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一下爬起来,“真的,姐姐去年种的麦子长出来了?”
小娟重重地点头,“是,少爷。奴婢可不敢说假话,是吴管事亲自来送消息的。吴管事这会儿正在前头,搓着手和管事报告,脸都笑成这样了。”说着,小娟拿手将自己的脸弄皱。
青阳激动的不行,揪了青舒的衣裳,“姐姐,姐姐,我们去看,去看麦子。”
青舒笑着轻敲他的头,“赶紧躺下睡觉,病没有好前,你哪里也不能去。”见他还要说什么,补充道:“姐姐也哪里都不去。等小阳病好了,姐姐才和小阳一起去看。”
青阳这下满意,高兴地在炕上打了几个滚后,才肯配合着青舒好好躺下来。他将眼睛紧紧地闭上,恨不能立刻就睡着,希望一觉醒来病就好了。
再说前头,一向木着脸的吴管事乐的找不着北,不停说着地里麦子过了一冬不但没冻死,反倒比小草还早几天长出来等等。
古强也高兴,他起先以为听错了,后来吴管事一遍又一遍地说,这才相信。
吴管事说话的时候,不停笔划冒头的麦苗的长度,又说是他们间隔几天便去麦地里看看,没想到今早一去,却见雪化开后露出的枯草和铡碎的玉米秸秆下有隐隐的绿色,于是他们好奇扒拉开枯草和碎秸秆,便看到了藏在下边的麦苗。起先看到的几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回庄子上吆喝了大家过去,然后大家都亲眼确认过了,这才相信麦苗长出来的事实,这才急急地来送信儿。
青舒也开心,不过她说过等弟弟病好了和弟弟一起去看的,便也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让吴管事回去,又交待吴管事这事不能张扬出去,让他们每日里仔细观察麦苗的情况。
两日后,青阳的伤寒终于好利索了,一早起来就急着要去庄子上,连早饭都不想吃(因为生病,他的晨练暂时取消)。
青舒不许,盯着他吃了饭,又让他听了半个时辰卢夫子的课,这才出发去庄子上。因为府里的丫鬟也好奇,再加上卢先生也跟着凑热闹,于是这次出行准备了两辆马车。卢先生和青阳坐一辆,青舒带着小鱼、丁家妹和古铃兰坐一辆。
现在的铃兰姑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伤痕累累又看不出模样的单薄得像风一吹就要倒的古二妞了。十天的汤药下去,配上涂伤口、涂冻疮的药膏,再配上鸡汤进补、顿顿饱饭还每五天吃一次白面馒头或豆沙包,不仅身上青青紫紫的瘀痕好了,脸上、身上也长了肉,整个人都精神了。她的脸,也恢复的差不多,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不丑,小脸很白净。不过,额头破的口子是要留疤的,后背上的鞭伤肯定也会留疤。
今日小娟没跟,是因为青舒说她不够稳重,因而罚她留府里思过。
丁家妹能出府,是因为古强找到了适合代替丁家妹伺候古叶氏的人,丁家妹便被安排回最初的工作,负责洒扫前厅、偏厅和来客人时端茶倒水等事项。
如今伺候古叶氏的是名叫关婆子的三十八岁的妇人。关婆子与男人曾是官家的仆人,后来主子获罪被朝廷抄家,关婆子与一干丫鬟、妇人成官奴,关婆子的男人和儿子在主子被抄家前就已经被人杀了。
关婆子本就沉默寡言,男人和儿子死后更不爱说话了。因为她的这个性子,再加上她又不是水灵的小姑娘,因此在看押官奴的地方呆了一年多,整日里做洗涮和缝补的粗活,根本没人买走她。
古强看上了关婆子的性子,张口要买,官差立刻将关婆子与一个十岁的瘦小子关木头推出来,说是六两银子都带走。
原来,没人买关婆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买关婆子,就得连关婆子兄长的儿子关木头一起买了才行。按理,像关婆子这样提要求的,早被打死了。可负责官奴的一个小头目欠了关婆子死去的兄长一个人情,这个小头目便和官差们打了招呼,多少会照应关婆子和关木头一些。
古强考虑了一下,觉得这十岁的小子已经能干活儿了,而且六两银子买两个人又不亏,于是便交了银子,过了相关文书,这才把人领回康溪镇的古府。
到了麦地头上,大家一一下了马车。吴管事等人已经在地头儿等着了。
才两天过去,麦苗已经钻出了覆了一层的枯草与碎秸秆,不用再去扒拉开便能看的一清二楚。与周围一对比,只能用喜人的绿来形容。
卢先生蹲在地头儿,拿手扒拉开一点碎秸秆,拿手指量了量长出的麦苗的长度,捋了捋胡子,啧啧称奇。
青舒带着丫鬟们在距离卢先生两丈多远的地方看,小心翼翼地扒拉开一些覆的枯草等看了看,便心里有数了。不是很成功,虽然这冬小麦是种成了,可出亩率欠了些。她覆回枯草等,拍了拍手站起来,示意吴管事上前。
吴管事上前,在离青舒十几步的地方站定,“小姐有何吩咐?”
