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还没有上,两人不着急吃,对视一眼便出了门。他们走后柳茹疑惑地看向安承泽,安老狐狸微微一笑,将之前在童军时的恩怨简单讲了讲,石毅在对柳茹说这段经历时,重点是夸安承泽,关于杨贱人的事情却一个字没提,想起就恶心,完全不想提。
柳茹是过来,自然知道男孩子小时候偶尔掐掐架没什么关系,这是正常的自然竞争么。而且从安承泽的叙述中她觉得杨峰也是个好孩子,又大方又讲义气,值得交往。至于他们俩出去饭钱了一下恩仇…呃,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个架而已。
过一会儿菜齐了,安承泽起身走到门外,对不远处小胡同里正往死里掐的两个半大小子说:“吃饭了,我数到三你们俩要是还不来吃,我就把饭喂狗。一、二…”
二字放发音,两人便争先恐后地跑进饭店,柳茹抬头一看,呵,头发也乱了,身上也脏了,扣子也掉了,外衣也散架了,脸上也挂彩了,真精彩,真不知道小泽是怎么把打得这么激烈的两人给叫回来的。
“洗洗手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柳茹语出惊人,却让杨峰和石毅更为喜欢,大人只会训他们,没想到还有支持他们的,真是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阿姨。
这二位吃饭也吃不消停,一边吃一边抢,石毅吃什么杨峰就吃什么,而且速度一定要比对方快。没吃几口两人的筷子就夹在一块排骨上,谁也不肯松手,桌子中间的盘子一会儿靠近石毅,一会儿靠近杨峰,整个桌子都在颤抖。安承泽迅速夹几口爱吃的菜,抱紧碗不放手。
果然,杨峰仗着年纪大力气大终于将盘子拽到自己面前,石毅一着急上手便抢,杨峰不甘示弱,抡起拳头…
嗯,半个桌子的菜都被这二位都砸地上了,他们居然还在掐。
柳茹面无表情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够了!”
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两个少年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面色迟疑,之前不是还支持他们打架呢么,现在怎么生气了?
“我是觉得男孩子有点血性没关系,反正你们现在还小,只要不用凶器不打出事就没事。可是我没说过,你们可以在餐桌上别高低,浪费粮食!”柳茹指着满地狼藉怒斥道,“难道你们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吗?”
杨峰石毅沉默了,教过,以前在幼儿园时,每次吃饭还要背一遍才能吃。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们,每一粒饭粒都是用农民伯伯的血汗换成的。
“好,知道就行。”柳茹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说:“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打的盘子碗我也负责,不过就这么多饭菜,多了没有。”
两人低下头看着桌子上仅剩的一盘凉菜,傻眼了。卧槽,他们为了这段饭,特意饿着肚子呢!
已经把足够吃的饭菜装在大碗里的安承泽埋头苦吃,淡定围观。
活该!

第28章

茹记糕点前几天都是凭传单来买东西的顾客,货卖的非常快,但等大部分传单都回收销毁后,顾客便越来越少了。整天赖在安家不走的石毅有些着急,郭小华也替柳茹着急,她知道柳茹这是孤注一掷将钱全都投了进去,万一赔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整天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就差冲到门外双臂张开拦到大街上劫客了。
倒是糕点店一大一小两位老板丝毫不急,柳茹是真的心宽了,其实这段日子在广州,仅是打工就攥了不少钱。她在国企一个月工资二百在建省已经惹人羡慕了,可是在广州,她一开始做的是服务员的工作,只是拿着身份证登记后便上岗了,并没有出示她认为早就没什么用的学历。后来老板见她普通话标准,谈吐十分大方得体,便仔细询问了一下,发现她竟然是全日制大专学历,在那个中专就相当牛气的时代,大专生已经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那般稀有了,而且柳茹确实有那个能力,便被升为经理,处理得事情更多,更锻炼能力,薪水也是让她吃惊的高,一个月居然有六百块那么多,这还只是试用期,转正能有八百!
