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一个小岛,同在一所大学,但是两个人的生活圈子完全不同,甚至连作息时间都是对立的。
钟离往往下午四点才起床,而陆愿这个时间已经结束了主要课程,到陈默的助教办公室里补课了。
那天陈默说的是让陆愿到他家去补习。
但是陆愿总觉得每天到别人的家里去,是件颇有点亲密的事情,因此改在了办公室。
陈默倒没有意见,每天下午给她补习,或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取决于当天他的日程安排——还有陆愿对补习内容的掌握程度。
当然补习完了,一起下楼,顺便在校内餐厅买杯喝的,也是很正常而自然的事情。
临近圣诞节的某天下午,补习结束后,两人又一起下楼。
五层的办公楼,有小电梯,但是离陈默的办公室有点远;两人习惯于走木质的旋转楼梯下去。
坐了大半个小时动脑筋之后,也的确需要点体力的运动与舒展。
“等下直接回家吗?”陈默很自然地问,因为顺路,他一般都是把陆愿送回去的。
陆愿笑道:“上周图书馆那边新开了一家冰激凌店,我想去尝尝呢。”
陈默挑挑眉毛。
陆愿出于礼貌,问道:“学长,你要去试试吗?我去过一次,味道很好的。”
没想到陈默欣然答应了。
这是一家自助冰激凌店,里面有一排制作各种口味冰激凌的机器,收银台旁边还有满满一架洒在冰激凌上的小点心,各色果仁、软糖、果酱…每位顾客取一个纸碗,自己到冰激凌机前,选择喜欢的口味,最后称重付款。
陆愿熟门熟路地取了一个纸碗,笑着接了半纸碗玫红色草莓味的冰激凌,一回头见陈默还站在刚进门的地方,似乎在打量一个新世界。
“学长,要我帮忙吗?”陆愿问了一句。
陈默微笑起来,捡了一个纸碗在手中,还没说话,就听陆愿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陆愿一手捧着才装了一半冰激凌的纸碗,一手接起电话来。
却是她的妈妈周祥铃。
“周周,你下课了吧?妈妈没有吵到你吧?”隔着电话线,周祥铃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奇怪。
陆愿没有多想,她听是周祥铃,便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又去跟冰激凌机“奋战”,笑道:“没有没有,我已经下课了。”想了想,奇怪道:“妈妈,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国内应该很晚了吧。”
周祥铃说道:“妈妈睡不着。”听陆愿那边有许多其他人的声音,又问道:“你没回家?在哪里呢?”
陆愿支吾了一下,冬天吃冰激凌这种事情,说实话肯定是要被周祥铃碎碎念很久的。于是她说道:“在…在和朋友吃晚饭呢。”
话音一落,就察觉陈默学长撇了她一眼,脸上神色似笑非笑的。
似乎在说她是个小骗子。
陆愿脸上一红,把纸碗放在一旁的白色桌子上,走远了一点。
周祥铃却又问道:“和朋友吃晚饭?和哪个朋友?”语气紧张起来。
“哎呀,就是学校里的朋友啊。妈妈,我先吃晚饭啦…”陆愿说着就想挂电话。
“等等!”周祥铃忽然叫道,“周周,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妈?”
“哪有?”陆愿矢口否认。
“真的没有吗?”
“…”陆愿无奈,“妈妈,你到底想问什么?”
