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不远,若即若离。
这是最好的距离。
姜清如才回到幽兰宫,就看到服侍大公主的宫女如意满面焦急得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大公主夜啼不止,御医们束手无策。”如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姜清如脚步一顿,转身往大公主住处而去,边走边问,“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一个时辰了,娘娘您才走就…”
姜清如又惊又怒,”一个时辰?为何不立刻来报?”
“娘娘,奴婢…奴婢…”如意吞吐几次,答不上来。
姜清如瞥了她一眼,顿悟。
是了,赵家灭门,先皇后已死,皇帝又对这个女儿避而不见。她此番去了崇阳殿,宫人们自然不敢为了一个空有其名的大公主而打扰了宠妃邀幸的好时机。
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以后大公主有事,立即来报,不管本宫在哪里在做什么。”姜清如盯着如意,直到她顶不住压力又跪了下去,“想往上爬的奴才多得很。你做不好,本宫就换一个能做好的来。”
“是是,奴婢一定做好,请娘娘放心。”如意慌忙应着。
见她答应得这样快而轻浅,姜清如眉头一皱,思量着真该给大公主换个宫女了。
大公主所住的偏殿里灯火通明,却只有两三个御医聚在东厢讨论病情。
姜清如匆匆看了一眼,疾步进了内室,就看到几个宫女正围着床哄劝着,“大公主,您过来…”“大公主,您睁开眼,您是梦魇了…”
有极微弱的哭声,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声一般,从其中隐约传来。
姜清如走上前去,就看到昭儿缩在最内侧一角,脊背抵着内墙,双手抱膝紧闭着眼睛,却有泪水汩汩而下,将她的长发打湿粘在下巴上。
宫女们退开,为姜清如让出路来。
“昭儿…”姜清如轻轻唤道。
小女孩塞耳闭目,恍若不闻,恍若不见。
姜清如试探着倾身上前。
昭儿立刻便感觉到了,哭声一下子尖锐起来,整个人拼命往角落里缩去。
姜清如不敢再动,沉默片刻,问道:“大公主以前可有过这样情况?可有法子?”
如意迟疑道:“以前也有过,法子…”
“说!”
“除了先皇后,便只有原本服侍大宫女的乳母能哄好…”
大公主原本的乳母?是了,已经被太后调离了。
“去请大公主乳母来,立刻!”
宠妃娘娘说“立刻”,那就意味着一秒都不要耽搁。
大公主的乳母很快就赶来了,像是被人从床上直接拎过来的,外裳的衣扣都没系好——却拎了一个包裹。
“奴婢周氏给清妃娘娘请安。”这是个面容端方的中年妇人,看着哭泣的大公主,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心疼。
“你能治大公主的夜啼?”姜清如直奔主题。
“是。”周氏伏在地上,“请娘娘准许奴婢换身衣服,才能治大公主殿下的夜啼。”
姜清如有些疑惑,此刻却也不及多问,挥手道:“马上换来。”
周氏换的衣服并没有特别之处,然而当她靠近大公主的时候,大公主并没有抗拒。
当周氏足够靠近的时候,大公主突然安静了下来,双目紧闭却渀佛能感知一切。
昭儿扑到周氏怀中,泪水模糊的脸上显出个疲倦却又安全的笑容来,她将脑袋埋在周氏肩窝,呢喃道:“母后…”像是沉入了至美妙的梦境,呼吸渐渐平缓均匀起来。
姜清如靠过去。
能治大公主夜啼的,并不是周氏的那身衣服,而是那身衣服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清淡的香气,像是果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又一丝一缕剥离开来。
先皇后赵氏喜爱调弄花草凝露,周氏身上的那气息,恍若先皇后重生。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母亲那样让你觉得安全。
对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而言,世间的一切突然间都显露出原本狰狞的面目来。
凝视着窝在周氏怀中熟睡的昭儿,姜清如鼻头一酸,几欲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擦泪,码哭了…好吧,兔子泪点比较低…
假做心悦君
大公主终于安寝。
幽兰宫殿中,周氏跪倒在姜清如面前。
“请娘娘准许奴婢守在大公主殿□边,哪怕只是做一个粗使奴婢。”这是个质朴的妇人,不懂得隐忍克制情感,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姜清如凝目看着她,她才离开大公主没有多久,一双手却已经粗糙了,显见太后派她去做的是相当辛劳的差事。