回想起在建省时为二百块自豪的日子,柳茹真的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太愚昧无知了,是只守着一方天地的井底之蛙。的确现在糕点店有可能赔,但是赔了又如何?不过是从头再来。房子还在,她和小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算建省待不下去,她去广州一样可以一个月千八百块钱。
人只要活着,就永远没有绝望的时候。
至于安承泽,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更不可能担心,而且马上就要到1992年了。1992年1月,著名的“南方谈话”明确提出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让华国改革开放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一时间涌现出无数私营企业,而现在柳茹正是要借着这股春风了。当经济体制改革后,南北贸易流通,市场经济飞速发展,建省大门打开,农村户口不断城市化后,建省的客流量可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茹记糕点占尽先机,只怕会成为内地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他怕什么,喜还来不及呢。
果然这种萧条的状态没持续几天便有了回头,毕竟茹记糕点的食物又干净又好吃,还不会甜的发腻,不仅小孩子爱吃,大人也喜欢。那个时候只要口碑好,就不怕人不知道,更何况茹记糕点的位置又是靠近市中心,自然有人来。
一个月后,就算没有买一赠一的传单,大家也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从南方购置的机器和调料才卖2、3角钱其实并不贵,有孩子又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都会时不时地来买上一点。像第一天销量过万是不可能,但卖出一两千个糕点还是很容易的,毕竟除了攥着零钱的孩子,只要来买东西的大人,谁会只买一个呢。
犯愁二人组终于露出笑容,郭小华热情高涨,接人待物也有了些长进。她虽然长相只是清秀,可胜在年轻,柳茹又特意拿了一件从广州买回来的小西服给她穿,精精神神的站在店里,十分打人。两位年轻女士穿着西服开的店,从形象上来看,已经胜过当时其他店面一大截了。当时建省唯一穿制服的店,只有最大的最豪华招待外来客人的酒店才会穿统一制服,这么一对比,茹记糕点简直就是高大上,而且糕点还很便宜!大酒店上百块才能住一晚,茹记糕点却只要2角钱,并且只要消费超过一块钱,就能拿着托盘在店里的秋千凳子上玩!
随着糕点生意的渐渐红火,又一年寒冷的冬季到来了。安承泽今年穿上柳茹从南方买来的白色羽绒服,站在雪地漂亮得像一只小奶狗,谁看见都想过去捏一下。而石毅到了冬天也变白一些,个子又长了不少,已经快到170了,这在当时看来真是相当不可思议。
值得一提的是,杨峰已经快180了,逼得石毅每次见到他都冒火。
由于安承泽和石毅走的近,两人战斗力又都十足。石毅拉仇恨的功力太强大,之前有五年级的学生想教训石毅却又不敢对他下手,便十分卑鄙地对安承泽下手,结果被白绵绵羽绒服的安承泽揍得哭爹喊娘,于是从此两人便有了一个外号——黑白双煞。
《射雕英雄传》已经传入内地,小伙伴们对天马流星拳的热情已经转移到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身上,毕竟比起动画片,还是真人更让人觉得贴近现实。用小伙伴们的话说,石毅就是降龙十八掌,而安承泽却是九阴真经,真阴!
安承泽:“…”
又一个学期过去,石毅的成绩终于稳定在年纪前十,在安承泽的调教下,现在就算没有人看着,他也一样会乖乖写完作业复习好功课后再出去打雪仗。
九十年代北方冬季的雪还是很大的,不像二十一世纪后,全球变暖,温室效应之下,冬天的雪花也少了。那时候随便一踩雪没腰的时候都有,安承泽记得自己很讨厌雪,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年幼时永远走不完的雪路,一步一个深坑地蹒跚到学校,棉鞋和膝盖以下的裤子湿透,坐在教室里,冻得全身发抖,脚趾生疼。而回到家,却只有漆黑一片的棚户房以及永远不在家的母亲。
可是今年,望着外面飘如柳絮的雪花,安承泽破天荒地从内心泛出一股喜意。冲到院子里,没带手套的掌心太看,一朵鹅毛般又轻又大的雪花落入掌心,被热气融化,凉凉的,仿佛冬天在亲吻他的掌心。
少车,少行人,多树。安承泽爬到高处,望着被素裹银妆的建省,心中说不出的快乐。
一片纯白,洗净了一整年的厄运和不开心,只剩下最美丽的银,让天空都那么澄净。
他滚到雪里,拿起扫帚,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以他的技术自然能堆出非常好看的雪人,等石毅打过雪仗浑身是雪地来安家蹭饭时,却见安承泽站在一个和他同样高同样白同样圆嘟嘟的雪人身边笑,乐得立刻扑上去,往安承泽脖子里塞了一团雪。
安承泽:“…”
吃饭时,柳茹诧异地望着只穿一个背心的石毅说:“小毅,你的衣服呢?”
