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snape与腹黑小萝莉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后宫刷刷刷
阿音打个呵欠,“我是司音神,又不是司医神,怎么会知道那个贾珠怎么了。”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是神仙,为什么会觉得凡人的一天好长…长到我都困了…”
贾元春叹气,侧头往外看,只见一轮淡青色的月亮,将满园草树涂了一层水银,夜风中有百合花清冽的香气,让人闻之神思清明。此情此景,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上一世省亲那晚。那时,她的父亲贾政,隔着珠帘伏地跪奏:
“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今日想来,父亲竟一直看得清楚明白。只有她得到皇帝的宠爱,并且维系住这份宠爱,才是那会儿贾府最安全的庇护。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
贾元春放下车帷,一声叹息随风而逝,这一世亦如此。
她以女子之身,若想庇护贾府,唯有高嫁。世间至高,无过皇家。
既然命中注定最终要入宫为妃,那不如做最受宠、最开心的那一个!
第12章
细论起来,贾元春与贾政虽是父女,却并不熟悉。上一世,贾元春入宫前,日则习字女工,夜则宿在贾母处;而那会子荣国公尚在,皇帝待贾家亲厚,贾政领着实差,休沐之日又往往与清客共度。父女两个竟是旬月都难得见一面。及至元春入宫后,则更不必说了。
“皇上钦点了你为女史,那是祖宗的福泽绵延,钟于你一身。你入宫后当毕恭毕敬、进退有度、洁身自好。”贾政对儿子严厉,对这个大女儿倒是素来温和,只是仍是一副说教口吻,也是他素来为父之道。
贾元春一一答应了,有种生疏的刺激感,就像是一个本该很亲密的人定要冷了脸子跟你说话一般。
说教的内容结束,贾政便别无他话,纵是心中有慈父之情也吐不出口,却到底还有些不舍,因坐在书桌前看着贾元春道:“你可有话要说?”
贾元春倒不遮掩,关切道:“女儿这一去,只盼父亲大人保重身体。”
贾政眉毛微动,心下熨帖,几句体贴话在舌头边打了个转,却找不出一句既和软又不坏他严父面孔的。
他那里还在想着,贾元春已是思量着转了话头,“却另有一桩事情——今日女儿去探望大哥,见他似是肺气不足,虽然大哥素来康健也不该等闲视之,大病都是从小病上起来的。听闻父亲时常督查大哥功课,盼其今科入进士,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依女儿看,当以大哥身体为重。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孙登科及第乃是锦上添花,尽可徐徐图之的。”
这番话从元春口中娓娓道来,入情入理,倒让贾政吃了一惊。他凝目看了一瞬,分明还是那豆蔻年华的女儿,然而垂首敛容处多了超出年龄的端凝肃然,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似的。
贾政点点头,将手从书桌沿移到那一缕胡须上捋了捋道:“为父知道了。”
于是贾元春这便辞了贾政,回贾母处。隔了一世,原本府里服侍她的丫头名字都分不清了,除了碧玺外倒只还记得一个名唤抱琴的,也是后来随她入宫了,却最终落得个没下场。由碧玺与抱琴二婢服侍着洗漱完,贾元春躺在床上只觉口齿缠绵,眼眉愈加饧涩,却仍是不肯闭目睡去。
那碧玺正弯腰将杏子红绫被给她裹好,察觉到元春目光,笑着低声道:“小姐快些合了眼睡吧,奴婢去把大灯灭了。您明日还要去东平郡王府,不好好睡一觉怎么成?”又道:“奴婢知道您向来择席,怕是在宫里那几日都没睡好——眼瞧着这人都瘦了。”见元春果真闭目不语,便轻手轻脚得放下绣线床帐子,将屋里的大灯吹灭了,只在妆台上留了一铜盏油灯,捻儿挑得不高,莹莹如豆的灯焰儿暖暖得散发着橙红的光。
贾元春听得碧玺脚步轻轻去了外间,猛地睁开眼来,盯着黑漆漆的帐顶,心底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
***
如今与宁荣二家并称“八公”的乃是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牛柳陈马侯石六家。其中又以镇国公牛清与理国公柳彪当日最为功高,故恩荫牛清之孙牛继宗袭一等伯,柳彪之孙柳芳袭一等子。这八公之上则是当初异姓而王的四郡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再往上,就是真真正正的皇家子孙了。
次日,贾元春随着忠靖侯夫人去往东平郡王府,路上盘算着,这邀约自然不会是只请她一个——倒不知道这四王八公家中会有哪些人来?又会不会遇见上一世的老熟人呢?
