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习武之人,感官何等敏锐,自然知道任盈盈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又不是怕看之人,再说这几个月来只要见到了,这位教主的独女盯着他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一直不动声色。估计什么时候这小丫头不盯着他看了,他才会诧异一二…

只是,这次盯着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东方不败对这小女孩的耐心起了兴趣,闲闲一眼撇去,不由眉头一顿,这红红的眼眶…是哭了?让教主的宝贝女儿从自己的书房里哭着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东方不败心下正在沉吟,小白莲已经摇晃着他的袖子急切道:“叔叔看,白莲的名字!”

东方不败将这几日与任盈盈有关的事情在心底飞快地过了一遍,又看了一眼窝在藤椅上的小女孩的神情——她盯着自己与这两个小家伙的眼神怎么那么…古怪?任东方不败如何智谋双全,也决计想不到任莹莹此刻正在想他死去的情形…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欢快的小莲花们,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抓到了从山下回来的那天任盈盈趴在自己怀里说的话,原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自以为找到问题关键的东方不败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小孩子啊…这样想着,他挑眉望着依旧眼眶红红的任莹莹,特意用了比较亲近的称呼,柔声问道:“盈盈也来一起习字?”

任莹莹被这一声从她自己强大的脑补世界里唤醒过来,还有些迷迷瞪瞪地望着东方不败,一时没有反应。

东方不败见她如此,以为小孩子还在闹别扭——换个成年人他估计拂拂衣袖理都不会理,但是对待教主的独生爱女,他还是很有耐心的——于是笑道:“盈盈可是不开心了?”顿了一顿笑意加深,“东方叔叔自然是对你最好的了。”

任莹莹愣了一愣,这是哪跟哪?她瞅着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联系这两句话和当前情景,很有默契地也想到了那日她说的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借口…顿时觉得一股极其不舒服的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雷囧交加!

“他们上山之后,东方叔叔就不会只对盈盈一个人好了…”任莹莹想到自己那日如此不要face的借口,手指尖都在颤抖…

按照她之前说的这话,此刻她应该冲上前扑到东方不败怀里笑容满面地宣誓主权才对,可是…如此又傻又天真的举动实在是超过了她演戏的自我承受能力!任莹莹默默地扭过头去,咬着嘴唇暗自祈祷: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这番动作落到东方不败眼里却又有了不同的含义:只见白嫩可爱的小女孩缩作一团(那是她懒),脸上带着害羞的红色(那是囧了),垂下的睫毛极快地颤动了几下(那是雷的),细白的牙齿咬住嫣红的唇瓣(那是憋着不能笑场),整个人完全是一副被说中心事却又偏偏倔强傲气不肯承认的模样…

这副模样即使是个妙龄女子做来东方不败估计也没什么感觉,偏偏任莹莹此刻却是小女孩外表,这股傲气(?)与天然(?)不知触动了东方不败什么地方,倒真令他心中生出了一分怜爱…

任莹莹正在暗自怨念这个人怎么还不挪开视线,眼角余光中就看到东方不败放下小白莲站起身走了过来——接着,黑影一压,她就趴到了东方不败怀里。东方不败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刮去方才任莹莹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小汗珠,瞅着她笑道:“这是在跟叔叔怄气呢?”

任莹莹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又蹦出一句天雷来。

好在东方不败也不以为意,将她抱到书桌前,自己坐在椅子上,将她圈在怀里,握了她的手教她写“任盈盈”这三个字。任莹莹手上感觉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牵引,耳边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解说,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摇曳的烛光下,她恍惚着又记起自己好像还想要把这个人当做未来夫君培养的…

“盈盈,可学会了?”东方不败含笑望着明显在走神的小女孩,有些诧异自己这耐性可是越来越好了,大约是最近处理繁杂事务多了练出来了…

任莹莹瞪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东方不败好一会,突然软软一笑,心想,先培养习字师父也不错——有师徒情谊在,日后生活也多层保障…

两人各怀心思,却也彼此配合,不由都对对方多了一丝好感。

可怜的被遗忘的小莲花兄弟俩正兴奋地扯着一大张宣纸,你一下我一下地撕纸玩,小包子脸上的肉笑得一抖一抖的,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

 

 


8

8、投彼以木瓜 ...