石毅打了个哆嗦:“都、都湿了。”
柳茹看看安承泽,后者平静道:“我衣服太小,他穿不了。”
“那去找找妈妈的…”
“你衣服是女式的,他穿着太掉价,”安承泽斜了石毅一眼,“是吧?”
石毅又瑟瑟抖了两下,硬撑着点头:“是、是,我是男孩子,怎么能穿、穿…”
握紧拳头,用力挣扎,最终还是十分“爷们儿”地说:“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
安承泽满意了,给石毅盛了碗罐头:“诺,你最爱吃的罐头,茹记手工制作,仅此一家,冬天也能吃到水果。”
石毅抱着罐头欲哭无泪,小泽给他罐头他很开心,可是这不是热罐头,这是刚刚从仓库拿来的冰镇罐头,还带着冰碴呢!
柳茹摇摇头,算了,孩子闹别扭,肯定又是石毅惹她家小泽了。小泽有分寸,不会把小毅冻坏的,她放心。
这一个银装素裹的冬季,留在安承泽记忆中的,是雪城、雪人、雪仗以及满身是雪裹成一个白球的少年石毅。这一切都被他想方设法拍照珍藏在相册中,这是他留给未来自己的礼物,无价之宝。
临近新年,茹记又推出了糕点礼盒,五块钱一盒,里面有24个小糕点。如果单买的话,这种糕点五块钱可以买25个,可是买回家自己吃这样可以,要是去走亲戚还拎着个塑料袋大包裹就不好看了。这时一个看起来高档精致的礼盒拎着去走亲访友多有面子,不过多2角钱而已。
于此同时,在腊月二十三那天,茹记又推出了十块一盒的精装手工糕点,十块钱可是很贵了,糕点却依旧只有24个,这就让人疑惑了。偏偏这个贵的糕点反倒还数量有限,售完为止,多了就没有了。打听一下才知道,原来十块的糕点是大厨纯手工一个个捏的,费的功夫是普通糕点的十倍,味道也是手工的好,金贵着呢。虽然那时没有什么手工机器的观念,但还是不乏有钱人去买这些手工制品,这可是大厨亲手做的呢。
二十三身在部队一直没法回家的石磊收到来自茹记送的糕点,不多,二十盒手工,价钱却已经两百元了。石磊打开一个,咬在口中,绵软香甜,犹如记忆中的女子…呃,还是算了,记忆中那个是拳打占位汉脚踏拖拉机的汉子,绵软什么的,只是幻想。
就算已经过了吃甜点的年纪,对于柳茹亲手制作的这些少糖又香的面点,石磊却还是很喜欢,正窝在办公室里偷偷吃呢,政委来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政委批评了石磊这种吃独食的行为,过节了,战士们都想家,当领导的要体恤下属,就算是纪律严谨的部队,也不能没有人情味啊。分了分了,给过节回不了家的兄弟尝个鲜,最近茹记很火呀,听说家里都堆着几盒茹记的糕点呢,还不是手工的,手工的不好买!
