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不由伸手去摸那奇异的“黑色布匹”,触手生凉,细密柔韧。
“此乃活人头发。”南宫玉韬歪在床上,很满意这句话给小表妹造成的惊吓,他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孟七七忙松了手,又仔细看去,不太相信,“真的假的?”这得用多少头发啊。
“比珍珠还真。”南宫玉韬笑着,一本正经,“取妙龄少女头顶心的青丝,要黑长细软的,费上百匠人数年之功夫,才得这么一顶青丝帐。你若喜欢,我使人给你备一顶小的?”
卧槽!躺在一堆活人头发里!表哥,你变态吧!
孟七七惊得脸色一白,慌忙摆摆小短手,“不用不用,表哥你太客气了。”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前面的半长软毛。
她这拒绝本在南宫玉韬预料之中,只是她的动作太逗,惹得南宫玉韬笑到前仰后合。
反正路上也没有旁的消遣,南宫玉韬便逗着孟七七玩,“来表哥这,表哥这有美酒佳肴。”
孟七七从知道了马车幔帐里挂着的是活人头发,就一直坐在紧靠车门的角落,浑身紧绷,时刻准备着跳车逃生,就连南宫玉韬的长相都没心情去关注了。闻言她终于看了这位变态表哥一眼,眼神的含义是:你逗我呢,这马车哪来的美酒佳肴。
南宫玉韬显然是明白了孟七七的意思。他躺着的这庞大而舒适的床下有三个抽屉:一个装满了酒,一个装满了佳肴,最后一个却装满了香料。
孟七七看着他将三个抽屉一一打开,不由得眼睛越睁越大,这个表哥是变戏法的吧。她暂时忘记了对活人头发的不适应,踩着柔软舒适的虎皮毯,小步小步挪到南宫玉韬身边去。
他身上有一种似兰似麝的香气,中人欲醉。
孟七七老脸一红,低头看抽屉里的东西。
只见第一个抽屉里装着十二个纯金打造的圆瓶子,上贴红签,标着十二种酒:从女儿红、花雕、竹叶青、梨花白到西域葡萄酒都有,瓶子看着不大,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孟七七双手抱了一瓶“梨花白”,使出吃奶劲的还险些摔在地上。南宫玉韬勾勾唇角,轻轻接过酒瓶,解救了这只蠢萌的小表妹。
第二个抽屉里却是装满了天南海北,你所能想到的极品佳肴:长白山的烤鹿肉,极北洋的熊掌,江南的蛇肉,金华的火腿…总之,孟七七能想到的好吃的菜肴,都在这里了。她感到口水快要流出来,忙悄悄吸了吸嘴巴。她感到南宫玉韬好像笑着瞥了她一眼,她没好意思看回去。
第三个抽屉,南宫玉韬打开到一半,瞅着孟七七,忽然低声道:“给你看这些还太早了些…”他笑得有点坏,慢慢把半开的第三个抽屉又合上了。
孟七七:…妈蛋,你把话说清楚啊!你这样半遮半掩,我会联想到催·情·香那种羞羞的东西上去的啊!
这个表哥哪里是史书上淡泊名利、质朴天然的军师啊!分明是个奢靡&恶趣味的公子哥儿啊!明目张胆用违反律令的马车啊!马车里还装了好多奇怪的东西啊!
不过南宫玉韬现在的确有嚣张恣意的资本。因为从孟七七她娘那边算起,他是孟七七的表哥;从孟七七她爹那边算起,他还是孟七七的表哥啊!一言以蔽之:孟七七她爷爷是皇帝,南宫玉韬他外公是皇帝啊!
而且南宫玉韬是长公主孟姣晏的独子,而长公主孟姣晏是毓肃帝在所有子女中最宠爱的一个。
如果按宠爱程度来说,孟七七她爹和她三个皇叔加一块,都拼不过一个长公主孟姣晏啊!
孟七七瞅着南宫玉韬,内心的小人咬着手绢默默流泪:算了算了,看在你这张让女人都嫉妒的妖精脸上…你去跟战神配一脸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也是晕了,码完这章太困了,放存稿箱忘了改时间。
睡了三个小时起来一看,咦,我的第六章呢…23333
求留言啊~~一日三更换不来菇凉们温柔一顾,兔子也是很心酸啊%&gt_&lt%

※、爷爷,窝们一家好乖哒!