贾元春跟在忠靖侯夫人身后,由郡王府的丫鬟引着入了二门,踅过几道回廊,远远望去,只见花园湖中间修了一座大水榭,汉白玉栏石桥曲曲折折直通岸边,岸边一排溜儿合抱粗的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凳。十几个妙龄少女正在其间说笑。
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荷叶翻卷,人比花娇。
丫鬟引着二人往正堂走去,是先去拜会东平郡王夫人的全了礼数之意。谁料那一众少女中做东道主的那一个穆菡萏,东平郡王的嫡孙女,一眼瞧见了,问身边的丫鬟:“这来的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得知是忠靖候夫人与荣国公二房嫡长女,她便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见过忠靖候夫人,见过贾妹妹。”
贾元春循声望去,看向那迎风走来的女孩。只见她亦是豆蔻年华,身量高挑,上着水田衣外罩洒金比甲,下着紫金压线百褶裙,裙面随着她的走动如水纹一样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素雅中不失贵气,并非寻常女儿家。
“这是王府的安玥郡主。”忠靖候夫人提点了一句,应和了贾元春心中的想法。
“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侯夫人高兴,喊我一声菡萏就是了。”安玥郡主笑起来,双眼弯弯的极为讨喜,她上前一步亲热得挽着元春臂膀,“今日初见妹妹,就觉得投缘呢,不如姐姐随我去湖边与姐妹们一块说话玩。侯夫人这一来,我祖母不知有多少心底话要说呢。咱们凑上去,岂非不美?”
忠靖侯夫人先是摇头笑,“郡主可真是…”又对元春道,“不过要你陪着我这老婆子也没趣,不如你就随着郡主去说话玩耍吧。”
正说着,对面走来一着青色水衫的丫鬟,停在跟前,先是请安,又道:“郡王夫人说了,请忠靖侯夫人入内说话。请贾大姑娘
不拘哪里,由郡主陪着,只管痛痛快快乐上半日。”
原来这场邀约并不是东平郡王夫人的意思,而是这位安玥郡主的意思。郡王夫人请的是忠靖侯夫人,安玥郡主才是请她的那个人。
这个安玥郡主却是个可怜人。
郡王夫人共有五子一女,育有第四子时郡王夫人已经年且四十,只道此生没有女儿命了;谁知四十五岁那年,竟然老蚌含珠,与她的大儿媳世子妃一起怀孕,在世子妃诞下一个男孩之后生下来一个女儿。于是乎,这个安玥郡主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亲侄儿。老来得女,又是独女,郡王夫人将安玥郡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安玥郡主倒没有因为母亲的过度宠爱而歪了心性,出落得美貌大方,只是听说郡王夫人不舍得她出嫁故而多留了两年。上一世,安玥郡主直到二十岁都没有议亲。安玥郡主的二十岁,也正是圣祖爷驾崩、三王爷出人意料登上帝位那一年。
贾元春仍记得,那一年圣祖爷驾崩,有诰命的命妇都要入宫哭灵。然而这哭灵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成千上百的命妇,真正见过圣祖爷的不足一成;而与圣祖爷说上过话的就更少了。又哪里来得真情实感掉眼泪呢?更兼之哭灵并非一场就完事的,天天如此,纵使有真感情的也都哭干了泪,一群妇人用帕子捂着脸干嚎罢了。
独有东平郡王夫人不同,跪在太后皇后众妃身后,哭得发昏,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宫女上前扶了,灌参汤醒起来,她一睁眼,就是两行泪。
