熬这副药剂需要的作料罢了,成为药渣之后的下场是什么呢?
宁静远弯了唇角,下意识的勾了勾她的手心。
郎华娘瞥了他一眼,“别勾引我,现在心情不好。”
宁静远:“…”好想揍她!
一颗药丸的药效也就到此了,躁火渐消,望着昏厥在墙根下的邬倩娘,抱着肚子翻滚的邬兰娘,披头散发的邬婆子,坐在地上发呆的邬承嗣,围拢在家门口看热闹的左邻右舍,邬老头傻眼了。
诡异的气氛凝滞片刻,“嗡”的一下子,人群炸开了。
“我、我听见了什么,邬兰娘不是郎意亲生的?”狗子娘眨巴了几下眼,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兰娘子还说啥,她爹是名门公子?我的娘呦。”
“嫂子,你没听错。他家刚开始打架的时候,我正从门口经过,听了个一五一十,邬兰娘自己亲口说的,还说了好几遍呢,骂郎意是奴才秧子。”挎着菜篮子的栓子娘道。
“娘的,我之前竟然还同情那老不死的,原来他还是那样。”
“就你们傻信邬老头的话,我一早就说,这邬老头是狗改不了吃|屎。”
“哈哈,当年我就说邬倩娘被那个外地人给睡了,你们还不信,这回信了吧,崽子都给人家生了。”
“郎女婿也真是可怜,给他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到头来儿子女儿还是替别人养的。”
“…”
嗡嗡的,说什么的都有。
正在此时,三辆马车陆续停在了人群之外,头前一辆包着藏青色暗金纹的套子,像是男人所用,后头一辆则是珊瑚色的套子,顶端流苏玉珠垂挂,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的风格,最后一辆则是灰扑扑的,马车一停,王胡子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厮。
“老爷,郡主,到了,请下车吧。”王胡子把脚凳放下,恭敬道。
董清妩在青燕的搀扶下,下得马车,瞥一眼由两个小厮架着腿小心翼翼抱下来的董昌硕,露出了一抹冷笑。
“让开、让开,福安郡主驾到,还不跪地相迎。”王胡子扒拉着人群呼喝。
“郡主?”
村民都是长眼的,见来人穿戴不凡,就知道是贵人,不自觉的就让开了一条道。
董昌硕急着向宁静远示好,催着小厮快点进门。
福安郡主紧紧跟随在侧,倒也仪态万千。
董清妩先迈了一步,蓦地,被人从后背推了一个踉跄,抿了下唇,自觉往旁边站了站,露出后面打扮的娇艳欲滴的董眉娘。
董眉娘托了托精心所梳的飞星逐月髻,假惺惺笑道:“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你先吧。”董清妩淡淡道。并不在外头和她一般见识。
“那就多谢姐姐了。”董眉娘横董清妩一眼,扭着肥臀,紧跟在福安郡主身后走了进去。
冲着董眉娘的后背,青燕重重一哼。
抚顺被春风吹起的额前碎发,董清妩笑了,如斯迷人,道:“咱们也进去,看一出好戏。”
世上真的有那么巧的事情吗,没有血缘关系,却长的那么相像。
也许真的存在这样的两个人。
但当事情发生在董昌硕身上,董清妩更愿意相信,她那个爹所表现出来的情深似海、洁身自好都是虚伪的。
院子里,郎意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他打了邬倩娘,打了邬老头,他反抗了。
看着自己的双手,郎意有一阵的不知所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暴躁的时候。
看出了郎意的退缩,邬老头立即哭道:“郎意啊,你还是人吗,倩娘她有再多的不好,那也是你的婆娘啊,你竟然狠心的甩她去撞墙…”
邬老头是准备倒打一耙的,他不关心左邻右舍怎么看,只要拿捏住了郎意,之前发生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在他心里,郎意是很好摆布的人,这个印象根深蒂固,并不是郎意一朝发火能改变的。
闻言,郎华娘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郎意的回答,并在心里下了决断,如若郎意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那么,她会彻底放弃郎意。
“你们走吧。”郎意垂着眼眸,开口了。
“什么?”邬老头不敢置信。
“滚!”趁着自己还有勇气,郎意蓦然一喝。
郎华娘笑了,懒懒的靠着宁静远,“不错,没白费我的药。”
“是什么药?竟然能控制人的情绪。”宁静远试探着问。
“什么药?我也不知道。”郎华娘随性的道:“就叫心底恶吧。”
宁静远不得不服气的道:“好名字。虽然头一回知道,恶,也能治病。但不得不说,你的医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虽有时混蛋了点,但,很好。”
郎华娘一把掐他腰肢肉皮上,“我就喜欢被夸奖,再夸几句?”