“粗使奴婢又怎么能近得了大公主之身呢?”姜清如抬头望向殿外无穷的黑夜,言下之意似乎是驳回了周氏的请求。
那可怜的妇人呜咽着俯□子去,口中喃喃道:“求娘娘开恩…”
“所以,你还是回来继续做她的乳母吧。”
一剑西来,天下俯首。
周氏一下子挺直了腰背,神情呆滞,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喜。
姜清如撇她一眼,淡淡道:“与其日后生出龃龉,不如先小人后君子。我将丑话说在前面:做大公主的乳母可以,但是一切与赵家有关的事情,与宫中贵人有关的事情,你不许解释给大公主——你也解释不好。能做到这一点,你就留下来。”
周氏抹着眼泪,偏着头揉了揉鼻子,渀佛是借机思考了几秒钟,“奴婢能做到。”
“好。”姜清如笑着伸手将周氏拉了起来。
周氏对这样的礼遇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得觑着姜清如。
姜清如将她的手用力一握放了开来,“对大公主多用心,本宫信你。”
姜清如独自进了大公主的寝殿,坐在床沿垂头望着熟睡中的女孩。
朦胧的烛光下,昭儿的面容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纯洁美好,远离世间一切哀愁。
如果可以,姜清如很想守护这女孩,让她保有一颗天真的心。
皇帝深夜赶来,也唯有对着昭儿熟睡的面容沉默凝视。
姜清如上前握住皇帝的手,拉着他离开了。她什么也没有说,聪明的女人知道何时该闭嘴。
“朕原本,是养在兰贵妃膝下的。”皇帝闭目躺在软榻上,捉住姜清如的手在他新冒出来的胡茬上划来划去。
姜清如随着他的力道轻轻抚摸着他的下巴,闻言一愣,她在宫中这么久,竟然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之有关的言语。
皇帝渀佛知道她的惊诧,语气平淡道:“母后与朕都不喜欢回忆那段事情,所以宫中禁言此事。朕登基那年,母后为此事杀过一批宫人。”
是“一批”,不是一个。太后其实蛮狠的。
“当初…”皇帝顿了顿,“先帝宠爱兰贵妃,朕一落地就被抱走了。又三年,母后有了子正…”
难怪太后会偏心成那样。
“朕一直养在兰贵妃身边,情逾母子。直到云城大败,兰氏灭门,兰贵妃孕中受惊难产而死。”他语气渐渐低沉,渀佛又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日子,“朕身份尴尬,是先帝的长子,唯二的儿子之一——另一个却是朕同父同母的弟弟。母后不欲以朕为帝,李氏支持子正登基——朕还在,欲要以子正为帝,朕在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朕什么也没有做。只因占了一个‘长’字,就是错。要么为帝,要么死。”皇帝豁然睁开双目,黑眸对上明亮的烛光,有些不适应得沉了沉。
姜清如以手覆住他的眼睛。
皇帝在骤然的昏暗中眨动眼睛,长长的睫毛擦过姜清如柔软的手心,像是蝴蝶温柔得扇动翅膀。
他渀佛是独自跋涉过千山万水的旅人,长长呼气透出满身疲倦,梦呓般低低道:“朕没有死,朕做了这皇帝…”
姜清如拨暗了烛光,将一床薄毯盖在皇帝身上,伸手轻轻摸摸他青色的胡茬,不自觉得脸上显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
次日一早,众妃在长笀宫给太后请安。
姜清如姗姗来迟,径直去了太后右手侧第一个位置坐了——那本就是为她留出来的空位。
“清如妹妹请安向来是早来晚归,怎么今日却来得迟了?”问话的是贤妃,闲闲问起,像是家常话一样。
姜清如以手支额,略显无力道:“昨日不慎沾了凉水,像是感染了风寒。”
德妃接口道:“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南边那倒春寒可是能冻死地里的老黄牛呢——你可千万仔细着点。”
静贵妃却已经捧了一盏茶走过来,亲自将茶捧到姜清如面前,笑道:“我服侍妹妹喝一碗姜茶,这风寒就好了。”似乎是在为那晚的事情赔罪。
姜清如看她一眼,伸手接过那茶。
静贵妃脸上笑容越盛,还没说话就看到姜清如将那茶转手放在了案几上。
“妹妹这是何意?”
姜清如笑道:“我正在用药,怕这姜茶冲了药性。”算是拒绝接受这份歉意。
在众妃看来,就是静贵妃伏低做小去讨好服侍清妃,清妃还端起架子不肯受了。
静贵妃低头一笑,沉默了一瞬。
众妃也都沉默,隐约觉得静贵妃与清妃之间有些不同寻常。
太后打破了这沉默,她笑得和蔼可亲,指着静贵妃看着姜清如道:“静姝这孩子,清如你别跟她计较。”
不计较什么?