南宫玉韬跟上官千杀是一起从西域回京的,结果上官千杀比他早了快四个月进京了,南宫玉韬这还在路上。2333,这么一想,孟七七顿时觉得她这位表哥碉堡了。
据她观察,南宫玉韬之所以会这么慢,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个完全的享乐主义者。
这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啊!结果居然随行带了七百多随从,不是士兵,是随从!专门伺候他吃喝玩乐,帮他把劳累的路途变成游赏之旅的人啊。再对比孟七七她爹,全家被赶到房州来,也一共只有三百个随从。
南宫玉韬往房州一来,孟七七她爹的别宫竟然住不下他的随从,只好分到府衙去一批,又分到驿站去一批。
这么一比较,究竟哪个是皇帝亲儿子,哪个是皇帝外甥,简直不太好区分了。
南宫玉韬带来的礼物也很厉害。他送给孟七七的,乃是着名的“瑟瑟枕”,由一整块巨大的蓝宝石雕成。孟七七把瑟瑟枕抱在怀里,内心口水流了一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哇,表哥竟然眼都不眨就送人了!这绝对是本朝数得上的大土豪啊!必须抱紧大腿!
最近她爹一头扎进酿酒里了,南宫玉韬竟然就送了早就备好的各种名酒,附上一路而来抄录下的民间酿方。孟七七顿时肃然起敬了。这说明南宫玉韬在月余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她家在房州的动向。果然他这七百随从也不只是用来吃喝玩乐的。孟七七原本以为她爷爷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特务头子”,这么看来,她这位表哥也不逞多让嘛。
说到她爷爷,她爷爷最近要过六十大寿了。
然后就是她爹很忧愁,不知道该给老爷子送什么祝寿好。
前几年,每次她爷爷要过生辰,她爹就愁得跟死了爹一样(2333…泥垢!),怕这个不够好那个不合意,惹怒她爷爷招来祸事。今年她爷爷六十,是个大生辰;所以她爹的忧愁也就特别浓。
南宫玉韬是准备了一尊玉佛,半人大小的羊脂玉,柔和细腻,通体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简直是价值连城。
再看她们一家,养着三百人吃饭,已经是要拙荆见肘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寻摸这么贵重的礼物?她爹手里倒是也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古物,只是…都盖着宫里的戳,是当年她奶奶或者爷爷赏下来的。拿着宫里赏赐的东西献给她爷爷做寿礼,就跟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把她上次给你庆生送你的东西原样退回去一样。妈蛋,这是要绝交啊。一般朋友绝交也就算了,关键她爷爷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物,跟他绝交,简直就是自绝于人民,不想活了啊。
晚上她家请南宫玉韬一起用膳的时候,她爹席上不由得也提到了这件烦难事儿。
孟七七相对于她家人来说,心理压力要小一点,不是那么怕她爷爷。因为她知道历史上她爷爷最后没弄死她爹,据说是她娘弄死了她爹的(…)。她听了中年老爹之烦恼,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儿一荡一荡的,随口道:“爹,你把自己酿的酒送给爷爷呗。”
孟老爹忧愁脸,不过还是挺耐心给他闺女解释,“送咱们自己酿的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当做添头送上去也就算了,当做正经生辰礼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这倒也是,真是普通升斗小民,只把自己酿的酒当做生辰礼物送给爹,那是没什么;但是毕竟她爷爷那也是一国之君呢。
李贤华女士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孟七七荡腿玩的举动,轻声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古玩,待明日照着册子看看。”又笑道:“松淼(南宫玉韬的字)难得来一次,当着孩子,咱们不说这些话。好好用膳吧。”
孟老爹又叹了口气。
南宫玉韬说话了,“叔父何须如此忧愁,松淼倒是觉得方才小表妹的提议不错。”
孟老爹有点愣,“送…送酒?”