青舒,“现在长出来的,是不是没有入冬前长出来的密实?”
吴管事:“的确如此。”
青舒望着十亩的麦苗,“那就是说,收成会受到影响。”
吴管事:“小姐不用担心,小的观察过,下边还有没有破土的麦苗。再过个几日,这片麦地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青舒嗯了一声,没说话。一转头,却见卢先生带着青阳在路边找着什么,“是掉了东西还是如何,过去看看。”
吴管事立刻走过去探情况,很快又回来了,“小姐,卢先生正带着少爷找路边长出来的野菜野草,想和麦苗作个对比。不过,他们只找到了刚刚破土的三两颗,因为都太小,所以还在找。”
青舒笑了笑,“随他们吧!你们没事的时候勤点过来,别让放牛的接近咱们的田地里,祸害了好好的麦地。”
吴管事答应着,还说庄子里的人现在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到这边转转,然后每隔半个时辰没事的人都要过来看看,很上心。
青舒对此很满意,“你们上点心,若是这麦子种得成,收成好,秋收后咱们还种,还要大面积的种。”
麦苗也看过了,其他庄稼还没到种的时候,也没什么事,于是青舒带了人打道回府,已是午饭时间。吃过午饭,青阳急急地跑到自己的书房,让元宝磨了墨,开始写信。他要写信告诉自己的彥哥哥,家里的麦子长出来了,比路边的小草都长的好。
第二日,是逢五的集。天气晴好,适宜出门。
陈氏和阿琴在前头走,古哲大挑了担子跟在后头,三个人到镇子上赶集。他们先是卖了些粗米和干菜,然后扯了两块儿粗布,又到官府指定卖盐的地方称了二斤盐,最后到肉铺想割了二斤肥肉回去。
巧的是,丁家宝正好装了满满两箩筐的东西要挑走。遇见认识人,丁家宝放下担子和陈氏打招呼。
陈氏见他的担子很重的样子,于是叫儿子帮着挑。丁家宝忙说不用,陈氏却说他见外,让儿子帮忙分担一些。
古哲大便将自家箩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阿琴拿着,三两下将丁家宝箩筐里的猪头、猪内脏分了一半到自己的背篓里挑起来,问丁家宝要送去哪里。
丁家宝便不好再推辞,挑了减轻一半份量的担子在前头带路,让古哲大跟在后头,很快到了风味小食铺的后门,敲开门两个人挑了东西进去。
古元河正到后头来,见到古哲大帮忙搬猪头等物,笑着上前拍古哲大的背,“来赶集的?”
古哲大笑咧了嘴,“是来赶集的,正好碰上丁大哥,想帮他忙,他不让,我就自己抢了过来帮他挑了,哈哈……”
古元河扯了他去前头,“走,到前头瞅两眼。对了,就你自己?你家小四没吵着跟吗?”
