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搬”字带上了哭腔,他一定是太感动了,只是青春期性格别扭不善于表达而已。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老师陪你。”我承诺道。
课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很快到了第二节课,我按照教案初步为同学们讲解了一下何为正确的世界观,下一堂课会为他们系统地讲述如何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两点很快就到了,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去。他们同谭晓明同学关系不错,大都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应该也是为他感到高兴吧,毕竟晓明以后终于有住的地方了。
只有穆怀彤和田博文同学留在我身边,穆怀彤照例挽住我的手说:“老师,今晚要不我陪你吧,你这么…留在这里岂不是便宜谭晓明了。而且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反倒陪他睡了。”
“晓明年纪小,我担心他嘛。”我对穆怀彤解释道,“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陪我们两个男人睡,要学会保护自己呀。”
安抚过穆怀彤后,我又看向田博文:“田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田同学上课时大概卸了妆,现在瞧起来挺正常的,还穿着白大褂,嘴里的蛆也消失不见,看来他之前为了给我一个欢迎仪式牺牲不小。
“我没事,”田博文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笔记本,“老师可不可以把这个笔记本送给我?”
“不行,”我坚定摇头,“这是友人所赠,我很珍惜它。如果你实在喜欢,我明天会买一个送你。”
“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田博文耸耸肩,跟着穆怀彤离开了。
教室里就剩我和谭晓明两个人,他背着床板热情地对我说:“老师,我们一起去睡吧!”
“稍等一下,”我说道,“门外有个司机大哥会来接我,如果我不出去,他会一直等到五点钟。我必须去告诉他一声,今晚在这里住下了,免得人家熬夜,你可以在太平间等我。”
“不,”谭晓明固执地说道,“我陪着沈老师,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可惜谭晓明还是不太信任我,坚持跟我到医院门口。浓雾中校车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我一只脚踏上去,对司机大哥说:“师傅,有个学生要我陪他在医院住一晚,今天我就不回去了。”
司机大哥瞧了眼在我身后探头探脑的谭晓明,沉着脸说道:“你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拍拍胸脯。
“没说你,”司机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点点谭晓明,“说他呢。”
留下这句话后,司机大哥便开着空车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深思。
司机大哥,一定是因为看到夏津那晚的所作所为对我心生警惕,认为我是那种会对未成年出手的禽兽,实在是太冤枉了!
我很想掏出手机同他解释,但司机大哥与我并未互加好友。我曾在车上向他伸出友谊的橄榄枝,可司机大哥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是很想跟我太熟,有事还是通过张校长联系吧。
遭到同事不友好对待,说实话我是挺挫败的。转念一想,司机大哥开夜车这么辛苦,脾气差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互相体谅吧。
挥别司机大哥后,我跟着谭晓明进入太平间。
路上我不解地问道:“小明同学为什么总是要背着床板?”
“有个床板我就不管到哪里都能存在。”谭晓明说道。
哎,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啊。就像蜗牛背着壳一样,走到哪儿,床板就铺到哪里睡。
谭晓明快我两步走进太平间,等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将床板从背上拆下去了。
没了床板的谭晓明似乎有些不够自信,他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张床,上面铺着满是灰尘的白色床单。
“我睡那张床?”
他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呢?”我问道。
“我看着你睡,”谭晓明望着我说,“你上床,我就睡了。”
他伸手指指角落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似乎是有张破旧的床。
“你的床板呢?”
“在你睡的床上,看我对你多好。”谭晓明咧嘴一笑。
“行,”我点点头,“明天搬家时我会记得把你的床板带上的。”
谭晓明没说话,看着我爬上床后,便走向那个黑影。
这张床特别潮,我躺上去就觉得有点不适应。想跟谭晓明说句话,但他在阴影里不吭声,估计是也睡了。
我忽然想起宁天策,有些后悔。我能陪学生在太平间睡觉,昨夜为什么不去墓地陪小宁呢?孤单寂寞的夜里,小宁一个人在墓地中思考人生,多可怜。
想到这里,我心痒难耐地给小宁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他几乎是秒回:【没有,硬座入睡比较困难。】
还在火车上呢,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宁天策真是不容易。
我想了想后说:【我现在也睡得不太舒服,在太平间,陪一个孩子睡觉。】
我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将谭晓明的事情讲给小宁听。
好半天小宁没说话,大概是火车上信号不好。我抱着手机快要入眠时,听到了微弱的信息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小宁的信息。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已经在就近站点下车,正在拼车回H市找你。你身边的少年人很危险,不要靠近他,也不要躺那张床。】
我正疑惑时,听到床板下面发出“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舒服”的声音。


第17章 授课(四)
怎么突然就下车又拼车回来了呢?