“正是。”南宫玉韬微微一笑,可惜手中没执羽扇,不能让他做出半仙的样子来,“别宫一砖一瓦都是皇上赏赐于叔父的。叔父如今是什么情形,还有谁人能比皇上更清楚?送自己酿的酒,礼虽轻,情谊却重。况且皇上六十大寿,各处奇珍异宝只会流水价般送上去,一般凡品也入不了皇上之眼。”
“这…”孟老爹有些犹豫,“只送酒,你外公真不会不喜?”他被放到房州已经近四年,对京中情形完全不知,与他爹也很少有机会往来。反倒是眼前这个小外甥,长随母亲居于京都,又受皇上喜爱,经常往来于宫廷。只怕对皇上如今的性子,南宫玉韬更清楚些。此刻见南宫玉韬也这么说,孟老爹便有一半信了。
南宫玉韬能以军师之名流传后世,证明他本身绝对是个计谋百出、绝顶聪明的人。他整天跟聪明人打交道,乍见了他三叔安王这一家,顿时觉得这家人蠢得好有喜感(…)。看到别人发蠢,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南宫玉韬心情好了,也就发发善心,随手指点他三叔一番,免得他三叔把自己愁死。
“更何况,”南宫玉韬眼波轻转,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皇上如今正是最爱安贫乐道、本分守己的臣子。叔父若是有平时写下的诗词,譬如写房州山水人物的平和之作,不妨一并进呈,好教皇上也知晓您在此地的生活。”他也知道这位三叔父好吟点歪诗。
卧槽!孟七七对她这小表哥刮目相看!
只送酒简薄,加上两篇“写房州山水人物的平和之作”,登时这礼物的境界就不一样了啊!
这礼物传达的意思就从单纯庆生,变成了:皇上啊,您让我们乖乖的。我们如今真的好乖啦!我们到这地儿来就是看看山水,观观民俗。虽然我们很穷(穷得只能送点自己酿的酒了),但是就这一点酒我们也是想着您酿的啊!我们看到的一山一水,都想跟您分享啊!所以…不要对我们有什么担心啦,去调·教另外三个儿子里的熊孩子吧!
孟七七懂了,她爹当然也懂了。
她爹只是跟南宫玉韬这种奇葩比起来蠢了些,跟一般老百姓比起来,那还是算聪明的。老孟恍然大悟,夸南宫玉韬,“果然少年了得啊!”于是饭也不吃了,直奔书房,取了这两年的窗课本子,选了三首平和冲淡的,认认真真誉写下来。
其中两首写房州人物的,一首山翁,一首渔翁。
一曰:山翁避暑在山中,竹簌松涛面面风。三乐启期何所事,朝阳睡到夕阳红。
一曰:渔翁独钓寒江雪,春雨秋风总是闲。满眼儿女长绕膝,卖鱼沽酒醉苍颜。
又选了一首心境淡泊的,索性便当无题之作写上去:善恶种瓜种豆。收来亦属空花。何如自种野人家。心田一粒无价。此粒非空非有。大千随处生芽。 根深蒂固遍天涯。道子难描难画。
写好了,孟老爹拿给南宫玉韬看,“这三首可还过得去?”
南宫玉韬扫了一眼,含笑点头,“不错。我的礼物明日使人往京中送去,若叔父已有备好的酒,不如一道送上去。”心里却想,没想到三叔父这样的老实人也有奸猾的一面。
若这心声被孟七七听到,她定然要大声反驳:口胡!这不叫奸猾!这叫厚黑!再说…还不都是表哥你教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全。


※、表哥,我们一起上路吧!


给她爷爷祝寿的礼物送出去之后,南宫玉韬就开始了在房州游山玩水的日子。他从西域到房州这一路都是这么玩过来的。从西域到房州的直线路程上全是内陆,他不知道拐到哪里去,竟然见到了海,还捡了超级大的贝壳,有小孩脸那么大,自己在上面画了一只猫——被孟七七看上,占为己有。她跟南宫玉韬是姑表关系,算是很近的亲戚关系了。又是小孩子,南宫玉韬虽然看起来变态了些,现在也不过十四岁。所以俩人倒是很快就熟悉起来。
其实熟悉的最快的要算孟七七的二哥孟如琦,这个七岁的皮实孩子见到南宫玉韬简直是找到了组织,遇上了“孩子王”。总之,南宫玉韬在房州带着孟如琦和孟七七这一大一小,把别宫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鸣狗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说来也怪,孟七七调皮捣蛋,李贤华女士就能整治得她抱头求饶;但是她跟着南宫玉韬,同样是捣蛋,李贤华女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甚至她娘还鼓励她二哥跟着南宫玉韬,她娘原话是这么说的“你表哥少年了得,这才十四就能在远征西域这样的大事中崭露头角,智勇过人。趁他在这儿,你跟着多学学也是好的。”
孟七七:…娘亲,你这明显是双标!这变态表哥跟我平时折腾的事儿有什么两样吗?有吗有吗有吗?
