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舒稍作整理,到得前厅的时候,青阳正在拜见孔老先生。
孔老先生现年七十九岁高龄,是当世少有的长寿之人。他白眉白须白发,额头上是岁月镌刻出的深深的皱纹,面色却透着健康的红润,背微驼,目光温和中透着睿智。孔老先生名哲,字念恩,进士出身,是大安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大师,同时也是当今圣上身为太子时的夫子之一。他中年时游学四方,著有《游学录》,被当世人奉为宝典。
在蔚然书院前相见,青舒当时并不知道老者的身份,过后听人告知,才知道老者原来是个大人物。这样一个人物,怎么来了小小的康溪镇,来了他们古府?青舒带着这样的疑问,上前给孔老先生行礼问安。
孔老先生将站在面前的姐弟打量了又打量,呵呵一笑,捋着花白的胡子问青舒,“老夫听说古姑娘在给弟弟物色私塾先生,可有此事?”
青舒,“是,是有此事。”
孔老先生嗯了一声,又问:“老夫听说古姑娘一直在搜罗农书?”
青舒,“是有此事。”她心中狐疑,这事她只跟步语嫣提过,步语嫣便帮她弄了一些农书,只是,对面的老人是怎么知道的?
孔老先生神色认真地问:“古姑娘为何要搜罗农书?”
“当然是为了种田养家。”想也不想,青舒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见在场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透着古怪,于是眨了眨漂亮的杏眸,“粮食不是民生之本吗?不种田,哪里来的粮食?没有粮食,怎么养家糊口?”气氛还是很怪,她迟疑起来,“怎么?不对吗?”
青阳扬起一张笑脸,“我和姐姐一起看的农书,明年开春要一起种田。”
青舒欢快地答,“好,小阳要一边读书,一边帮姐姐种田。”她的弟弟,可不能是五谷不分的少爷。
古强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他们有贵客在。
姐弟两个忙收敛了,恭恭敬敬地站好。
孔老先生呵呵一笑,“小童。”
站在他身后的小书童上前,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解开小小的布袋子的口,放到了孔老先生手边的桌子上。
“这是老夫的一名弟子,去大金国游历时,在海上认识的朋友送他的不知名的籽实。据闻,这种籽实种下,长出来后会结一种红色的小果子,很是鲜亮。一种说法是,它的果子有毒,吃了会腹泻不止,因此只能作观赏之物;另一种说法是,它的果子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青舒听的一呆,或有毒,或延年益寿的果子,会是什么呢?地球上生长的物种那么多,谁知道到底是指的什么。别说局限性很大的古代,就是放在现代,连地里长的普通庄稼都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现代有便利的交通、有蔬菜大棚,因此超市里聚集了天南地北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丰富了人们的饭桌,同时让人们长了见识。即便如此,人们不认识的蔬菜瓜果还有很多很多。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谁能一看种子或植物本身就能认出来是什么。她不认为自己会认识,因此并不往前凑。
“老夫来,是为了和古姑娘作个约定。”孔老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这怎么又跑到约定上去了?青舒一脸狐疑地问:“什么?”
“这些种子,老夫留给古姑娘。明年,若是古姑娘能够种它出来,让它结出红色的果子来,老夫今日带来的《游学录》与《农事杂谈》送给姑娘了,分文不取。”
青舒很想说,管你什么《游学录》还是《农事杂谈》,本姑娘不稀罕。你种不出来,就找本姑娘种。种出来送书,种不出来怎么办?话说一半,哼,别想坑她。
青阳却是揪了青舒的裙子,一脸神往地小声嘀咕,“我要《游学录》。”
青舒想也不想,“姐姐给你买。”
小书童听见了,瞪圆了眼睛,“先生的书岂是那么好买的,有银子都没处买,哼!”
