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在她有自控能力之前,坚决不让她上网。
鱼丽的回笼觉睡到中午,下楼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两道菜和一碗粥,裴瑾留了字条,让她自己热了吃,他有约出去了。
“有约有约,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约呢?”鱼丽也不热饭菜,就冷着吃了,心里不由又想起肖臣来。
她隐约能猜到那天裴瑾为什么说她可怜,一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难堪,可又很难相信,她并非不晓人事的小姑娘,可若要说快乐…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快乐。
男欢女爱,男欢女爱,落到女人头上,不是一个“爱”字吗?哪来的欢呢?
肖臣知道她的伤口会很快愈合,所以下手总是没个轻重,有时候真的疼得不行了,她就推一推他:“你轻一点,我很痛。”
“这样你才能记住我。”他把她捏到青紫,还要逼她说,“你说,说你是我的。”
有时候她也不能理解肖臣为什么非要如此不可,或许是因为太深爱了,怕她离开,他对其他姨太太又不见这样的占有欲。
为着这一点,鱼丽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每每这个时候,肖臣才算是满意了。
虽然时而有痛苦,可是因为伤口愈合得快,她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可是,裴瑾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她这样,很可怜吗?怎么样才算是不不可怜?
又或者,裴瑾是男人,他并不了解女人的感受,他胡说八道。
“不想了。”她甩了甩头,又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把午饭吃了,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拆信件。
信是马小敏写的,说自己和马欣儿已经被当地妇联接手,现在安排在福利院里,还在和家里交涉,父亲已经答应不会把自己嫁出去,她不日就将回家,而马欣儿也很好,已经联系到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会来把她走,可能以后就不方便通信了,所以特地写信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
整封信用词简单,还有一些拼音和错别字,幸亏鱼丽现在的水平也半斤八两,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让她好笑的是,最后还有这么一句话,“虽然看到了大仙的原型,但是我和欣儿都不会告诉别人的,徐警官和董老师那里都没有说,大仙有空要回来看我们。”
莫名让她觉得温暖又好笑。
她拿着信纸,喃喃道:“幸好你没像我一样倒霉,真的嫁过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袖手旁观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次出面救了她们?
不过是因为马小敏的经历让她想到了自己。
当初那对兄弟把她买下来,为的不过是传宗接代,可她不管怎么样都怀不上孩子,渐渐的,他们对她越来越不好,动辄掌掴打骂。
她一开始还反抗,后来学聪明了,凭借这张还说得过去的脸,挑拨他们兄弟不和。
男人好色,谁能例外?她对每一个人都说只喜他一个,不愿与他兄弟好,一次两次不信,久而久之,自然就信了。
将他们活埋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等埋了他们,她蹲在那个土堆上哭了一宿。
“当时若爱韩公子…”她想了想,复又笑了,自言自语道,“也不会有结果。”
她不再去想这件事,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她决定不殉节要苟且偷生的,虽然一活就活了那么多年,可到底是如愿了。
***
裴瑾并不知道鱼丽曾动过这“当时若爱”的念头,若是知道,也不过是徒生感伤。
她是当时若爱,他却是曾经动念。
自海上归来后,鱼丽说要回去看一眼,想知道家人是否受自己带累,女子贞洁,关乎宗族脸面,她虽然为了活命逃走,可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怕弟弟受了自己连累,甚至说道:“要是真不行,现在就算是要浸我猪笼也不怕,我偷偷跑了就是。”
他便说要和她同去。
鱼丽拒绝了:“我俩又不是私奔,哪有你跟我回去的道理,要是被抓住了,你还是朝廷命官,就算不给你定罪,你也要丢了这乌纱帽,还是算啦。”
他明白她说的有理,可仍不放心,又说:“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我再替你打听家里的事。”
“没名没分,跟你回去算什么?”她问。
裴瑾无言以对,他纵然对她有意,可家中已有妻室,与表妹青梅竹马,相敬如宾,怎好把人带回家里去。
何况,他是知道鱼丽有些心气的,若非如此,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既然喜爱她,又怎么忍心她伏低做小,白白耽误?
六百年前,只能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别的可能。
一转眼,两个王朝都覆灭了。
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他们遇见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当然再也回不到从前。
***
裴瑾到晏岚公寓时,她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的菜,一身普通的家居服,还围着围裙,头发蓬松地绾成了髻,可天生丽质,怎么看都是美的。
“不是在拍戏?怎么请我来吃饭。”裴瑾原本都买好菜准备做饭了,接到晏岚的电话说要请他吃饭,他便给鱼丽准备了午饭后就来赴约。
晏岚解开围裙,笑盈盈道:“我今天的戏在晚上,正巧有空,就想和你吃顿饭。”
裴瑾像是有些意外:“就这样?”
