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五百两银子拔得头筹,为谢清吟梳弄。
作者有话要说:门户:就是妓院,明清时的民间妓院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有差距,其实与一般民居没有什么区别,一个鸨母收养几个女儿,妓女都按照大家闺秀那样教养,据闻,有点档次的妓女都要会背白居易的诗谢娘:指代心上人,梳弄:青楼女子的初夜,啪完就是妇人了,头发要梳起来,也叫梳拢。
第9章 谢娘(修)
“裴先生?”
是夜,碧空繁星点点,山下灯火微微,天上地下光点相和,时空仿佛产生了些微错乱,裴瑾恍惚片刻,定了定神,歉然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晏岚微笑:“肯定是往日深爱的人。”
深爱?裴瑾差点笑得落下泪来:“不不。”否认了又改口,“或许吧。”
他对谢清吟是有感情的,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很难得吧,机缘巧合陪他那么久的人,很少。
再见到谢清吟,她二十有四,这个年纪,现代女性刚刚大学毕业,正值妙龄,可谢清吟已经韶华不在,豆蔻年纪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娇艳。
名妓也有过气的时候,否则鱼玄机怎么会笞杀绿翘?
不过好在谢清吟有盘算,此时名头仍在,到金陵地界上问起秦淮河的花魁娘子,谁敢说不是谢娘?可再过些年,恐怕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她决定从良。
可是这从良也有分别,真从良,假从良,苦从良,乐从良,趁好的从良,没奈何的从良,了从良,不了的从良。
谢清吟知道该怎么选。
她不动声色地物色着客人,这或许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自己决定未来的命运。
鸨母那边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她是聪明人,知道这棵摇钱树差不多到了尽头,能在还值钱的时候敲上一笔,总比她人老珠黄了好,因此也大方:“你我母女一场总归是缘分,你想从良,我没有阻拦的道理,只不过招牌不能砸,谢清吟身价低于五千两,下面的姐妹们脸上也无光。”
“我明白。”一曲红绡不知数,她有出手大方的客人,自己也有积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鸨母很是高兴,承诺道:“清吟,你放心,我定叫你风风光光出嫁。”
谢清吟想从良的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裴瑾那是正在姑苏,亦有听闻,只不过他不好再见她,于是托人送了五百两黄金过去。
谢清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有一位颇有才名的举子十分爱重她,愿意将她娶回家,还有一位年纪稍长,但正室大度和气,同意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做妾,还有一位扬州富商,想将她置为外室,就在金陵,不必回老家受气,能做半个正室夫人。
可她选了裴瑾,到了姑苏。
裴瑾沉吟:“跟我,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名妓嫁了心上人,不就是传奇话本里最好的结局?”这个聪慧的女子含蓄地流露心意。
裴瑾一时动容,留下了她。
一个是秀才魁首,一个是仕女班头,当然也有过琴瑟和鸣、红袖添香的时候。
真奇怪,那时娶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偏偏有才华的名妓备受追捧,谢清吟能成为名妓,自然聪慧非凡,吟诗作对,从来都难不倒她,难得的是眼界不同于一般女子,更为宽阔,又因为自小经历,关心民间疾苦。
裴瑾将她的诗词做成集子,视她与一般文人无二。
谢清吟从他那里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她于裴瑾而言,不是名妓,不是玩物,而是一个独立的人,至此,对他死心塌地。
那会儿,裴瑾对外称是富商之子,但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外出,靠祖产度日,可这能蒙蔽外人,又怎么瞒得过枕边人?