秋意渐深。

每当任莹莹被关在小竹楼上做鹌鹑状学女红,耳听着小莲花们在楼下草地上嬉戏玩闹的声音时,她手上或长或短的绣花针总是会跑偏,亲吻上那“娇嫩”的手指头…以前任莹莹看笑傲江湖,总是觉得这个任盈盈除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找错了人之外,前半生可算是幸福到极致的——到哪都有人护着,在那个时代身为女子行走如风,那叫一个潇洒啊!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小时候的任盈盈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怕她出什么意外。小丫头基本上是寸步不离的,一大帮侍女随时一拥而上。最开始任莹莹觉得相当有气势异常地有面子,渐渐的就烦躁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东方不败的书房成了任莹莹最喜欢呆的地方。

东方不败的书房严禁不明人士出入,而侍女们显然被东方不败归类到“不明人士”中去了。根据任莹莹的观察,东方不败对年轻的女性很是排斥,并且毫不掩饰他的这种排斥——据江湖传闻,若干年前曾有怀春少女一度试图接近东方不败,被男方隔着袖子一掌击飞…有存活下来的目击者称,当时只见一团桃红色的云霞轻飘飘荡悠悠地落下了黑木崖,伴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泣血嘶吼…最后女孩的身体在黑木崖下被找到时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任莹莹觉得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两点:第一,东方不败大概本身就是个同志,视女性为情敌;第二,东方不败…真的很危险!同时颇为疑惑东方不败后来的七个小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为了掩饰他的同志身份?任莹莹摸着下巴阴笑。

大概大家对任莹莹总结出来的第二点都有同感,所以只要任莹莹到东方不败的书房去,随行侍女绝对只敢送到门口,立马返回,守到院门口,等任莹莹要走的时候再从院门口迎到门口送她回去…

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去东方不败的书房,任莹莹刚走出书房门口,就看到院门一道黑影闪了过来,吓得她汗毛乍起,定下神来才看清是小丫头——她在院门口守了一个多时辰,愣是不敢进门…

更兼之披着四岁小孩皮囊,顶着任我行独女的金字招牌,任莹莹与东方不败相处地很不错——最起码比与各种老师的关系好多了…更何况绝大多数时间书房里都只有任莹莹一个人。

没有东方不败!没有侍女!更没有路人甲乙丙丁!

任莹莹在这里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气息!

自由啊!

为此生命和爱情都可以被抛弃的自由啊!

多少战争爆发是为了自由啊!

多少犯人受到的惩罚是失去自由啊!

多少先哲圣人讴歌赞美向往的自由啊!

多少次任莹莹在梦中流着哈喇子哭喊的自由啊!

于是…

“任莹莹最喜欢呆着的地方是东方不败的书房”这根本是个不用证明的真命题啊!

它不是定理是公理啊,有木有!它更进一步成了真理啊,有木有!

每当白天的课业结束后,任莹莹就会溜到东方不败的书房来,打着“习字”的正经名声,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咳咳,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副教主!”书房外跟班甲乙俩齐声迎道,宣布任莹莹的美好独处时间结束。

任莹莹迅速将手中的画本一脚踢到小榻底下,来不及坐到书桌前做刻苦读书姿态,只好歪在藤椅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东方不败推开门,目光一转,毫不意外地就看到窗边藤椅上粉嫩嫩一团,可不正是日月教的小公主任盈盈嘛!自从这小女娃第一次来过之后,几乎天天来报道,如今解风送来的人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小莲花们也交给了请来的夫子,这任盈盈却像是在这里扎了根一般…偏偏他还不能赶她走…

不过…

东方不败想着唇角微微翘起,这小丫头倒也不烦人。他一般是晚饭过后来书房,而这小丫头是出了书房用晚饭,所以基本上他一过来这小丫头再磨蹭个几句话功夫就会自己走啦…

“东方叔叔,你回来啦!”任莹莹一副刚刚看到有人进来的样子从藤椅上爬了下来——她的确很想拉风地跳下来或者正常地站起来…但是这个藤椅很滑,自从摔了两次之后,目前短手短脚的任莹莹从此只敢爬上爬下…这也是刚刚她为什么不能及时下藤椅坐到书桌前的主要原因…

“唔。”东方不败望着爬下藤椅的任莹莹嘴角微微一抽,点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任莹莹背着手走到东方不败面前,按照以往的流程寒暄道:“叔叔今天累不累啊?”
东方不败将袖子里笼着的信件放到书桌上,抽出其中一封看了一眼封皮,抬眸瞅着任莹莹微笑道:“还好,多谢小姐关心。”这两个月来,东方不败已经对任莹莹这种小大人式的话语见怪不怪,应对自如了。

