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时见鹿
作者:青色兔子

文案

【我不介意荆棘,倘若你是玫瑰。】
陶鹿嚎啕,“我要跟你分手!”
问不出原因来,叶深冷声道:“真分?”
陶鹿一噎,揉着眼睛呜咽,“分、分手三个月!”
“三个月?”叶深舌头顶了下腮帮。
“三、三天,不能再少了…”
“允许你分次三秒钟的。三、二…”叶深抓起女孩揉眼睛的手,视线从她泛着委屈水光的眼睛落到嫣红可爱的唇,他俯身下去。
极尽温柔缠绵的吻。
倒数的“一”淹没在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里。
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陶鹿X叶深
桃花带雾浓,叶深时见鹿。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鹿,叶深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杀马特少女(一)
光怪陆离的歌厅包厢内,众人嘈杂喧闹,独坐安静者反而引人注目。
窝在沙发角落的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黑色棒球帽下,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侧脸精致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人公。他长腿交叠,单手玩着手机,屏幕亮光映出他一派淡漠的神色,安静中有种风声鹤唳的气场。
陶鹿歪头端详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他黑色帽衫胸口——那里绣着一枚俊秀的银色叶子,像一个谜。
这场生日宴的主人陆明烨,与陶鹿两家是世交。陆明烨为人仗义豪爽,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来往,投脾气就是兄弟。这样鱼龙混杂的场合陶鹿原本是被明令禁止参加的,现在么…她生疏地举起面前的酒杯,眼睛里闪着稚气的光,却摆出了要放纵的架势。
五分钟前,马脸聒噪的MC阿虎一直靠过来找陶鹿搭话,在她耳边布下蜜蜂阵一般的天罗地网。
陶鹿烦不胜烦,让到角落来。歌厅昏暗的光线里,沙发深处窝着看不清面容的人。强劲的音乐声中,陶鹿不得不大叫道:“让一让。”
窝在沙发里的男人迟缓了半秒,才慢慢挪动。
光打在他脸上。
就是那个瞬间,陶鹿看清了他的脸,愣神过后,便再没能挪开目光。
她好像可耻地…见色起意了。
歌舞暂歇,众人三三两两坐回沙发上,组堆玩牌。
显然对角落的美男子见色起意的,不只陶鹿一个。
跟MC阿虎一起来的美女主播靠过去,径直笑道:“帅哥来跟大家一起玩牌呀。”声音娇嗲,连陶鹿一个女孩听了都忍不住浑身发酥。
美男子却是纹丝不动,与阴影融为一体。
反而是陆明烨看了一眼情况,笑道:“好娇露,你要是能请动叶深替我玩完这把,我叫你祖宗!”
那女主播讨了个没趣,呸了一声,笑嗔道:“谁要当你祖宗?”扭着腰肢回MC阿虎身边坐下,摸起牌来。
原来他叫叶深。
“叶深,叶深。”陶鹿念了两遍,觉得他的名字像一支歌,咀嚼着唇齿留香。
男子循声望来,指节顶起帽檐,露出如上扬蝶翼的眼尾。他黑嗔嗔的眸子盯在女孩脸上,用眼神询问“有事儿?”
陶鹿晃着酒杯,动作生涩险些把酒洒在自己身上,却装作老练的样子,笑问道:“叶深,你有女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包厢里静了一瞬。
陆明烨不知道她在闹什么鬼,一时竟没阻拦。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深和陶鹿身上。
叶深眼神疏冷,口吻辛辣,“你谁?”
声音微凉,似一道清磐,破开歌厅里滞闷的空气。
陆明烨咳笑一声,打圆场,握着手里的牌向陶鹿招手,“鹿鹿来帮我玩一把。”
“丢面子啊套路姐。”MC阿虎幸灾乐祸。
陶鹿没恼,因为叶深的不认识,反倒有些高兴的样子。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又一个熟悉她的人了。
“我叫陶鹿。”她笑盈盈地自我介绍,歪头端详着他,“叶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是吃仙丹长大的吗?”