就这么着,南宫玉韬在房州滞留了近一个月。
孟七七以为他要在这里扎根不走的时候,京都来旨意了。
孟狄获一听说京都来了旨意,登时面色发黄,赶紧就去了她娘身边,嘴唇都有点发白,“这只怕是不好了啊。当初大哥二哥,就是接了一道旨意没了的。这可怎么办?”
李贤华女士比他要镇定许多,安慰道:“且等旨意到了再说吧。如今咱们并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只是越想越怕罢了。”她虽然这么劝丈夫,但是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安,连着两三日孟七七去见她时,总看到她娘眉宇间颇有忧色。
孟七七很想说,不要怕,你们以后还要做皇帝皇后的啊。在那之前不会挂掉的啊!
但是这也就只能想想,她跟着南宫玉韬调酒玩的时候,看着她表哥那不知人间愁滋味的模样,不禁问道:“表哥,你说这次我们家会有事吗?”
南宫玉韬云淡风轻得撇她一眼,嗅了嗅酒香,忽然笑道:“跟你打个赌吧。我赌你很快要在一堆头发里睡一晚了。”
…这不是完全可以由她决定的事情吗?难道她会没事儿爬上他那马车就为了睡一晚?这赌,变态表哥必输无疑啊。
孟七七从鼻子里发出个气音来,表示不屑,“赌什么?”
“赌什么?”南宫玉韬诡谲一笑,如果上官千杀在这里,看到这个笑容他一定知道这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不过孟七七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南宫玉韬调侃般说出,“便赌终身如何?你若赢了,我赔你一个童养夫。我若赢了,你便答应我一桩事。”孟七七毫不迟疑得答应了。
南宫玉韬垂眸一笑,睫毛根根分明,姿容不输国色。
果然,这赌是孟七七输了。
就在两人打赌一日后,京都的使者便到了房州。原来她爷爷的旨意,是要她爹打包全家一道上京,说是房州地方太小了,让她爹上京看他表现,再决定把他们一家人放去哪里。简单点来说,就是她爷爷准备换个地方关她爹。考虑到旨意里还特意夸了她爹送自己酿的酒是“赤子之心未泯”,又夸了她爹那几首诗“果然进益”了,她爷爷应该不是要整治她爹。
最起码应该不会像静王那倒霉孩子一样,一进京就被高墙圈禁。
于是孟七七一家就跟南宫玉韬一同上路,并肩往京都而去。
而按照孟七七“有舒服不享王八蛋”的性子,果然一看路途遥远、风霜雨雪,还是觉得趴在南宫玉韬那马车上比较适合她。她年纪小,倒无所谓什么男女大防,况且南朝民风对这点也不是很在意。南朝可以算是古代男女最平等的一个时期了。所以前几天孟七七白天在南宫玉韬马车上混,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只到了晚上休息时把她带到李贤华身边去。
结果到了距离京都还有三天路程的时候,又遇上了她爷爷派来的特使,要他们“日夜兼程,好赶上新年”。好嘛,当晚众人一刻不停,孟七七呆在南宫玉韬马车上,不知不觉真就…在一堆头发中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觉醒来,孟七七就发现她输了。
不过她原本也没怎么在乎这赌约,心里只当是她表哥的玩笑话。当然关于这一点,后来残酷的现实让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愚蠢。最后知道真相的孟七七眼泪掉下来…
但是现在刚醒来的孟七七,即使输了,还有心情充满元气得跟她表哥打招呼。
南宫玉韬拿书挡着脸,心里要笑死:坑人什么的他真是太专业了!
