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害怕…呜呜…打人的坏叔叔是不是又要来了…呜呜…”安承泽哭得及其凄惨,有鉴于他小孩子的身份,看戏的顾客也不走了,大家都离老太太远了些看着安承泽,对于这个仿佛年画娃娃般好看的孩子,常来的老客都知道他,又乖又懂事小嘴可甜了,省小的学生家长还知道,这可是年纪第一的好学生!
柳茹本来被安承泽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心急如焚,都顾不上去搭理老太太,急得团团转,她知道自家儿子,那可是被石毅捅个长长的伤口都不哭的倔强孩子,现在哭这么惨,谁欺负他了!然而听到打人的坏叔叔,柳茹又默了。别的她不知道,但是要设计到打人,柳茹自认为石毅的战斗力已经可以撂倒成年大汉了,基本上只有他揍人,没有人揍他,安承泽又怎么会因为打人的坏叔叔吓哭呢。
“小泽不哭,坏叔叔没有来,不要怕。”柳茹心下不明,但还是挺着自己儿子的,摸摸头安抚。
“可、可是…”安承泽哭得直打嗝,指着已经盘腿坐在地上打算撒泼的老太太说,“那天我就是看、看见,她、她和坏叔叔,一起打小华阿姨的,阿姨头都打破了,呜呜…”
柳茹:“…”
她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奸诈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那天…你帮小华阿姨,坏叔叔还打你,还抢了我们家的钱,呜呜…”安承泽哭得不亦乐乎,抱着柳茹可劲儿蹭。当小孩虽然不能施展抱负,但是某些偏门的战斗力,那是蹭蹭涨,尤其是对待难啃的骨头。
“你这个小兔崽子说瞎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老太太这下听明白了,麻利地站起来就要打安承泽。
柳茹本想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丢出去,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个计策,顿时护着安承泽,挡下这一下,也抖着身体说:“你打我可以,但是不要碰我儿子!去年过年的时候,好好一个腊月二十九,你们到我家里就把小华打一顿,还抢走我店里刚卖货的一千块钱,我看在小华和我这么多年姐妹的份儿不好做人,就没追究这件事情,没想到你变本加厉,小华今天为什么没来,是不是被你们打得起不来了,我要去看看她!”
“那一千块钱是你给小华包的红包!”老太太这下也顾不上撒泼了,这天大的屎盆子不能往脑袋上扣啊,就算她无知,也明白抢钱犯法。
可惜这话说,看戏的人都不信。这年头,一千块都普通人一年工资了,就算他们都知道茹记肯定是赚钱的,但是再赚钱哪有人给那么多红包的。
“是吗?”柳茹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要我说这话还是小华说了最算数,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小华,让街坊邻居们也都评评理?”
她力气极大,老太太几番挣脱不开,急着说:“小华都被你累病了,怎么去看!”
“那更要去看了,我掏钱送她去医院怎么样,验验她到底是累病的,还是你们打的!”柳茹一声喝斥,彻底把老太太说傻了。
人不犯我,我不烦人。郭小华自己家里的事情,无论如何她这个外人都不能插手,否则就是破坏夫妻感情里外不是人。可人若是犯到她头上,柳茹也绝对不会做小伏低,任人欺凌。
巴掌怎么扇过来的就怎么扇回去,想讹她的钱?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讹谁!
安承泽慢慢地慢慢地蹭到柳茹背后,露出一只哭红的眼睛看着现在百口莫辩的老太太,心中为母亲点个赞。
很好,学会了有些事不是靠蛮力解决的,对付这种人,必要的示弱其实是以退为进。为什么来讹诈的是老太太而不是郭小华的丈夫,正因为柳茹本身是单亲妈妈,若是个大男人纵然是个瘸子也是欺负人,所以要老太太出马才行。
安承泽用柳茹的衣服擦擦满脸的泪水,藏在母亲身后,功成身退,接下来只要看戏就好。
靠着柳茹虽然瘦弱但十分笔直背脊,安承泽觉得,有靠山真好!