我想了想,直接给小宁打电话,可是此时电话信号一格都没有了,大概是废弃医院信号覆盖不全吧。
“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暖和”。
谭晓明的声音不断传来,我不由坐起身问道:“小明,你是想跟我睡一张床吗?”
可我这么一坐起来,他就不说话了,难道是害羞吗?
说实话,我个人不是很想与谭晓明睡一张床。太平间里的设备基本都被搬走了,只剩下几张破单人床,90-100厘米宽,一个成年男性躺着尚且觉得有些小,更不要说睡两个人。
如果谭晓明要与我睡同一张床,那我就得身贴身与他睡觉…对!就是刚才他说的“背靠背”那种姿势,或者是我搂着他。
试想一下一位成年男性,性取向为男,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单人床上睡觉,就相当于一个二十六岁的男性老师搂着自己的初中女学生…这画面简直不堪入目,绝对不行!
我只能说:“小明,老师不方便和你睡一张床,你要是觉得冷,咱俩回我的宿舍吧,房间空着呢,里面还有床。”
大不了,我豁出去花钱打车嘛,小明这么瘦弱,大概没办法跟我一起骑单车回去。
谭晓明不说话,我将他的意思理解为无声的拒绝。青春期的青少年本来就容易进入叛逆期,他家庭又是那种情况,要他接受一个新环境应该很难吧。
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授课,无论是谭晓明还是穆怀彤,给我最深的感受就是老师真的不容易。自己是学生时看老师不顺眼,认为他们很多事,嫌他们烦。
可自己做了老师却发现要管理这么多学生,防止他们走歪路,从学习上和生活上关心他们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任重而道远啊…
想到这里,我觉得虽然不能陪小明睡觉,但决不能让他继续如此孤单下去,必须帮助他重新走入人群,做个健康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而不是窝在太平间中试图吓唬老师。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自己跳下来走到谭晓明睡觉的墙角,一边靠近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小明,你不敢睡觉没关系,老师陪着你睡。但老师不能和你睡一张床,这样,你在床上睡,老师坐床边陪你。”
豁出去坐在地上睡一晚又怎样,都是为了学生!
然而我走到墙角却只看到一张空床,这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偷跑下床,一点声音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我与小宁聊天时偷跑下床的,当时我太专心了,一心等着宁天策回信息,根本没注意周围是不是有动静。
这是我的失职。
他是跑出去了,还是在房间里藏着呢?
“小明,小明?”我在太平间中低声呼唤了一会儿谭晓明的名字,没见他回应,便走到门前,见太平间的门把手从里面被人塞了一根木条挡住门,这是无法从外面挡住的,也就是说没人从门走出去。
因为是废弃医院,窗户上有密封条,所有密封条均保持完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是说谭晓明还在房间中。
这孩子藏哪儿去了?
我转了半天没找到人,一脸疑惑地躺在床上看手机,信号还是无,最后一条信息是小宁要拼车回来。
他究竟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要突然下车回H市呢?有东西落在这里了?那他可以拜托我给他邮寄回去嘛。
在床上翻了会儿和宁天策的聊天记录,谭晓明的声音又出现了:“背靠背,真舒服,背靠背,真暖和。”
我没有急着下床,而是凝神细听声音的来源。
太平间十分空荡,面积也大,回声有些强,我听了好半天才分辨出声音竟然是发自我身下。
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抓起床头放着的强光台灯,打开灯后蹲下身,照了照床底下,果然看见谭晓明正靠着床板悬空瞪眼看我,大概是因为反重力,他的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特别凸,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哎,把自己绑在床板上悬空,这能不难受吧。
我特别生气,对谭晓明说:“你这孩子怎么跑这儿去了?就算想吓唬老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看看你把自己绑得,血液不循环皮肤都青紫色了!”
在我去给谭晓明解开绳子的时候,他幽幽道:“我妈走了之后,家里只有一张床,一开始我和我爸一起睡,后来他开始打我,嫌弃我挤到他,打完我之后,就把我绑在床底下,背靠背,真舒服。”
“舒服个屁!”我特么都想去揍他爸了!