那一场散了,贾元春退出来,正遇上月贵妃,不由得感叹这东平郡王夫人倒是最悲痛圣祖爷去了的那一个。
月贵妃嗤声一笑,凉薄的红唇一张一合,“她哪里是悲痛圣祖爷去了,是她心尖尖上的女儿——安玥郡主去了,就这三日的事情,已经报了宗人府了。”
贾元春愕然,唏嘘道:“这安玥郡主不过二十芳华,怎么就…”
“她倒是个情痴。”月贵妃怅然道,转而叮嘱她,“此事不可再提。”
贾元春果然没有再提。这样一个郡主猝死,身边却没有任何相关的流言,甚至没有任何人会主动提起——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贾妹妹,你呆呆的站着不动却是在想什么?”安玥郡主依旧挽着她的手臂,笑着侧身看她。
贾元春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望着阳光下女孩灿然的笑脸,有一瞬恍惚,她也笑道:“我在看那边的湖上荷叶可真好看,碧绿碧绿的,只是口拙不知怎样讲才好。”
“可不是有诗说‘接天莲叶无穷碧’吗?”安玥郡主拍掌笑道,“咱们过去,我带你认识下诸位姐妹,还有与你一样同是入宫为女史的呢…”
“有劳郡主了。”
安玥郡主摇头笑道:“我虚长你两岁。你若是愿意呢,就喊我一声穆姐姐;不乐意我也不来强你。”
贾元春听了后半句,再推辞难免显得矫情,便笑着唤了一声:“穆姐姐。”
“哎,乖妹妹。”安玥郡主咯咯得笑起来,快活极了。
方走到湖边,阿音的声音忽然响起,“喂,皇帝最宠爱的那个小儿子病死了。”
贾元春脚步一顿。
“咯咯,这个湖的水是从宫外的金水河流过来的…唔,这条红顶锦鲤可真厉害,是从周贵妃花园的湖里一路游过来的…”
十一皇子,周贵妃所出,与三王爷是同母兄弟,是圣祖爷当年最宠爱的儿子,八岁得了热疾半个月就去了。他死后第二日,太子醉酒作乐,被圣祖爷申斥为不孝不悌。皇帝与太子的僵局给整个朝廷覆上了阴霾。直到三个月后中秋夜巨变,太子被废。
而她在太子被废的三个月前,就已经被圣祖爷指派到东宫为女史。
这一世,难道还要循着上一世的轨迹走下去吗?
“听说姐姐闺名里有个春字,不巧我竟与姐姐重了。以后姐妹们厮混熟了,春姐姐、春妹妹得喊起来,可不是要乱了套?姐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说这话的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嘴上说着刁难人的话但脸上笑容甜美活泼泼得让人摸不准她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贾元春一眼望去,只觉这女孩眼熟无比,细看那漂亮的桃心脸、淡淡的两弯柳眉,一声呼喊不由得从她口中逸出,“纯嫔…”
第13章
“姐姐说什么?”那发难的女孩近前一步,几乎要问到贾元春面上来。
原来年轻了十岁的纯嫔是这个样子的,性情跋扈尖刻,但是生得美又年轻,想来在家中该是极为受宠的。纯嫔姓石名春眉,乃是八公之末的缮国公三房嫡幼女,整个缮国公府里这个石春眉乃是最小的,又生得娇滴滴惹人疼,因此素日在家里是万众瞩目、行事都是按着性子来,并不遮掩。
她因方才见郡主亲去迎贾元春,便存了一争高下的念头;及至走近了看时,这贾元春穿得也并不如何华贵,首饰也不过是不失了礼节而已,只鬓角簪了一朵玲珑八宝珠花,翡翠雕就的花萼上用金银绞线托出一粒浑圆的东珠来,随着她的步子在风中轻颤着,别有意趣。
这石春眉原本自觉美貌不输与人,方才一见这元春面容倒吃了一惊:此姝可与我媲美啊!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她感到与这个贾元春有千差万别之处,似是举手投足间的意蕴,又似是一颦一笑处的风情…