青阳猛点头,然后叫了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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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4推荐夫子
什么叫有银子都没处买?不买就不买,有什么了不起的。青舒一拍弟弟的背,“书铺子没有卖没关系,姐姐这就写信给步小八,让她送你一本。你想想,这种子种不出红果子,书不归我们。即便种出来了,那也得一年之后,一年多后书才归我们。若是朝步小八要,顶多两个月你就能拿到。”
青阳觉得有理,“嗯。”
小书童很生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老先生却是笑了,“书和种子都留给你们,明年夏天老夫再来。若是种不出红果子,书和种子收一百两银子。”然后要小书童拿书。
小书童不乐意地噘了嘴,一伸手,站在孔老先生身后的青年拿下背在身上的大包袱,解开包袱,露出里面装的十几二十本书来。
小书童上手,前后一共拿出十二册书,其中九册摞一起、三本另摞到一起,拿袖子小心翼翼地将放到最顶上的擦了又擦,这才恋恋不舍地拿开袖子,鼻孔朝天地道:“要爱惜,知道吗?”
青阳眼睛晶晶亮地盯着这些书,认真答道,“知道。”
而青舒,却是急切地喊出声,“等一下。”她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了正在收包袱的青年的手上。她的心砰砰砰的跳的厉害,是彩色插图,居然有彩色插图,怎么会?
大家都被青舒的这一声“等一下”惊到。
孔老先生也收了脸上的笑,“姑娘觉得有何不妥?”
青舒紧张地一指包袱,“一本书,我看到一本书,很漂亮,有颜色。”
孔老先生眉头一动,捋着胡子说,“姑娘眼力不错,老夫是有一本特殊的书,是游学途中偶得。”“竹生,将那书拿给古姑娘看看。”
被称为竹生的青年,再次打开包袱,将一本硬皮的彩色封面的书放到桌子上,往前推了一下。
青舒紧张的上前,颤着手指,拿了三次才将它拿起来。准确地说,它是一本杂志,一本有些旧的杂志,一本浸过水的杂志。浅粉为底的封面上,印着一块儿装盘的小巧的奶油蛋糕,现代人无论过生日、过寿,还是结婚,都要拿来用的奶油蛋糕。因为陈旧,因为浸过水,浅粉已经不再粉,有点泛白泛黄,而奶油蛋糕的图案晕开,失色了不少不说,纸张也变得皱皱巴巴的。
青舒激动地用手指勾勒着那晕开了字迹的“蛋糕世界”四个字,讲不出一句话来。她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慢慢地翻开面目全非的封面,里面是,同样的,字迹已经晕开,有些看的清楚,有些必须前后联系起来才能猜出。她再翻,有各种蛋糕图案及制作方法,最后一页却是印了饼干的图案与制作方法。只不过,同样一半字看的清,一半字已经模糊的很难辨识。这模糊的部分,若是不懂制作蛋糕的人,想猜也没处猜。不过十几二十页的彩色杂志,没有一页上的字是可以让人看全乎的。
青舒觉得遗憾,不自觉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好的书,好可惜。”能不可惜吗?这可是穿越来的东西。只是,它是如何到了这个时代的,是有人带过来的吗?实在是匪夷所思。
小童突然觉得青舒变顺眼了,于是愤慨地说,“哼,还不是黎海棠那个无德的女人。五六年前,先生遇到她,觉得她可怜,便开导于她。她看到了这书,就和先生借。过分的是,她借了一年多都不肯还。先生突然有一日想到这书,念叨了一句。我爹听到了,记在心里,便找黎海棠要。她倒好,躲躲闪闪的,还把书故意给掉进雨水里了。我爹要拣,她居然抢着拣,然后又故意把书掉进水里了。”
青舒霍地抬头,黎海棠?黎海棠看过这书?黎海棠将它掉水里两次?怎么又是那个死女人。
孔老先生的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小童,是失手,不要乱说话。”
小童不服,“什么失手,她就是故意的。她把书占为已有一年多,学会里面的蛋糕和饼干的做法,就把书给毁了,她就是小人。你们知道京城的福顺斋吧,那里面卖的蛋糕和饼干,就是从这本奇怪的书里学来的。”
孔老先生依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色,“呵呵……你这孩子,黎姑娘能看懂书里写的、能学会书里教的,自然是她与这书有缘分。”
“她才看不懂,能看懂的是她请的厨娘,就是三年前死的那个姓周的厨娘。”小童气乎乎地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爹说的。我爹还说,那个周厨娘死的很奇怪,肯定有问题。”
孔老先生咳嗽一声。
小童突然垂了脑袋,再不说一个字。
青舒却震惊了,黎海棠请的周厨娘看得懂这杂志上写的东西,于是有了福顺斋,于是有了黎海棠的今天。可是,周厨娘三年前死了,死的很奇怪。她可不可以认为,那个周厨娘才是穿越人士,而黎海棠,只是好运地遇到穿越人士,并将那位穿越人士当了垫脚石,然后,再把穿越人士给咔嚓了。不能吧!穿越人士有那么菜吗?