第30章
老太太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下灰溜溜滚蛋了,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可是柳茹和安承泽都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郭小华的家人定然是见到那高额的工资和红包而心生嫉妒,同样是一个单位的下岗工人,凭什么柳茹一个女人就可以赚那么多钱,而他们家的儿子就只能待在家中。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其一,看柳茹是个单身女人好欺负是其二。
依安承泽猜测,大概从去年过年郭小华拿着那么多奖金回家,歹念便已经生了出来,之所以能憋到现在,只怕也有郭小华的功劳。只可惜昨天郭小华回去不肯再吃药,激起了母子俩的这段日子一直压着的情绪,只怕昨夜郭小华被打得不轻,说不定连爬都爬不起来,所以才会无法来上班,任由婆婆来找事。
无良母子的想法估计就是讹诈,想把柳茹的店据为己有。在柳茹大半年的努力下,建省谁不知道有个茹记糕点,要是能把店抢来,那就是得了生蛋的鸡。安承泽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黑暗,他当时觉得母子俩最多会撺掇郭小华偷钱,谁知道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也没想到这二位居然极品到这个程度。
下午将今天做好的糕点卖光后,柳茹便关了店门,牵着安承泽的手回到后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室内气氛很凝重,安承泽却不算太着急,柳茹这是在生气他说谎呢。果然崩了一会儿汉子柳对自己儿子永远没办法发火,最终只得抱住安承泽说:“怎么学会说谎了?”
安承泽靠在母亲充满糕点香甜的怀中,埋头进去,露出的耳尖都红彤彤的。他闷闷地说:“不是说谎,小华阿姨就是整天被打,我都见过,在老房子的时候,那时候看到小华阿姨就好害怕。”
他的确没有说谎,之所以几十年后还能记得年幼时的记忆,的确是因为那是郭小华的惨状深深地刻进安承泽心里。前生他和柳茹离开建省后便没再联系郭小华,后来母亲去世,他在安家有一点势力后,就偷偷的将柳茹的坟迁回建省,京市的繁华不适合前生的柳茹,安承泽私心里认为,她还是喜欢母子相依为命的建省。
那时回到建省,探望了已经年迈的外公外婆,柳茹的家人虽然嫌弃她丢人,但都是实诚的乡下人,将小女儿一直供到大学,又怎么会不疼不爱,只是柳茹确实丢了人,他们气得慌。但是从柳茹今生能轻易借到四轮车和钱来看,老家的父母虽然给她脸色并且时不时骂上几句,但真的是打是亲骂是爱。老两口哭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给柳茹出学费的大舅舅也是沉默不语,生活压弯了他的腰,妹妹的死也给了他极大的打击。家里有些钱的堂舅更是一拳砸在地上,那个从小梳着两个辫子跟在哥哥们后面被虫子吓得哭哭啼啼的妹妹,不在了。
安抚过家人后,安承泽便投资建省农业机械化生产,让老家的人发家致富了一把。而在建省的时候,他也曾去看望母亲生前的朋友,郭小华是一个,可是那时她已经死了,比柳茹还要早。有说是乱吃药死的,也有说是被老板打死的,而她的婆婆丈夫讹诈了当时雇佣郭小华的老板一大笔钱后离开了建省,不知所踪。
今生在见到老太太来闹事时,安承泽不由得回忆起前生郭小华的结局,心中十分不忿。这些日子他与郭小华也有不少接触,那是一个本分、老实、知恩图报、努力向上的好女人,才不过二十多岁,那么年轻,在后世可以说是花一般的年纪。
果然安承泽在说过他害怕后,柳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搂紧儿子,也不再怪他阴老太太的事情。
她又何尝不知道郭小华的家人是个大麻烦,可是那会她为了工资,主动从办公室调到车间,什么也不会,周围人知道她单身带孩子老公跑了也都对她指指点点。那段艰难的日子是郭小华伸出援助之手,现在她有了能力,为什么不帮朋友一把。
事实证明,郭小华是个非常可靠的员工,这么些日子,有时钱就在她眼皮底下,她都没碰过一下。生意不好时她比柳茹还着急,生意好她乐得像自己赚了钱一样。学习制作糕点也非常努力,从来不偷工减料,实在是个好下属好朋友好姐妹。
“晚上我打算去看看你小华阿姨,”柳茹声音闷闷的,“她今天没来,我很担心。”
“我陪你去!”安承泽立刻说,尽管柳茹现在性格十分彪悍,但力气毕竟还是不如男人,而且他今天看那个老太太,别看年纪身板可是一等一的好,柳茹估计会吃亏。虽说打人犯法真要是吃亏可是告他们,可是为什么要挨打后再讨回公道,难道不能挨打前就把对手先拍一顿吗?