这话叫人没法接。然而陶鹿本意也只是为了打趣。围观者却看不下去了。
“你看人家都不理你。”MC阿虎叫道:“来,虎哥教你喊麦。”
他身边坐的俩美女主播娇滴滴道:“虎哥也教教我们呀。”
“喊麦还用学么?”陶鹿笑道,“你们真想学,我都能教你们。”她起身走到点歌处拿麦。
陆明烨看了两眼陶鹿瘦到能看见蝴蝶骨的背影,绕到叶深旁边,低声道:“神叶,我家妹妹有过分的地方,你多包涵。”
“亲妹妹?”叶深懒洋洋地反问。
陆明烨一噎,“那倒不是,就是我从前老跟你说的,花样滑冰那个——”他索性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来,伸臂递到叶深面前,骄傲脸,“喏。”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穿着银色闪光的考斯藤,抱膝坐在冰场上,乌黑的发在脑后挽作优雅的髻,歪头微笑望着镜头,一双杏眼清澈明亮。
叶深瞥了一眼。
陆明烨叹息道:“原本是奥运选手呢——最近这孩子家里出了点事儿。小孩嘛,叛逆期作妖,你多包涵啊。”
叶深看了一眼杀马特打扮的陶鹿,又看了一眼照片,薄唇一撇,露出个轻讽的笑。那神色落在陆明烨眼中,明显就是“你妹这叛逆期,叛逆地挺彻底”的意思。
陶鹿攥着立麦回来,边走边对着麦克风道:“叶深!叶深!”
叶深的名字在包厢里嘹亮盘旋,灌入众人耳朵,是一种诡异的精神污染。
包厢里又静了一瞬。
静默中,叶深忍耐地看了女孩一眼。
陶鹿笑得无辜,摊手道:“我试试麦。”
她清清嗓子,手臂一挥,对MC阿虎和坐在他身边的美女主播们道:“套路姐教你们学喊麦。喊麦的关键,就在于熟练运用‘你’‘我’‘他’‘这’‘那’等字眼——举个栗子…”
她站起身来,中气十足来了一段,“锄禾/我/日当午,汗滴/这/禾下土。谁知/那/盘中餐,粒粒/他/皆辛苦!”细胳膊甩甩,别有一番架势。
陆明烨笑到打嗝。
MC阿虎一张脸憋得发青。他是以喊麦起家的名主播。
陶鹿趁势又来了一段,“白日/他/依山尽,黄河/我/入海流。欲穷/那/千里目,更上/这/一层楼!”那叫一个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陆明烨笑得滚下沙发。
MC阿虎的马脸青了又紫。
漂亮的主播妹子们想笑又顾及MC阿虎的面子不敢放声,憋着笑,贴心地给他点烟,嗲嗲地劝,“虎哥,别跟小孩计较。”
一片混乱中,叶深翘了翘嘴角。
陶鹿歪头凑到他跟前,笑眯眯道:“你被我逗笑啦。”
叶深起身。
他站起来像一竿翠竹,高而笔直——陶鹿要仰头才能望见他没被棒球帽遮住的下半张脸。
叶深食指搭在帽檐上,离开包间。
陶鹿眼珠一转,看了两眼对面正给虎哥点烟的主播妹子们,计上心头。她摸起桌上的打火机,又顺走陆明烨的一包烟,悄悄跟了上去。
包厢外面五光十色,音浪强劲,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女走过,陶鹿无聊地蹬着大理石墙面,直守到叶深从洗手间出来,才绽开笑脸跳着挨过去。
“叶哥哥,”她学着漂亮女主播嗲嗲的语气,左手送上一支烟,右手攥着打火机,像模像样道:“我帮你点烟呀。”
如果不是连按了两下,打火机都没燃起来,她还算学得不错。
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一个囧字了。
叶深原本绕开她要走,见状反而停下来。
陶鹿又试两次,打火机不动如山,察觉到叶深投来的目光,她索性捂眼假哭,“呜呜呜,好丢脸…”
叶深长臂一伸,轻巧地拎过女孩指间的打火机。黑金方盒的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静静伏着,似一只温柔小兽。手指拨动关窍,“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瞬间蹿起。
陶鹿透过摇曳的火苗望见了男人揶揄的神色。
“满十八了吗?就学别人泡男人。”
他的声音清冷,叫人想起做晚课的和尚。
清磐被敲响,一下又一下,在陶鹿心中荡起阵阵梵音,净涤她满身乖戾。
她仰头望着这个尚且陌生的男人,瞳孔微张,像荒漠上的苦行僧遥望见了一丛绿植,摇摇欲坠的身体重获了前行的动力。


第2章 杀马特少女(二)
“怎么?”陶鹿笑起来,“哥哥怕对未成年人犯罪么?”