古哲大笑道:“那小子只要有人进镇子就要吵着跟,然后我爹一瞪眼睛,他就老实了。还别说,今天真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娘和阿琴也来了。”
一听阿琴的名字,古元河的脸上闪过不自在。
古哲大见了,捅他一下,压低声音问:“喂,你小子跟兄弟说句实话,到底看没看上阿琴?你也别不好意思,给个通快话,省得让阿琴干等。”
古元河立刻变了脸色,左右看了看,“说什么呢?让人听见怎么办?”还好没到上客人的时间。
古哲大也觉得这话说的不是地方,便住了嘴,看着铺里的装修咂舌,“这里和别家食铺不一样。”
六个隔间,全是用厚厚的一人多高的木板隔出来的,隔间的门上挂着帘子。客人坐进去,将帘子一放,形成单独的空间,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然后,便是摆的齐齐整整的十二张桌子,每张桌子配的四把方凳。铺子靠近东墙有个大炉子,炉子出烟的地方立的圆圆的铁皮桶,这铁皮桶到了一人多高的位置,有个弯头,然后铁皮桶打横,延伸到西墙,没入西墙内。炉子里的劈柴正慢慢烧着,铁皮桶散发的热量将整个铺子烤的暖烘烘的。
古元河见他盯着炉子不错眼,说道:“这个能暖屋子。现在天暖和了些,每日里少烧点柴火去去寒气便成。冬日里发挥的作用最大,客人们喜欢到这里吃饭,一是我们这里的吃食做的地道,二是暖和。”
古哲大看了半天,“这是好东西。”又闲聊几句,他说要走了。
古元河去了厨房,让陈虎子切了二斤卤好的猪头肉,用油纸包上,拿给古哲大。
古哲大闻到了肉味,推着不要。
古元河拉住他,“给我叔下酒的,又不是给你的。”
古哲大还是不要,一边往外急走,一边故意打趣他,“你若说是给阿琴的,我肯定拿。”
古元河觉得头疼,眼看着古哲大挑了空担子走了。
丁家宝正要走,一把夺了古元河手里的油纸包,“笨,你就说是,看他还能说什么?”
古元河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丁家宝出了后门,追上古哲大,将油纸包丢进古哲大的空箩筐中。
古哲大觉得无奈,“哎,丁哥,你怎么也……”
不等他说完,丁家宝咧嘴一笑,“元河给阿琴姑娘的爹下酒的,又不是给你的。”
古元河正将送出去的二斤猪头肉记到自己的帐上,突然鼻子一痒,打了大大的一个喷嚏。
被丁家宝甩开的古哲大一个人回到猪肉摊子附近,找到陈氏和阿琴,将油纸包塞给了阿琴。
阿琴一愣,“哥,你买了什么?闻着真香。”
古哲大咧嘴一笑,“嘿嘿……元河哥给你爹下酒的。”
阿琴以为听错了,一脸的错愕。
陈氏一拍儿子的背,“臭小子,不许逗你妹子。”不过很快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咦,你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哪来的铜板买东西?”
古哲大无奈地道:“娘,儿子不是说了吗?这是元河哥给的肉,说是给姑丈和爹下酒的。”
大气的阿琴姑娘脸红了,一扭身,“回,回去啦!再也不理哥了。”
陈氏很高兴,对儿子说:“可不能打趣你妹子。”然后跟上阿琴的同时,让儿子赶紧跟上来。
丁家宝回到府里,搔了搔头想半天,跑去了厨院,见铃兰和许三娘都在,于是磨蹭老半天,对许三娘说,“刚往铺子上送肉的时候,遇见了阿琴姑娘和她哥。”然后就没了。
许三娘可是很认真在听的,“你这人说话真不痛快,快说重点。”因为有铃兰姑娘在,再加上阿琴也是来过府上的,现在府里人对阿琴姑娘都不陌生。
铃兰也是睁大眼睛等着丁家宝继续说。刚开始,她很怕丁家宝的脸,慢慢的,她习惯了,觉得丁家宝是好人,慢慢就不怕了,既敢直视他的脸,也敢和他说话。
丁家宝又磨蹭一会儿才说,“元河给阿琴姑娘的哥拿东西,还不好意思,人家就没要。我就接了,追上去送,说是给阿琴姑娘的,人家就要了。”他觉得自己表达的够清楚了,转身走人。
其实,他表达的一点都不清楚,这完全是误导。
许三娘愣了愣,突然丢了手里的活计,一脸兴奋地跑去和青舒报告这事。
☆、No.95贵人?