“不用客气。”任莹莹也微笑,她丝毫不觉得东方不败这么回答一个四岁孩子有什么怪异之处,她本来就是个成年人。

东方不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片刻已经翻过了两张,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烛光摇曳在他没有表情的侧脸上,他整个人就像是雕刻出来的石像那样冰冷而充满了棱角。

不过任莹莹没心思看这些,她的目光落在东方不败的头发上。

他大约是练完武后沐浴过了,外面只罩着一件素黑色的宽松袍子,也没有封腰带;头发并没有束起,只拿一条两指宽的黑带子缚起,又黑又亮的长发松松地伏在肩上,垂至腰间——有一种慵懒而不经意的美感。

东方不败看完手上的第一封信,吸了口气缓缓舒展开眉宇,侧头看了任莹莹一眼,有些微微的诧异——怎么今天还没告辞?

任莹莹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垂下头去,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穿的水绿色小绣鞋渐渐变成一个内八字。踌躇再三,任莹莹清清嗓子,抬起头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前面摊开来:

一枚闪着温润光泽的白玉发簪静静躺在细嫩的小手上。

东方不败看一眼那簪子,又抬眼看任莹莹,笑问道:“这是何意?”

任莹莹嘻嘻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小糯米牙,“送给你啊。”

“送…我?”东方不败的眉毛挑了起来,声音中有不掩饰的不解与惊讶。

任莹莹眼睛一瞪,身子微微后仰,一副比他还吃惊不解的模样,“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这可是从八卦消息最可靠的丫头小桂花那里反复核实过的——这个小桂花是服侍任莹莹女红师父的小丫头,每当任莹莹被关在小竹楼里时,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小桂花讲那过去的故事…嗯,那个东方不败挥掌杀少女的典故就是小桂花讲来的…咳咳…

任莹莹按照现代说法说“生日”,东方不败只当她小孩子说话难免有误,其中意思却是明白了。

他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重复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这句话微微带点上扬音,却又不像是问句,实在是令任莹莹摸不着头脑。

她正思忖着如果送出这枚簪子,要求每日玩玩他的头发,对方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她的要求东方不败从来没有不满足过,而且拿人家的手短,咳咳;又或者他会考虑一下——恩,古代人对于头发这种东西还是很看重的,总要做个姿态表示一下对父母的尊重;更或者直接拒绝——唉,玩东方不败的头发基本上属于太岁爷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可是…任莹莹拿眼瞅着东方不败那在烛光下泛着荧荧幽光的头发,可以想象摸上去会是多么顺滑凉爽…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东方不败见她蜷缩手指,以为是摊手托着簪子太久累了,心想自己要是拒绝了,这孩子万一难为情哭起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这样想着,他伸手拿起来,微笑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任莹莹心下一喜,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玩叔叔的头发可好?

她又不是傻子!

当初读大学她专修了一门课,就叫《看眼色与语言包装艺术》!

“…帮东方叔叔束发行吧?”任莹莹眨巴眨巴眼。

东方不败捏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顿,看一眼任莹莹,言简意赅,只问了两个字:“现在?”

任莹莹最后那个“吧”字的开口音似乎还存留在空气中以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速度传播着,那个张大的嘴型充分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甘与纠结…是啊,谁会在洗完澡后发梢还带着水光的时候束发呢?谁会在睡觉之前还把头皮绷紧找不痛快呢?!

任莹莹悲愤地左右手交握住,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十指,不断自我教导: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那就明日吧。”任莹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东方不败目光落子那枚簪子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点点头。

任莹莹又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告辞走出了书房。等到看到自己房间的烛光时,任莹莹仿佛已经看到明日的太阳升起来了,忍不住哼起小曲来…那调子…任莹莹身后的侍女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打断小姐难得的雅兴,只有路边竹林里不时有鸟雀箭一般地穿云而去…

任莹莹暗自在心里为小调配词:伸哪伊呀唷,摸呀伊呀叔,摸到阿叔头上边,噢哪唉哟,阿叔头上桂花香,这呀个郎当,哪唉哟,哪唉哟,唉哟,哪唉哟,这呀个郎当,哪唉哟哟都哟…翻来覆去地哼着,任莹莹不由得露出个猥琐而阴险的笑容…

书房里,东方不败立在灯影里,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玉簪,唇角紧抿仿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捏着玉簪的手指动了动,表露着持簪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过了片刻,东方不败突然笑了一笑,开了书桌最上面抽屉的锁,将这枚玉簪放到了半抽屉的匕首之间…