谭晓明被绑得太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绑成这样的。黑灯瞎火的我也打不开这个死结,身上还没带剪刀,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勒得翻白眼,舌头吐出来。
以后上课可得记得带把剪刀或者水果刀,学生们太熊了!
“小明你放心,这点破绳子难不倒老师的!”
我沈建国上大学别的没有,就是体质好力气大,不就是个床板嘛,翻过来不就好了!
谭晓明这个床板是1米乘2米的整块床板,也是刚搭在空床上的。我站起身,双手抠住床板两侧,将它从铁架子上掀起来,先是将床板直立,让谭晓明头向上舒服一会儿,接着将床板180度转个身,再搬起来平放在铁架上,小明同学便脸朝上了。
他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对我说:“沈老师,我喜欢睡在床底下,让我和你背靠背吧。”
“靠个头!”我用牙使劲将绑着他的绳子咬断,解放了谭晓明。
这一通折腾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摸了摸谭晓明的身上,绳子解开后他的皮肤状态好多了,眼睛也不凸了,看起来是恢复了。
“快睡吧,”我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是将刘老师送我的笔记本当成坐垫垫在屁股下面,直接坐在床边地面上,用手拍着谭晓明的身体,“老师明天就给你搬家,然后咨询一下律师和心理医生,像你父亲这种情况要如何告他。”
“不用,”谭晓明侧过脸看我,“他已经死了。”
我一愣,谭晓明眼中没有丝毫悲伤,反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他喝多了,半夜醒来听到我在说话,往床下一瞧,看到我后就被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谭晓明大笑的声音在太平间中听起来十分悲凉。
我怒拍他手臂:“别瞎想,他那不是被你吓死的,是喝多了酒精中毒心脏不好猝死!你这样怎么可能吓死人,老师不就没害怕?”
“别多想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搬家,老师陪你。”我继续轻拍他助眠。
“我没什么行李,老师把这个床板带过去就行。”谭晓明说道,“明天我白天有事,晚上会过去的。”
“不行,明天老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固执地说道。
见谭晓明睡不着,我便开始给他背诵马哲原理,上学时我只要一背诵肯定就会立刻睡着,谭晓明应该也没问题。
果然背诵一会儿我自己就先睡着了,再睁眼便是天亮。
我的西装放在床上,谭晓明已经不见了。
这孩子,趁我睡着偷跑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有十多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张校长的,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我刚睡着的时候。
张校长:【已为谭同学联系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白天都会去治疗,晚上回宿舍睡觉,沈老师不用担心。】
还是张校长靠谱,我这才放心。
余下的信息都是宁天策发的,他又怀疑我遇到鬼了,一连串发了好多信息。
【我下车的位置是个小站,夜间没有车,需要走到三十里外的大城市才有车,你撑住,等我。】
【人呢?】
【这张符给你,虽然只是照片,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遇到危险就亮手机。】
【如果看到信息就说话,让我确定你的安全。】
【我已经沿着国道跑了二十多公里了,路上遇到几个车,拦车却没人停,只能继续跑。我轻功好,很快就能到,你再坚持一下。】
【我已到大城市,夜间拼不到车,雇车回H市,大概上午十点多可以抵达医院。】
最后一条信息是早晨6点发送过来的,小宁这是在公路上狂奔一夜吗?
我心里暖暖的,宁天策虽然过于陈腐,相信过去的陋习。可他真的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他认为我遇到的是鬼,就连夜从火车上下来找我。
这么好的男孩子,就算他封建迷信,我也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我一边读着小宁发来的信息,一边背着床板走出太平间。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小宁正往医院赶来。出于某种我自己也想不透的复杂心理,我没有回信息,而是站在医院的院子中等待宁天策。
这期间我顺便将床板放在院子里晒,驱散潮气,让谭晓明晚上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约等了四十多分钟,一辆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风尘仆仆的宁天策带着一脸的疲惫下车,他飞快地向院子里跑,在看到我后,停下了脚步。
阳光照射在他英俊的脸上,那一刻我竟觉得炫目。
我,沈建国,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老师:因为媛媛嘱咐我照顾沈老师,我为了保护他不被学生们伤害,特意附身在一个笔记本上。今天一整晚,沈老师先是用我打虫子,糊我一身虫子,又把我当做垫子坐在屁股下面…
媛媛,你告诉我沈老师是个好人,我相信了。可你没告诉我,他是个这样的好人。
此时的我,在冰冷的太平间地面上,有点想哭。


第18章 授课(五)
宁天策走到我身边,面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疲倦。
他看了眼我晒着的床板,问道:“这是你昨晚睡的床?”