“是啊,不然呢?”
真有那么简单吗?当然不。今天这顿饭的源头,要追溯到她的经纪人张立身上,这个人不算坏,但心中很有点计较。
那天晏岚把车一开过去,张立原本气急败坏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等过了些日子,裴瑾将现在所住的公寓过户给晏岚,更是刮目相看。
“晏岚,你走运了,那么多年,这是我看到的头一个就把车房给了你的人,人家要包养,搬归搬,分道扬镳了那也不归你,他倒好,像是不怕你跑。”
“他怕我跑什么?”晏岚还记得当初自己的语气颇为微妙,“没了我,还有别人,张立,他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他?”
张立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她有些骨气,要不然凭借她的姿色,早就出头了:“难不成是对你真心的?”
“当然不,跟着他我像是一个人,跟着别人,我像是一条狗。”她淡淡道,“老张,我相信我这次没有看错人。”
张立对此不予置评,但看在那价值千万的车和房上,他对裴瑾已然改观,这样大方的人,要不是二愣子,就是真有家底,要是这样,晏岚这回的运气还真不赖。
可是晏岚一进组拍戏,就再也没有和人家接触过,张立冷眼旁观了半天,问她:“你是不是失宠了?”
晏岚蹙眉:“什么?”
“这好几天了吧,从没给你打过电话。”张立问她,“是对你太放心,还是对你压根不上心?你快要生日了吧,有没有点表示?”
晏岚心里一个咯噔。
张立语重心长道:“晏岚,男人的劣根性不用我说你也懂,姿态放低一点,哪个男人不喜欢曲意奉承?”
他说得对。
然而,这些心思,怎么能在裴瑾面前说出来呢?
可裴瑾呢,他说:“噢,我还以为是你生日,所以眼巴巴买了礼物过来,敢情,我记错了?”
他将礼物从口袋里取出来,推到她面前。
晏岚的眉梢眼角顿时弥漫上喜意,脸颊绯绯,慢慢伸手把礼物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那是一串钻石耳环,切割好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熠熠生辉,如此夺目。
“戴上看看。”裴瑾微笑着说。
晏岚咬了咬嘴唇,欢欢喜喜戴了起来,裴瑾夸她:“钻石虽好,不及你璀璨。”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晏岚微微歪着头,有些好奇的样子,角度正好,钻石亮晶晶的。
裴瑾但笑不语。
科技是多好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软件,足以记住周围所有人的重要日子,节日,纪念日,生日等等,到了时间,自然会提醒,何况还有崔莹莹,早就来问过他是否需要准备礼物。
晏岚怎么说都陪伴了他不少时日,这些心意,应该的。
看到她这样快乐,真是值得。
毕竟,快乐是很难得的。
人是贪得无厌的,牙牙学语时,一块糖果便足以开心许久,后来渐渐年长,又想要裙子,游戏机,巧克力…越是长大,想要的也就越多,等到最后,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已经无法带来任何愉悦了。
然后人就会开始追求一些更复杂的东西,权势,名利,感情…最后呢?
裴瑾想了想,笑了,是死亡。

第18章 细腰

裴瑾陪晏岚吃了顿午饭,她自己吃得不多,但节食也不算太过分,他问起她拍戏的事来:“辛苦吗?”
“辛苦当然是辛苦的。”晏岚嘴角带着笑意,“但我很快乐。”
裴瑾颔首:“那就好,有困难吗?”
“没有,如果有,我会告诉你的。”晏岚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知道有你会帮我,我心里很踏实,裴瑾,有你在,我真的很安心。”
裴瑾笑了起来:“是吗?那真好。”
晏岚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当初选择裴瑾,的确有点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意味,可是到了今天,她反而感激起自己的决定来。
她收获的,比原想的多得多,多到…令她动摇。
裴瑾也不出声,这样的温馨时刻令他眷恋,可是,这只是幻觉,大梦总会醒,思及此处,又蓦地悲哀起来。
这样怅惘的安宁也不过持续了十几分钟,裴瑾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晏岚看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有人找?”
