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任盈盈心中一喜,转身道:“你还没走么?”问出同时便知道不对,他伤得那样重,定然不会留在这里了…

来人却是林平之,他依旧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面上神情却冰冷。他盯了任盈盈一眼,少年的眼中有着深切的怨尤。此刻走到任盈盈身边,林平之忽得俯身在地,“嘭嘭嘭”得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任盈盈吃了一惊,道:“林平之,你这是作甚?”

林平之跪着直起身子来,望着任盈盈,一字字道:“求小姐救教主大人一命。”

“我救他?”任盈盈一愣,急道:“他怎么了?伤得…伤得这样厉害吗?!你说,你起来说——要我做什么…”

林平之依旧跪着,挺直着上半身,盯着任盈盈,像是没有感情又像是有太多感情需要隐藏,依旧一字字道:“请小姐赐还《易筋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和好的契机?
顶锅盖逃走…
兔子窝继续圈养温柔姑娘~~
101919822
你懂的…

 


病中支离骨

任盈盈愣住。

在她看来,东方不败入少林寺取《易筋经》乃是为了经书中的功法,从来不曾想过也许…他也是像美人师父那样,立等此书救命!她会为东方不败担心,就像当初她担心东方不败上华山对岳不群时一样…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东方不败可能会生病至死。

病了吗?病得很严重吗?任盈盈想到在藏经阁,东方不败那么随意地将《易筋经》塞到她手中…他问她“你也是来取《易筋经》的吗?”,她只说了一个“是”字,就得到了这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武学至宝。原来他交到她手上的,并不仅仅是一部经书,还有他的…命么?

林平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教主大人自从三年前生病以来,饮食日减、夙夜难寐。如今连平一指神医都说伤情内侵、缠绵肺腑,因而无能为力,教主大人如今不过靠着内力精湛强撑一口气。这次我教兴师动众,不惜惊扰千年少林,正是为了这能治内伤救命的《易筋经》。我知道小姐与教主素有渊源,还望小姐能看在昔日情意份上,高抬贵手…”

任盈盈看着依旧跪着的林平之,一时觉得齿冷,一时又觉得讽刺;心中念头一转,想的竟是:这是我与东方叔叔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来罗嗦什么?《易筋经》只有一份,却已经交给美人师父,他们已然连夜出城往函谷关谷底去了…哎,若是我在藏经阁能多留意些,察觉东方不败情形不对,原本留给他,再抄录一份给美人师父岂不是两全其美。是了,若是好好的,他怎么会变得那么瘦,又怎么会坐马车呢?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林平之还在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怨尤任盈盈之语。任盈盈默然听着,心底盘算如果此刻去追美人师父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折返带回经书…

“林总管,你好清闲啊!”

任盈盈是早已经听到脚步声,只是察觉来人脚步沉重,并非高手只以为是路人没有在意;林平之却是吃了一惊。

说话之人站在任盈盈面前来,伸手作揖,一张路人脸上堆着笑,笑里带着谄媚却也透着亲切,却是当初一心跟着东方不败常常打任盈盈小报告的侍卫某!

“小姐,您可算是重见天日啦!”

|||侍卫某,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哟,林总管,还愣着干嘛,领着咱黑木崖的银子就得做事知道不?赶紧的,今天一早又收了三个店面,画图去吧您!”侍卫某笑嘻嘻地看跪着的林平之,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林平之此前跪对任盈盈,看似极其恭敬,实则隐含胁迫之感——你想想,这像不像小白花一样的女子跪在你面前,嘤嘤哭泣着说“你不答应,人家就不起来”…现在被侍卫某笑嘻嘻地这么一看,虽然入教却实则公子哥脾气不改的林平之登时涨红了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如今任大小姐人都已经在了,还要画什么?”

“哎,教主一日没说停,那你就得画一日——这都不懂吗,林总管?”

林平之怒瞪着侍卫某,最后看向任盈盈道:“小姐好自为之。”一甩袖子走了。

侍卫某斜着眼睛看林平之往山下走,嘴里嘀咕着,“什么玩意儿,会画几笔红的绿的就了不起了?现在小姐回来了,看你拿什么得瑟!”

当初任盈盈在华山一把火死遁,东方不败天下寻人,奈何画师众多见过任盈盈的却没有几个;最后林平之“杀出重围”,凭借将任盈盈画得惟妙惟肖的这手绝技,一举登上“东方不败身边第一宠臣”之位——却是将侍卫某给挤下去了。一口气憋了三年,侍卫某今日“扬眉吐气”,不是一般的高兴啊!