我还处在刚刚心动阶段,自然是乖乖点头,并让出位置对小宁说:“你昨晚跑了一夜太累了,要不…在床板上坐坐?”
我把床板拽过来放到小宁面前,宁天策垂目看向床板,抿了抿因疲惫而泛白的唇,沉声问道:“说说你昨晚的经历吧。”
我一五一十地从上车到昨天讲马哲睡着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鉴于我恋爱脑智商有些下降,连穆怀彤化妆技术不好、体质不好四肢发寒、田博文玩虫子、司机误会我并嘱咐谭晓明小心些以及谭晓明被父亲虐待的事情都说过了,半点没有隐瞒。
可能是我的学生太可怜了,宁天策越听脸色越差,最后竟是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床板,他可能也在怜悯谭晓明吧。
我摸摸床板,上一面已经不潮了,便给它翻了个面,晒另一边。
“我打算让小明搬到我那里去住,这孩子没有安全感,似乎还有些恋物癖,一定要我将床板也带上。”我解释道,“可是床板一直放在太平间那样阴冷的地方,实在太湿了,我打算晒晒再拿回去。”
宁天策开口:“你再晒下去,谭晓明可能永远搬不过去了。”
“嗯?为什么?”我不解道,“床铺难道不是干干净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才舒服吗?”
宁天策盯着我,眼中似乎藏着很多话,但他最后只是说:“你现在就带床板回住处吧。”
“那你呢?”我问道,“你跑了一夜,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你是不是还要回师门,要是钱够,这次还是坐飞机吧,火车太累了。”
我又想想,十分艰难地说道:“说起来昨晚你也是担心我才跑回来的,这笔机票钱应该我出的。”
虽然我很穷,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一定要将自己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对方的,这才是爱的方式!
“不了,暂时不回师门。”宁天策看着我说道,“我回师门是有些事情参不透,想要求师父相助。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坎大概要我自己迈过去。昨夜赶回是天意,也是我的劫数。”
我不大明白他的话,毕竟我对封建迷信并不了解。但今天恋爱使我想通了,既然喜欢小宁,那就应该从他的角度去了解他。我之前总说着要让他相信科学,可我连封建迷信的说法都不懂,又怎么能用科学反驳他、引导他、感化他呢?
“我的确是不相信鬼神,但了解一下我国的传统迂腐的思想,其实也没关系。”我向宁天策伸出橄榄枝。
“不用了,”他一脸憔悴地看着我说,“正常人若是常年与鬼相处,就算阳气再强,时间久了也会被阴气侵蚀,渐渐变得体弱,从而寿命减少。而跟随着此人的鬼,却可以在吸收阳气的过程中逐渐变强…”
“停!”我打断他,“稍等一下,我记个笔记。”
迅速从背包中掏出刘老师送的笔记本,笔记本挺厚的,写了教案记下学生姓名,还是有空间记录小宁的理论。
我这次从背面开始写起,将小宁方才说的话写下,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宁一言难尽地望着我手中的笔记本,大概是嫌弃笔记本太旧了吧,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卖这么陈旧的笔记本了。
“同事刘老师送的,他是我室友,也住在404,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介绍了一下笔记本的来源,并侧面描述我的生活环境,让小宁也逐渐了解我。
宁天策抬头看天,夏季上午十点的阳光是如此灿烂,笔记本上那种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渐渐溢出,有些难闻。
“我们还是找个休息的地方再说吧。”宁天策的表情忽然变得悲天悯人起来,“你在太平间坐着睡一晚也挺累的,需要一个背阴、少阳光、安静、人少的环境。”
我数了数他说的条件,这不正好是我宿舍吗?