许三娘去的时候,苏妈妈正在青舒屋里说话,她便笑着将丁家宝的话重复一遍,不多不少一字不差,然后就退出来了。
青舒看了眼苏妈妈,笑道:“若是元河有看对眼的姑娘,你们相看好了,就来报与我知道。总之,选媳妇是你们的事,这办喜事是府里的事。”在古元河娶谁的问题上,她是不会多嘴的,她只负责出银钱为古元河筹备喜宴。
平秀姑娘和阿琴姑娘各有特色,性子虽有不同,可勤快、能干的名声一样,品性也都不差。到了最后,这两个姑娘到底谁会成为苏妈妈的儿媳妇,全看古元河的选择。
晚间的时候,苏妈妈叫了古元河过去。
古元河进屋,就见古强避着苏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没懂。
苏妈妈推开坐在椅子上的古强,招呼儿子坐。
古强递给儿子“你好自为之”的一眼,没有任何意见地挪到了炕沿上坐。
“元河,程娘子说镇子上有户姓冯的小户,家里有个十六的姑娘,模样性子都不错。明日关了铺子,咱们就去相看相看。”苏妈妈一脸喜色地说道。
“娘,相看啥相看,不急。”古元河不自在地说。
苏妈妈一听,开始碎碎念,“怎么不急?你都二十二了,还不急?唉!都是爹娘不好,将你给耽搁了。娘瞅着,和你年纪相当的小子,这会儿早娶了娘子,连孩子都有了。你呀,老大不小了,这事得上心,不能再说不急这样的话。娘一直觉得对不住你,现在好不容易全家团圆了,一天到晚不想别的,就想给你娶了娘子回来,让你跟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古元河听着自家娘的念叨,终于知道他爹为什么给他使眼色了,赶紧打断了插了嘴,“娘,我,我不急。”
苏妈妈生气地瞪儿子,“怎么不急?娘瞅着那阿琴姑娘不错,性子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对你也有意思,挺好。可娘也知道,只有娘觉得挺好不行,得你觉得好才成,所以也没提。娘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对娶亲的事不上心,这可不行。这样,你不上心,那就由娘来上心。明日关了铺子,你要不去相看冯家姑娘,要不就去相看阿琴姑娘。”
古元河急的不行,“娘,别,不成,不能这样。”
苏妈妈气的拍儿子的背,“臭小子,既然不去相看这两个,那你告诉娘,你心里有谁?”
古元河额头都冒了汗,“娘,没谁,儿子心里没谁。”
苏妈妈红了眼眶,“是不是还在惦记古平秀?若是,实话对娘说,娘再请了媒婆走上一趟。大不了……大不了,娘求了小姐,放你出府去。”
古元河当时变了脸色,“娘,您说什么呢?就算古平秀长得跟天仙似的,儿子也不会犯混,舍了爹娘去。”
苏妈妈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激动,拽着儿子的胳膊,“你这样不上心,娘这都是急的,别和娘生气。”
古元河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忙补救,“娘,儿子没生气,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古强突然说话了,“你若心里还在惦记古平秀,就让你娘请了媒婆再走上一趟。”
古元河觉得头疼,“爹,你怎么也跟着掺和?”