“不是,是一份计划书。”
晏岚放了心,她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茶,裴瑾道了谢,坐在阳光房里慢慢看这份董菡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计划书。
是的,他想在创办一个公益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权益受到侵害的女孩子,没有书念的,被卖去当童养媳的,被打的,被猥亵的…如果不愿意去看,那么这是一个经济增长,科技发展的现代社会。
可如果真的愿意去仔细看一看这个世界,那么,角落里滋生的黑暗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他活了六百多年,品尝过富贵权势,浪迹过烟花巷陌,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曾寄情山水远离红尘。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财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帮帮她们呢?
鱼丽的事,他已经无能为力,可未来,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至少要让她看到,这个世界已经发生改变,那样,说不定也可以给予她些许慰藉吧。
裴瑾对着手机大致翻了一会儿,问晏岚:“有没有打印机?”
“书房有。”晏岚自己要打印剧本,书房里的工具是很齐全的。
裴瑾连上手机,把计划书一页页打印出来,晏岚本无心窥探他的工作,可无意间一瞥,愣住了:“这是…?”
她以为裴瑾忙碌的是流光公司的事,如何增长业务,如何挣钱,亦或是去哪个产业投资,利润如何云云,可真没想到他居然在亲力亲为忙这些事。
“还是一个不是很成熟的计划。”比起助学来说,救助更难更复杂,要把一个想法付诸实践,纵然是他,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本事。
晏岚帮他把一页页计划书叠齐,用订书机装订好给他。
裴瑾就拿了支水笔,一边看一边批阅,有些内容被他否决,有些他写了自己的见解,等他把计划书全都看完,发现晏岚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你不用陪着我,去做你的事吧。”他说。
晏岚抱着膝盖坐在摇椅上,鬈发蓬松,脂粉不施,她咬着红唇:“我想多陪陪你。”
裴瑾听了这话,不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滴粉搓酥,是这等青春年华:“晏岚,谢谢你。”
“谁要你谢我,我陪你,我自己也是高兴的。”晏岚轻轻道,“就怕你不要我陪。”
“怎会。”裴瑾笑了起来,“可是嫌我冷落了你?”
晏岚说道:“你从来不过问我的事,就对我这样放心吗?要是我拿了你的钱,却和别人好上了,怎么办?”
“要是你琵琶别抱,那这些就算我送你的嫁妆。”裴瑾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温暖的阳光洒了他一身,衣袂上都镶了金边,“有什么难办的?”
晏岚不知是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心酸,这样豁达,分明是不在意她的去留。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裴瑾另起了一个话头,问她:“你见过封逸没有?”
“封逸?”晏岚收敛思绪,回想了一番,道,“我没有见过,只听说过这个人。”
“名声如何?”
晏岚回答说:“私生活似乎不大好,我隐隐听过他和孔倩倩有些瓜葛,但做生意的事,我是不懂的。”
孔倩倩是国内有名的小花旦,一直有传闻她背后有个神秘金主,晏岚身在圈内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就是封家二少封逸。
封家是做房地产起家,家资丰厚,又有海外背景,二少年轻有为,是顶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孔倩倩?”
晏岚把照片给他看,那是一个蜂腰长腿,极其性感的艳女,尤其是这张写真上她只穿着比基尼,更是将好身材一览无遗,裴瑾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久久移不开视线。
晏岚便有些吃味:“可是比我好看?”
“美人好比春花秋月,各有所长,哪有高下之分?”裴瑾笑了笑,心里却替鱼丽叹了口气。
时代在变,审美也在变,从前男人看女人,看脸、看手、看腰、看脚,然而现在男人看女人,不是不看脸,可也看胸、看腰、看腿、看臀,完全不一样了。
论起五官标致,孔倩倩不如鱼丽,可她蜂腰长腿,丰乳肥臀,极其性感,一见便知是上等尤物,男人好色不假,但初见才最爱颜色,而后近了身,入了罗帷,这又不是最要紧的了,烛光一照,纵然只有三分颜色也变作了七分。
要紧的是风情。
“麻烦了。”裴瑾喃喃。
晏岚不解其意:“什么?”
裴瑾没有答话,他的视线落到那份计划书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
裴瑾从晏岚那里听得孔倩倩的事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先叫人彻彻底底把封逸查了个底朝天,觉得自己很像恶岳父刁难穷女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做了,调查结果是确有其事,孔倩倩现在就住在封逸名下的一栋别墅里。
他向鱼丽说明了这件事。
她的关注点有点跑偏:“现在你们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吗?她哪里好看了?你那个女朋友的呢,给我看看。”看了晏岚的照片,她更不解了,“你也喜欢这样的?”