“那就去我家吧,你也需要休息,最起码喝口水,看你嘴唇干的。”我盯着小宁泛白发干的嘴唇道。
这次小宁没有拒绝,而是干脆地点头道:“好。”
我用手机叫了一辆皮卡,将床板扔在车后方。皮卡前方只有一个副驾驶位子可以坐,我自然是大方让给小宁,自己则是带着床板坐在车后头。
回到家中,我还想将床板在我那个阳光充足的卧室晒干再放进李媛媛的卧室,不过小宁说他想尽快休息,我只能把床板直接给谭晓明装好,让小宁躺在我床上睡觉。
忙完之后偷看一眼自己的房间,宁天策没睡,而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我为他倒了杯水,殷勤地送过去。
宁天策看看杯子中的水,问道:“你一直喝这个水?”
“放心吧,烧开的。”我说道,“还是你喜欢喝茶?”
他如果想喝茶,我就下去买点。
宁天策摇摇头:“也没多少阴气,估计早就跑了,再过几日这阴气也该消散了。”
说了这番我不懂的话后,他便仰头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光,面上带着一丝释然。
与小宁交流有些困难啊…没关系,当年我体育那么差,不还是靠着毅力成为能够与学长一战的男人吗?沈建国,加油,你可以的!
“你睡一觉吧。”我说道,“我们醒了再聊。”
“不必,修行之人,夜间也能够吸收星月灵气,调息一下便好,不会太累的。”
我拿着笔记本记他说的话,打算日后研究,宁天策说:“你换个笔记本吧。”
“为什么?挺方便的不是吗?所有事情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更方便查找吧。”我上学的时候就是所有科目一个厚笔记本,从来不会出现找不到本子的情况。
“请换一个,我不希望自己的话记在这个笔记本上,对彼此都好。”小宁坚持道。
好吧,宁天策的话当然要特殊对待的。我从书箱中翻出一个只写了几页的笔记本,将前面写过字的几页撕掉,并在第一页写上“小宁专用”,还在后面画上一个心。
做得这么明显,小宁也曾在电梯中偷摸我,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宁天策见我换了本才继续说道:“我是茅山派首席弟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门派的,师父与长老们也视我为内定的掌门,这次下山是为了历练,等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后,就能够正式成为一名天师,守正辟邪,匡扶正道。”
“咦?你继承茅山派的话,能娶妻吗?”我关心地问道。
万一他们门派像佛教一样不近女色就难办了…不对啊,我也不是女色,不娶妻也可以搞基嘛。
“修为不够时不能破元阳,我们每日与邪魔外道对抗,需要一身阳气护体,”宁天策道,“不过等功力足够时,便可以娶妻生子,我正是掌门亲子。”
这样就好,我认真地在本上记下“家族迷信”,并对专注地看我写字的小宁说:“继续,你是接受了什么任务,方便说吗?”
小宁犹豫一下才道:“说来也怪,我从12岁开始下山,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的任务。师父要我某天午夜十二点在一个特定的招聘网站上给一个招聘信息上的邮箱发简历,可我当天并未找到那个招聘信息,至今还没能接到任务。”
听起来有点像我找工作时的经历,原来天师也不容易。
“这次回师门除了调整心态外,也是想要询问师父任务的事情。”宁天策道。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呢?”我看了眼小宁的手机,他也不像是不会用手机的世外高人啊。
宁天策叹口气:“涉及门派机密,自然还是当面问比较好。你不知道,现在符箓发展极为迅速,有些门派将符咒贴在手机上,就可以监听他人的通话,防不胜防。”
还有这种操作?我一下子疑惑了,他们茅山派究竟是落后还是先进?
“那你为什么又不打算回去了?”
宁天策深深看着我,眼中是无比的专注,这样的眼神让刚刚心动的我有些发慌,不由随手抓住一样东西抱在怀里找安全感。
刚作出这个举动就发现自己太没出息了,便一把将怀中的东西扔回床上。
刘老师的笔记本就这样被我抓来抱去丢来扔去。
小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我肩膀上道:“过去我认为,哪怕是阳气再充足的人,迟早也会被厉鬼所害,就算是我这样的修道人,如果不注意,一样难以抵挡它们的暗害。可这两日的见闻让我知道,原来心有正气,信仰坚定,一片赤子诚心,是真的可以战胜世间一切阴暗的。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这广大的世界,谁知还是太浅薄,与其回门派,不如留在H市修心。”
“哦,”我半知半解,只明白他暂时不走了,“我不相信鬼,但被宁天师你的执着所打动,也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这样以后就可以与小宁有话题,先做朋友,再然后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