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潋微微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了,仿佛全程没有发现她…没穿衣服。
殷渺渺摸不清情况,决定按兵不动,去任无为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两个时辰后,(中途发现了自己的梳妆台,怀着格物致知的精神研究了一下),殷渺渺拜见了自己的师父。
任无为住在翠石峰背后的悬崖峭壁上,作为剑修,他很豪放地给自己在悬崖上建了木屋,门外就是终年不停的罡风——能把炼气修士活剐了的那种。
殷渺渺到的时候,任无为刚刚练完剑,丢给她一袋灵珠:“你的奖励。还有,宗门新划了座山给我们。”
殷渺渺一点不意外,早前任无为就和她说过,陌洲一事宗门给她的奖励不会太多,大头都会落在他身上。当时她就猜想宗门大概是想扶持翠石峰,力求让翠石峰一脉尽早立起来增强宗门实力,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太好了。”
一座山呢,新地盘!不亏是三大宗门之一,这做派她太喜欢了!
“你不是说有一支家族要迁过来吗?”任无为问,“让他们去那里?”
殷渺渺沉吟道:“曹氏一族善于养殖妖兽,到时候可以做骑兽生意,住在谷中更为合适,师父以为呢?”
任无为特别自然地说:“你决定就行了。”
殷渺渺:“…”
翠石峰在宗门的地盘是翠石峰所在的山脉,共有五个山峰(除了翠石峰外没有名字),而治下的地盘则在云光城附近,有四山二谷(现在是五山二谷了)。
宗门划地盘的直接作用就是…让各峰自己解决财政问题。
冲霄宗在东三洲有庞大的产业链,养殖、种植、符器、住宿…要不是有庞大的收益来源,怎么支撑得起宗门的巨大开销?
宗门的收益用以发展宗门,各峰内部的花销宗门不负责,只划地盘,由各峰自己折腾。无论赚得多还是赚得少,都要上缴十分之一的收益给宗门。
是不是非常眼熟?活脱脱就是修真界的分封与税收!
翠石峰属于新兴势力,空有地盘没有产业,空有元婴没有徒弟,一言以蔽之,百废待兴。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算什么?
上能造反起义、下能建设发展才是修士的必备素养!
但是…任无为未免也太信任她了,不止如此,不少事都让她十分迷惑:论理,山顶怎么都该是师父住的地方,但却是她占了大部分的屋子(书房、会客厅、卧室全是她的东西),云潋只占了一间卧室,任无为干脆就住在山后面。
据韩羽说,整座山上的花都是因为她喜欢才种的,任无为本人表示十分嫌弃,但捏着鼻子认了,也不知道这翠石峰的主人究竟算是谁。
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有一部分是翠石峰所有的账目,笔记本上写着依附于翠石峰的家族,有些还有点评如某某办事不利择日免职云云,显然翠石峰事无巨细都由她一手把控。
不,不仅仅是翠石峰,任无为所在执法堂的案卷,有不少还留在她屋里,被胡乱塞在角落里,一点也不受重视。
而且,听说她失踪以后,任无为一剑削平了半个山头,对所有人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魂灯一日不灭,我一日不会放弃。”
而云潋呢,一次又一次去找她,这次更是因为玉简像是她写的,就千里迢迢从东洲去了西洲。
一叶知秋,见微知著,甜言蜜语会是假的,但这些事骗不了人。
她一直被人信赖着,被人保护着,被人无条件地宠爱着。
一切都说得通了,正因如此,笔记中的她才会有那样愉快而诙谐的口吻,轻松到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不是拜了学艺的师门,她是给自己找到了家人。
很肉麻,但贴切得像是身上的皮肤。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就忘了,多大点事。”任无为不在意,“我小时候的事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人活得久了就要学会忘记。”
殷渺渺叹息:“总觉得有点可惜。”
任无为苦口婆心地开解徒弟:“渺渺啊,你能捡回一条命师父就很高兴了,记忆这种东西不重要,你真想知道就去问你师兄啊,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他不知道啊。”
“说起师哥…”殷渺渺幽幽望着他,“师父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任无为犹豫着:“忘都忘了,没必要再想起来吧。”
果然有?!殷渺渺沉住气,仿佛不经意提及:“还是心里有数比较好,师父告诉我吧。”
任无为想想估计瞒不住,遂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用内疚,他练《坐忘诀》迟早都会变成现在这样,散不散阳气都无所谓。”
殷渺渺绷不住了:“散阳气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极阴之体么。”任无为道,“你十多岁那会儿体内阴气积聚,阴阳失衡,修为又太低,差点就死了,没办法,云潋就散了自己的阳气给你,他本来就是纯阳之体,元阳未泄,就这么救了你的命。”
殷渺渺惊得张口结舌,万万想不到会问出这样一件事来:“怎么会…”人分男女,身有阴阳,元阳不过是一口储于初精中的先天阳气,和散阳气截然不同。
男子一旦散去阳气,岂非等于不做男人了?