宁静远疼的龇牙咧嘴,抓住那作乱的手指,压低声音,“松开!”
邬老头被吓了一跳,才要说话,就见院里来了人,当他看清董昌硕的长相,立时张大了嘴,怒气上涌,“重石页,你个大骗子!”

 

第32章 见风使舵
蓦然听到邬老头喊出的名字,刚进门的董清妩脑海中灵光乍现,心里下意识的反应是:董字去掉草字头,便是重,硕字拆开,便是石和页,那么重石页是哪三个字就不言而喻了。
由此可见,华娘的猜测没有错。
想到那日早上闻鸟鸣醒来,忽然发现身边躺了一个人,吓的她几乎尖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华娘这不正经的便笑嘻嘻道:“清妩美人,你想不想多两个兄弟姐妹啊。”
于是她便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今日来了邬家村,受华娘之邀,看一场戏。
拆穿那个爹,对董清妩来说,真的一点压力也没有。如若可以,她希望能借由此事让母亲看清她心心念念的所爱是怎样一个虚伪的斯文败类。
院子里有很多人,但是董清妩还是很快看到了郎华娘,东南角,靠墙根处,地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宁远侯并腿站着,而郎华娘就坐在他的脚面上,托着腮,一脸的兴致勃勃。
董清妩抚额,心道:这丫头可真会找地方坐。能把宁远侯的贵脚当板凳坐,她也算是胆大包天了。不过,宁远侯怎么会甘愿让她坐?
想到华娘的霸道,董清妩笑弯了一双明眸。且不论宁远侯为何会沦落在这小山村,他落入华娘之手,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学乖的。
郎华娘也看见董清妩了,四眸相对,皆笑了。前者的笑意味深长,后者的笑娇嗔之中略带警告。
“重石页,你还敢回来!”邬老头“嚯”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向董昌硕。
董昌硕才接上腿骨,可受不得冲撞,王胡子忠心,眼疾手快,横斜里冲来一把将邬老头推个趔趄。
邬老头愤怒抬眼,一看王胡子的脸,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你个龟孙子,你看看我是谁,当年你们主仆骗了我闺女的清白,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一走没有音信,你们难道忘了不成?”
邬老头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回忆自己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就吃了两次血亏,一次是养了郎意父女俩这对白眼狼,另一次就是被重石页、王老虎那对人模狗样,声称是来自燕京世家大族的主仆所骗,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见重石页,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肉!
但是邬老头是个很会计较得失,察言观色,有理智有决断的人,所谓人靠衣装,邬老头再见重石页,第一眼认出了他,第二眼则注意到了他的穿着打扮,第三眼则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乃是淮安王嫡女,嫁妆丰厚,不缺贡缎锦绸,今日她穿了一件织金如意云纹交领衫,领边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鸟细纹,下边穿一条凤蝶牡丹马面裙,裙摆同样用金丝线绣出了繁复的花纹。
如此的面料和绣艺,绝对不是普通商户能有的。
邬老头心想:当年重石页兴许没说谎,他真的出身世家大族,但是碍于家中父母或其他缘故,才没有回来迎娶倩娘。既如此,反正我的家财没了成了穷光蛋,也把郎意得罪狠了,有承嗣在手,不如赶紧抓住重石页不放,记住他,兴许我还能东山再起。
想罢,邬老头的态度就没有一开始强硬了,还做出一副伤怀慌乱的样子,一把把邬承嗣拽到董昌硕跟前,“三小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是谁吗,姥爷现在就告诉你,这就是你亲爹。”
“什么?”福安郡主一把捂住了嫣红的小嘴,双眸立时水雾迷蒙,不敢置信的望着董昌硕,捂着心口,摇摇欲坠,泣音颤抖道:“硕哥,这是怎么回事?”