“不行!”柳茹拍拍安承泽依旧瘦小的肩膀,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同龄的小毅都快长成大小伙子了,小泽却还是年画娃娃一样,粉嘟嘟肉嘟嘟的。
呃…实际上安承泽虽然瘦小,但是生长速度其实是相当正常的,前生他也是十五之后才开始抽高,可惜没长多久,就被安志恒用毒品给坑了。反倒石毅那样子才叫不正常,蹭蹭蹭跟吃了化肥一样,脑袋眼看就要顶破天了。
说曹操曹操到,安承泽母子正联想到石毅时,游了一天泳的大男孩光着上身就冲进房里,直奔室内那口压井冲过去,压了好一会儿终于弄出冰凉的水,灌了一肚子。
安承泽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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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华的公公生前是国企的老领导,住的房子也是单位分房,虽然现在家境不好,可是房子却是建省最早一批的楼房。建省最早的楼房,想也知道石毅肯定也是住在那里的,于是石毅以回家为名赖在柳茹身边不走,安承泽以去同学家玩为名赖在柳茹身边不走。
柳茹:“…”
儿子很乖她舍不得揍,可是身边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黑小子,锤两下没关系吧?
确实没关系,在柳茹锤了两下石毅后背赶他走后,石毅轻拍胸脯,对安承泽挤挤眼睛,表示哥一点事都没有,扛揍没关系!比起柳茹不忍用力的粉拳,石师长的鞭子那可真是能抽死马!
安承泽扭过脸不去看石毅,虽然青春期的到来,原本二哈性格的石毅又多了一项让他看着不爽的习惯——臭美。青春期么,缓慢发展的心理与过度发育的生理造成孩子不协调的认知,比较明显的特征就是对自我关注增加,开始产生不服大人的叛逆心理,自以为已经成年了其实心智还很幼稚,想要做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是大人,却总是适得其反,成长与跟不上成长智商情商造成心理落差,导致孩子产生过度自卑和过度自信心膨胀的心理。
石毅这两点都没有,主要是因为他爹太强悍,饶是青春期也无法让他产生自己能撂倒父亲的想法,该犯错的还是还是得被鞭子抽。本来这个时候父亲总不在家缺爱的石毅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可他跟着安承泽一家混,安承泽的聪慧和柳茹的温柔让他完全没有寂寞之心,所以石毅青春期的唯一表现就是——得瑟。而且由于他在孩子们中本来就是老大,炫耀起来也没意思,于是他得瑟的对象就是专门那一个——安承泽。
真是…就算石毅现在像孔雀开屏一样整天炫酷,可实际上满身黑漆漆的他怎么也成不了孔雀,充其量就是个黑背,带着二哈属性的黑背。
敲开郭小华家门,九十年代楼房不流行猫眼,老太太打开门才见到是柳茹,当即就要摔门,却被石毅一掌抵住,硬是进了门。
“你们干什么!儿子,儿子!”老太太的声嘶力竭,自己的地盘被人强硬地闯进去,她肯定是害怕的。
她儿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安承泽不由得皱了下眉。前生今世他都没机会见一见这个男人,今日一见,真是十分之瞧不起。虽说是瘸腿,但生了一米八的个子,只有腿脚稍微不便,胳膊却是比郭小华大腿都粗。这样连四级残疾都算不上的轻微残疾,居然能以此为借口不工作!