“审美在变化,我接受得挺好的。”对于裴瑾而言,从前看的都是标准的古典仕女,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现在换换口味也实属正常。
鱼丽放下笔,紧紧盯着他:“那我现在…算是难看了吗?”
裴瑾答得很快:“当然不。”
鱼丽颜色极好,是诗文中所说的“螓首蛾眉,梨颊微涡”,但是她毕竟是贫家女,换言之,家里穷,营养跟不上,论起发育程度,和小家碧玉都比不上,别说营养均衡的现代人了,没得比。
裴瑾礼貌性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唔,可能是因为春衫还不够薄吧,反正、大概、可能、也许…要靠手感了。
“往好处想,以前你算大龄女青年,现在算是青春少女,也是赚了。”
鱼丽十七岁成亲,那时已经算是很晚了,要不是因为她弟弟着实年幼,她也不会蹉跎到那个年岁,可放到现在,还未成年呢。
然而,这也没能让她高兴起来:“六百多岁了,长得年轻有什么用,我老了。”
“没关系,我比你年长。”裴瑾见哄不过来,只能使出杀手锏,“封家三小姐下周生日,你要是做好准备了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鱼丽顿时把刚才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那么快?”
“你放宽心,我给你安排的身份是十八岁,正好成年可以恋爱,可距离合法结婚还有两年。”裴瑾道,“你再想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鱼丽咬了咬嘴唇,提笔写了几道题,又放下,清了清嗓子:“谢谢。”
“你要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裴瑾转了转笔,笑盈盈道,“你想穿什么去?”
鱼丽闷闷道:“我不知道。”
“过来。”裴瑾对她招手。
鱼丽放下笔走到沙发上坐下:“干嘛?”
“站起来,我给你量一下。”裴瑾也跟着站起来,板着她的肩膀,叫她背过身去,然后将她满肩的秀发往前拨过去,伸手虚虚量她肩宽,削肩曾是从前对美女的标准之一,只要站在那里,便觉得楚楚可怜,可到今天却被视为缺陷。
裴瑾心里约莫有了数,又看腰,上衣宽大,他拿不准,便说:“我碰你一下。”
鱼丽还不解,“噢”了一声。
裴瑾揽住了她的腰,一手就能将她腰肢握住,鱼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他很快就松开了,若无其事地调笑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鱼丽也竭力忽视刚才的不适:“…现在开始流行杨妃那样的了吗?”
“那倒没有。”裴瑾将刚刚揽过她的手臂背到身后去,笑盈盈道,“现在的姑娘也爱瘦。”
鱼丽松了口气:“那还好,我是胖不起来了。”他们不管怎么糟蹋这具身体,总会很快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裴瑾点评她:“肩若削成,腰如束素,瘦不露骨,形夸骨佳,丽娘,你是很好看的。”
鱼丽口角含笑,眉眼弯弯:“真的?”
“真的。”
遥想六百多年前,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丽人,要不是她荆钗布裙,周围又显然是草棚茅屋,还以为是漂到了蓬莱。
她偷偷把他藏在家里,不叫别人发现,给他煎药喂水,救他一条命。
她问他是哪里人,从何处来,为什么会落到海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便答说,自己是姑苏人士,三保太监奉圣人之命通使西洋,他亦在船队之中,可不幸发生冲突,他所在的船被击沉,他为她所救,侥幸不死,家中寡母已仙逝,尚有妻室,未有子嗣。
她听完,什么也没有说,那时,他以为她不过是疑心自己的来历,故细细盘问,现在想想,应该是知道自己年纪已长,再不嫁人就说不过去了,然而这般美貌,又不甘心嫁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一心想找一个识文断字怜香惜玉的,可要真是有了功名的人,怎么看得上她这样一个渔家贫女?
又不肯给人做小,一拖再拖,避无可避,便想自己找一门亲事。
六百多年前,他已有妻室,她订了亲又守寡;六百多年后,他结了新欢,她亦是心有所属。
情深缘浅,莫过于此。

第19章 戏法

鱼丽虽然已经不提要回深山老林里的事,可依旧十分抗拒出门,裴瑾出于义气,只好自己出面去给她挑选衣服。
然而,各大品牌虽然有高定,可露腿露肩膀这样的款式恐怕鱼丽别扭,而且也不衬她那样的身材,思来想去,裴瑾便找了一位老裁缝来给她做旗袍。
鱼丽选了香云纱,她从前穿惯了这种料子,老裁缝见了,委婉地说:“料子好是好的。”
她听得懂这未尽之意,转头看裴瑾,他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用笔记本看报告,撞上鱼丽的目光便笑:“问我?”