谢清吟渐渐发现,这个男人的样貌,从她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都没有变化。
裴瑾告知了她自己的秘密,谢清吟震惊之余发誓,绝不将此事告知第三人知晓,她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然而,谢清吟三十五岁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他了,原因?呵,李夫人不见汉武帝。
裴瑾并不在意容貌的变化,红粉骷髅,不过弹指,可谢清吟避而不见,只愿与他隔着纱帘说话,最后一次裴瑾说服无果,轻轻叹息:“那么,如你所愿。”
他不再坚持与她相见,但婉拒了她送来的妙龄少女。
后来,他改换身份,南下到广东,大约二十多年后,收到了谢清吟病重的消息,他回到江南,秦淮河边,西子湖畔,又有了新的名妓,谢清吟已被人遗忘。
他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透过重重纱帘看着他,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奉茶的小丫头,那时她心里就想,长大以后,也要和姐姐一样当名妓,有这样气度不凡的客人。
她也算得偿所愿了,得他赐名,被他梳拢,最后嫁给了他,只可惜…“君自蓬山归,不知妾发白,既非穆公女,来生勿复见。”
他说:“好。”
她死后,他遵循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姑苏城外。
就这样,谢清吟就好像是开过的樱花,美丽过,灿烂过,然后消逝了。
枇杷门巷有谢娘,锦心绣口擅文章,香骨绝艳冠秦淮,王孙醉倒温柔乡。
巫山一别十年余,洗尽铅华成鸳鸯。可怜红颜总命薄,阴阳相隔小轩窗。
青鸟若识泉台路,王昌有言寄红妆,来世莫做女儿身,来世勿许薄情郎。
裴瑾想,那些年里,他应该算是爱过她的。
晏岚蕙质兰心,见裴瑾陷入回忆,便一言不发,静静陪伴,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对不起,我走神了。”
“不要紧,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她竟然反过来安慰他。
裴瑾笑了,点点头:“是。”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有人陪着说话,果然时间容易消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晏岚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裴瑾把车停到隐蔽处,晏岚说:“裴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我度过了很奇妙的一个晚上,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大半夜和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去看星星,”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还喝了啤酒吃了薯片,我的经纪人会打死我。”
“失恋的人总有点特权。”裴瑾笑了笑,与她告别,“那么,再见。”
“再见。”晏岚轻轻吐出一口气,失恋带来的痛苦仿佛也随之消散了。
虽然遭到男友劈腿,可福祸相依,早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明天…明天生活还是要继续,今夜已经足够瑰丽,让她拥有了再度面对名利场的勇气。
萍水相逢,她由衷感念。
***
第二天,裴瑾接到了周世文的电话,他还没醒,睡眼惺忪地问:“周世文,你那么快就要请我吃喜酒?”
周世文在嘴边的话差点吞回去,过了好半天才说:“不是,有个案子,想请你协助一下,”顿了顿,他还别扭地添了一句,“计算机做不了。”
“我看看。”裴瑾看了一眼闹钟,头疼欲裂,“七点半,我昨天三点钟才睡。”
周世文噢了一声:“晏小姐很漂亮啊。”他昨天晚上有事,提前走了,去开车的时候正好看到裴瑾带着晏岚离开,心里就有数了。
“周世文,真看不出来,你也会开这种玩笑。”
这有什么,周世文心想,也就对着裴瑾,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很拘束规矩,否则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哪有不开黄腔的:“你几点能过来?”
裴瑾被他吵醒,睡不着了,只能爬起来:“你想我几点到?”
“越快越好。”
“那就八点吧。”裴瑾算了算时间,“替我买一份早饭。”
周世文一口答应:“行。”
“让你徒弟去买,我怕你给我吃韭菜包子。”裴瑾挤兑他一句,挂掉了电话。
八点钟,他准时出现在警局门口,徐贞拎着煎饼果子和豆浆站在门口迎接他:“裴教授,怎么样,可以吧?”
“谢谢。”裴瑾接过早饭,觉得里面至少有两个蛋,十分满意,“所以比起男人,我更喜欢你们女孩子。”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会比你师父有出息。”
徐贞眼睛闪闪发亮:“真的吗?”
“真的,对于警察这个行业来说,女孩子不占优势,不过,女人有女人的长处。”裴瑾说,“你有警察最宝贵的一项特质。”
徐贞不禁问:“什么?”
“正义感。”
徐贞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
“裴教授?”周世文神出鬼没,“来这边,去我办公室里说,”又指挥徒弟,“去,给裴教授泡杯茶。”
裴瑾看他一脸严肃,便知道非同小可,也收了笑意:“是什么案子?”
周世文关上了门,这才道:“是缉毒队的案子。”
缉毒大队经过多番努力,终于抓获了一名嫌疑人,也不算是小鱼小虾了,在整条贩毒链中,他位于中游,问上头拿货,再把到手的货物分散到手下,一转手就是数倍利润。
这样一个狡猾的人,被捕后自然很识相,贩毒是死罪,如果要轻判,除非戴罪立功,他无需多说,立刻表明态度愿意帮助警方继续深挖下去。
他为警方提供的,就是每次与上家交谈的录音。
周世文皱着眉头说:“录音被存在一个U盘了,放在他一个相好的家里,就随随便便丢在化妆品里,看起来和口红没什么两样,要不是他主动交代,恐怕我们很难找到。”
裴瑾点了点头:“看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上面的人。”
“没有,但我们有一个范围,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这个人。”周世文给他看照片,“昆布医药公司的老板,何坤。”
“唔?”裴瑾的声调微微上扬,何坤是公众人物,要取得他的录音并非难事。
果然,周世文说:“我们对比过他的采访,并不符合,但是他的嫌疑最大,我们怀疑听电话的是他的心腹。”
“明白了,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裴瑾问。
“何坤明天要举办一个产品发布会,我们有请柬。”周世文把高档考究的请柬递给他,“现在,我们有两个重点怀疑对象,一个是何坤的秘书,赵信,另一个是他的司机,韦正。”
裴瑾展开来看了看:“噢,要带女伴。”他看向周世文,“你们给不给配?”