是不计较这盏茶,还是不计较她想要取自己性命?
姜清如腹中冷笑,面上却温柔道:“贵妃娘娘体贴臣妾,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呢?”
太后以手抚膝,笑道:“哀家就说你是最懂事的。”
一时众妃散了,太后独留了姜清如与静贵妃说话。
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大殿的门也随之紧闭。
太后拉了姜清如坐在榻上,一手指着静贵妃呵斥道:“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静贵妃依言而行,跪在了太后与姜清如面前。
姜清如一动不动,坐着受了。
“哀家看你初入宫,许多事情都摸不清楚,才要你请清如去说话好好讨教一番——你是怎么请教的?”太后渀佛是真怒了,捶床拍膝。
静贵妃特别乖巧得认错,“臣妾错了,请清如妹妹饶了我这一回吧。”
姜清如冷眼看她二人做戏,口中却道:“静贵妃快快起来,清如受不起,更何况…更何况显王殿下救了清如,都是一场误会…”
太后与静贵妃齐刷刷得看向她。
姜清如顺着床沿溜下去,双手攀着太后的膝盖,眼泪涌了出来,“太后娘娘,您是知道清如与显王殿下的…清如不想做这妃子啊,嗬嗬…”
太后无限怜惜得将手放在姜清如头顶心,和声道:“都是造化弄人啊,如今哀家也无能为力了…”
姜清如闭目哽咽,“只要太后娘娘您能让清如陪在显王殿□边,清如一定…一定设法为之寻到玉钥匙…”
太后豁然睁大了双目,与静贵妃对视了一下。
静贵妃毕竟那年轻些,当即就问,“此话当真?”
太后咳嗽一声,慢慢道:“你与子正这孩子…哀家总是会想方设法为你们筹谋的…”
姜清如垂着睫毛,笑了。
***
出了长笀宫,姜清如没有上步辇,而是独自在前,沿着那长长的甬道一路走去。
在拐角处与来给太后请安的显王,迎面撞见。
时间掐得刚刚好。
“清如。”显王挥退从人,大踏步上前,想要握住姜清如的手。
姜清如退开一步,低头问好,“显王殿下。”
显王微微一愣,逼上一步,强硬得握住了她的手,笑问道:“躲什么?”
姜清如极快得看了他一眼,假作害羞低下头去:不对,这不是她的阿正,阿正从来不会这样将他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
“你怎么了?”显王也低下头来看她面色,随即了然,“害羞?”
姜清如假意挣脱他的手,果然被握得更紧。
显王欺身上前,口中呵出的热气喷在姜清如耳根,让她想要尖叫着躲开,
“耐心点,再等等。”
姜清如抬眼看他,却见这阴鸷的少年眯眼一笑,与她擦肩而过。
等,等什么?
这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角逐。
r /> 太后与显王有异心,皇帝对这二人有戒心。偏偏却是至亲,这世界上,骨血相连的皇家人。
所以都在等,等着对方亮出毒牙,等着对方先跃起来——露出致命柔软的要害。
而姜清如也在等,她在等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样想的时候,掌心微痒,渀佛是皇帝的睫毛又在眨动着擦过。
姜清如举起手来,看到手掌上的小东西,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并不是有幻觉才会掌心微痒,而是有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正趴在她手掌心滚来滚去。
它一边滚一边满足得长叹,“最爱的春天啊,你终于来了!”
给朕生个孩子
姜清如本能得合拢手心,那东西立刻尖叫起来,“放开我…咳咳…喘不过气来了!”
姜清如稍稍松开,环视四周,只见宫人们都在十步开外,无人察觉异样,当即转身上了步辇,匆匆回了幽兰宫。
回到自己寝宫,姜清如将那东西放在窗前的案几上,只见那东西有着硬硬的棕色皮,圆滚滚的形状,像人一样长着五官,头上飘了一缕白毛——只是却只有拇指粗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是…什么?”姜清如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
那东西在案几上滴溜溜转了一圈,终于稳住身形,细声细气道:“我乃太行山的一颗核桃!”
噗!
核桃很鄙视得看她喷笑出声,继续道:“太行山你知道吧?又名五行山、王母山、女娲山——压过孙悟空,住过女娲娘娘。太行山的核桃你知道吧?你们那的tv还做过一期专访,说的就是太行山的核桃营养好呢…”
tv?
姜清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知道tv?”