任盈盈不知道这些,但总觉得侍卫某比林平之靠谱些,便道:“我现在去追回《易筋经》,你派人在城门那里来接…”

侍卫某摇头道:“小姐,您还是先随我去见教主吧。”

任盈盈一愣,“是他要你在这里等我的?”又想到林平之的话,“可是,林平之说…”

“小姐,教主只吩咐要我带您回去,可没提什么《易筋经》的事儿。不过是林总管浑说的,您别在意。”

任盈盈看侍卫某神情坦然,问道:“没有《易筋经》,他…他也能好吗?”

侍卫某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有了《易筋经》也未必能好。”

啊?!

“但是…小姐跟我回去一趟,教主说不定就好了。”侍卫某又笑起来。

任盈盈扶额,谁说侍卫某比林平之靠谱的?但是看侍卫某还能笑出来,不是林平之那副如丧考批的模样,任盈盈心中到底踏实了一点。她随着侍卫某往山下而去,走到半途,任盈盈问道:“若是我没有折返来看呢?他…有没有说要你怎么办?”

侍卫某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摇头道:“教主只吩咐要我在这儿等,可没说等不到该怎么办。大约一日等不到就等两日,两日等不到就…”他看了一眼任盈盈的神色,暗道:若是待会儿教主见了小姐,看她这样不开心,我可讨不了好去——都怪那个林平之乱说话。

任盈盈却没留意侍卫某的心思,心想:是了,他算准了我放心不下是要回来看的——我…我总是要亲眼看到他无恙才能安心的…

下到山脚,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任盈盈上了马车,见里面大得很,竟有一张小榻是可以躺下的。塌边放了一柄纸伞和干爽的衣物,打开来是一件绿色的裙子。任盈盈撑开那纸伞,攥着那衣裳,再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得哭起来。

三年前她在华山离开,那雨夜里她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裳,撑的就是这样一柄油纸伞——一样的天青色伞面,一样用簪花小楷题着一行字“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记得当初她在那柄伞上写字时,还被东方不败嘲笑,说是糟蹋了上好的西湖纸伞;如今他却寻了一模一样的伞来,仿着她的笔迹写了同样的词句——只是墨透伞面,撇捺纵横间处处伤心,令人不忍猝看。

车轮辘辘声中,侍卫某的声音传来,“小姐,衣服是马车上常备的,您换了吧。湿衣服穿着小心着凉。”

是常备的么?

那是时时刻刻都等她归来之意呵…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任盈盈穿着那身绿色裙裳下车,一眼望去,忍不住怀疑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与华山别院一模一样的院落,她在震惊中走过外院,走过朱漆剥落的内院门,穿过竹木的长廊,停在卧房门前。任盈盈偏头看向侍卫某,嘴唇微张,她感到自己心跳开始不规律、但是找不到稳定下来的方法…

侍卫某朝房内努努嘴,便背对门口站好,眼观鼻鼻观心入定去了。

任盈盈一咬牙,轻轻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外间的陈设同三年前毫无差别——甚至于她的木梳还摆放在梳妆镜前,就仿佛她今日早起之时人还在此一样。然而,那院中的一切早已经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这些,是东方不败为他自己编织的幻境么…

她脚步轻巧地步入内间,透过薄薄的泪光望去,只见东方不败脸朝里睡着。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只到腰间,露出穿着白色中衣的上半身——甚至能看到衣服下的肩胛骨,他…他竟然瘦成了这幅样子。

如同听到了任盈盈的脚步声一般,东方不败肩头微微一动,似乎从梦中醒来。他极慢极慢得转过身来,却并没有看向门口,而是望向窗外…窗外天光明亮,而花木灰色的枝桠上,不知名的鸟雀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东方不败目光黯淡下来,低低咳嗽一声,半阖了双目喃喃道:“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卿。”他将这句诗翻来倒去地嚼在口中,仿佛誓要将其中苦涩滋味品尝殆尽——然后咂摸出哪怕一丝的甜来。

任盈盈再忍不住,含泪上前,半跪在床前,握住了他冰冷的大掌,颤声道:“东方叔叔,盈盈来了…”