正巧徐贞端着茶进来,闻言笑嘻嘻地说:“裴教授,咱们队就我和杨姐是女的,杨姐怀孕四个月了,你要人帮忙,只有我了。”
裴瑾转过头:“那还是算了,我自己找。”
徐贞还挺失望:“真的不用吗?”除了马家庄那次,她还没有真的参加过什么抓捕行动呢,她真的很想试试亲手抓住犯人。
周世文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次我们只是确定嫌疑人,没有证据还能抓人?”看弟子备受打击的样子,又缓了脸色,“你那么想抓人,今天就跟着老李去蹲点,别叫苦。”
徐贞立刻恢复了神色:“是的师父,好的师父,我会跟着李哥好好干的。”
周世文心想,等你和一群男人挤在车里几天几夜盯着嫌疑人,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能随便上厕所的时候你就知道苦了。
但这也是早晚的事,既然徐贞那么积极,让她早点经历也不错。
徐贞放下茶,忙不迭出去了。
裴瑾翻看何坤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你对这个徒弟还挺好的。”
“总不能让人家白叫师父。”周世文面无表情地说,“小孩子吃点苦头才行。”
裴瑾笑了起来,他说:“把录音放给我听一下。”
周世文点开了电脑里的音频文件:“这是原音。”录音里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伪装的,说不出的尖利怪异,他又点开第二段,“这是恢复后的声音。”
技术人员还原声音后,可以听出那是一个中年的男低音,大概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有的时候音调转换不大自然。
裴瑾心里有数了:“我知道了,有了结果我打电话给你。”
“我们会对他们保持监控。”周世文沉声说,“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也不喜欢有这种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裴瑾微微垂下眼,他曾亲眼见过鸦片是如何一点点蚕食这个国家的,真可怕,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能记起烟雾里那些如同骷髅一样的面庞。
“这些东西,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第10章 赴宴(大修)
晏岚从《乱世情缘》的试镜出来,心就一个劲儿往下沉,虽然甘茹雪已经退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又杀出一朵当红小花来,看对方那信心十足的样子,恐怕这个角色早已是她囊中之物。
“晏岚,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今天的试镜十分重要,晏岚的经纪人也难得出现,可他现在气急败坏,一看就不是好消息,“原来那个沐浴露的代言黄了。”
晏岚一怔。
那个沐浴露的广告其实颇为暧昧,需要女演员表演洗澡,虽然肯定不会拍摄到关键部位,但被人吃豆腐是免不了的,晏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争取了它。
“为什么?”她脱口问。
“人家愿意露,不需要清场,晏岚,你要搞清楚,圈里有的是比你能豁得出去的人。”经纪人摊了摊手,“而且据我所知,是甘茹雪牵的线,她要搞你。”
晏岚咬牙。
“你真的不考虑钱老板吗?他人脉广又有钱,捧红你易如反掌,等新鲜感过去了你就解脱了啊。”经纪人叹气,女明星有志气好不好?好!可志气能不能当饭吃?不能!
这个圈里就是这样肮脏,充满着赤裸裸的交易,下不了决心,就别来混。
晏岚幽幽道:“跟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我不甘心。”
“大姐,你是不是娱乐圈小说看多了,觉得霸道总裁都是年轻有为长得帅的那种?”经纪人苦口婆心,“还对你日久生情最后嫁入豪门,好,就算有这样的男人,轮得到你吗?你别搞得我逼良为娼一样,你不想干,要么别混这一行,要么有坐十年冷板凳的心理准备,你自己考虑。”
什么年代了,也不是非要她走这条路,想守住底线,没问题,要么红成大腕,别人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就彻底退圈保平安,人家也不会死缠烂打。
可晏岚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她同层次的女星各个比她有手段,认干爹的认干爹,抱大腿的抱大腿,混这个行业的女人都对自己心狠,只要能红,无所不用其极。
人家走捷径她不走,当然会被落下,娱乐圈更新换代速度最快,不用一年,晏岚就能被忘到犄角旮旯里。
“你让我再想一想。”
“我不逼你,我从来不逼手下的人去干这种事,我TM又不是拉皮条。”经纪人没好气地说,“行了,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能给你找的,陪酒吃个饭可以吧?”