叶深面色疏冷,“咔哒”一声合上打火机,长腿一迈就要走。
“哎,叶哥哥!”陶鹿张开手臂拦住他,她从热裤屁股兜里摸出证件来,笑道:“身份证,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呢。”
叶深蹙眉,此刻拦在他面前的女孩,及腰长发挑染得五颜六色,骷髅项链超短裤,再配上一双亮晶晶的马丁靴——活脱脱一个杀马特少女。
他随意扫了一眼女孩举着的证件。
证件照上的女孩容貌明丽,目光清正,黑顺的高马尾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跟眼前的杀马特不良少女判若两人。
叶深眉头皱得更紧。
“放心啦?”陶鹿探身歪头,笑嘻嘻瞅着他。
现在的小孩都是怎么了?
哦,对,满十八了。
叶深压了下帽檐,一言不发,长腿阔步绕过女孩离开。
“哎…”陶鹿追在叶深后面,却见他没回包厢,径直往歌厅外走去,“你要去哪儿?”
音浪撞击着歌厅里拥挤的人潮,把每个人都撞得醉生梦死。陶鹿艰难地穿行其中,锲而不舍地死咬在叶深身后,顶着一脑门汗水钻出歌厅。
春夜飘着绵绵阴冷的雨丝,与滞闷燥热的歌厅里像是两个季节。
叶深在棒球帽之上,又拉起了卫衣兜帽,整个面容都隐入阴影中。
陶鹿却不怕冷,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呼!走得可真快——你是要回家了吗?”
叶深往停车场走去,淡声道:“夜黑风高,小姑娘你也早点回家的好。”
陶鹿撑住膝盖喘气,闻言抬头盯着叶深的背影看了两秒,追上来笑道:“那就麻烦哥哥送我啦。。”
叶深停下脚步,蹙眉看了她一眼,轻讽道:“我脸上写了‘好人’两个字吗?”
“不不不,”陶鹿笑道:“叶哥哥你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啊。你脸上只写了一个字,那就是——帅!”她一挥手臂,仿佛在发表国旗下讲话,用力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帅!”
叶深不为所动,边走边懒洋洋道:“让陆明烨送你。”
“那不行。”陶鹿背手小步快跑跟着他,必要时刻抹黑陆明烨毫不手软,“他对我有企图。”
叶深嗤笑一声。
“哥哥你不一样。”陶鹿还是笑眯眯的,“你帅帅的脸上还有一行大写标粗的黑体字,叫‘对我不感兴趣’。”她细白的手指点着自己鼻尖。
她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厉害极了。
“所以,请哥哥你送我不是最安全的么?”陶鹿摊手,薄薄的眼睑简直要夹不住眼睛里那股得意劲。
叶深走到了自己车旁,摸着兜里的车钥匙,一侧身,正对上跟在他身后的陶鹿。
歌厅招牌闪着的妖艳红光洒在女孩笑脸上。女孩面上刻意成熟化的妆容,反而更衬出骨子里的青涩天真。
“哥哥要送我么?”她歪着头问。
在她背后,歌厅门口三三两两走过的社会青年,视线逡巡在她赤luo的大腿上。
叶深摸着车钥匙的手顿了顿,脚下拐个弯,穿过停车场往马路边走。
“叶哥哥你车没停在这里吗?”女孩又跟上来。
叶深没说话,手在衣兜里松开车钥匙,摸到另一样冷硬的物件——哦,是杀马特少女的打火机。
想起女孩刚点不着火的笨拙样子,他顺手摸出那打火机来。
“叶哥哥?”陶鹿见他在路边站定,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看起来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给他安宁。
叶深轻讽道:“我脸上写着会开车吗?”