“我都说了忘记比较好吧。”任无为摇摇头,“没必要难过,坐忘诀练的久了,人和清风明月没什么两样,阳气不阳气的根本不重要。而且云潋本来就是纯阳之体,五行均衡,散了阳气就是混沌体,反而对修行大有裨益。”
殷渺渺说不出话来,怪不得云潋今天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事,他永远不会懂了。
任无为有点后悔自己嘴快,忙道:“真的,你信任一下师父好不好?他没了男女之念只有好处,不然修真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不留神中了招就完蛋了,轻者受伤,重者心魔,像你师父我当初就…”
“嗯?”殷渺渺狐疑地看他一眼,“师父你当初怎么了?”
任无为面不改色:“总而言之,你不用想太多,过去了的事不能改变,做人要往前看。”
殷渺渺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
“云潋没什么好操心的,倒是你,修炼慢得和乌龟爬一样。”任无为摘下两颗樱桃丢进嘴里,含糊道,“师父不会去山顶上,你自己想想办法。”
“等等、等等师父。”殷渺渺懵逼,“想什么办法?”
找个道侣?找人野合?还是其他什么正经的?
任无为一本正经道:“你的私事师父怎么知道?我啥也不晓得哦。”
殷渺渺:“…”失忆前的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第78章 078
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殷渺渺一直有个疑问, 为什么自己失踪时身家惨淡?法宝没了好解释, 估计是在与人斗法的过程中全都损毁了, 可灵石怎么也没有多少?
翻看账本以后,她的疑问得到了解释——
翠石峰的流动资金少得可怜,大部分支出都用以第一产业的初期投入了。之前提过,翠石峰先前共有四山二谷, 目前种植着灵米、灵果、灵茶, 这些都是不愁销路的东西。
毕竟,食色性也, 辟谷归辟谷,吃还是要吃的,君不见酒楼与妓-院是云光城里收益最好的产业, 没有之一。
只不过,种田模式盈利缓慢,有好些都是几年生的作物, 现在还没有回本。而炼丹、炼器、阵法等暴利行业,翠石峰没人才没人脉,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了。
好在任无为和云潋都是剑修,很少花钱,翠石峰最大的开支就是她本人,值钱的东西都在她的房间里。
最近最大的一笔开支则是…花。
常开不败的花, 好看的花, 能增加山峰灵气的花是很贵的!穷死了种什么花,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算了算了,好看也是实力。”她安慰自己,种了十年的灵茶马上可以采收了,到时候就能回一笔钱过来。
但这笔钱她肯定会重新投入到曹家的妖兽生意上来,兔虎、踏风狼这样适合作为骑兽的妖兽在东洲比较少见,养好了肯定有赚头,她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殷渺渺把账本从头到尾顺了一遍,觉得起码再有十年才能富起来。
上辈子好不容易混到财经杂志封面,这辈子又得辛辛苦苦重头再来,真的是生命不止,赚钱不息啊。
“闭门谢客果然是对的,不然人情往来就更没钱了。”殷渺渺合上账本,决定自己的伤得养个三五年才行。
三个月后,她收到了就算是闭关也没有办法拒收的人情——飞英来信了。
啰嗦的小朋友滔滔不绝写满了好几枚玉简。
*
姐姐!我终于有时间给你写信啦!归元门真的超级超级大,从大门口到乾门飞了好久啊,人也超级超级多,看起来也超级超级厉害!承宫前辈带我去见了我娘的师父,他看起来好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呢口
据说是掌门的弟子,听说马上就要结婴了很厉害,我还以为会很凶,没想到特别和气,问我以前在哪里长大,对娘亲的事情知道多少,我都照实说啦。他们都说我受委屈了,但我其实一点也不委屈,以前的师父师兄都对我很好,姐姐也对我很好-
没有马上给姐姐写信是因为前辈们商量了很久让我拜谁做师父。我娘的师父也就是承宫前辈的师兄想直接收我为徒,说是修真界收徒不讲究弟子之间的辈分,差几辈做师兄弟的有很多,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啦,所以最后承宫前辈说他收我为徒,这样虽然还是有点怪怪的,但是不是同一个师父所以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承宫前辈就是我师父了,我娘的师父我就叫他大师伯。说起这个,大师伯说我娘是孤儿,所以取名的时候跟了师伯的姓,叫赵兰秀,我也应该跟我娘姓,所以我大名应该叫赵飞英。好奇怪哦,修士居然不算出家人,还要在意姓氏,凡间都不讲究这个的诶。
不过想想看这样也不错,感觉有一种上了族谱的感觉。对了对了,我看到了我娘留下的画像,我娘长得真好看,我和她一点都不像,师父说我年纪小,长大就更像了…可我是男孩子啊,其实不像也挺好的TUT
我现在跟着师父住在乾门,一个人有一个超级大的院子,还有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什么管事弟子,居然是照顾我的…吓死我了,怎么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一样,难道是我出身在凡人界所以不能理解修士的做派吗??