柳茹的二堂哥,由于那时候不禁近亲结婚,她的大伯和大伯母是亲表兄妹,结果生下来的孩子中,二堂哥先天白内障加斜视以及瞳孔震颤,他几乎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只有一个模糊并且不断抖动的影子。也就因为这样,找了个邻村的寡妇,还带着小拖油瓶。可他二堂舅能吃苦,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除了卖东西时看不清钱需要老婆帮忙,剩下完全不用老婆,是个顶天立地的丈夫,夫妻感情特别好。前段时间还向大堂舅借钱做了白内障手术,眼睛好了些,干活更努力了。他老婆也疼丈夫,虽说重活不做,但是冬天家中永远是暖和的,不管二堂舅多早起来干活,永远能吃到刚做好的热乎饭。
残疾人,残疾人又怎么样,没见过残奥会么!而且眼前这位算什么残疾人,只是一个只会靠着欺负女人来显示自己大男子气概的窝囊废。
柳茹也是在看见郭小华丈夫时很愤怒,直接毫不客气地说:“我来看看小华,今天没上班也没请假,我有点担心。”
“她昨天回来就躺在床上起不来,我还想问问你把她怎么了呢。”壮实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柳茹,挡在他们面前不让进卧室。
卧室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柳茹眉头一皱,便要往屋里冲,男人伸手想拦住她,却被石毅一拳锤到墙角。
安承泽一个箭步冲上去,仗着石毅力气大把男人摔倒了,伸腿踩在他胸膛上,一脚接一脚地踹:“你敢打我妈,你居然打我妈,你个大男人跟我妈动手,你居然打女人!”
男人:“…”
他…他只碰到了衣角…
老太太见儿子被欺负,喊得嘶声裂肺便要上前去帮忙,偏偏石毅可不只是力气,搏击技巧也是相当给力,他几个转身,一边踹男人,一边连碰都没碰老太太,却就是不让她接近安承泽。
在两个小护卫的帮助下,柳茹终于进了卧室,一开门性格强硬的她差点没哭出来,郭小华竟然全身赤裸被绑在床上,嘴堵着,身上全是可怖的伤痕。她连忙冲上去将绳子解开,绑着嘴的布条也解开,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郭小华嘴里还有些饭粒,他们是怕郭小华不吃饭,硬将食物塞进她口中,接着绑上布条,让她吐不出去,最后只能咽进去!
郭小华咳嗽两声,一把抓住柳茹,沙哑的嗓子吃力地说:“柳、柳姐,他、他们想去你们家讹钱,千万…”
自己都这个模样了,第一句话却依旧是关心别人。柳茹深吸一口气,硬是忍下已经到了眼眶的泪水,小心翼翼地给郭小华穿上衣服,搂住她,轻拍她有些发抖的后背说:“去验伤离婚吧。”
郭小华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在柳茹怀中摇摇头。
柳茹叹口气,给她擦擦眼泪,逼她直视自己说:“你知道什么叫牲畜吗?就是被人养在家里,关在圈里,心情好的时候喂两口饭,心情不好随便打骂。牲畜之所以是牲畜,是因为它们不懂反抗,人家给它口吃的,它就把之前的监禁和虐待都忘掉,你是人还是牲畜?”
柳茹的话相当刻薄狠毒,半点不给心灵受创的郭小华余地。哀其不幸,但同样怒其不争!柳茹与郭小华丈夫也是一个单位的,自然认识,夫妻俩平时在外人面前还是不错的,那时她也认为男人就是脾气不好喝酒打老婆,这样的毛病在当年甚至后世都很多,大家也都是劝和不劝离,柳茹亦是如此。可是去年她去了沿海地区,见识到许多不靠男人自力更生的女人,也见识到不合则分的婚姻,明白幸福是自己给的,别人再好也给不了,女人要疼惜自己。如果郭小华的丈夫只是脾气不好也就算了,可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他还算个人吗?
她的话刺激到郭小华,郭小华从来没想过,柳茹会这么说她,几乎是带着侮辱性质的语言刺痛了她的心。
柳茹捧起郭小华伤痕累累的脸:“你要还是个人,今天就跟我走出这个大门,去医院治疗也好,验伤也罢,随便你;你要是连这个门都不敢走出去,那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死活,拿了这个月的工资麻溜的离我远点,我雇不起你后面那两头狼。”
郭小华哭了,她紧紧抱着柳茹嘶声裂肺地大哭,本来已经喊哑的嗓子此时竟发出如破风箱一样的赫赫声,又难听又让人心酸。她哭了一会儿,紧紧抓住柳茹的手臂,低声说:“我、我去医院,他们昨天把刚熬好的药灌进去,我现在胸口还有点疼。”
滚开的药居然就这么灌?食道只怕都要烧坏!柳茹气得握紧拳头,她觉得自己要是走出这个门,只怕会控制不住狠狠地揍那两个人一顿,别说她不尊老!