哦,原来他不会开车啊。
陶鹿有点意外,又觉得这意外让眼前尚且陌生的男人生动起来。
她笑道:“那我们搭同一辆计程车回去呀。”又道:“我今年可以考驾照了,等我考到驾照载你呀。”
叶深不理会她,见有计程车闪着灯过来,招了招手。
陶鹿从他的态度判断,这人很可能自己上车、绝尘而去,于是在叶深刚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就从他身后挤入,抢先坐进去。怕他生气,陶鹿先露出谄媚的笑脸来,“叶哥哥,我送你——坐里面,好给你等会儿先下车。”
叶深单臂架在车门上,人没动,问道:“你家地址?”
陶鹿立马报出小区名字来,“清荷园。”
叶深点点头,一扭头对司机道:“师傅,这地址您知道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长臂一伸关上车门。
陶鹿反应过来,“喂!”她从里面伸手去推车门。
叶深单手稳稳压住车门,另一只手透过开着的车窗伸到陶鹿面前来。
他的手生得也好看,手指修长清瘦,指尖有一点薄,像是能透光。
陶鹿一愣,这是要干嘛?
叶深在车外压低身子盯着她。
陶鹿对上他那双黑嗔嗔的眼睛,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烫。
叶深皱眉,耐着性子提醒道:“烟。”手指不耐烦地勾了勾。
“哦哦…”陶鹿忙把顺来的烟交到他手上。
叶深接过那整盒烟,顺手把女孩刚抽出来夹在耳朵上的那根烟也掠过来。
他手指拂过来的刹那,陶鹿睫毛颤了颤。
她眨眨眼睛,趴在车窗上,心知离别已不可避免,只歪头绵绵笑道:“我帮哥哥点烟呀。”尾音拖得长而旖旎,像新学戏的女孩唱一支秾艳的昆曲。
叶深不接茬,食指骨节叩击在前车门上,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缓缓起步的计程车内,陶鹿扒着车窗,回头望去。
只见男人高高瘦瘦立在街边,低头,正将那一支烟按回小巧精致的烟盒里去。
他动作疏懒,姿态随意。
车外寒雨风声,路旁倒退柏松,夜色灯光霓虹,皆沦为黯淡模糊背景。
绵雨如丝,叶深拢紧了卫衣兜帽,走回停车场的时候,把那盒烟递给了岗亭里的保安大叔。他独自驱车回到老城区的朝阳小区,刚从车库出来,黑咕隆咚地一脚踩到了水坑里。
“该死!”叶深咒骂了一句,绕过车库外的壁墙,一条马路之隔,对面就是帝都最繁华的商业区,天贸大厦24小时不歇的灯光不合时宜地打过来,刺得他眯了眯眼睛。他快步往小区最里面的6单元走去,身上的寒意与鞋子里的湿意,让他脚步越发匆忙。门厅昏黄的灯光下,他在卫衣口袋里摸着门卡——“呛啷”一声,什么东西掉在瓷砖地上了。
叶深皱眉,低头一看,哦,是杀马特少女的打火机。
他顿了顿,出于公共卫生的考虑,还是俯身去捡。
“喵。”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幼嫩的猫叫,怯怯的。
叶深循声望去,只见草坪稀疏的花木底下躲着一只橘色的小奶猫——那双绿莹莹的猫眼正机警地盯着他。大约是他俯身的动作,让它感到了威胁。
“喵…”小橘猫试探着抬起一只前爪。
叶深收回目光,捡到打火机,直起身开门。
“喵…”小猫的叫声近了许多,它蹿到了叶深身边来,还太小,只能在他脚上绕来绕去的,最后干脆趴在他干爽的那只鞋面上不动了。
叶深蹙着眉头,在昏黄的门厅灯光下,打量着这只小东西,脚抖了两下没把它晃下来——只好弯腰伸手去拨。
小橘猫抱住他的手腕,含着他的食指吮吸起来——连牙齿都还润润的。
这是只没断奶的幼猫。
叶深身上发寒,一只脚上的鞋子完全被积水浸湿,这会儿最不需要的就是多管另外一桩闲事了。他扯开了这只小橘猫,一闪身就进了楼,直走到电梯跟前,还能听到那只小猫怯怯的叫声。