古强一摆手,“听我把话说完。关于你的事,年前小姐找我过去问过话。”
苏妈妈和古元河愣住。
古强正色道:“你出生后,将军并没让你入奴籍。这事,你娘不知道,将军只对我说过,当时也交待不必让你娘知道。元宝和你一样,出生时也没入奴籍。将军过世后,我知道夫人扛不起家业,便自荐当管家,夫人便让我签了卖身契,可夫人不知道你和元宝不是奴籍。这事得益于将军不曾将你娘的卖身契交给夫人,而是另外收在了书房的暗格内。”
“当日小姐从夫人手里接过当家权,拿到府上下人的卖身契,便发现有异。因为里面有我和府里其他下人的卖身契,却没有你娘、你和元宝的。不过小姐并没有问任何人,只将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这之后,我觉得小姐当得起家,便告诉小姐将军的书房内有暗格,放着将军认为重要的东西。小姐很快找到了暗格,里面收藏的竟然有小姐与孙府定亲的庚帖,还有你娘的卖身契。小姐将这事放在了心里,同样没对任何人提起。”
“发生了求亲遭拒的事后,小姐很是沉默了几日,之后找我说话,问我你和元宝到底是不是奴籍,问我你们兄弟是不是古府的家生子。我便把将军当年的举动和盘托出,拿了你们俩的良籍给小姐看。小姐听了、看了,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还好。之后小姐坦言,愿意在镇子上买所小宅子送你当新婚礼,放你出去单独过日子。”
苏妈妈和古元河非常震惊,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将军居然有这样的安排,小姐居然说过这样的话。
古强接着说道:“我拒绝了小姐,小姐却劝我,让我多为你和元宝考虑。小姐的意思是,既然元宝不能参加科举,那就把你和元宝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掌柜。小姐还说了一句话,若你们兄弟两个不想当掌柜,那就放你们两个出去,让你们做你们喜欢的营生。”
古强又说,“元河,别怪爹没有早些告诉你这些。爹也藏了私心,觉得古平秀虽好,可她的家人并不能接受爹娘的出身,以后夹在中间为难的是你,不会是别人,这日子不会过踏实,所以没提。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琢磨你的亲事,爹也想开了,既然小姐有意放你出去,又给了你掌柜的差事,日后你养家糊口不成问题。若是还在惦记古平秀,那便娶了古平秀。”
古元河有点反应不过来,“爹,我……”
古强一摆手,“事是这么个事,可你们得给我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出了府,就说是小姐开恩放你出去的,别的不能提。去吧,不着急做决定,你慢慢寻思,有了决定,告诉爹,爹去回了小姐。”
知道儿子们不是奴籍,苏妈妈又哭又笑,“元河,去吧!听你爹的,慢慢寻思,不急。”
第二日一早,古元河面无异色地去了铺子里做事。与往常一样,豆沙包的窗口和豆芽的窗口先一步打开开始了买卖。他到后,这边也开始三三两两地上客人,荤素两馅儿的包子、肉夹馍、豆沙包、白面饼、苞谷面饼任君选择,粥与热汤齐全,卤猪头肉、卤鸡蛋与特色小咸菜也有。
现在的风味小食铺已经打出了名声,不仅本镇手头宽裕的人爱过来吃东西,白县辅家里有客也会从风味小食铺定几样特色菜肴,就是那些过路的行商和富户到了康溪镇,也点名光顾风味小食铺。
风味小食铺做的是早、中两个时间点的买卖。酒楼是不做早点生意的,普通的小食铺子又很小,卖的东西也单一,不像风味小食铺这样铺面大且推出的早点花样多而味道好,自然就吸引了许多手头不缺银子花的人。
铺子里早点高峰期刚过,只剩三桌客人在用餐,宁四正忙着拾掇客人用过的桌子,只见铺门一开,帘子一挑,走进两个大户人家丫鬟模样的两个十二三岁的丫头。
刚为客人上了一盘豆沙包的吴小山笑脸相迎,却只见那两个丫头鼻孔朝天地对吴小山哼了一声,一左一右地挑起帘子,细声细气地道:“小姐请。”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姐,手里拿着帕子捂着鼻子,一脸不高兴地入内。在她后头,跟着一个婆子四个丫鬟。这位小姐头上插着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的金步摇,身上穿的桃红色的锦衣,腰间挂着一对翠绿的玉葫芦。而丫鬟婆子的穿着也不俗,料子既不是粗布,也不是棉布,而是一般的绸子。
因为是女客,还不是普通的女客,吴小山下意识地后退,脸上的笑仍在,“这位小姐是要吃早点吗?要不要坐隔间?”