做完这件事,他才坐回到书桌前,看完了剩下的信件,一一回复,信件彼端都是他在培植的势力…新人自然是比较好拉拢,短时间内却也派不上大用,老人…东方不败的唇抿成一个尖锐的弧度,哼,都是些老顽固,任我行这家伙也确实有几分让人信服的能力…

伸伸微感酸麻的双臂,推窗一望,月悬中天,已近子夜。东方不败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小榻旁边,一弯腰长臂一伸,捞出一册画本来…

东方不败摸摸下巴,笑眯眯地翻看了几页,心道这小丫头看画本倒是挺快的,两天就换一本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与纵容,东方不败将画本又扔回了小榻下面…

那厢任莹莹正躺在床上苦恼,前天要小桂花去找的大结局版本怎么还没送来…要是没找到,明天该拿什么消遣啊…玩东方不败的头发也不能玩两个时辰啊…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a"姑娘提醒“生日”“生辰”的问题~么。

 


9

9、报我非琼琚 ...


第二天。

任莹莹上一世小时候曾无数从童话书中读到“第二天”这个章节开篇语:第二天,美丽的公主从学习皇家美德的神庙里赶来了,与等候她的王子手挽手接受主教的祝福;第二天,恶毒的王后被关进了钉着铁钉子的木桶里推下了山崖,围观的民众为最后的胜利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第二天,国王察觉了那害羞的姑娘其实是受了坏巫婆的诅咒才避开了他的追求,他请了好仙女来解除了诅咒…

第二天,是幸福的,正义的,没有悬念的。

任莹莹将发簪送给东方不败之后预期的就是这么一个“第二天”。

人衣食无忧的时候往往想做一点稍稍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并将此视为彼时的大快意,大欢乐。

于任莹莹,能名正言顺得玩东方不败的头发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只是这个“第二天”,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妥。

先是醒来洗脸的时候,任莹莹发现她的眼皮睡肿了,左眼是单眼皮,右眼是双眼皮——恩,有点像割双眼皮失败了…好在她无心风月,丑点就丑点吧…美人割双眼皮失败了也还能看…

吃早饭的时候,任莹莹咬了口白面馒头,往下咽时觉得嗓子里刺刺的疼——恩,大概是昨晚小调哼多了,伤了喉咙…好在她平时也不用多说话,安静点就安静点吧…失声的小人鱼没了王子还能有个不灭的灵魂…

吃完早饭,任莹莹正准备去习剑,小桂花跑了进来。任莹莹抬眼看她,她却不敢跟任莹莹对视。任莹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看的这个系列画本果然还没出大结局版,呜呜,掉坑里了…掉坑里了!

任莹莹脑中晕晕得往上爬…啊,不,是往门外走,心里盘算着画师估计什么时候能出完结版,唉,万一这个画师坑品不好怎么办…

任莹莹年轻的心里满是忧伤…连带着习剑的时候也没了心思讨好美人师父。

美人师父本来就是性子极冷的人,任莹莹不来引他说话,他自然是除了教授剑法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更不用说是笑一笑之类的了。任莹莹面对着在她看来称得上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师父练了整整一天的剑,在这枫叶红菊花烈的深秋里,她愣是出了一身大汗,不由得更加郁闷。

回去沐浴时,任莹莹像之前一样坚持自己泡在小木桶里,晕晕沉沉着不小心歪了一下,喝了好几口洗澡水才被一直守在屏风外的小丫头倒拎起来…若不是还惦记着东方不败的头发,任莹莹肯定要借此装病卧床不起了…

任莹莹横着躺在床上,头悬空出床沿,而小丫头托着她的脑袋裹上毛巾给她擦头发。任莹莹将脚在半空踢蹬着,模仿着前世减肥大法其中一式“蹬自行车”,蹬了没几下就气息不畅地停了下来——唉,日后羞花闭月的日月教圣姑此刻还是小肚子鼓鼓囊囊的小胖妞一只…

她有些泄气地摸向床头的百宝箱,里面盛放了她各处“淘”来的宝物。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宝物来自便宜老爹,平心而论,在物质生活方面,任我行对这个独生爱女的确达到了溺爱的标准——不管是周王爱妃含在口中令津液生香的薄玉片,还是圆润光泽千金难求的东珠制成的项链…也不管其中寓意如何,只要是贵的好的别人瞧了会眼红,鉴宝专家看了会心脏抽搐口吐白沫的,他一股脑都塞给任莹莹。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宝物,一半来自东方不败,另一半则来自各种“懂规矩”的教中长老堂主们…