最后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姐姐,我,炼气四层了!嘿嘿,师父说我很厉害,虽然起步晚但是天资很棒,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筑基了哦!
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就到这里吧!我给姐姐捎了点北洲的土特产(这里的烤肉特别特别好吃啊啊啊啊还有特别好喝的灵乳一定要尝尝)!
务必给我回信!
赵飞英,敬上。
*
殷渺渺把飞英的信来回读了好几遍,忍不住发笑,又打开了随信捎来的攒盒。攒盒的功能与储物袋类似,她一打开,格子就一层层展开,露出了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土特产。
烤制后片成薄片的妖兽肉片,一瓶瓶甜润可口的灵乳,色彩缤纷口味各异的糖果…全都是好吃的。
殷渺渺剥了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灵气不多,甜如蜜糖,展开糖纸一看,这颗糖叫做“且入罗帷”,再吃一颗,酸得落泪,叫“悔觅封侯”,又有一颗,清甜的奶味,叫“情到深处”。
“我的天!”殷渺渺吃不消,这么少儿不宜的糖都能公开售卖,节操何在啊!
好在其他东西都很正常,殷渺渺都尝了一遍,又打开了另一个看起来精美得多的玉盒,里面是一件堪称极品的法宝,且是纨扇形制,明显是特意为她挑选的。
附着的玉简是承宫所写:“师侄护送飞英一事,乾门上下感激涕零,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望勿推辞。来日必当登门致谢。”
乾门的礼不轻,她若是个散修,怕是还会更重一点,但她是冲霄宗的弟子,一件用得着又实用的法宝,客气又贴心,未来还可以借此机会继续往来,含而不露,可以说是非常官方了。
她先给承宫回了信,客客气气地表示这不算什么长者赐不敢辞东西我就收下了,下次如果来冲霄宗一定好好招待云云。
给飞英的信则实在很多:修炼之余好好学习(词汇量真是一言难尽),尊师重道听师父的话(抱紧大腿),打好基础不要冒进(低调点别出风头)…
絮絮叨叨写完,已是月上中天。
窗外的竹叶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远处有淡淡的雾霭,好若瑶池仙台。
殷渺渺停下来斟了杯灵茶,竹屋四周放满玉简,法术纪要、游记见闻、历年账本、案卷笔记,一册册,一卷卷,全是心血。
可见,冲霄宗固然远在凡尘之外,但人有七情六欲,离无欲无求的仙还远着呢。
这么想着,视野中不期然撞进来一个人,她情不自禁叫出来:“师哥。”
“师妹。”云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师哥刚刚修炼完?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她问。
云潋点头:“好。”他走进屋里来,在一旁小憩的竹榻上坐下,拿起放在瓷枕边的一卷玉简,“这个吗?”
殷渺渺顿了顿,没有多问,顺着他的话道:“嗯。”
云潋就展开玉简,轻声念道:“天地有开阖、阴阳有施化,人法阴阳随四时。今欲不接交,神气不宣布,阴阳闭隔,何以自补…”
等等,她还没有看过那玉简,写的是什么?
“黄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动,以观其变,而知其故。”
殷渺渺罕见地迷惘起来,她失忆不假,但大部分事情都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得七七八八,迄今为止鲜少落空,唯独和云潋的关系是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
“师哥…”她犹犹豫豫地问,“你后悔吗?”
云潋疑惑:“后悔什么?”
她道:“你为了救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比师妹更重要。”顿了顿,又疑惑道,“我失去了什么?”
“极乐。”
云潋道:“极乐生极悲,无乐亦无悲,有得有失,不得不失。”
“如果是愿意用极悲交换的极乐呢?”殷渺渺不知为何,执着地追问下去,不肯罢休。
云潋又道:“子非鱼,焉知鱼愿意?”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愿意?”
云潋轻笑起来:“师妹所谓的极乐不过是男女□□,觉得我永远不会懂,终究是件憾事,是不是?”
“是。”欢爱乃人之本性,失之其一,怎能不叫人难过呢?