孔老先生动了动眉毛,“若是古姑娘喜欢,这书送你了。本是多年前偶然在山中所得之物,就该赠与有缘人。”
青舒想也不想,拒绝了,“多谢先生的美意,晚辈刚才失礼,只因看到了漂亮的东西而不自觉地显得有些激动了。这些图案是很漂亮,但里面所写,晚辈却是看不懂,拿了它,是白白糟蹋了它。”说着,将杂志放到桌面上,人退后。“不过,晚辈有一事相求,若是先生觉得为难,晚辈自不敢强求。”
明明见到此书那么激动,眼里闪着喜悦,最后却拒绝不要。孔老先生不解地看着她,“何事?”
“晚辈只是认得些字而已,那些农书,看过后,有许多不解之处,不知能否请先生指点一二?”青舒说着,一脸期盼地看着孔老先生。这位可是整个大安最有学问的人,最见多识广的人,都送上门来了,不抓紧时间找这位解惑,更待何时?
孔老先生抬了抬眉毛,“老夫爱吃肉,爱美酒。”
青舒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管家,快通知厨房,晚上做一道荷叶饼扣肉,做一道红烧肉。再有,将我爹珍藏近十年的那坛美酒拿出来。”当时在京城古府的花园里挖了两坛酒出来,一坛开封招待了洛老尚书等人,剩了小半坛都给古强喝了;另一坛,青舒想送人,古强舍不得,便一路带到了康溪镇。
青舒一吩咐下来,古强答应着,赶紧叫了人去通知厨房提前准备。
青舒和青阳,将孔老先生请到了书房,将收集到的半木箱子农书搬出来,将那些看过,因不解其意而作了记号的一一找出来,虚心求教。
另一边,古强请了跟着孔老先生的青年护卫出去说话,“请问这位大人,先生牙口可好?”