周祥铃安静了片刻,慢慢说道:“上周我和钟离妈妈见过面。她都告诉妈妈了。”
陆愿一惊,“她告诉你什么了?”跟钟离分手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周祥铃——因为没有和钟离对好词,又不愿意在钟离说了那种话分手后还去找他。
“是钟离做了对不起的事情。他妈妈都告诉我了,钟离喜欢上别人,闹着跟你分手了——是不是?周周,你不告诉妈妈,是不是怕妈妈担心?”周祥铃在那边很是心疼,“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钟离虽然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是做邻居家的哥哥更好些。他还年轻,心不定,这种动花花肠子的事情,以后说不准还会有的——分了也好…”
陆愿没料到忽然间听妈妈唠叨起恋爱之道来,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冰激凌店里,一旁还有个似笑非笑看着她的陈默学长——怎么都觉得这场景有点羞耻爆表。
她小声道:“哎呀,好啦好啦,我都知道啦。回去说,我先吃饭啦…”
周祥铃却不放她,又说道:“妈妈想来想去,放心不下,定了下周的飞机,想去看看你…”
陆愿只觉得耳边落下一个炸雷来。
好家伙,她妈妈一来,别说冬天吃冰激凌了,家里的小舟肯定要被丢出去,连萧子珊每晚泡在流理台上的柠檬水也会被她妈妈以“不卫生”为由倒掉。
更不用提每天上学放学的接送,更甚至于——连午饭她妈妈都会给送到学校里来。
手机通话簿里的每一个联系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与她是怎么认识的、现在是什么关系…来往的每一条短信,每一通通话记录,通话时长…
无微不至的关爱,无微不至的保护。
随着陆愿越来越长大,这份母爱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令人感到窒息。
“妈妈,真的不用…而且坐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过来,很累的…”陆愿声音里不自觉得带了点哭腔,“我自己在这里也挺好的。真的,你真的不用来看我——你想来旅游散心当然可以,但是…”
她细白的手指扭着衣角,仿佛又回到了她妈妈对她过度保护的那高中三年。
从前虽然觉得压抑,却还能忍受。
然而经历过自己在小岛上的生活,呼吸过自由的空气,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里,她是无法忍受了。
虽然她明白,这一切都处于周祥铃对她的“母爱”。
她本应该心生感激的。
陆愿的确也是感激的,只是这份感激被心中的抑郁压制着,不见天日。
她攥着手机,辩不过对面高举道德大旗的妈妈,只能咬着嘴唇,微微张开嘴,就见淡紫的下唇上露出俩浅浅的牙印。
“是谁?”陈默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这通电话讲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周周的脸色也太奇怪了。
她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
陆愿抬眼看了下陈默,把手机拿开一点,恹恹道:“是我妈妈。”
陈默了然,眼睛微眯。
出乎陆愿意料的,陈默伸过手来,低声笑道:“我跟阿姨问个好。”
chapter23
驯养
Chapter23
陈默当初给陆愿补习过,当时还是周祥铃托人请来的。
这会儿陈默说要给周祥铃打个招呼,也是人之常理。
只是…
陆愿犹豫了一下,她妈妈现在的状态可能不适合跟陈默打招呼。
陈默挑起一边眉毛,含笑问道:“不可以吗?”
被他这么一问,陆愿反倒说不出拒绝的话,跟电话里说了一声,就乖乖把手机交到了陈默掌心。
陈默接过手机来,也不着急说话,而是下巴一指还摆在桌子上的纸碗——里面只接了一半冰激凌,“去装完吧,顺便帮我也做一份。”
陆愿“哦”了一声,就往桌子旁走去。
陈默看着她走到冰激凌机前,弯下腰去专心做冰激凌,这才往门口的落地窗处走了两步,把手机举到耳边,勾起嘴唇慢慢道:“周阿姨您好,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陆愿端着两份冰激凌回来时,就见陈默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她的手机——通话是已经结束了的。
“存了我的手机号。”陈默把手机往她跟前轻轻一推。
陆愿笑起来。现在的通讯手段实在太方便,各种交流软件,反倒让电话号显得可有可无了。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陆愿小声说着,把冰激凌呈淡红色的那一份拿给陈默,“我要了草莓味的,我猜你可能不会很爱吃甜,所以给你选了树莓的…你尝尝看…”说着把精致可爱的小勺子给他摆在冰激凌顶端的一颗榛果旁边。
陈默见她低着头细声细气说话,不自觉微笑起来,瞳孔深处似乎含了水泽,漂亮极了。
陆愿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她在陈默对面坐了,有点闷闷的用小勺子翻弄着自己那份冰激凌。
陈默看她两眼,她也没察觉。
“有人看不起来不太开心呢。”陈默看着她,温和笑道。
陆愿小声“啊”了一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没有啦…”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我妈妈没说什么吧?”
陈默抿了一口冰激凌,是有点甜——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听了陆愿的问话,他眸光一闪,随意道:“哦,阿姨没说什么…就是说明天过来。”唇角似乎含了点神秘的笑意。
“明天?!”陆愿一下子靠到椅背上,差点打翻手中的冰激凌纸碗。
“对,明天。”陈默不紧不慢地确认着,拨弄着自己纸碗里的各色榛果,很闲淡地抬眼看了看陆愿。
“怎么会是明天?”陆愿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对面活生生的陈默却在确认着这一事实。
陆愿慌乱起来,“怎么会是明天?刚刚还说是下周的啊…”而且她还在拼命阻止她妈妈不要过来——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阿姨听起来挺着急的。”陈默慢悠悠说着,“说是立刻改签机票,挂了电话就要去机场呢。”
陆愿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还说如果改签不了,新买一张机票,也要明天赶到。”
陆愿恹恹道:“她这么着急干嘛呢?”就对她不放心到这种程度了吗?