他面无表情地走入电梯。
楼下,可怜的小橘猫缩在门外,不时有被风送来的雨丝飘到门厅下。它把脑袋埋在前爪里,小声叫着,一声比一声哀切。
忽然,脚步声传来,冰冷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叶深一手捏着盘子,一手拎着一盒纯牛奶走出来。
纯牛奶倒入盘子里,还散着热气——是微波炉加热过的。
小橘猫闻到食物的香气,紧跟过来,明明是小舌头一点点舔着牛奶,却吃出了狼吞虎咽的气势。
夜深无人,叶深干脆就在门厅外坐下来,背倚墙壁,单腿曲起。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小奶猫,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实心的蓝色弹力球,用左手熟练地抛到对面墙壁上。弹力球撞上墙面,又反弹回来,被叶深用左手接住。简单的一枚弹力球,被他用各种角度玩出了花。
来回抛了几次,叶深找准了感觉,左手维持着弹力球的抛接,右手摸出手机点开邮箱看起来。
小橘猫吃了个肚儿圆,又绕到他腿边来晃。
叶深把牛奶盒扔到垃圾箱里,拎起被它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走回楼里。
小橘猫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低叫了一声,又蹿回草坪里,去往它隐蔽的休憩处。
陶鹿第二天是被大跟班沈越的电话吵醒的。
“鹿姐!跟你说!我干了件超级酷炫的事儿!”沈越在那头兴高采烈,“等你见到我,一定会大吃一惊!”
陶鹿撑开眼皮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沈越你想死啊!”
“啊?不想啊…”沈越的气势低下去,“你还没睡醒吗?”
“你觉得呢?”
“鹿姐…”沈越犹犹豫豫的,“你真是堕落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晚还没起床的,除了倒时差的时候…”
陶鹿干脆利落掐断了电话,继续她的黑甜乡之旅。
她一觉睡到下午才醒,趴在松软的床上,环顾着大到空旷的卧室,窗外夕阳灿烂,房间里有种与世隔绝的寂静。
饿,但是不想动。
渴,也还不想动。
甚至想去上厕所,都不想动。
她就散漫地趴在床上,就这么趴了十分钟。
曾经为了目标一往无前的人生,旦夕之间丧失了动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陶鹿又趴了十分钟,忽然记起来——对,昨晚遇见的那个男人。
她的新动力,名字叫叶深。
清荷园别墅区,陶鹿直接杀到两户之隔的陆明烨家。
“叶深住哪儿?”她问道,单刀直入。


第3章 杀马特少女(三)
陆明烨还没回答,沙发上先传来一道华丽的男音。
“这不是我们清荷园小骄傲吗?”洪庄舒服地坐在沙发上,随着他扭头,那身丝滑的黑绸衬衫上闪着或明或暗的光泽,他笑望着陶鹿,“听说你最近挺叛逆?”
纵然是清荷园这种非富即贵的地方,曾经的陶鹿也是让家长们艳羡不已的女儿。不只是家长们,就连陆明烨、洪庄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哥哥们,出去跟朋友吹嘘,也会提起隔壁家的小妹妹陶鹿。
像陆明烨,甚至会把她表演赛的视频存在手机里,见人就炫耀。
“清荷园小骄傲”——这个大家对她怀着爱意的昵称,时至今日,却已化作她心中的一根利刺。
陶鹿翻个白眼,恶狠狠道:“叫鹿姐!”
洪庄骇笑,不以为忤,起身走过来揉着她的脑袋,“没大没小的丫头。”
陶鹿拨开他的手,瞪向陆明烨,一字一顿道:“叶!深!的!住!址!”