晏岚点头。她这个档次的女明星,平时没有广告没有剧的时候怎么办?娱乐公司有她们的报价单,酒会多少钱,饭局多少钱,出席活动多少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回公司的路上,晏岚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正面临人生最关键的选择,人生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贵人相助?
晏岚回到公司,经纪人已经匆匆忙忙赶去另一个女艺人那里了,是,他手下不止她一个,对她来说,他已经仁至义尽。
“晏姐,有你的礼物。”助理把一个盒子递过去。
“谁送来的?”晏岚拆开缎带,随口问。
助理说:“流光的崔秘书。”
流光?晏岚奇怪,那天出席活动后,崔秘书就把红包塞进她的手包里悄悄给她了,那这份礼物…她打开了盒子,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一条宝石项链和配套的一对耳环,要说有多名贵那也不尽然,至少不过七位数,不过,也是著名设计师的作品,对于她来说,带出去已经十分体面。
她这种刚刚起步的艺人来说是很尴尬的,走出去总要有几件大牌的衣服,几件过得去的首饰,可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以她现在的收入供应不起,又没有赞助,每次露面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在穿衣打扮上攻讦。
经纪人说得对,只要有一次穿得土,“没有品味”的帽子就很难摘掉了。
对于晏岚而言,这份礼物可谓是及时雨,不管什么场合都能用得上。
只不过…无功不受禄,为什么?晏岚问:“崔秘书有说什么吗?”
助理将桌上的一束花捧出来:“没有,但还有这个。”那是一束小小的满天星,花小,花束也小,与其他人动辄数十朵玫瑰相比相当不起眼,拿在手里小小一捧。
“也真是奇怪,送一套宝石首饰,又送那么不起眼的一束小花。”幸亏有那一套宝石首饰,否则从助理嘴巴里说出来的就不是“奇怪”而是“寒酸”了。
晏岚心知肚明,满天星自有满天星的寓意。
等到夜里七八点钟,她健完身回家便接到了裴瑾的电话:“晏小姐,你好,我是裴瑾。”
“裴先生,”晏岚的声音带了笑意,“谢谢你的礼物。”
裴瑾问:“还能入眼吗?”
晏岚非常大方:“我很喜欢。”
“那就好,真怕你不喜欢,我的请求就说不出口了。”裴瑾笑了笑,“我想请晏小姐帮个忙。”
“什么忙?”
裴瑾道:“我明天有一个酒会,想请晏小姐作我的女伴出席。”
晏岚对裴瑾印象极好,但出于谨慎,她还是问清楚是什么性质:“是什么酒会?”
“昆布医药公司有一个新品发布会,我们两家公司未来或许有合作。”裴瑾道,“我没有女伴,想请晏小姐仗义援手。”
昆布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在常青市里也算是很有名气,晏岚当然听说过,这肯定是正经的宴会,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聚会。
她在大学念书时有个室友,非常漂亮,那个时候就开始接这种性质的单子,陪酒陪饭,赚一两千块钱,被人吃吃豆腐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有一次被人带去一个不和谐的趴,直接被人下了药。
出来走江湖,不小心栽了跟头也没有人会可怜。
晏岚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尤其是裴瑾把话说得那么动听,怎么不叫人心花怒放,呵,仗义援手?她不过是个出卖美色的花瓶,竟然成了帮他的忙。
“没问题。”她一口答应。
第二天,崔莹莹送来礼服和鞋子,非常抱歉:“时间仓促,不能量身定做,好在是今年新款,希望晏小姐喜欢。”
晏岚不禁对她升起好感,上次出席流光的年会,礼服也是由崔莹莹提供的,挑选的时候她直接走了公司的帐,那件礼服后来也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这样大方的主办方,她这是第一次遇见,通常这是大腕才有的待遇。
而今天这件礼物显然比那天更为正式高档,剪裁大方简单,绝不失礼,高跟鞋的高度是最舒适的7公分,配上昨天的红宝石项链,将她的美貌衬托到了十分。
“老板真有眼光,晏小姐是难得的美人。”崔莹莹真心实意地夸奖,“今天我们老板最有面子。”
晏岚揽镜自照,听着这一句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很识相地说:“能跟裴先生出去是我的荣幸,他抬举我。”
“晏小姐,”崔莹莹温和地笑了起来,“你也不差,哪有什么抬举不抬举,老板说了,是你帮他忙。”
晏岚这下真感觉到崔莹莹与众不同的地方了,她有一个同门师姐,也是富家公子的女伴,每次女秘书来送东西都让人觉得尴尬,虽然言辞恭敬,但从口吻中就能看得出来,完全是把她当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叶知秋,师姐通过这个女秘书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过了段时间就分手了,也算干脆。
盘点嫁入豪门的女星似乎不少,可真的麻雀变凤凰的能有几个?其中又有多少在外生下男婴才能被夫家承认?