扶着郭小华走出房门,两个在悲伤和愤怒中的女人都有点呆。
男人和老太太并排蹲在地上,身上没什么伤,石毅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条皮带,正往男人身边的墙壁上抽。皮带击打在墙壁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响一下男人惨嚎一声,其实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皮带根本连碰都没碰到男人。而老太太听到儿子喊声想扑到他身上,可是安承泽站在她身边,一件她有起来的意思,脚尖就迅速往穴位上踢,老太太全身酸麻,说什么都爬不起来。
柳茹:“…”
这是她儿子,她儿子?突然感觉头有点晕,一定是石毅教坏的!
郭小华望着男人没出息的样子,突然一片心如死灰。他是她的天,他帮助了她的家人,让她弟弟娶个老婆,拿了钱给她爸爸治病,还给她城市户口,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曾几何时,这个男人是她心中的擎天柱,高大威武,就算是瘸子又怎么样,他站在她面前,就能挡风遮雨。可是现在…呵呵,皮带而已,还没抽到过他身上就叫成这个样子,何等的窝囊!一个皮带而已,他也曾抽过她,为什么抽的时候没有觉得她也会怕,她也会疼!
摇摇头,看都没看两人一眼,便收拾了一下身份证离开了房间。石毅和安承泽随后跟上,老太太和男人想追,石毅回头一比划拳头,两人立刻蹲下身,不敢起身了。
出门就叫了辆车,直接去医院。建省省会医院以前不算好,主治医生上班开诊所,护士小大夫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夜班根本没人管,麻醉师不喝酒据说都不会用麻药。不过两年前新上任一个女院长,极有手腕,高压严政策,不干活就开除,这么一来医生护士反倒尽职尽责,来医院看病的病人也多了起来。
他们很快在急诊住下,大夫帮郭小华做了检查拍了片子,那个已经中年看尽人世凄苦的值班大夫气得都快喊起来:“两条肋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地方,还发生了婚内强暴!还有她的食道,得做胃镜看看是不是发炎了,这段时间不要吃凉、烫、辣的东西,我会给她开验伤证明,还他妈是不是男人。”
柳茹叹口气,陪着郭小华,让两个小的赶快回家睡觉。安承泽知道建省医院管理严格,派出所在医院门前都有值班室,那对母子要是来闹正好,关个拘留所离婚更简单了,于是便放心地和石毅一起回家。
自觉立功的大男孩又开始在安承泽面前展开黑不溜秋的屏:“哥刚才厉害吧!真是没出息,打在墙上都吓成那样。要我说就直接用鞭子抽,抽得比小华阿姨还惨!”