青年回答的简单扼要,“还好。”
“先生喜食清淡的,还是……”
青年很无奈地答:“先生嗜肉食。”
古强道了谢,告诉等在一边的小娟,饭食及菜肴既要准备软烂的,还要准备酥脆的,却不能有硬的,而且,肉越多越好。
青舒觉得,有大安最有学问的人在身边,那是比度娘都好用。孔老先生帮他们解惑,他们姐弟一边听,一边分工作记录。记录下来,是怕他们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会忘掉。
孔老先生这人最爱认真好学的学生,也不说什么不教女娃子之类的话,比学生还要认真,小童催了几次让他休息,他都不肯,吹胡子瞪眼睛地赶小童出去,嫌小童碍事。直到古强亲自来请他入席,授业解惑才告一段落。
晚饭,是青舒和青阳作陪。他们虽不会饮酒,但替孔老先生倒酒还是会的。不得不说,孔老先生有个好胃口。只见他老人家吃着红烧肉,抿着美酒,还不时招呼青舒赶紧用荷叶饼卷了扣肉给他吃。
青舒真是心服口服,她就没见过这么爱吃肉的老人家。他们一桌与另一桌是以屏风为分界的,另一边是由古强陪那青年与小童。两边人说话,互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却不见青年或小童过来阻止孔老先生吃肉,青舒便放下心来,任由孔老先生吃。
给孔老先生用的酒杯很小,孔老先生喝了六杯自己就不要了,但肉没少吃。青舒觉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小鱼上粥。
白米加绿豆、红小豆、去核儿的红枣、磨的细碎的高粱米煮的粥,用白瓷碗盛上来,白的、绿的、红的,很好看。
孔老先生对古府准备的晚饭很满意,酒足饭饱,这才由青年护卫和小童扶着离开。青舒要派马车送,却被拒绝了。小童说,他家先生最爱慢慢走路,只有在不得以的情况下才会坐车、坐轿子。
送走了贵客,当小鱼捧了小小的布袋子给青舒时,青舒一拍额头,一脸的懊恼,“看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拒绝这件事,笨死了。”懊恼归懊恼,她还是接过了小小的布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一下傻眼。不会吧?这,这怎么瞅着那么像西红柿的种子。
她赶紧走到桌前,捏出来几粒种子,放到桌面上,趴到上面瞅了又瞅,怎么瞅怎么像西红柿的种子。如果她没看错,这真的是西红柿的种子的话,什么有毒,什么延年益寿,那可就全成了无稽之谈。
她摇头,不行,不能武断地说它是西红柿的种子。孔老先生可是说了,找人种过,没结果子。这到底是什么,真不好说。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在房里走了一圈儿,不知道放哪儿好。走到第二圈儿的时候,她将这些种子锁进了箱子里。到了明年,等她种出来,见了秧苗,她就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西红柿了。
洗过热水澡,躺在床上,眼瞅着就要会周公的时候,她突然坐了起来。不对,孔老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他第一句是问是不是在物色夫子,第二句问的是不是在收集农书。然后是留了种子和书。
找人试种不知名的种子,有经验的老农多的是。不仅如此,只要他老人家开口,皇帝的司农寺里从上到下都得抢着帮他试种。这老头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问题。
青舒在床上翻来复去折腾一个多时辰,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最后反倒让自己头痛的厉害。她将孔老头前前后后的话又重新回忆一遍,觉得自己没什么得罪孔老头的地方,便安慰自己:没事,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估计他也没害她的理由。不管了,睡觉,明天张罗收豆子的事要紧。
第二日,早起练功的时候,青舒明显精神不济,不时打着哈欠,练功的效率大大降低。
古强黑着一张脸,“小娟,打井水,端一盆过来让小姐洗把脸,精神精神。”
青舒听了一激灵,“别。”秋日的清晨,新打的井水冰凉冰凉的,她才不要。她可是成长发育阶段的小姑娘,可不想落下痛经之类的毛病,她坚决抵制碰冷水。于是拍了拍脸,拿起木头棍子,似模似样地摆弄了起来。
古强无奈地摇头,小娟在旁边一个劲儿偷笑。而青阳,手里抓着比青舒手里的小一号儿的木头棍子,挥来挥去。
古强看着姐弟两个乱七八糟的乱挥一通,也没说什么。毕竟,先让两人适应武器并练臂力是第一步,他也不好一开始就太过苛刻,反倒让二人失了学习的劲头儿。
再说,乱挥一通也是需要体力的。半个时辰下来,青舒和青阳扔了手里的棍子,累得摊在地上直喘粗气。
小娟和小鱼赶紧上前,小娟搀起了青舒,小鱼搀起了青阳,将姐弟两个弄回屋子里休息。
姐弟两个摊软在椅子上,青舒有气无力地问:“累不累?”