可怜石磊才回味到一个味道,其余就全被如狼似虎的军汉们给分了,政委同志最过分,利用职务之便抢了两个,两个,他才只吃到一个。政委珍惜地咬一口糕点耸耸肩,他还打算把剩下那个留给自己女儿呢,哼。
于是腊月二十七八这两天,茹记出现了很多穿着迷彩服拎着行李正要赶火车的年轻小伙子。这些是今年过年不轮值可以回家的士兵,几年没回家,买点新鲜的东西回乡下,茹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对于这些军汉们,柳茹没有卖他们礼盒,毕竟那是中看却不实惠的东西,而是让他们论斤称,称翘得高高的,说是一斤,其实得有一斤半。
腊月二十九中午,郭小华拿着柳茹给的红包激动地红了眼睛,以前国企月薪200,丈夫240,那时候两个人月薪440块钱,生活还是很轻松的。后来企业破产,他们夫妻双双下岗,她在外打工一个月只赚到一百多块,生活十分艰难。柳茹雇她是讲好一个月300块钱,比国企还多,她开心地应了。可是没想到,过年她居然拿到了一千块钱的红包,还说今年刚开业没干几个月给不了太多,明年会更多!柳姐真是他们家的贵人,郭小华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松,今年,可以过一个好年。
腊月三十上午,货基本卖光,柳茹关了店门,贴上初八到十五营业半天的通知,开始着手做年夜饭。
石毅此时已经完全变成柳家的孩子,反正过年那个家中也只是他一个人,还不如留在小泽这里呢。他和安承泽今年都是本命年,系着红腰带,穿着红背心裤衩,驱邪避灾。
终于有了假期可以回家吃个年夜饭的石师长一路飞奔到家,咦,屋子里是黑的?没人?
没有手机的日子找人真是困难,石磊只能找到石毅的小伙伴家问他的去处,好在程飞家距离他们家近,得知石毅今年兴高采烈地离开家,跑到安承泽家过年去了。
搓搓手,一声不吭就去麻烦人家了,好久没抽儿子,略痒。
一路奔到柳茹家新买的北京平,走在正街上,看到已经关门的茹记糕点,大气的招牌让石磊欣然点头,一个女人能撑起这么个家,真是个汉子。
绕到后面敲门,开门的是安承泽,见到石磊他热情地笑起来:“石叔叔,你是来接小毅回家的吗?”
石磊:“…”
咦?他是来接儿子回家的吗?难道不是想蹭一顿年夜饭吗?
厨房里带着围裙的柳茹探出头来问:“小泽,谁来了?”
“是石叔叔来接小毅回家了。”安承泽回答道。
石毅满脑袋羽绒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他爸立马转弯回身,却被石磊一把抓住。
“臭小子干什么了弄成这德行?”最了解儿子不过爹,石磊一眼便看出这小子又惹事了。
“没事,”安承泽摇摇头说,“就是小毅把脑袋塞进我羽绒服里了而已,没什么大事。”
语气很淡,代表着安承泽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柳茹辛辛苦苦在广州打工赚钱买的衣服,就这么被石毅给拆了,纵然安承泽不在乎这点小钱,可见到柳茹的心血被人糟蹋,肯定也是怒的。
石毅耷拉着脑袋走到安承泽身边,沾着一身毛蹭蹭他,见人没反应,又蹭蹭他。
此时柳茹把菜炖上便走到客厅,向石磊问好,谢谢他大力宣传茹记,给她招揽生意。
自信是最好的化妆品,此时的柳茹眉眼如画,却又带着围裙,全身充满了家的味道,加上那由内而外的自信心,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
石磊愣愣地,眼中闪过惊艳。大半年不见,女汉子真的变成大美女了,那围裙怎么那么好看!