可崔莹莹不一样,她像是把她当朋友,没有谄媚,也没有看不起。
她一时好奇,问道:“我听说流光公司女性职员特别多?”这是很特别的,流光公司是科技公司,除了媒体公关人事这样女性较多的传统部门,更多的是软件开发这样的技术部。
通常这些部门里,都是男性占据主导地位,可是听闻流光里聚集了业内百分之三四十的女性技术员。
“是有那么回事。”崔莹莹点头道,“晏小姐也别误会,老板鲜少出现在公司里,招女性不是为了自己眼睛吃冰淇淋。”
晏岚眨眨眼:“那是为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招聘的时候,应聘者里的女性更出色呀。”崔莹莹笑着说,“以前,也有人质疑过老板这个决定,觉得不应该招那么多女性技术员,毕竟比不过男人,老板说,‘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世界上第一位程序员是女性,发明WiFi的还是女性,哪里有不如的地方’,这以后就没有人说什么了,我们公司今年的业绩也不错。”
晏岚动容:“是吗?你们真厉害。”
崔莹莹略有怅惘:“不厉害不行,这个社会对女人哪里公平了?要是做不好,叫你滚回家去伺候男人一日三餐,手心朝上,腰杆子就直不起来。”
说到这里,她触动心事,“一样的业务,我们明明做得更好,可还是选了别家,因为人家是男性团队,非要比人家做得好上几倍,才肯将信将疑地签下合同。”
室内的气氛静默下来。
好一会儿,还是崔莹莹打破了沉默,她替晏岚整理了一下胸针,笑着说:“晏小姐,你已经很好了,不必妄自菲薄。”稍稍停顿,又含蓄地暗示,“只是交个朋友,其他的要看缘分。”
晏岚知道这是提点,微笑着点了点头。
稍晚些,裴瑾开车来接她,换了一辆低调但体面的车子,替她开门,又称赞她:“你今天很美。”
“谢谢。”
裴瑾递了一件羊毛披肩给她:“不是很搭,路上披一下就好,会场里有暖气。”
晏岚一怔:“我不冷。”
“披着吧,当心感冒。”裴瑾说,“我本来想给你挑一件稍微暖和一点的礼服,只可惜没有合适的,叫你受委屈了。”
晏岚零下几十度都穿着单衣往水里跳过,没想到会有人觉得初春让她穿了一件吊带的礼服委屈,她啼笑皆非,鼻尖却微微一酸,名利圈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一点点温暖足以让人感动:“裴先生,你真的很会讨人欢心。”
裴瑾看了她一眼,轻轻道:“我并不是在讨你欢心,故而不必感动,是我邀请你陪我参加晚宴,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晏岚怔住,裴瑾说得对,他并非是在刻意讨好她,他只是照顾女伴而已,然而这一点已经尤为难得。
她参加过多少次这样的活动,叫她自己赶去会场的有,派司机来接送的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像裴瑾这样正式将她作为女伴来对待的,也是头一个。
她内心受到震荡,那一刻,她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为什么不呢?
***
裴瑾的车开得很慢,到停车场的时候正巧和何坤前后脚,这当然是因为警方一直在跟踪何坤,将行踪告之于他的缘故。
就在裴瑾下车给晏岚开车门的时候,他听见两个车位之隔,何坤对司机韦正说:“今天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小赵会送我回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多陪陪你女儿,这个是我一点心意,看病哪有不花钱的。”
韦正感激涕零:“谢谢老板。”
裴瑾一听这声音就晓得不是他,不过,这样会笼络心腹,何坤不是简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