贾元春自然不知道石春眉这番心思,只是想起了当初纯嫔被一顶青布小娇抬进靖亲王世子府的往事,那会儿她与珍妃有孕,贤良大度的世子妃说:总得有个可心的人能伺候爷才行。于是祖父被夺爵,父亲被免官的石春眉,就这样进入了世子府,进入了她们的生活…
“我说,妹妹生得可真美。”贾元春不动声色,静静坐在居中的空位上,看了石春眉一眼,又欠身向众女孩微笑致意。
石春眉得了这句夸,自觉事实如此,笑道:“姐姐可不是拿我玩笑呢?”只是她那扬起的下巴没能兜住满腔的骄矜。
安玥郡主岔开话道:“这位是荣国府二房贾大姑娘,日前皇上亲自点了做女史的!”又一一为贾元春介绍在座的女孩,特别说了两个与她一样同样被选为女史的,“这位是定城侯府长房三姑娘谢鲤,选在太后宫里做女史的。”
谢鲤颔首示意,面上笑容亲切,和声道:“我原是在宫里拣选时就认识贾妹妹的。”
“正是,不想谢姐姐今日也在。”贾元春应和着,因是熟人倒不必客套,因顺着安玥郡主的话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末首的人。
“冯妹妹乃是神武将军之女。”难为安玥郡主一个个记得清爽。
贾元春心底“啊”了一声,这位冯氏乃是入了圣祖爷后宫的。在她之前,她的嫡亲姐姐大冯氏已经入宫并育有一子,序齿第七;结果七皇子十岁那年,大冯氏又怀有身孕,却难产而死。这一晃却已经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到了小冯氏入宫之时了。每三年五月份的选秀,乃是为皇子皇孙充盈后院、并拣选女史等人的。而在这之前春天的选秀,才是为了充盈后宫的。是以,谁都没想到小冯氏会入了圣祖爷的后宫——只怕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上一世,小冯氏入宫不过三载就香消玉损了,虽然一同选过女史,贾元春却怎么都回忆不起小冯氏的面容,只记得是个极安静的人。
小冯氏本是侧坐着垂首望着湖中波光淋漓,此刻缓缓转过脸来,阳光在湖水上一折映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的光。
贾元春含笑望着小冯氏的面容,虽是个精致的女儿家,却倒也不是倾国倾城之姿。怎得圣祖爷竟为她违了祖宗规矩?
却见那小冯氏抬眸看来,一点笑意从清灵灵的眸子里极舒缓得透入唇角去;轻风乍起,她微微颔首,阳光从她细瓷般白腻的脖颈旁擦过,湖上水汽裹着菡萏清香拂面而来…
如斯美人!
难怪圣祖爷会为她违了祖宗规矩!
贾元春暗自羞愧,自己以容貌看人岂非落了下乘。世间美貌女子千千万,然而姿态、风仪才是能让其脱颖而出之处。
见众女厮认已毕,安玥郡主扬声笑道:“我今日请诸位姐妹们来,倒不光是为了赏荷。”
别有它图?座下众女十之j□j都有种果不其然的自得。
却见安玥郡主将手一拍,笑眯着眼睛道:“还有一桩顶要紧的事——享用美食!”她逗了大家一下,乐不可支,挥手示意婢女去准备,又环视众女道:“姐妹们还请移步水榭,临湖观荷,暖日清风,岂不更添美食之乐?”她起身让众女先行,落在后面又挽住了贾元春的胳膊。
那小冯氏却也轻移莲步,走在最后,正与郡主和贾元春并行。三人缀在众女身后,缓缓走在汉白玉桥上。
安玥郡主侧身看了小冯氏一眼,笑道:“冯妹妹向来养于深闺,不爱出来交际的——倒没想到真能请得动你,菡萏荣幸之至啊。”
“郡主言重了。”小冯氏抿嘴一笑,细声细气道:“我不过是明知自己口拙嘴笨,这才镇日只在家闷着。”
“哦?”安玥郡主调笑道:“那怎得来我东平郡王府,就不怕口拙嘴笨了?”