核桃更加鄙视她了,“我什么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来自何处,又该如何回去吗?”姜清如盯紧了这奇怪的核桃。
“知道啊,找到玉钥匙你就能回去了。”核桃答得满不在乎。
“又是玉钥匙。”姜清如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在脑中理顺一遍,“那你知道如何找到玉钥匙吗?”
核桃不耐烦了,“你怎么什么都问我啊——我饿了。”
“啊?”一颗饿了的核桃,给它点什么吃好呢?
核桃主动说明了,“把你种的佛豆舀来给我吃。”
姜清如在一种又想笑又不敢置信的情绪中,进入已经不能继续操作的游戏界面,从包裹里取了一组佛豆出来,看着核桃“狼吞虎咽”得大块朵颐。
终于等到核桃吃饱了,擦擦嘴表示困了,不等姜清如说什么,就见它跳上她的手腕,攀着玉镯不见了…
姜清如几乎要怀疑刚刚是一场幻觉,特别幼稚得敲打着镯子,“喂喂,你出来,话还没说完呢!”
“不要吵我…”核桃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睡饱了我就会出来的。”
姜清如咬牙,慢慢道:“要么现在出来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再也别想吃到佛豆。”
“…小气鬼,不吃就不吃。”核桃嘀咕着,却还是不情不愿得现身了,“威逼利诱,小人…”
姜清如充耳不闻,问道:“先交代清楚你的来历,再告诉我怎样找到玉钥匙回现代——还有阿正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过了吗,我乃是太行山的一颗核桃,只不过年纪大了点——活了总有个几千年了,用你们那的话来说就是成精了。”核桃在案几上一跳一跳的像是在锻炼身体,“至于玉钥匙,等我查一查。”它闭目凝神,过了片刻道:“就在云城龙脉的机关门上,当年夏侯将军战死前,将玉钥匙留在了那里。”
“至于你说的阿正…”核桃打了个呵欠,“人的事情太复杂,虽然我活了几千年了,却还是不能明白。所以,”它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要去睡觉了。”它跳到镯子上,警告道:“这次再吵我,我可真的会发飙了。”
姜清如没有心思跟它歪缠,扶着床柱坐了下来,如何去云城舀到玉钥匙呢?她是后妃,要出宫除了省亲便只能是跟着皇帝或者太后一同外出。但是北疆偏远,皇帝与太后更不会没事跑那去——省亲的话,夏侯清如的父母都死了。但是——对了,夏侯将军战死在云城,不能省亲,却可以去拜祭。
姜清如的眼睛亮了起来,心却越发沉静,不可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她想到夏侯廷越告诉她的事情,既然这个哥哥是假的,那皇帝用意何在呢?是想用“亲人”从她口中套出关于玉钥匙的信息吗?那么这个假的夏侯廷越又为什么要告诉她实情呢,难道像显王救她一样,是计中计,套中套——骗取她的信任?
核桃说得对,人的事情太复杂,它虽然活了几千年,却还是不能明白。
***
皇帝白日来了幽兰宫,他的脸色很不好。
这很少见。因为他向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像是这样阴沉的样子,姜清如几乎从来没有见过。
宫人们战战兢兢跟在皇帝身后,生怕帝王之怒殃及自身。
姜清如接到小夏子求肯的眼神。脚步轻巧地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内室。
她坐在皇帝身边,静静得握着他的手,并不出声询问。
皇帝僵硬得坐在软榻上,整个人像是石头雕刻出来一样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感受到了手上的温度,皇帝将姜清如搂到怀中来,将她的脑袋压在胸前,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
姜清如乖顺得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
“今日大臣联名上奏,要朕立下旨意,若是朕躬有恙,龙归大海——显王可登基为帝。”皇帝的声音嘶哑,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又像是说了太多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们说朕没有一个孩子。”
“他们说朕没有一个孩子…”皇帝喃喃着,突然暴怒,“他们以为朕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孩子!”他用力搂着姜清如,几乎要让她窒息,“就是因为那个让他们联名上书的人!朕想不通——难道朕不是她的儿子?咹?为什么就要把朕当做敌人一样对待?”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哽咽了,他哽咽着重复,“难道朕不是她的儿子?难道朕不是她的儿子?”