东方不败原本半阖的双目一下子撑开,又迅速紧紧闭了起来,他的手被任盈盈的手握着——感知着手背处的柔软温暖,过了半响东方不败似乎终于醒过神来——这不是梦里!他再度睁开眼睛,细细地看着半趴在床边望着他的女孩,只见她清目含泪,一袭绿衣…分明还是那个他捧在掌心宠着护着的小姑娘;可是又有了不同,他宠着的那个盈盈从来不会有这样伤心的泪——她在外面那么久,可是受了许多委屈;啊,不对,她如今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肯来找他啦…

任盈盈任由他看着,直到时间久到她心中有些发毛…他定然是伤心生气极了,说不得也要打还我一掌,我,我…

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东方不败钳住腰肢定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插花时间:
忍不住来八一八,话说白居易和元稹这对好基友真基情啊!
话说唐宪宗那会,俩人一个被贬通州,一个去了江州,相隔千里,做了梦就互相写诗挑逗一下。
白居易说: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这货想元稹了不直说,倒打一耙,“喂喂喂,你没事想我做啥子哟,你你你,你肯定是想我了,想得都跑到我梦里来!”果断傲娇受有木有~~
元稹这货则是个深情腹黑攻,果断回应说: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以病示弱在先,闲人点到为止在后,白乐天小受说不定要炸毛吃点小醋~~那啥啥,你还敢去梦闲人?!你梦谁啦!
O(∩_∩)O哈哈~
【众人PIA飞兔子,不要以为你扯点闲篇大家就忘了这一章还素虐滴虐滴~~

 


惜取眼前人

( ⊙ o ⊙)!

蜀黍在上,姑娘在下——这个姿势好河蟹!

如果不是双手也被东方不败压在身下,任盈盈真的很想捂脸,这个…都分开三年了,一上来就这么火热让人很羞涩啊!任盈盈将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就看到东方不败放大的俊颜无限迫近下来!(蜀黍还病着呢,姑娘你想多了…)

任盈盈又紧闭了双眼,静了片刻,也不见东方不败有什么动静,正要睁开眼睛再看情况,便觉得肩头一重——东方不败将脑袋埋在她肩窝,再度没了动静。任盈盈小心翼翼地歪头看去,只能看到东方不败的侧脸,却见他双目闭合、神情宁静、呼吸平稳——这是,睡着了?她扭动了一下被压着的身体,却发现东方不败用大掌将她腰肢死死钳住,令她根本动弹不得…

-.-|||

任盈盈扭动半天无果,望着东方不败沉睡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动惊醒了他。只是…姑娘你确定东方大神是睡着了不是晕过去了么?!

一柱香时分后,任盈盈稳定下情绪,终于察觉东方不败这货是昏过去了!她出声呼喊侍卫某请来了平一指。

平一指进了卧房内室,看到上下交叠的两人——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老脸一红。但是——东方大神说不放手就不放手,晕了都不放手!任盈盈察觉他是晕了,心中担忧,倒是顾不上害羞了。

平一指就着东方不败手掐任盈盈腰的别扭姿势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抚一抚唇上的小胡子,冷冰冰道:“如今情形,也没几日好活了。不如自即日起,药也停了,教主还要什么未完的心愿也赶紧了结了,快快活活地过完最后这几日罢了。”

什么?!

任盈盈惊怔,抬眼望着平一指,见他神色严峻,弯着腰收拾药箱一副言尽于此、就此别过的模样,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诊断,“平一指,你怎么这样讲?!我要你治病救人!你把话说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平一指背起药箱,怒道:“老夫早就告诫过教主,忧思过甚、情伤心脉、损及肺腑,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万万不可大怒大悲。你们当本神医的话都是狗放屁!他如今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声如屋漏残滴,分明是将死之人的脉象——老夫并非华佗在世,可没那妙手回春的本事。”

任盈盈只觉得手脚冰凉,定定地看着平一指,整个人似是已经痴傻了一般尖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她叫了两声,突然醒过神来,恳切道:“平神医,我不信这世上有无法可医之症。定然有法子的,你只管说救治之法,不管多难,我们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平一指沉默一刻,叹了口气,道:“也罢。其实这法子也简单得很。只要自此以后教主能少操劳、少思虑、少伤情、少悲少怒便不至于恶化下去;若是能不需药物便能安睡,睡而少梦,便更多了一成把握;再辅以正常饮食,不可终日郁郁滴水不进,那便又多了一成把握;我再开一剂化瘀舒心的药剂。如此三管齐下,说不定能再撑个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任盈盈喃喃道,“那三年五载之后呢?”