这本来也是主人客人之间常有的客套话,下面小冯氏只要说,因深知这东平郡王府的安玥郡主是那一等心胸开阔、不计较她口拙之人,也就算是好好结束了这场面话。
谁知小冯氏有些羞赧得低头一笑,目光如水落在被安玥郡主挽着的贾元春身上,低声道:“我是听闻贾大姑娘可能会来…”
贾元春与这小冯氏也不过是选秀时有过一面之缘,因此听她这么说,便放任那惊讶流露在脸上,驻足望着她,静待下文。
“这次选秀总共定了五名女史,方才的谢家姐姐是指到太后身边去了;吴、周两位姐姐则分别去了皇后娘娘与周贵妃娘娘身边…”小冯氏注视着元春,眉尖轻蹙,面上不掩愁容,“…五名女史里,只有姐姐与我二人直到从宫里回府都没个指派…”
她们三人驻足说话,前面众女已经入了水榭。
安玥郡主因笑道:“你们且说着,我先过去招呼了。”说着抽手转身去了。
贾元春先是觉得臂弯里一空,有些不习惯,继而风吹过又觉清爽了许多。她望着小冯氏,上一世她与小冯氏都是回宫当日才接到的旨意。
如果说收小冯氏入后宫的旨意是违背了祖宗规矩,那么要她去东宫做女史倒是开创了一条规矩。
女史,乃是一种高级女官。著姓大家出来的女孩,挑好的,十三四岁留在后宫贵人(如太后皇后贵妃等)身边j□j着;说是女官,其实倒像是半个女儿。待过上三年,不出意外,这些让贵人们觉得满意了的女孩都会被指婚于皇子皇孙、宗室。不要小看这样的指婚,其中大有门道。留哪家的女儿,将哪家的女儿许给哪个皇子或皇孙,背后都脱不开是政治权利的角逐。
也不要小看将这些女孩留在贵人身边的这三年。
指派到哪位贵人身边,就是打上哪个派系的烙印——这个贵人所代表派系的烙印。女孩出嫁后有过不去的坎了,入宫求求当初带她的贵人,兴许几句话功夫就将难处解决了。利益捆绑在一块,想反水总要掂量一下得失。
圣祖爷幼年登基,浸淫帝王之术四十余年,将一手平衡术玩得炉火纯青。朝中有朋党?没事,你们随意掐,掐得两败俱伤最后都得求到朕跟前来;后宫有派系?那更没事,只要你们不动孩子的歪心思,朕全当冷眼看乐子。
所以上一世,当圣祖爷将她指派到皇太孙身边做女史时,这样从未有先例的举动让所有的人都认为——皇帝这是把她指给皇太孙了,只是将婚期延长了三年而已。至于为什么延长三年,大约是她还未嫁,又是女史,皇太孙对之总会多一分尊重;那么她代表背后的贾家所说的话,皇太孙可能更容易听进去——而贾家背后的是皇帝。
大约那时皇帝就已经对太子失望极了,却并没有放弃太子一枝,决定绕过太子,给皇太孙一些好的影响吧。
谁知道此后太子一系,包括皇太孙,荒唐悖逆的举动接踵而来,让年且六十的皇帝大病一场后决定彻底废掉此系,重新择定继承人。
朝廷上一连串让人耳晕目眩的大动作之后,皇帝说言官只管写折子,查证为虚也不追究责任。
于是雪片一样的弹劾折子堆满了皇帝沉重的案头,有举报重臣结党营私的,有攻讦皇子居心不轨的,更有一竿子打翻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唯有皇帝、太后幸免,大约还是为尊者讳的缘故。将推动言官们写弹劾折子的各方势力探寻出来,都是源于皇子之间白热化的帝位之争。年迈的皇帝嗤笑一声,最后大笔一挥,朕有生之年不定继承人,等朕死了,你们看遗诏就行了。让一众上蹿下跳的皇子闹得尴尬不已,活像戏台上的小丑。
而那时候,被派到东宫做女史的她在哪里呢?
在马厩收拾出来的空荡荡的房子里,陪着被废黜了的皇太孙,借着火盆里的余烬烤红薯吃。皇帝盛怒的那会儿,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任他挨饿受冻;她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之女,又哪里敢有什么想法?