青阳有气无力地点头。
“还要不要练?这才是刚开始,辛苦的还在后头。”
“练,我要和爹一样厉害。”
“好样的,小男子汉,加油。”
“嗯。”某个姐姐控的小正太重重地点头。
洗漱过后,吃了早饭,累摊的姐弟俩个终于又活过来了。青舒一挥胳膊,“走,跟姐姐收豆子去。”
青阳学她的样子挥胳膊,“收豆子去。”
苏妈妈急急地上来,将姐弟两个的胳膊放下来,“小姐、少爷,万不可在人前再做这种失仪之举。”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麻溜儿地端出大家小姐、少爷该有的气度,带了丫鬟往外走。
宅院门里,古强迎上他们,说衙门来人通知,今日开堂审大古家村里正一案,白县辅审案,萧知县旁听。
青舒问,“需要我和少爷出面吗?”
“小姐和少爷不必出面,一切老奴已安排妥当。”
“嗯,那你留够人手,我和少爷带四个人出去便成。若是中间出现了什么差池,派人到庄子上通知我。”
“是。”
一个时辰后,李大郎将马车停在了高粱地头儿,元宝禀报道:“小姐,少爷,到了。”
青舒和青阳由小娟伺候着下了马车。此时地里,壮丁们正埋头忙着掐高粱头,因为担心碰掉了米粒,他们的动作快且轻,掐下一个就放进各自的背篓里。背篓装满了,不用人背回庄子里去,因为他们有牛车。到时候装满的背篓往牛车上一装,大家拿了空背篓继续掐高粱。
这工夫,牛车将装好的高粱头拉回庄子前的场地上,那里留了人负责当场脱粒。而脱了粒的高粱,直接背进庄子里晾晒粮食的场地上晾上。
原本他们收粮食不用这么赶,但青舒后边还有安排,于是自己人便不够用,就让吴榔头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了四个打短工的庄稼汉,管中午饭,一天十五文的工钱。因为古元河信得过小古家村的里正古大树,吴榔头便直接找了古大树,让古大树给张罗的这四个人。
青舒和青阳站在地头儿看了一会儿,装了一车空背篓的蔡铁牛牵着牛车过来了。见到主子,蔡铁牛停好牛车要行礼,青舒没让,让他只管专心做事,不用管他们。
蔡铁牛很坚持地行了礼,这才单手将空背篓都卸下来,带上三个空背篓进了地里,不多时,又单手背着一个装满高粱头的背篓出来,装到了牛车上。
青舒不由感叹,他们府里的人,没一个是白吃饭的,个个都能干。
等蔡铁牛装好了车,青舒他们跟在牛车后头,到了庄子上。
吴榔头和韦铁锤迎出来,见过两个主子后,和蔡铁牛一起卸车,三个人又席地而坐,一起脱起米粒儿来。
一人一个厚铁片,用脚固定住,手里抓了高粱头往铁片上押着搓,米粒就脱落下来。旁边还有一人,不时将脱粒完的高粱头收到一边去,又将米粒推到另一边,使劲儿搓带壳的米粒,去掉大部分硬壳后,装进编的坚实的两个筐子里,用扁担挑进院中进行晾晒。
青舒看的直愁,这可真是全人工,费力又耗时。但也没办法,时代就是这样一个时代。你说现代好,可现代的污染,现代的科技发达,使得人们吃进嘴里的东西就没一个是没化肥、没农药的。就是吃个肉,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肉。结果,变成了没一个不生病的人。
这个时代,虽然落后,但还好,不必担心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有毒。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值得安慰。
不一会儿,蔡铁牛站起来,扑打衣裳几下,装了空背篓,牵了牛车走,他这是要去拉下一车了。
青舒和青阳进了庄子。大家都忙,一个老人、两个妇人和三个孩子,哪个也没闲着,有挑水的,有摘菜洗菜的,有洗米的,有抱劈柴的,还有挑拣豆子的。他们这是在提前准备做午饭的材料。
这会儿的太阳晒的人很舒服,青舒拉了青阳坐到院中,一边帮忙摘菜,一边问他们中午的伙食是如何安排的。一个炖菜,一个炒菜,一个拌菜,加一个咸菜,再加粗粮米干饭,当然,没肉。再有,没有黄豆做的菜。中午可是有短工在,黄豆自然是不能拿出来的,因为青舒还指着它赚点小钱呢,自然不能让它太早暴露于人前。
青舒听了午饭安排点头,秋收嘛,从早忙到晚,干的还都是体力活,吃干饭是必须的。“庄子跟前儿,有没有卖肉的?”