她点头。
裴瑾便道:“香云纱不是不好,但要我说的话,用乔其纱做一身,里面再着一件衬裙。”
老裁缝踟蹰片刻,笑着说:“倒是挺别致的,当年上海滩流行过这样的穿法,有个出了名的女先生穿得最登样。”
鱼丽便点头同意了。
老裁缝一走,她就叫裴瑾:“书生,什么时候我回去一趟,把钱给你吧。”
“你和我谈钱?丽娘,你这样我真要生气了。”裴瑾佯怒,“我的命是你可以用钱摆平的吗?”
鱼丽转着笔,托腮道:“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命,我们早就扯平了,我住你的吃你的,怎么好不付钱?”
裴瑾也好奇:“你有钱吗?”
“有,肖臣的家产都留给我了,我以前也攒下来一点。”鱼丽说,“不过很多都不值钱了吧,人老珠黄,其他东西也差不多。”
“噢,不要。”裴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你自己留着作纪念吧,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鱼丽叹了口气。
裴瑾抬起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道:“那你考个状元回来吧,毕竟你现在算是我表妹,光耀门楣也好。”
鱼丽没有信心:“这个啊…”
“做不到就算了,我是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些。”裴瑾悠悠道,“钱算什么,一股铜臭味,一门两进士才是荣耀。”
“人家寒窗苦读十八年,”鱼丽抿了抿唇,“你也太为难我了。”
裴瑾答得很是轻快:“不要紧,什么时候考上都行,十八年后我给你换个身份考,这总公平了吧?”
鱼丽眼看没了借口,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裴瑾道:“一般报恩怎么报?有意的,以身相许,无意的,来世结草衔环犬马之劳,你又没有来世,怎么,想嫁我,那倒是没有问题的,你给我做十八姨太吧。”
“滚!”
“所以,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裴瑾瞥她一眼,“晚上电视少看两集。”
鱼丽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抱怨道:“天天算题,算得头都痛了。”
“唔,好吧,那今天不算题了。”裴瑾想了想,有了主意,“我给你弄点好玩的吧。”
鱼丽怏怏不乐:“怎么,给我一张世界地图,要我知道地球是圆的?”关于世界观的冲击,她在民国时期已经有过一次了。
什么,地球是圆的?什么,还有不靠人力畜力可以自己动的车?什么,可以不点烛火用电灯,还可以隔了好远通话?
她当初可没少闹笑话,好在整个社会都在被冲击,思想受到震荡,五十步没必要笑百步。
“变个戏法给你看。”裴瑾合上笔记本,“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你先把今天的数学题做了。”
鱼丽将信将疑:“什么戏法?别拿油里捞铜钱这种把戏骗我,我也不是没有走过江湖。”
“是是是,绝对不敢。”裴瑾对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下午,裴瑾把她叫到室外一个通风的高处,地上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鱼丽探头看了一眼,大为失望:“就这个?”
“就这个。”裴瑾点燃了它,然后拉着她后退。
鱼丽好奇地看着,只见火焰燃烧处,有无数条黄色的蛇从无穷无尽地爬出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裴瑾身后躲了躲,声音发颤:“这是什么东西?”
那些蛇四面八方都有,她像是掉进了蛇窟里,有一条蛇还蔓延到了她的脚边。
“好玩吗?”裴瑾笑盈盈道,“这个戏法叫法老之蛇,就好像能从地底召唤出万蛇来一样,是不是很贴切?”
鱼丽踢了一脚:“假的?”
“当然是假的,不过这个烟有毒,我们走远一点。”裴瑾拉着她站远了些,让她能完完整整看完这个膨胀反应。
末了,问她:“想学吗?”
鱼丽点了点头。
裴瑾微笑:“那我们开始学化学和物理吧。”
鱼丽:“…”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学得好的话,我就送你一个礼物。”裴瑾说,“你见过黄金雨吗?”
“可以像黄金一样落下来的雨?”鱼丽问。
他点点头:“学得好的话就送给你。”
“当真?”
“君子一诺,岂有食言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