陆明烨劝道:“鹿鹿,别闹了。叛逆也分情况,叶深那人太坏了。咱不跟他玩,啊。”
“那你组局还找他?”陶鹿伶牙俐齿,“要不我也不会认识他呀。”
陆明烨语塞,道:“这是我的毛病,饭局上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昨天就说不让你跟着…”
陶鹿眼睛一转,打断问道:“他人怎么坏了?”
“全方位的坏!”陆明烨夸张道:“当初离家,一走好几年,家里人差点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你说,多坏!”
洪庄见缝插针地调侃,“不像某人,闹一场离家出走,最后发现是跟沈越那小孩子去山里滑雪,待了两天就乖乖回来了。”
陶鹿红了脸,瞪着洪庄,“你闭嘴。”又问陆明烨,“还有呢?”
“反正他干过的坏事多了。”陆明烨顿了顿,收了一贯的嬉皮笑脸,严肃道:“虽然我拿他当朋友不好具体说他犯了什么事儿,但他以前坐过牢——你就该知道程度了。”
陶鹿真吃了一惊,坐牢,叶深?
她挑挑眉毛,“哦…”
“所以你别觉得缠着他好玩。”陆明烨见她思索起来,放心了些,又恢复了嬉笑,“你真要叛逆,不如跟洪庄学学——洪大公子多叛逆啊,好好的检察官不做,跑到十八线小山区去当片儿警。”他大笑起来,被洪庄一脚踹在屁股上。
陶鹿回过神来,盯着陆明烨,“不管,我还是要他的住址。”
“不行不行…”
洪庄却说话了,“我送你过去?”
陶鹿一愣,“你也知道他住哪儿?”又一喜,“快告诉我!不用你送!”
陆明烨拦着,“干嘛呢!”他没能拦住,“叶深那家伙一天二十个小时都不在家…”陶鹿拿到地址就闪人了。
“我说洪大公子!”陆明烨撸起袖子,像护着女儿的老妈子。
洪庄悠悠道:“我看她去叶深哪儿,比自己在外面瞎晃还安全点。”
“可是…”
“没什么可是。”洪庄自信道:“法律有冤假错案,我看人却从未走过眼。”
陆明烨犹自不放心。
洪庄又道:“前阵子她跟沈越一声不吭跑去滑雪,两家差点都报警了。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她会去哪儿。”
陆明烨就被说服了。
陶鹿挑了一个叶深绝对在家的时间杀过去。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
这是她一个月来起得最早的一天,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
计程车司机到了她说的地址附近,左看右看,抱歉道:“小姐,不好意思,咱们在朝阳小区对面——您从前面斑马线走过去?这条路不让调头,开车过去得绕挺远。”
陶鹿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定定神。
计程车司机见她没回答,以为是不同意,又道:“那我绕过去送您。”
“不用。”陶鹿反应过来,“我走过去就好。
她付了车费下去,沿着路往斑马线处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这里熟悉极了。她下意识向右侧望去——天贸大厦!
大厦一层的玻璃幕墙上,半人高的闪光标牌是那样刺眼:杨慈冰场——国家青少年花样滑冰指定训练基地。
杨慈,是曾经的冬奥会花样滑冰女子银牌得主,也是陶鹿在花样滑冰这条征途上的开蒙恩师。
从四岁到十八岁,只要不是在外比赛或者参加集训,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训练。
不过是一个月没来,却感觉像过了一年。
“借过借过!”后面的行人掠过她。
陶鹿回过神来,才觉出掌心刺痛,她松开攥紧的双拳,摊开手,只见掌心已经被指甲戳出了青白的印子。
一队穿着蓝白相间运动服的少女快步走来,她们都身形挺拔,发挽作髻。
陶鹿别过头去——然而已经晚了,为首的少女认出了她,快步追过来。
斑马线旁的红灯还有十秒。
“陶鹿师姐!”少女热情地唤着,“好久不见你来杨老师这里了!”
陶鹿盯着她,扯出冰冷讽刺的笑,“齐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