 

第33章 贱人送做堆
不过是睡了一个自愿送上门的村女,当年他只当是一夜风流,风流完了就完了,像喝口水吃顿饭那么简单。
更何况十多年过去了,他又要想着哄骗福安郡主以求得到淮安王的提携,又要想着升官发财,又要想着寻隙偷个腥养个歌姬,日日月月忙的不可开交,哪会费事去记那一场可有可无的风月小事。
此番再见邬老头,眼前之人虽沧桑了许多,却清晰可辨是当年那个小地主,猛的一下子就唤醒了他几乎遗忘的记忆。
当年他还在翰林院做翰林侍读,因杭州曾是太上皇和太后故居之地,当国子监上书要求在南方建一座清远书院的时候,陛下就亲自圈定了杭州,并亲点了几个翰林侍读陪同国子监祭酒一起来杭州选址,他便是那其中之一。
杭州管辖着七个县,他陪同国子监祭酒下来后,七县县令争相设宴款待,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银财宝,都想让清远书院落在自己的县内。
望着那些送上门来的美人财物,他是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伸手,因为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是出了名的清廉高洁,他自己推了那些宴席和美人不算,也勒令他们这些翰林侍读不许收受贿赂。
他不知道别人收没收,反正他是没收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那时他已娶了福安郡主,也借淮安王的力被选入翰林院,做了翰林侍读。翰林院啊,那是天下学子做梦也想进的地方,自古就有非翰林不为相的俗语,这里也是最接近天子的地方。
翰林侍读,就是陪帝王读书讲学,给帝王解惑的人。那时承乾帝才将弱冠,是真正的少年天子,若能得到这位少年天子的认可,前途将不可限量。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元斐、洛山柏、赵梦澜这三人将他压的死死的,陛下读书、骑马、狩猎都只叫这三人陪同。
陛下被这三人把持,别人自然没有出头之日。
他有想过利用淮安王府的势利逼退其中之一,却在弄清这三人的背景之后,彻底歇了心思,并生绝望之念。
周元斐,周老相国之子,太后娘娘的表侄,陛下可称一声表哥。
洛山柏,鲁国公之子,太后娘娘的侄儿,陛下亦可称一声表哥。
赵梦澜,倒是和陛下没有亲戚关系了,却是神龙朝一将一相一奸商里头的雅相之子。
而他呢,不过是编竹丝画起家的小商人之子,若非他考上探花,若非他娶了福安郡主,根本接触不到那三人的圈子。
他有读书人的傲骨,可是他再傲也有自知之明,他和那三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他怎么和人家争?
只能叹息自己投胎时没赶上好人家吧。
一开始还不甘心,想用自己的才华吸引陛下,想用自己高洁的品行和他们交朋友,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站到和他们同等的高度,可是…
人家根本看不起他!
陛下也只把他这颗珍珠当鱼目!
他只能屈服于现实,只能埋没在翰林院,这一蹉跎便是整整三年。
当他看着那三人步步高升,前途锦绣,他眼红了,他不甘心。遂想道:那三人如果不是有那样显赫的家世,他们还不如我,凭什么他们步步高升,而我却只能默默无名。
于是他振作了起来,讨好福安郡主,让福安郡主去求淮安王,于是他有了跟着国子监祭酒出来认识真正官场的机会。
机会来之不易,他坚决不会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他要让自己清名远扬,要让国子监祭酒对自己印象深刻,只要他能在陛下跟前说自己一句好坏,能让自己在陛下心中留个印象,自己就有外派做官的机会。
以前他觉得娶个郡主便是一步登天,类似县令这般七品芝麻小官他不屑做,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与其永远被埋没在翰林院做枯燥的学问,还不如去做官舒服。
县令,一县之长,他就是最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升迁的机会。
于是他走出了燕京。这一趟差事下来,就让他知道了做外官的甜头。
因青槐镇有山有水,风景秀丽,于是清远书院的地址确定了。
国子监祭酒也不是个太死板的人,差事办好之后,就给陪同他下来的翰林侍读们放了几日假,让他们自己去玩。
苏杭山水甲天下,并不是吹嘘。
就是在他游览山水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邬地主,并被热情的邀请到了家里,当他察觉邬地主有意把女儿许给他的时候,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接受了。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儿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长相还好。
他是用了假名的,并且编造了身世,而且不日就会返京,所以他肯定这个小地主不会找到他,于是他就秉着游戏人间的心态,睡了那女子一夜,一夜他就种出个儿子?!
那这十多年来他为了想要个儿子承继香火,不断宠幸家里的妻妾和外头的私宠算什么?
那么多良田美地,都比不上十多年前偶然遇上的荒野地?
董昌硕下意识的断定是这个小地主要设套治他,但当他略微一瞥邬承嗣的长相之后,惊讶的瞪大了眼。
是谁的种,长谁的样儿,不说像个十成十,但总归让外人一看就知道,哦,这是一家子人,哦,那是谁谁的儿子。
此刻,邬承嗣的长相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脸。
那迥然有光、尾稍上挑的大眼,那浓淡有致的眉,那高挺笔直的鼻,整体一看,那给人斯文俊秀的第一眼感觉…
这就是他的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董昌硕又是喜,又是恼,喜则是终于有个亲生的儿子了,恼的是这家子人没有眼力,认亲不分时候,当着福安郡主的面儿,让他一时想不出说得过去的解释。面上情绪就直观表露了出来。
“硕哥,你回答我,他不是你儿子对不对?你没有背叛我对不对?”福安郡主悲痛欲绝的微扬了声调。其实当她看见董昌硕的神情,她心里就有了答案。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她要听董昌硕亲口说。
邬老头生怕董昌硕否认,又把邬承嗣推到福安郡主眼前,“这位贵人,你仔细瞧瞧,这孩子的相貌是不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就是他的儿子。”
“你闭嘴!”董昌硕恼恨的瞪了邬老头一眼。
邬承嗣忘记了和自己发誓要孝顺的郎意爹打架的事儿,他咬住嘴唇,微微发抖,有些激动又有些怨怪的直视着董昌硕,哭道:“你用了假名吧,你骗了我娘和我姥爷,你骗的他们好苦,你是个骗子!”