手指尖突然被刺了一下,任莹莹做个苦瓜脸,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刺到她的那件物事取了出来,却是一枚碧色的玉质发簪。

细细打量这碧玉发簪,倒与昨日已经送给东方不败做生日礼物的白玉发簪有异曲同工之妙。任莹莹轻轻叩击发簪,响声清越空灵,即使如她这般外行,也知不是凡品…跟昨日送给东方不败的白玉发簪被叩击时发出的响声相去不远…

任莹莹思量着昨日东方不败接过发簪时并没有不悦之色,那就是约等于有欢乐之意了。虽说她如今完全可以借着任我行的威风要求东方不败“贡献”出他的头发,但是任莹莹又不是活过了今朝就不管明日的那种逍遥派…东方不败这么能忍,万一他嘴上不说心内计数,早晚有她任莹莹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一天…

所以,任莹莹坚信与东方不败相处还是“两厢情愿”比较好,即使拧了劲,为生命安全着想,还是要以东方不败为首重。恩,就是这样!任莹莹将这枚碧玉发簪拢在袖子底下,待头发晾干,穿戴齐整,雄纠纠气昂昂地向着东方不败的书房进发…

小丫头苦劝,“小姐,您都沐浴过了,不如今日就早点歇下,教主必能体谅的。”

任莹莹眼睛一瞪,正色道:“所谓勤学不辍!习字,那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

小丫头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来,憋得浑身难受,只好守在院门口,暗自嘀咕:小姐来这里哪里是真的为了习字呢?!

“小姐!”跟班甲乙在门口齐声迎道,今日任莹莹沐浴耽搁了功夫,是以竟比东方不败晚到书房来。

东方不败早就听到任莹莹的脚步声,此刻他眉心一顿,将手上正在把玩的一柄匕首放回了抽屉里,那枚在烛光下闪着温润光泽的白玉发簪也一并被紧闭在暗无天日的抽屉里。

他将抽屉的锁上好,抬眼看去,正见到个头小小的任莹莹脸带甜笑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东方叔叔。”任莹莹乖巧地唤了一声,手中捏着碧玉发簪慢慢腾腾的靠了过来,思量着要是她要求给东方不败梳个现代发型,左右各插一支簪子,是会被直接一掌拍死还是等她了了心愿之后再被赐死…

她心怀鬼胎,轻轻掀动眼皮,瞅着东方不败,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微笑,瞧不出什么真实情绪,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任莹莹很阿Q得想着,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

主意打定,任莹莹转转眼珠,将目光落在东方不败的头发上,又衡量了一下彼此的身高差距——都能差出一个人来了。她殷勤地虚推着东方不败,“东方叔叔,坐呀坐呀…”

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一抽,这种在自己书房里被别人当做客人一样对待的感觉还真是…不常体验啊…

任莹莹满意地看着东方不败坐下去后的高度,两只小胖爪扯着窗边的藤椅往书桌这边拖。东方不败眼看她“哼哧哼哧”地倒退着拖拽藤椅,小脸憋得通红,圆润的小身板一动一动的…不由得微微皱眉,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事实上他在思考。

他是不是戒心太重了一点,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傻妞即使一直独自呆在他的书房里也不会什么岔子的,也许他并不用这么急着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不行,小丫头没什么大碍,却有个不得不防的爹…

“东方叔叔!”任莹莹终于将藤椅拖到了东方不败身后,用手背抹一抹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她手脚并用爬上了藤椅。

东方不败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藤椅上的小女孩,见她正打量着自己的头发,不由得唇角微微一勾。小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很好猜,他的智谋用在这小家伙身上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帮叔叔束发吧,用昨日送你的那枚发簪!”任莹莹笑眯眯地说完,见东方不败没有立刻做声,忙补上一句,“你昨晚答应了的!”这就属于胡赖了,不过谁叫她现在披着娃娃皮呢…不要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东方不败微微苦笑,态度诚恳道:“辜负小姐美意,那枚发簪却被我失手跌碎了。”

“啊?”任莹莹愣住。

昨晚任莹莹送的那枚发簪却是提醒了东方不败。哄好任我行的独生爱女固然是必须的,可若是哄得太好了却也对他很不利。昨夜任盈盈送枚发簪他接了,若是明日任我行借她之手送点“加料”的“小礼物”他是接还是不接呢?

这几年来,任我行对他明里提拔,暗里防范却紧,两处对比已然是隐含杀心。东方不败假意恭顺,万事遵从,总要再多谋求两年时间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