郭小华自己没有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就格外亲切,她虽然不偷钱,但曾多次在柳茹默许下给石毅零花钱并且给他留新做出来的糕点,对石毅和安承泽也是格外的好。石毅喜欢这个阿姨,见到今天那一幕,也格外恨他丈夫,听到医生的诊断后,特别后悔当时没抽死那对母子。
“你想进少管所吗?”安承泽白了他一眼,就算石毅是未成年人,但以他那吃了化肥的个头,真到了法庭上,只怕也会被重判。
石毅从那浓浓的鄙视中听到一丝关怀,他伸手搂住安承泽的肩膀:“哥厉害吧,就说哥以后要罩着你的。”
这话他说的真不容易,这么些年,在汉子柳茹和九阴真经安承泽面前,石毅再厉害也只有灰溜溜听话的份儿,男子汉气概?那玩意能吃吗?终于有了一次表现的机会,他大男子可以挺胸抬头站在这对让他温暖的母子面前保护他们,不用安承泽夸,石毅也相当有成就感,美的鼻涕冒泡了都。
这次安承泽倒是很认同地点点头,他没想到男人会那么高壮,要是没有石毅柳茹一个人去,只怕是要吃亏的,这次的确多亏石毅。他踮起脚摸摸石毅的头发,手感确实不错,硬硬的头发茬扎得手心有些痒,却又无比的熨帖。
“做得好,亲哥~~”安承泽在加了个表扬的上调音。
石毅被久违亲哥说得差点没飘起来,完全没意识到,安承泽的语气怎么和程飞摸他们家狗头说“干得好,大黄~”时一模一样。
他也伸手捏捏安承泽的脸蛋,视线落到安承泽一对饱满的耳垂上,有点心猿意马。说起来石毅自小有个怪癖,可能是因为自己耳垂小经常被人拿来说事,他就格外羡慕耳垂大的人,总是想上去捏一下什么的,可是这动作又有点丢人,于是孩子王便从来都是心痒并忍耐着。
可是今天有点忍不住呢…
瞧了下安承泽好看的脸,黑小子还是收回手,左手掐右手,右手捏左手,硬是忍住了!
他真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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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柳茹在医院照顾郭小华没有回来,第二天安承泽和石毅取了些钱,在门面上贴上“东家有事,歇业几日”的通知便去看郭小华。石毅路上买了两瓶饮料,安承泽挺喜欢那时候的啄木鸟果茶,便接过来喝,难得的冰镇饮料让他身上一阵舒适,开始思考日后茹记出奶茶咖啡冰淇淋等饮料的可能性。
一边喝着山楂果茶一边走进病房,一进门两个一看就是典型农村老夫妻的人在郭小华病床前哭。女人哭完了还说:“女儿啊,我命苦的女儿啊,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牲口啊,日后可怎么过日子。”
柳茹已经听他们哭了一会儿,心有些烦,这对父母居然完全没有离婚的意识,便冷冷开口道:“没什么不能过日子的,他走他的阳关道,小华过小华的独木桥就是了。”
郭母抬起头来,看了柳茹一会儿,愣了一下后又开始哭:“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哟,这住院得花多少钱啊,要不咱别看了,就这么回家吧!”
安承泽一个忍住,喷了,正好淋了女人一头,又甜又凉快。
第31章
重男轻女在那个年代尤为严重,郭家能够几乎将郭小华卖掉来给弟弟结婚,想来对这个女儿也不会太重视。看郭母哭泣的样子,应该是真心疼,但是也真舍不得钱给郭小华看病,她的表情很为难,最后都变成了愧疚,依旧是决定牺牲女儿。
当然这些愧疚现在都变成了尴尬,满头满脸的啄木鸟果茶,安承泽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无论如何都是最爱孩子的,就是那对人渣母子,在看到自己高大的儿子被威胁时,老太太也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的。母爱如海,柳茹如此,老太太如此,安志恒的母亲也是如此,可惜也是有特例的。
安承泽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个惨烈啊,好似要把肺部咳出来一般。柳茹无奈地看了眼安承泽,眼角跳了跳,这孩子不会又是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安承泽咳嗽是为了掩饰尴尬,可喷果茶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惊到了。柳茹了解自己儿子,石毅却是有些慌了手脚,把果茶接过来,不停轻拍安承泽的后背,眼中满是关切,他是真把这个弟弟疼到心坎里去。
柳茹叹口气,再欠揍也是他儿子。从床头拿出一卷粗糙的卫生纸递给郭母,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这孩子最近感冒。”
郭母摇摇头,拿起袖子擦擦脸,没接那卷卫生纸。尽管那个年代卫生纸破得现在扔公共厕所里都没人愿意用,但在郭母眼中,那依旧是非常高级的东西,她舍不得用。她已经很久没和郭小华联系了,以前每次联系都是要钱,自从知道她和丈夫下岗后,郭母也不再好意思向女儿要钱。倒是从去年年底开始,女儿总是会托人捎回来钱,她也就收着了。她不知道女儿的钱是怎么来的,自然也就不清楚柳茹现在很有钱,她只是隐约记得柳茹是郭小华的朋友,也是下岗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