到了京都,她爷爷把她爹原本的府邸又重新赏赐下来,好叫她一家有地方住。
然后她爹娘就带着她大哥去拜见她爷爷,孟七七太小,还不适合往宫里带——关键是不适合往晚年不按常理出牌的她爷爷跟前带。
不过她爷爷这次没见她爹娘等人,据说那天江州发洪水了,她爷爷心情不太好。
安顿了两日,李贤华女士带着俩儿子、俩女儿回了娘家,也就是孟七七外公家。
孟七七的外公…怎么说呢?按照孟七七听到的故事来说,是个清廉倔强的小老头。据说当初她外婆身体不太好,就有底下官员从任职的地方带了天麻来,说是土特产;她外公也就收下了,结果等人走的时候让门房上照着天麻市价结了账给那官员。再据说她外公爱喝茶,也有人孝敬他几两好茶叶…然后,对的,他又让门房给钱了。所以她外公的官声非常好,她爷爷特别赏识她外公。
当然,与此同时,她外公也是…非、常、穷。
据说当初教养李贤华女士和李贤华女士的姐姐,都是他外婆靠着嫁妆撑起来的场面。
不过从她娘口中听起来,她外公外婆的感情是非常好的。
倒没有什么“这是我的嫁妆,决不能给你们李家花一分一毫”的破事儿,也没有“少年夫妻难白头”的破事儿。她两个舅舅,一个姨妈,再加上她娘,都是她外婆所出。
这真是一对放到两千年的大兔朝,都能算得上是楷模的夫妇。
作者有话要说:

※、战神,你要等窝长大呀!


孟七七她外婆出自姜氏,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论年纪也该小六十了,但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头乌发梳得整整齐齐。孟七七和大姐跟着李贤华女士来见外婆。她外婆见了她娘,先是红着眼眶说“瘦了”,等瞧见她大姐,就有了些笑模样,等到被裹成个圆团子的孟七七上前问好的时候,她外婆笑得眼都成了一条缝,抱起她学着她的腔调:“外婆好呀?外婆好。裹儿好呀?裹儿好。”
嘿,这外婆还是位自嗨人士。孟七七趴在她外婆怀里,跨越两千年的时光,找到了共鸣!
稍微说了一会话,便让她们小姐妹一起去玩。
孟七七的大舅一家如今在荆州,二舅一家倒是在京中。二舅家有一位表哥,两位表姐。大表姐年十五,名唤李令兰;小表姐年方九岁,名唤李令菊。两位表姐均生得好姿色。大表姐令兰已经许了人家,说得乃是国子监博士柳步辉之嫡长子。小表姐年纪尚稚,未曾许人。
孟俊娣便要带着孟七七一同出去。
孟七七往姜氏怀里一躲。开玩笑,她娘跟她外婆这架势,分明就是要说一些小孩子不能听的话。孟七七对这些可好奇了!(泥垢!)
“嗳哟,嗳哟,裹儿喜欢外婆,是不是?”姜氏欢喜孙儿辈黏她,搂着孟七七,也就没撒手。
李贤华女士有心想把小女儿轰出去,又不好跟她娘解释,总不能说“这孩子有点变态,我怕她能听明白咱们的话”吧。
孟七七缩在她外婆怀里,坚决不跟她娘进行目光接触,誓要将装乖进行到底。
李贤华女士无奈,看她娘的确喜欢这小外甥女,也就随她去了。
姜氏便道:“大姐儿可相看着人家了?”
李贤华叹了口气,“我们这四年都在房州呆着。那小地方又能有什么好人家,虽然这一二年留意看着,也有一两个年轻后生还算不错,到底比不了京都里的门楣。”她看她娘神色,忙又添了一句,“我倒是不在乎门楣高低的,只是怕委屈了大姐儿。嫁女嫁高,给人做媳妇总比不了做女儿的时候,若是再嫁低了,一时半会只怕也适应不来。”
姜氏道:“你才来京里,怕还不知道。如今宫里给上官家那小将军张罗着婚事呢。不然令兰的婚事,也不能就这么快说定了。大姐儿年纪合适,出身也合适,我就是怕她被选上。”
孟七七顿时竖起耳朵来。“上官家那小将军”不会是上官千杀吧?