一时忘记要说什么的石磊带着儿子被柳茹彬彬有礼地请出家门,回家灰溜溜过年。没办法,若是就石毅一个人还可以说是父母不在到同学家,可是石师长回来了,就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单亲女人家了。
不过石毅带回去不少饺子,守岁时父子两个煮了,可怜巴巴地渡过一个新年。
饺子怪好吃的,石头父子共同想着。

第29章

冬去春来,春末夏至,转眼间又是一个寒暑渡过,安承泽和石毅即将成为五年级的学生,而令石毅开心的是,杨峰那个混蛋毕业,跑去连市上高中了。杨峰的大伯有心培养这个侄子,自然是要将他放在眼皮底下,而且已经要上高中,那就代表身体基本长成,可以开始操练操练了。
走之前杨峰也买了许多茹记的糕点,随着“南方谈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建省作为北方的几大城市之一,自然是重中之重。当国家大力发展市场经济,鼓励私营企业的时候,柳茹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杨峰临走前,将已经12岁170过度发育的石毅叫出来,两人一仗泯恩仇,打得天翻地覆双方都无所不用其极,最终杨峰以身强力壮的优势占了上风,将那块顽石打趴下了。
石毅撑着胳膊咳嗽两声,凶狠地瞪着杨峰,像北方山林雪地中的狼。
“再等三年,早晚把你揍趴下!”-10里面的黑小子喊着。
许是要走了,寄宿连市,长久地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杨峰一向强悍的心也有些惆怅。再看看石毅,好像也比之前顺眼了些,便没计较他大放厥词,反而夸赞道:“你确实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谁12岁的时候,能像你这么厉害。”
鼻青脸肿的黑小子高傲地扬扬脖子,学着安承泽那种仰视瞥成俯视的目光,却学得不伦不类,有点像斗鸡眼。
不过杨峰感慨也不过是一瞬间,接下来还是损:“三年是吧,哎呀,三年后我十九,你才十五,嘿嘿,再较量你还是输。哎呀,占了年纪的优势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谁叫我比你大呢?”
石毅愤愤不平地看着对方,显然在爹老大他老二的黑小子心中,年纪不是打输的借口。
杨峰自己算了下,这才发现石毅居然比自己小四岁,现在才十二岁小学生,而他下半年已经是高中生了,实在是太欺凌弱小。难得的爱幼之心发作,临行前杨峰大度了一次,伸出手对石毅说:“三年就三年,三年后咱们约个时间再打一次,行不?”
“好!”双掌击在一起,刻下属于爷们儿的约定。
这个夏天,作为孩子的安承泽被改革开放的风吹得有点心花怒放,可惜作为一个孩子他实在是不好出面做什么,想撺掇柳茹赶快扩大市场开工厂加工糕点,将茹记打造成品牌畅销全国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才起步,名气还没打出去,要扩大实在是难。
不过现在只凭郭小华和柳茹两个人也有些忙不过来了,就算有机器,材料也是需要准备的,两个人一边做糕点一边卖货,导致茹记经常是下午14点前就卖光了货,搞得很多客人抱怨买不到。柳茹有心再雇一个人,可雇到的人就是要学习她们店里的技术,不是放心的人可不行,鲜少有郭小华这么老实的人。
自从到了茹记后,郭小华拿回家很多钱,日子又好了起来。婆婆和丈夫大概也有了一点吃软饭的意识,便很少打郭小华,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只是两人依旧没孩子,婆婆天天弄一堆汤药给郭小华,灌得她都有些吃不下去饭,日益消瘦下去。
夏天本就炎热,后厨里机器开着更是如蒸笼般发闷,空调不流行,柳茹也没有好办法。好在她体质不错,除了出汗难受一些,别的倒没什么。可是郭小华就不一样了,她本就有些吃不进去饭,还苦夏,又瘦了不少,这么热的天她一直硬撑着,柳茹几次让她休息她都摇头,觉得柳姐给她开这么多工资她还偷懒不好,谁知在正午时分,她实在受不住酷暑,晕了过去。
郭小华险些摔到机器上,好在柳茹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一把扶住她,才没有让她的头发卷进机器中。她在广州时就听说过不少事故,有些值夜班的人睡着了,手或者哪里碰到机器,那就是残废。而最可怕的就是头发卷进里面,听说有个年轻的女人长发卷入机器中,周围人关机器的短短数秒间,她半个头皮都被绞了下来,鲜血淋漓,头盖骨都受创,最后伤重不治。