陈默看她一眼。
陆愿心情低落,看着眼前堆得漂漂亮亮的冰激凌,也没了胃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们…没说别的吗?”
陈默温和道:“没说别的。我只是问了个好,告诉她我是陈默。”
两个人对坐无语。
陆愿是心情低落,没有心思吃东西,也没有心思说话。
陈默却是在欣赏她的慌乱与低落。
“学长,你不吃了吗?”良久,陆愿回过神来,看见陈默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冰激凌。
陈默笑道:“有点甜。”
“我也吃不下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就出了冰激凌店。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为了迎接圣诞节,路边的商店住家都装饰上了彩灯圣诞树等…有的彩灯已经亮起来了,有的还没有通电。
走过去,一明一暗的,有种鬼魅的氛围。
阴冷的寒风吹着地上薄薄的落雪。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来了。”陈默低声道,看一旁陆愿的围巾掉了一边在腰间,她自己还呆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出神,不禁微笑起来,说道:“转过来。”
“什么?”陆愿有点迷茫地抬头,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按照陈默说的,向他转过身去。
她这样呆呆的样子,惹得陈默低头轻笑。
他伸出手去,捡起她落在腰间的玫红色围巾,为她重新缠在颈间,最后一圈连半张小脸都裹了起来。
陆愿只是呆呆看着他,在他散发着热度的俊脸上方,是浩大神秘的夜空,无数璀璨的星子一闪一闪地亮着,漂亮而纯净。
她觉得脸上很烫,不全是由于围巾带来的暖意。
“好了。”陈默低声道,为她系好围巾,退开一步,重又走在她外侧。
陆愿低下头去,跟在他后面,一小步又一小步。
看着薄薄的新雪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脚印。
她好像变得奇怪起来。
明明妈妈明天就要来了,无孔不入的保护与关爱,象征着压抑与枯燥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这一瞬间,陆愿感到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好像可以一直飘到夜空上去,和那些一闪一闪亮着的星子说话。
Chapter24
驯养
Chapter24
周祥铃的话不是说假的,昨天才打电话说要来,第二天晚上就到了陆愿住处。
陆愿回家,一打开门闻到饭菜香气,心里一沉,知道她妈妈来了。
“周周,回来啦。”周祥铃从流理台旁走出来,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裙装,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去洗手,等下吃晚饭。”
陆愿叫了一声,“妈妈。”
周祥铃这才从正在做的饭菜间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了?看到妈妈不高兴吗?”
陆愿觉得自己这不开心实在是很不孝,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你刚下飞机,很累了吧?这些菜够吃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周祥铃笑道:“妈妈不累,妈妈一看到宝贝女儿啊——就什么累都不觉得了…”又说道:“我不在,你自己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刚才我进来,看到客厅里还养着一只狐狸,吓死人了——周周,你忘记小时候被妈妈养的宠物狗咬伤耳朵的事情啦?”
陆愿一惊,跑到客厅一看,小舟连同装它的铁丝箱都不见了。
“小舟呢?”
“什么小舟?”周祥铃尝着汤的咸淡。
“就是那只狐狸啊!”陆愿着急起来。
“哦,你说那只狐狸啊——我打电话给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给他们带走了…”
“你…你打电话给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干嘛?小舟本来就是一只宠物狐狸啊!”
“我哪里知道?反正他们也收走了。”看到女儿着急的样子,周祥铃呼了口气,道:“又不是没人养它,那些协会的人带走它,也好好好处理的。”
陆愿争不过妈妈,攥着双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找动物保护协会的人要回小舟吗?从哪里找?打电话?
周祥铃只当是劝服了女儿,又说道:“你刚才没回来,我帮你把卧室也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分类了,你原来摆的不对。妈妈知道你和钟离分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帮你把钟离送你的东西也单独整理出来了——都收在一个大箱子里…”
她停了一下,故意卖关子似的,见女儿不捧场,她却也习惯了,“妈妈知道你一直要独立,要自主,妈妈不是不听。东西收在箱子里,要怎么处理你来说了算,好不好?是给钟离退回去,还是收到车库里,或者捐给需要的人…哎,你去哪里?”