孟七七她娘吸了一口冷气,“这倒真不曾听说。如此,果然要给大姐儿尽早定下一门亲事来了。只是这临时抓瞎,我先前留意了几家京都子弟,这四年也都多半定了婚事。娘,你可有合心意的?”
姜氏笑道:“就知道你还要我为你操心,早都替你想着的。”
孟七七她娘也笑道:“还是娘疼我。”
孟七七听着奇怪,怎么这上官小将军要找媳妇,她娘跟她外婆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不是上官千杀,而是另一个名声不怎么样的人?想着便问道:“你们说的是哪个上官小将军呀?”
姜氏点点她鼻头,“还有哪个上官小将军,便是半年前才从西域回京的上官千杀啊。”
孟七七疑惑道:“大家都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吗?”泥萌究竟有木有见过上官千杀啊!他超级帅的啊!而且年少成名,家世不凡,这要放到大兔朝,一堆少女往上扑着喊“老公”好嘛!
姜氏跟李贤华女士对视一眼,俩人异口同声,“小孩子不懂的。”
妈蛋!泥萌啥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了啊!
孟七七想去挠墙,啊啊啊,泥萌倒是说啊!虽然我的躯体是个小孩子,但是我的灵魂很牛掰的!泥萌尽管说,我统统吼得住啊!
姜氏瞧着她抓狂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口中道:“京中若是有小儿啼哭不睡,那姆妈便哄她,莫哭喽,再哭上官千杀便来喽——能止小儿夜啼,可见这人多可怕。”
孟七七:噗,小孩夜啼老不好,多半是想战神了!
不对,孟七七扎在她外婆怀里,这一定不是真正的原因!泥萌欺负小孩子啊!她瞅瞅她娘,又瞅瞅她外婆,感觉那个真正的原因一定比较羞羞,所以她俩的神色才那么奇怪!
姜氏跟李贤华女士已经跳过这一茬,专心讨论孟俊娣的婚事了。姜氏说了她留心了的几个子弟,俩人一顿热火朝天的讨论,决定接下来正月里,正好借着走亲访友,把这几个重点观察对象摸清楚。姜氏最后安慰女儿,“你也别太上火。实在不成,你爹那几个学生的孩子们,也都还不错的。况且跟你爹有师生之谊,想必也会对大姐儿好的。”
李贤华点点头,“关键还得大姐儿自己中意才行。当初我是没办法,我的女儿可不能…”
原本睡意朦胧的孟七七一听这话,登时清醒了许多。这话什么意思?她娘嫁给她爹是没办法?这么一想,十几年后她娘给她爹喂毒饼的传说,听起来竟然有几分靠谱了啊!
李贤华看到女儿抬起头来,便打住了话头,“天也晚了,裹儿兴许是困了,且让嬷嬷带她去歇着吧。我这里还有几句心底话,想跟娘说…”
她娘做了决定,孟七七再反抗就是找死了。她含泪踢踏着小短腿走了出去,身后跟着李嬷嬷。她边走边想着:哼,你跟外婆是母女,跟我也是母女呀。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哼,肯定是大人羞羞的事情!
孟七七走到院子里,凉风一吹,顿时困意全无,问准了她大姐在大表姐房里,便直奔而去。
大女孩们的话题就比较华丽了:胭脂水粉啊,新式的衣裳首饰啊,那天惊鸿一瞥的美少年啊(…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2333)。
她外公家是比较穷,但是对孩子,尤其是女孩的教养,却是一点儿不疏忽,气度人品这是一方面,物质生活也是拿钱堆出来的——她外婆的嫁妆钱。
原谅孟七七的庸俗吧,所以当她看到李令兰房间里挂着的前朝古画之时,想的不是“嗷嗷嗷,这竟然是道子遗迹,世所难寻”,而是“哇哇哇,那个裱画的金边看起来好闪,刮下来能换不少银子吧”。是的,她就是取向这么庸俗的娃!
而跟这么庸俗的孟七七一块,李令兰和李令菊竟也丝毫没有愠色,反倒言谈有趣,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见其风采。不过要这么说…整天跟孟七七一块,还始终好脾气的孟俊娣简直可以立地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