她现在这个半手工的机器虽然不会那么可怕,但郭小华要是真倒在上面,半张脸只怕是要不了了。
知道她是中了暑,柳茹所幸关了店门,将她送到省小附近的中医诊所。这里毕竟是小学和初中附近,有个出来自立门户的诊所不稀奇。这个老大夫擅长小儿科,不过一些急病也很拿手,附近的住户都很信得着他。有一次安承泽感冒发高烧,还是去他那里开的药。
晕倒的人都死沉死沉的,加上天有些人,柳茹将郭小华扶到诊所时已经气喘吁吁。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大热的天,诊所内却十分凉爽,里面已经有几个中暑或者吃凉东西吃多坏肚子的孩子,徐老大夫见郭小华晕倒着,连忙让其他不太着急的患者让一下,他帮郭小华看看。
基本的望闻问切后,徐老大夫皱起了眉头:“她这不是中暑,是吃错了药,伤了元气。”
药不是乱吃的,没有任何检查就随便开药绝对是大忌。只可惜婆婆愚昧无知,郭小华也一直觉得是自己有毛病,有毛病吃药肯定是对的,这才差点出事。好在药没吃太长时间,只要停了,再适当吃些补血补气的食物调养身体就好,老大夫给开了点中药,让回去冲水喝。
这时郭小华被老大夫掐了几下人中,已经醒过来,听后抿抿唇,没说话,柳茹又一路扶她回家。她没有再开店,而是去后面住处烧水,准备给郭小华冲药喝。
“柳姐,对不起…又耽误你生意…”郭小华十分内疚地说,她此时特别虚弱,说几句话气都喘。
“没事,夏天本来吃糕点的人就少,而且现在糕点也放不住,一两天就坏,一两天耽误不了什么生意。”柳茹给郭小华冲好药,递给她,“趁热喝吧,听到大夫说的了吧,以后回去别喝那药了。真要是想要孩子,就和你当家的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问题还说不准呢。”
郭小华乖巧点头,喝药后躺了一会儿,觉得舒服了,便摇摇晃晃地要回家。柳茹想送她回去,她死活不干,最后只得叫了辆小蓬蓬车把人送回去。此时还不流行出租车,不过有一种小车可以拉人,也不贵,郭小华很不好意思,却拗不过柳茹,最终只得回去了。
当晚吃饭时安承泽听柳茹提起这事,不仅皱了皱眉。以郭小华描述中那对母子,要是听了这个有关丈夫有问题的猜测,还不得闹翻天?本来这段日子因为靠着媳妇养活憋了这么些日子,对那个有间歇性躁狂症的丈夫已经很难了,现在回去这么一刺激…
果然,第二天郭小华没来,来的居然是她那个五十多岁还挺硬朗的婆婆。这个老太婆直接走进茹记的店里,在光洁如新的瓷砖上吐了口痰,旁边一个女人立刻闪开,愤怒地说:“你干什么!”
安承泽担心出事,今天就留在店里帮柳茹的忙,看见她这样,皱眉。
哪怕是到了后世,不管是政府部门还是公司,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不管占不占理,只要往门口一站,老人本身就是弱势群体,会让人直觉认为就是对方的错,舆论都得让你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曾经有段时间,大街上见到有老人摔倒路人想扶都不敢扶,生怕被赖上。
此时店里还有不少客人,估计老太太也是在外面盯了一段时间,专门挑人多的时候进来的。
“我干什么?”老太太刁难道,“我来讨个公道!”
“柳茹你这个骚货你给我听着,做生意黑心没良心,欺负我们家小华老实,昨天小华回家吐得死去活来,现在躺在家里起不来,你还是不是个东西!大家伙可千万别买她们家的东西,里面都不知道塞了什么呢。我们家小华可是在这里做事的,什么都知道,哎哟那材料放的啊,啧啧…”
店里的客人露出嫌恶的神情,有的是对老太太,有的则是确实有些怀疑。造谣这东西,之所以能造起来,不就是因为有人会信么。郭小华在店里这么长时间大家也都认识,挺老实个女人,说不定…
柳茹柳眉一怒,便要爆发战斗力,她可不怕这个黑心肠的老太太。可是掐架这种事情,若是年轻人对年轻人,那孰是孰非旁人还无法断定,也要是年轻人对老人,那舆论定然是向着老人的。
安承泽抢先一步抱住柳茹,将头埋在她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妈妈…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