虽说她后来如愿以偿,嫁给了三王爷世子永沥。
然而那段陪伴过皇太孙的时光,终究变成了一根刺,横亘在她与永沥之间。
“姐姐?”小冯氏疑惑得望着元春,不解她怎得忽然泪盈于睫。
贾元春察觉失态,忙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清清嗓子道:“这里太阳晃得眼睛疼…妹妹方才说什么?哦,指派之事…”她往水榭一望,安玥郡主已经立在那儿招手示意了,便与小冯氏一面走着一面继续道:“圣意难测,这种事情也说不准的,与其忧心这些倒不如好好过完这几日。一入宫,可就三年都不能回家了…不管怎样,入宫那日肯定就知道被指派去哪里了…”
第14章
水榭中,安玥郡主首位坐了,谢鲤在她左手下,谢鲤之下又空了一位,乃是给贾元春留出来的。
席面早已排好,贾元春便在谢鲤身旁坐下,小冯氏则转而坐在末首。
“听闻郡王府的翠盖鱼翅乃是一绝,不知我等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呀?”谢鲤与贾元春相视一笑,望向安玥郡主。
“正是要请姐妹们品鉴呢!”安玥郡主扬眉一笑,指着身边的侍女道,“诸位请看。”
只见那着青色衣衫的侍女双手托着满月似的一轮银盘,上面覆着的却是一层碧绿鲜嫩的荷叶,难怪这道菜叫“翠盖鱼翅”。
石春眉笑道:“郡主让我们看得到,吃不到,却是何道理呀?”
谢鲤道:“大约要看得到吃不到才会盼着,盼来的总觉得滋味更美些——郡主可是这么想的?”
“谢姐姐这话很有些道理!”安玥郡主笑得歪了身子,眼珠一转,乐道:“不过我却是个促狭的,只许看、不许吃,吃不到的总比吃到了的美味些,我这是要诸位姐妹回府之后还日夜念着这道菜,念着我这个促狭人呢!”
一番话说得众女都笑。
这不过是玩笑话,菜端上来,自然是要请宾客品尝的。
侍女把这翠盖鱼翅安放在中间,将上面覆的荷叶掀开来,顿时荷香四溢。便有郡王府的侍女们一一为众小姐挟一筷子在碗中,请其品尝。
石春眉第一个吃下,登时就赞叹起来,“当真好吃!”
谢鲤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待咽下去方道:“果然不同寻常,清醇细润,不知用的什么食材?”
“尝着倒是有鸡汤的鲜美,又有荷叶的清香…”小冯氏细声细气得猜测着,又拧了眉头思索,“这荷叶的清香是裹在排翅里面的,倒不是覆在菜上就能达成的效果…该是烧菜之时,就用了荷叶的。”
安玥郡主笑着听众女猜测纷纷,抚掌道:“冯妹妹这话见了真章。这道菜倒是费料费时得很,得选用上品小排翅,发好,用鸡汤文火清炖,到了火候,然后用大个紫鲍、真正云腿,连同膛好的油鸡,仅要撂下的鸡皮,用新鲜荷叶一块包起来,放好作料来烧。大约要烧一个时辰,再换新荷叶盖在上面,上笼屉蒸二十分钟起锅,又把荷叶扔掉,另用绿荷叶盖在菜上上桌,所以才有翠盖鱼翅这么个名。”她屈指一数,“这么一道菜,倒要换三次荷叶来配它。”
小冯氏点头笑道:“鱼翅本身不鲜,这原来就是一道借味菜。火功到家,火腿鲍鱼的香味全让鱼翅吸收,鸡油又比脂油滑细,这个菜自然便如方才谢姐姐所说的那样——清醇细润,荷香四溢而不腻人。”
石春眉笑道:“可怜这湖上莲叶,做了我们果腹之物的配菜。”
安玥郡主一笑,并不言语,这入菜的荷叶却并非从府中湖上采来的,而是在露水未晞的时候去京西三十里的玉泉湖采下,一路用冰凉着送回府中,趁鲜即刻入菜的。她转而看着贾元春道:“贾大妹妹觉得如何?你的才德可是皇上都称赞了的,怎得一语不发,可是这菜不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