那小姐皱眉。
先前掀帘的小丫头之一横眉竖眼地叱道:“滚一边去,凭你也配和小姐说话。”
铺子开的时间不短了,吴小山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蛮横不讲理的小姐和丫鬟,不知所措地看向柜台的方向。
古元河已经走过来了,吴小山便退到了一旁。古元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知这位小姐光临鄙店有何贵干?”他不认为这小姐是来吃饭的,找麻烦的还差不多。
这回换婆子上前,“你就是这铺子的掌柜?”
古元河答道:“是。”
那婆子转过头去看主子。
那小姐捂鼻子的帕子还没有拿下来,一指上边横空的圆铁皮桶,那婆子便发问:“那是什么?做什么的?”
古元河立刻将这位小姐一干人等列入“找麻烦的恶人”的行列,嘴上答说是铁桶,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向吴小山和宁四做了某项暗示。
那婆子似乎很不满意,“小姐知道它是铁桶,问你它是做什么的,你却答非所问,好大的胆子?”
古元河的目光变得凌厉,盯住那婆子,“这里欢迎吃饭的客人,不欢迎狗仗人势的东西。”
那婆子的脸立刻气得扭曲了,“小姐。”
那小姐的目光也冷了几分,示意身边的一个大丫鬟说话。
那丫鬟得了指示,将一张纸拍在最近的桌子上,“这间铺子、铺子里的厨子,我家小姐要了。”然后一指古元河,“至于你,可以滚了。”
那三桌的客人见情况不妙,倒抽一口冷气,纷纷起身离桌,见门口被两个汉子堵着,便也不敢出去,退到了最里边去。
古元河弹了弹没有一丝灰尘的绸袍,“东家从未提过卖铺子,更不曾提过要将厨子送人,各位怕是找错地方了,请回。”
“放肆。”那婆子喊罢,扬手要甩古元河耳光。
再说收到古元河指令的宁四和吴小山。吴小山退回后厨告诉木聪他们封了厨房,保护好自己。宁四跑去后院,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了几眼,赶紧爬下来,放倒了梯子跑进厨房,“后门有人守着,出不去。木师傅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小山你翻墙进东院,我翻墙进西院,咱们分头跑出去,你到衙门告官,我回府报信,这事得快,赶紧走。”
木聪也要他们赶紧走,然后自己和陈虎子夫妻一起,将重要的调料收起来,塞进灶坑里,还把小半锅的卤汤直接倒进了平日里厨房倒污水的小坑里,任其顺着排水道流走,这还不算,又拿水冲洗了装卤汤的锅子。
这时候,前头就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古元河的叫嚷声。木聪提了菜刀就出去了,陈虎子告诉媳妇别出来,也拎了一把菜刀出去,还把厨房的门带上,告诉媳妇赶紧从里面顶上。
再说宁四,先是送吴小山翻进了东院,然后自己跑过去将后门顶好,这才翻墙进了西院。院中有人在晾衣裳,是这家杂货铺的东家娘子。这东家娘子见了跳进院的宁四并不害怕,反倒无声地指了指自己家的西墙,意思是让宁四再翻墙,别直接出去。
宁四来不及谢,又翻了一道墙,这边后院中没人。他拿起墙角的一个背篓背上,大摇大摆地开了后门出去,见到风味小食铺后门外站着一排八个壮实的男子,瞅了好几眼,不紧不慢地走开。到了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丢了背篓没命地跑。毕竟是干过几年捕快的,对镇子上非常熟悉,他抄了近道,又是翻墙又是穿小巷子的,终于跑到古府,将府门拍的震天响。
青舒正坐在屋中绣荷包,听闻有人要强抢她的铺子,立刻扔了绣到一半的荷包,脚步匆匆地去了前头。“是什么人要抢我铺子?”
宁四因为拼命跑,跑的太急,刚缓过气儿,便赶紧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并说要强抢铺子的小姐不是康溪镇人,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哪家小姐,看那排场,似乎来头不小。
毫无征兆地发生这种事,青舒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现在不是找头绪的时候,护住自己人和铺子最重要。“管家,府里可以抽出多少人手?”
古强提醒,“小姐,您不能为铺子抽走府上的壮丁,若是有个万一,只剩妇孺在府里,这不是给了歹人可乘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