一个妇人回道没有,镇子上才有的卖。
青舒看看时辰,也没说什么,叫上青阳,洗了洗手,招呼正在帮忙劈柴的小娟走了。青舒觉得有点无法理解,别人的丫头注重穿衣打扮再加爱面子。她的丫头呢?一个是什么力气活儿,什么扛粮食,什么劈柴的,那就来吧,甩开膀子就自己干上了。她要不要给小娟这丫头发个劳动奖章什么的呢!简直是吃苦耐劳的典范呀!
再看看小鱼,秀秀气气地跟着她,再秀秀气气地跟着她摘菜,同时不忘照应她们姐弟俩。人家是既不脏了衣裳,也干了活计,也是眼里有活儿的。
青舒让吴榔头给准备了秤和五六个布袋子,坐着马车出了庄子,慢悠悠地进了小古家村。进村后,古元宝很是有礼地向一个妇人打听了里正家的位置,那妇人很是热情,亲自带了他们去里正家。
里正的媳妇古陈氏,在村口见过青舒姐弟一面,当时青舒蒙了面纱,但青阳没有。因此,青舒姐弟上门,她一眼认出了青阳,便也知道了青舒的身份,她一下慌了手脚,一边迎他们进门,一边吆喝着在院中玩耍的五六岁的小儿子去地里喊古大树。
把人迎进屋中,古陈氏在地上转了几圈儿,才一拍额头,翻腾箱柜拿出一块儿粗布,铺到了炕沿上,招呼青舒姐弟赶紧坐。
青舒觉得不好意思,可陈氏很坚持,盯着他们坐到铺好的粗布上才罢休,还拿出收起来的两个茶杯,洗了又洗,这才倒了两杯水,放到炕桌上。
土坯房,里面的摆设也简单,家当并不多,但打扫的非常干净,一眼就让人知道女主人是个勤快的。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古大树从地里回来了,身后跟着拿了农具的大儿子古哲一,再后边是背着五六岁的弟弟的憨小子古哲二。听古元河说,他们家的古哲三在镇子里的私塾读书。
古大树显得很拘谨,青舒笑吟吟地说明来意,就是想请他帮忙通知村人,古府要收黄豆、红小豆及花腰豆,要大量地收,两文钱一斤。要求是,豆子要饱满,干净。
古大树很是吃惊,“两文钱?不瞒古小姐,这豆子拿到镇子上的车马行,最好的也只能卖两斤三文。”
青舒笑笑说,“我知道。我收这豆子,自然有我的用意。两文钱一斤,是京城的价格。这里是我爹的家乡,我自然不会亏待了我爹家乡的百姓。两文一斤,你们卖的高兴,我也收的安心。到时候我的买卖若是能成,赚多赚少那就是我自己的本事了。”
古大树很激动,“既然古小姐决定好了,小的这就通知村人。”这可真是个想也想不到的好消息,卖两斤豆子比往年多得一文钱,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附近村子的里正,你熟吗?”青舒又问了一句。
“古小姐的意思是……”
“若有交好的,你不妨透露这个消息出去。三日后,愿意卖豆子的,尽管拿到我新买的庄子上。只要豆子好,干净,两文一斤,来者不拒。我说过,我要大量地收。至于今日,我只收你们村子的,你赶紧通知吧。午饭前,我得回镇子上,赶不急的,只能等三日后送去庄子上了。”
古大树一听坐不住了,吆喝两个儿子赶紧去通知村人,自己也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陈氏想到自家收上来的豆子,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顿时高兴地喊上住在左边院中的侄女,说要看看自家豆子拾掇的干不干净,不干净要赶紧再拾掇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