陆愿跑到自己卧室前,胆战心惊地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已是全然换了一副面貌。
宛然是她在国内卧室的又一个翻版。
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像不知收到哪里去了,穿衣镜的位置也换了,连床的方向都改了。
周祥铃跟过来,笑道:“你看那边是窗户,床对着这边不好——就说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那个穿衣镜摆在床旁边,晚上起来看见多吓人啊——你从小胆子就小…”
陆愿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周祥铃一来,她的生活又全然变成了周祥铃的生活。
偏偏她又明白妈妈做这一切都是出于“母爱”。
好像这样一来,她连生气的立场都失去了。
陆愿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把被周祥铃收到箱子里的画像取出来,又挂在墙壁上。
周祥铃说道:“这画跟房间里的颜色不搭,而且这是钟离从前送给你的吧?”她打量了一下女儿脸色,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喜欢就挂着吧。我厨房里还烧着菜呢,你记得洗手下来吃饭。”说着就要走,却又顿住,添了一句,“明天早点回来,我跟你舅妈约了吃饭。今天还是麻烦你舅妈接我过来的…”
陆愿明天下午要补习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周祥铃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难道她要不感谢接了妈妈回来的舅妈吗?
周祥铃的理论是,陆愿这个做女儿的当然要配合一起吃饭;而她的一切日程安排,重要性都比不上周祥铃给她安排的。
说白了,周祥铃从来把女儿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过。
这是“她的”女儿。
陆愿颓然地坐在自己卧室的床边发呆,就听到萧子珊活力十足的打招呼声。
“周阿姨好,我是萧子珊!”
而她妈妈也亲切地回应,“呀,真是个漂亮姑娘。周周在她房间呢,菜马上好,等下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陆愿等了一会儿,就见萧子珊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周周,你看到我放在流理台上的柠檬水了么?”萧子珊显然还不好意思直接去问陆愿的妈妈。
陆愿苦笑。
肯定是被她妈妈倒掉了。
萧子珊泡柠檬水,都是一个大瓷碗,切一整个柠檬进去,就那么放着,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喝。大约一天换一次。
天气冷,倒是并不会坏。
但是在周祥铃看来,这是不能忍受的。
就算是烧开了的水,过个半天她都不许陆愿再喝。
更何况萧子珊这样的柠檬水。
陆愿看着眨着眼睛的萧子珊,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跟室友说。
萧子珊却已经甩甩手,不在意道:“算啦,我再泡一碗就好了。”她冲陆愿挤挤眼睛,“是不是你妈妈做饭菜的时候,不小心处理掉了呀?没事的。”
陆愿只好苦笑。
这可不是不小心处理掉的。
萧子珊再泡一碗来,过个半天也会被她妈妈处理掉。
虽然周祥铃是处于一片好心,做的也许更符合卫生,但是这样不问过别人,就直接做了决定——还是让陆愿觉得要向萧子珊说明白,有些难以启齿。
她固然是“周祥铃的”女儿。
萧子珊却是个全然的外人。
陆愿坐在房间发了一会儿呆,等到那种全身无力的感觉渐渐退去。
这才到厨房里给周祥铃帮忙。
“周周啊,你去那边坐着,看看电视什么的,这里不用你忙。”周祥铃对陆愿在生活上可以算是溺爱了,“哎哎,那个碗里的汤烫,小心手——你快去坐着吧。”
陆愿无奈,只好取了碗筷等,往餐桌上摆放。
萧子珊闻到菜香,笑眯眯蹭出来,给自己盛了一点,就要端着回卧室去。
“哎…子珊…”周祥铃亲切地叫住了她,“就在这里一块吃吧。”
“下次吧,阿姨。”萧子珊笑道:“我回屋一边看美剧一边吃。”
周祥铃说道:“那怎么行呢?卧室是睡觉的地方,吃饭在餐桌上…”
陆愿咳嗽一声,叫道:“妈妈!”
周祥铃住了嘴,第一次见面,不好再多说,但是对女儿室友的这种不良饮食习惯还是很不放心的——关键是,万一带坏了女儿怎么办?