“他如今伤病入骨,三年五载已是往多里说了——再往后,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平一指这次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任盈盈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却又见平一指停在门口回身道:“若是要教主好起来,便不可将这病情告诉他,以免他忧思…而亡。”

忧思而亡!

这四个字落在任盈盈耳中,仿佛连环炸弹一般,令她头晕眼花,心胆欲裂。她望着东方不败安静的侧脸,他才三十五岁,怎么就已经…

眼泪无声无息得漫过她的眼角滑落颈间,任盈盈想过离开东方不败,任盈盈想过应君江湖两不见,但是任盈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再也没有这个人。多年以前,此时此刻,能够感受着东方不败的温度——原来是至奢华的一件事。

又浓又黑的药煎好了,侍卫某托着药碗进来,带来阵阵苦涩。他半跪着将药汁喂进东方不败紧闭的口中,垂着眼睛并不敢看东方不败压着任盈盈的情状,一言不发地又退了出去。

太阳高高地升了起来,从窗口望出去,一片蔚蓝的天,几缕纤细的白云越飘越远…东方不败低低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任盈盈心神一震,从无边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望向东方不败。

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面色苍白,唇色微紫——两个人离的这样近,近到她甚至能够闻到他口中药汁的苦涩…

“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么?”任盈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不败,生怕错过了他任何一个表情。

东方不败睫毛微动,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好苦。”

他是从来不抱怨的人,再苦再痛也只是抿紧了双唇独自忍受而已。此刻,不知是真的放松了,还是这药实在太苦——竟让东方不败破天荒地抱怨了一声。

任盈盈眸光微转,歪一歪脑袋,轻轻吻在东方不败唇角,灵巧的小舌钻入他弥漫着苦涩的口中…

东方不败僵住。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挑逗暧昧,这是一个完全不含任何□的深吻。

良久,任盈盈停下动作,将额头与他相抵,柔声道:“的确好苦。”苦得让人忍不住要流泪了…

东方不败依旧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仿佛消失了。

任盈盈轻轻动了动胳膊,手已经麻掉了,她小声道:“让我把手抽出来好么,我…我想抱抱你…”

东方不败迟疑了一刻,微微侧身躺在了床上不再压着她,只是双手依旧紧紧钳着女孩柔软的腰肢,不让她挣脱束缚。

任盈盈动动手指,感觉双臂渐渐恢复了知觉,便随着东方不败的双臂偎到他怀中去,伸臂环抱住他。顿了顿,她将手往上轻轻抚摸着东方不败的脊背,感觉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任盈盈忍着泪意,轻轻道:“你…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有一天晚上,下着雨…咱们两个也是这样在一块。那时我问,若是你一直待我好,我便也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说好…”

“我…”任盈盈仰起脸来,望着东方不败黑嗔嗔的眸子,低低道:“我如今回来啦,你…你还要我不要?”

东方不败喉结上下微动,想要说话却仿佛失去了声音。他不去想任盈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三年前那样决然无情得离开,也不去想任盈盈昨夜还为了别人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更不敢想此刻任盈盈的温言柔情背后又是为了什么…

他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已极,恍若下一刻便要炸裂开来…

梦耶?幻耶?这片刻甜蜜,已然足慰平生。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多年前一样,不高却很重,“好。”

任盈盈便望着他,粲然一笑恍若夕颜花。她感觉到手掌下方的衣料已经被薄汗浸湿,料想穿在身上必不舒服,又想到东方不败生性喜洁,于是轻声道:“你…要换衣衫么?”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却搂着任盈盈的腰,动也不动。

任盈盈又问一遍。

东方不败答应着,却依旧搂着她不动。

任盈盈心下恍然,又觉心酸,柔声道:“我不走。”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她,抿紧嘴唇,抓着任盈盈腰肢的大掌微微放松,却又猛地攥紧;闭上眼睛,似乎合目睡着了一样。

任盈盈愕然,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陪你一起去换?”

东方不败一下子抱着任盈盈坐起身来,似乎扯动胸前伤口,低低喘息了一声。

任盈盈吓了一跳,忙抚着他背脊,看着他面色问道:“怎么啦,胸口疼么?”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地看一眼任盈盈,刚刚柔和了些的面色再度阴云密布,漠然道:“我伤势无碍。”一语说完,便抿紧嘴唇,盯着任盈盈不再作声。

任盈盈知道东方不败心思何等敏锐,自己前后言行差异如此之大,他会怀疑自己是因为愧疚而甘愿留下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她微微一笑,轻快道:“我自然知道的。你是何等样人物,受我那小小一掌,能有什么问题?”