姜清如努力伸出双臂,环抱住皇帝,轻轻抚摸着他僵直的后背。
“她不把朕当儿子。”皇帝冷静下来,咬牙道,“那朕也不必再顾念母子之情了。”
“你打算怎么做?”姜清如动了动,感觉皇帝放松了束缚,攀上来环住他的脖颈,将脑袋蹭在他肩窝。
“她要什么,朕给什么。”皇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她要给显王谋取这个位子,朕就给她机会。”
姜清如安静得听着,心里盘算着去云城取玉钥匙的事情。
皇帝却歪过头来,抚摸着她的脸凝视片刻,毫无征兆得将她压倒在软榻上,含住了她的口唇,激烈的亲吻中含混不清道:“给朕生个孩子…”
调戏小嫂子
皇帝册封显王为继承人的旨意很快就颁布了,太后很满意。
接着来到的太后千秋节也在一片和谐的热闹中度过。
宫中,看似风平浪静。
“母妃,母妃,昭儿回来啦。”大公主下学回到幽兰宫,一路带笑跑进来。
姜清如伸手接住她,一个用力将她举起放在软榻上,问道:“今天先生教了什么呀?”
大公主眨眨眼睛,一只手指抵在腮边,回忆着慢慢道:“先生教了诗。”
“什么诗呢?”姜清如接过旋夏递过来的茶放到昭儿手边。
“先生教的《幽兰操》,”昭儿乖乖喝了茶,仰望着姜清如,期待得询问,“我背给母妃听吧?”
姜清如笑着坐在她身边,认真点头。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女孩的声音清亮,还带着一丝稚气。
这背诗声在仲春的夜里缓缓传出去,与外面的花香、明月交织在一起,如斯美好。
直到皇帝的到来。
皇帝的脸色这几日一直不好看,自从他封显王为继承人之后,眼角眉梢总带着掩不去的疲倦。
昭儿见到皇帝,立马站起身来,乖巧行礼,小声道:“臣女去安寝了。”
皇帝并不看她,正在众宫女的服侍下宽去朝服,闻言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了。
昭儿咬住下唇,瞄了姜清如一眼,轻轻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了皇帝与姜清如两人。
“显王自请去云城。”
云城?
姜清如一下子竖起耳朵。
“你说,朕该不该答应呢?”皇帝盯牢了她。
姜清如笑道:“你问我?我如何知道。”她目光澄澈得迎上皇帝的审视,心底盘算着怎么开口要求也去云城。
皇帝收回目光,静默了片刻,突然道:“朕答应他。”他看了姜清如一眼,“你想去吗,当初夏侯老将军在云城…你想去拜祭一下吗,夏侯将军的衣冠冢在云城也有一处。”
“哦,好。”
期待筹谋太久的事情,突然这样轻易得就呈现在了眼前。
姜清如一时之间忘记了伪装,无遮无拦得反应。
皇帝目光沉沉得看着她,起身往外走,“朕还有折子没看完,你不用送了。”
姜清如立起身来,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懊悔,已经伪装了这么久,为什么败露在这一刻呢?
***
次日,长笀宫。
请安的后妃们聚在一起,说着闲事与太后解闷。
姜清如有些心不在焉。
“鸀园的芍药都开了,一丛丛的,碗口大的粉色花——那香气…”华嫔啧啧赞叹着。
“正是,非但芍药开得极盛,就是小佛堂两侧的金雀花也开了——瓣端稍尖,旁分两瓣,势如飞雀,端得是小巧玲珑。”柔嫔轻轻接话,她的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美貌。只是话比以前多了些,不再是一副矜持模样。
太后听得起来兴致,“好好,咱们这就去园子里逛一逛。”
姜清如随着起身,却被静贵妃按了下去。
“清妃妹妹脸色不太好,可是这几日照看大公主受累了?”静贵妃笑盈盈地按住她的手。
“无碍的…”姜清如没有反抗,顺势坐回椅子上。
太后看她一眼,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去里面好好歇息一番,等下陪哀家一起用午膳。”说着,一笑走了。
姜清如扶着额头,只觉得太后那一笑里面大有深意。
宁嬷嬷过来请她入内室。
姜清如随着进去,让旋夏、半夏二人守在门口,她自己去软榻上倚着靠枕微微闭上眼睛。
昨晚,因为想着去云城的事情,姜清如几乎没怎么合眼,此刻一沾枕头,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姜清如觉得脚心痒,昏昏沉沉间睁开眼睛,就看见显王俯身在一旁,眉眼含笑,手中正握着她的脚轻轻捏、弄着。
这是哪步棋
姜清如倒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但是脚被这样捏着很不舒服倒是真的,她敛着眉头看了显王一眼,假意害羞垂了头想将脚抽回来。
显王一笑,反而越发握紧了,更顺势坐在了她身边,另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嗅着,“清如用的什么香,这样好闻。”
简直像是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
不过姜清如可知道他不是什么只有花架子的公子哥儿,显王回京就坏了宫禁护卫眼睛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