萧子珊有点讪讪的,端着饭菜去卧室了。
这个周阿姨好奇怪,跟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把她当成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
餐桌上,只剩了周祥铃和陆愿母女俩。
“周周,妈妈来这看了一圈。”周祥铃叹气道:“实在不能看你过这样的日子。当初你憋着一股气就是要来这里,因为有钟离在,妈妈也不好拦着。现在既然你和钟离分手了,照妈妈说啊,你还是回国内去吧——妈妈也好照顾你。”
陆愿在听到周祥铃说要来小岛上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一幕了。
听了这话,陆愿倒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才吃下去的饭菜好像化成了石头,压在胃里积着。
她用筷子数着碗里的饭粒,没有说话。
“等你读完这个学期,妈妈就联系人给你转到国内的大学去…”周祥铃已是全然考虑好了,连转学后读什么专业,读完大学再去哪个学校读研究生,找哪个旧友做导师…方方面面,无微不至。
“叮铃”一声门铃响。
打破了母女间的僵局。
陆愿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我去开门。”总算逃离了那压抑的氛围。
她一面往前门走,一面心里嘀咕,会是谁来呢?
她这里访客一向很少,萧子珊的朋友都是约出去玩不会来家里。
而且…这个人门铃只按了一声。
有种古怪的克制感。
很少有人按门铃只按一声,绝大多数人都是连按几下、担心主人家听不到。
若是刚才屋子里热闹一点,这只响了一声的门铃说不定会被主人家当成是幻听了。
周祥铃在她身后追上来,“都吃晚饭的时候了,还有谁来你这里?”她似乎很紧张,要抢在陆愿前面去开门。
陆愿先站到了门前,从猫眼里往外一望。
却见站在门外的人是陈默。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灰色风衣,立领上有几片薄薄的落雪,越发衬得眉目清雅。
在他手中拎着的铁丝箱中,小舟正甩着尾巴转来转去。
Chapter25
驯养
Chapter25
“是谁呀?”周祥铃在陆愿身后很紧张地问着。
陆愿却已经要去伸手开门,“是我的一个学长。那天跟你在电话里问过好的,叫陈默——你还记得吗?”
周祥铃猛地按住了陆愿的手,声音发冷,“他来做什么?”
陆愿被这一下按得手背生疼,小声叫了一下,“妈妈,你干嘛?”
周祥铃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手整了整头发,没说话。
陆愿就把门打开了。
陈默丝毫没有因为等待而不耐烦,他含笑把装着小舟的铁丝箱往陆愿身前一递,温和道:“喏,你的小舟。”
陆愿接过箱子,鼻中一酸,忙忍住了,问道:“学长你怎么捡到的?”又请他进来。
陈默看到周祥铃,微笑着点头,说了一句“周阿姨好”,这才低下头来回答陆愿的问题,“我回家路上,看到有动物保护协会的车坏在路边,就问他们要不要帮忙——谁知道他们车上却装了这个小东西。我问过他们,知道不是你打的电话要送走它,就又给你带回来了。”
“谢谢你!”陆愿把小舟安放到客厅里,不知道该怎么向陈默表达自己的感激。
陈默却是含笑看着她,温和道:“又说了一次谢谢。从今往后,我都给你数着。”
陆愿记得那天他的话,怪她每次见面都谢他。
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小声道:“我的确是很感谢你呐…”
陈默柔声道:“我知道的。”
周祥铃冷淡道:“家里养这些动物,不卫生,也不安全。”
陆愿脸上的红色迅速退去,透出苍白来。
周祥铃一定不许她养的。
陈默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了周祥铃一眼,对陆愿说道:“能帮我热杯牛奶来吗?我有点胃痛。”
陆愿果然关切,忙去冰箱取牛奶。
这边陈默就对周祥铃笑道:“阿姨,花园里景色不错。要不要一起看一看?”
他是故意支开了陆愿。
周祥铃竟是瑟缩了一下。
chapter26
驯养
Chapter26
陈默和周祥玲只在小花园里待了很短的时间。
他俩走进来的时候,陆愿才从微波炉中取出温热的牛奶。
她端着玻璃杯走过来,递给陈默,“热好了。你喝一点吧,胃会舒服些。”
陈默微笑着接过来,“谢谢。”
周祥玲安静地看着女儿和这个男人的互动,她的双眸深处有无法言说的恐惧。
“周阿姨,你不是有话要对周周说的吗?”陈默放下还没喝过的牛奶,目光凉凉地落在周祥玲身上。
周祥玲如梦方醒般一颤,看向陆愿,说道:“周周,国内公司突然有急事,妈妈明天就得回去了。”
什么?
陆愿瞪起眼睛,因为太过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默低头一笑,轻声道:“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客厅里只剩了周祥玲和陆愿母女俩。
那晚周祥玲说了很多话,陆愿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反反复复喊她的小名“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