董昌硕能凶邬老头,却不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儿子发凶,弥补父子之情还来不及。如若邬承嗣上来就认爹,他反要瞧不上,而现在他却是高看邬承嗣一眼。
“硕哥,你看着我,回答我。”福安郡主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猛的扯了一把董昌硕。
“爹,你才是生我的爹吗?”邬兰娘弄清楚了状况,激动的呼喊。
董昌硕傻眼了,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指着想要扑上来的邬兰娘质问邬老头,气愤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就睡了你女儿一夜,哪里又弄出个女儿?”
邬老头立马骄傲的抬头挺胸,道:“我们倩娘当年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村里人都知道,你不信可以去问。龙凤胎啊,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有我女儿这么好命的。”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们不要再说了!”福安郡主只觉心上被插了一刀,“啊”的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弱惨惨的哭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一边是让他惊喜的龙凤胎,一边是他官途上必不可少的靠山,董昌硕为难了,“婵儿,你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啊。”
家丑不可外扬,王胡子早一步把看热闹的村民撵了出去,关上了院门。
这一切的发生很意外,到了此刻,郎意滚动了一下喉结才明白了几件事,第一件事,邬兰娘和邬承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第二件事,他被邬老头一家子骗了,这一骗就是十多年;第三件事,邬兰娘和邬承嗣的亲爹找到了。
不管多沉闷老实的男人,被骗做了十多年的便宜爹,给那两个儿女付出了十多年的父爱,却蓦然发现崽子不是自己的,圣人都会愤怒。郎意撸袖子就想上去讨个说法。
“阿爹,没咱们什么事儿。”郎华娘抬手一拦,把一个茶盘放郎意手上,里头放了几碗清水,笑眯眯道:“爹,来者是客,咱们家没有茶叶,就用清水待客吧,快给客人端过去,还有我那个阿爷。”
“那不是你阿爷,从今往后,华娘你不许叫他阿爷。”郎意恼怒道,忽的回过神来,激动的一把抱住郎华娘,就像是抱住了自己的主心骨,抱住了整个世界,“华娘,你回来了,你没有抛弃爹是不是?”
郎华娘点头,“我阿爹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抛弃呢。”
站在一旁的宁静远不屑的微哼,心道:臭女人,连自己爹都调戏,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阿爹,请客人喝水,快去。”郎华娘催促。
“不给他们喝。”郎意生气的道。
“阿爹听话。”郎华娘安抚道。同时欣慰的想:这副药不错哟,我阿爹都会生气、会拒绝了。
“他们不仁,我们不能无义是不,阿爹快去。”郎华娘退了郎意一把。
屁,有人对你不仁,你能灭他们满门。宁静远恶意的想。

 

第34章 凤将还巢
骑在墙头上看热闹的人,赶也赶不走,董昌硕身为山长,还要清誉,虽然知道这个村子没人认得他,但他依旧小心谨慎。
遂,一行人转移到了堂屋解决问题。
郎华娘拉着宁静远,笑颠颠的跟去看热闹。
堂屋被一面土墙分割开了待客的厅和卧房,此刻董清妩坐在炕上,福安郡主则伏在她的怀里小声抽泣。
带来的帕子都被福安郡主哭湿了,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
青燕以及另一个大丫头在如斯气氛下,垂着头,恭敬站在角落不敢吱声。
郎华娘盘腿坐在炕上,将福安郡主喝干净的土陶碗放在手心手背翻转着玩,听的烦了,就道:“哭够了没有,烦人。”
“你放肆。”福安郡主猛的抬起头,怒视郎华娘。脸上泪痕犹湿,水眸散发狠光,再不复往日无害模样。
郎华娘嗤了一声,用蔑视的神态,明晃晃的看着福安郡主,恶劣的挑拨道:“你心中有恶有怒,你朝着外边正在说话的你男人去啊,你朝着那个勾搭了你男人的女人去啊。”
“你当我不敢吗?”在心头妒火的烧灼下,福安郡主狞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