东方不败见她又恢复了从前古灵精怪的模样,心中甜蜜欢喜还夹杂了不愿深想的惶恐,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握紧了任盈盈的手,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任盈盈看他一手握着自己,单手穿衣很是不方便,便上前帮忙,不小心触到他的背——背上一片冷腻的湿汗。她犹豫一瞬,轻声道:“你这样子,换了衣服也是难受…不如擦洗一下吧。”顿了顿,想到平一指的话,又想到东方不败背上伤痕从来不愿示于外人,接着道:“我…我服侍你…”

东方不败停下手中动作,黑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任盈盈,“嗯”了一声。

任盈盈便握着东方不败的手往净房去,边走边想:倒是忘了问平一指洗浴时是否有什么要注意的…

而罪魁祸首平一指此刻正在客栈里飞快地打包行李,厚厚的嘴唇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奶奶的,老子好歹也是个神医,自从东方不败病了,搞得老子跟条守门狗一样随传随到起来!三年把全国都给跑遍了!如今把任大小姐诓骗下来,老子总算是自由了!”

平一指,神医也要有下限啊!骗小姑娘情郎会死什么的要遭报应的!

 

 


交颈鸳鸯欢(一)

水汽氤氲的净房内,东方不败闭目立在浴桶中,赤·裸的上身露出水面,背上满是纵横的伤痕。任盈盈站在他身后,轻轻撩水在他背上,指尖划过那些凹凸的斑驳,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是痛是悔还是疼惜?

她慢慢绕到东方不败身前,却看到他胸前一个紫红色的手掌印——正是她那一掌所中。任盈盈犹豫着不敢去碰触,东方不败睁开眼来,默不做声的看着她的动作。任盈盈仰脸望着他,轻声道:“这里…疼么?”她问完立刻低下头去,眼望着那掌印,脸上神色倒似乎受伤之人是她一般。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拉着任盈盈的手,将她引到身前来——水汽浸湿了她绿色的裙裾,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大雾中的一亭夏荷,有种隐约的凉意。

任盈盈任由东方不败牵引着,直到他的大掌握着她的柔荑按在那掌印上,她猛地一惊,想要抽离——却被东方不败牢牢按住,不能轻动分毫。

东方不败倾身向前,在女孩额前印下轻轻一吻,低声道:“不用歉疚。”他张开沾着水珠的双臂将任盈盈搂在怀中,声音依旧低低的,“我不要你歉疚。”

是了,相爱的人是永远不用说“对不起”的。因为所爱之人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当一段感情需要靠说“对不起”来维系时,那就离结束不远了。

在任盈盈之前,东方不败不曾动情;在任盈盈之后,更无她人。但是东方不败是认真的人,在江湖认真,在情爱…亦认真。

一时沐浴已毕,任盈盈为东方不败穿好中衣,看他面色似乎比先前红润了些,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身体好转起来。她挽着东方不败的手臂往卧房走去,心里忖度着该怎样让东方不败少操劳、少忧思…

侍卫某却等在门外,见了两人携手而来忙低垂了眼睛,道:“教主大人,白虎堂堂主传来急件。恒山派与衡山派纠集南方各大小门派,赶往函谷关共商灭我日月神教之法。”他上前一步,递上一封密封着的信件,“这里是详情,请教主大人过目。”

东方不败面色一冷,抽过信件,撕去封口,垂着睫毛将那几页纸张刷刷翻过,哼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杀机。

“你去传河南境内的各堂堂主来见我。”说完,东方不败将那封信夹在掌中,不过片刻松开手来,那信已然化作片片纸屑飘落在地。

任盈盈小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卧房,看他穿起外袍,终于忍不住道:“你如今受了伤…该多多休息。”

东方不败系好腰带,笑着抱住任盈盈,将下巴在她发间摩挲片刻,温声道:“在这里稍等一刻,我去去就回。”

任盈盈想到平一指的叮嘱,想到那“三年五载”的断语,心中又急又难过,却偏偏不敢对东方不败明说。她仰脸望着东方不败,急道:“等明日不行么?如今都快日落了,你还要吃一次药的…休息一晚…”

东方不败有些发痴地望着女孩为他担忧着急的模样,连她说了些什么都没留意,不知怎地想起当初他要入华山,她也是这样担忧急切——最后扮作小厮跟着他一起去了华山。他弯下腰来,轻轻吻着女孩唇角,让她从急切不安的劝告中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