云潋道:“然而,我也有一桩乐事,是师妹永远不会懂的。”
“什么事?”
“师妹活着。”他认真道,“这便是我的极乐了。”
殷渺渺愣住了。
“世间有种种乐事,欢情蜜爱是乐,清风明月亦是乐。”云潋站起来,手指抚过她鬅松的秀发,“我现在就很快乐了。”
殷渺渺眼眶发涩,不得不紧紧闭上了双眼,没有用,热泪从眼睑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情绪在胸腔里翻腾。她情难自禁,伸手抱住了云潋,深深埋首在他怀里。
梦中温暖的感觉从虚幻的彼岸渡到了现实,真真切切被她所拥有了。
“不哭了。”云潋摸摸她的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水灵灵的果子。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味蕾上绽放,殷渺渺想,这就是苍雾林他喂她吃的野果吗?不,肯定不是,这颗果子有充盈的灵气,是修真界的东西,不属于凡间。
昨日之日不可留,人是回不到过去的,但感情仍然在时光的河流里被沉淀下来。
“师哥会永远对我好吗?”
“会。”
嗯,这就足够了。
第79章 079
半年后。
冲霄宗时隔一年居然又进了一批新的弟子, 还不是来自东洲, 来自十四洲另一头的西洲。虽说宗门里亦有来自东洲之外的弟子,然而终究是少数, 这回可是着实让不少人看了稀奇。
好在修士的流动性远远高于凡间, 地域之见并不浓厚,鲜有老乡拉帮结派,新弟子的年纪也不大, 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曹氏一族则在翠石峰下的一处山谷中安顿下来, 曹飞自知资质平庸,在余下不多的寿限里,不求修为更进一步,只求能培养出几个好苗子送入冲霄宗, 这样他才有脸去见曹家的列祖列宗。
诸多事情一一上了轨道, 殷渺渺终于有时间调查自己失踪的事了。她唯一的线索,就是在陌洲时云潋无意间提起的她失踪的直接原因。
他说,她是在查案时失踪的。
而说起查案,就不得不说一说执法堂。
十年前,任无为接任了执法堂掌事真君的职务。执法堂是个很一言难尽的部门。它集公检法于一体,小到打架斗法、残害同门的个人恩怨, 大到东洲各方势力是纷争纠葛, 全都属于职责范围。
堂下设有四司, 分别是内门执法司(主管宗门内部事务), 春洲执法司、雁洲执法司、涟洲执法司(分别主管春洲、雁洲、涟洲事务), 司下以城为单位设处, 例如春洲执法司下有云光城执法处。
理论上来说,各级事务被分化之后工作量就被大大减轻,会呈到执法堂的事情要么牵扯甚广一城或一洲不敢专擅,要么就是事态严重,数量很少。
被赶鸭子上架的任无为:[万脸懵逼.JPG]
咳,修真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实力面前不讲资历。任无为结婴之后就有资格(或者说必须)为宗门分忧,让他进执法堂已经是看在他是个剑修不擅俗务的份上了。
木已成舟,任无为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只要出了什么事,锅肯定扣在他头上。为了不让自家师父莫名其妙成为替罪羔羊,殷渺渺不得不弟子服其劳,下了狠功夫梳理执法堂的事务。
她上辈子从商不从政法,面对着全新的领域只能从头学起,好在修真界不是依法治国,惩处的唯一标准是一万三千多条门规。
殷渺渺逼着自家师父背熟了门规,至于怎么判定…“师父只要铁面无私就行了。”
谁的人情都不买,谁的脸面都不卖,秉公执法肯定没毛病!
任无为欣然同意。
近十余年都相安无事,最大的矛盾不过是御兽山和幽水宫在云光城里起了龃龉,冲霄宗居中调停罢了。
殷渺渺的书房里有不少执法堂的卷宗,可见她过去的确为任无为分担了不少事务,但是她把所有玉简都翻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会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事情太过机密没有留下纸面记录,要么是被任无为提前毁去了…怎么办?
殷渺渺想了想,直奔悬崖后的木屋,当面质问:“师父,你能不能看在你徒弟受了那么大罪的份上,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渺渺啊,师父不是想瞒着你。”任无为苦口婆心道,“但是不知道对你更好,你别为难师父了啊。”
殷渺渺哪肯轻易放弃,讨价还价:“就说一点点。”
“行吧,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一点点。”任无为自认玩心眼可能要输,打了个直线球,“你不是一个人去的,但除了你,其他人都死了。”
顿了顿,故意道,“魂灯几乎是同一时间灭的。”
殷渺渺悚然一惊。
“师父真的很想什么都告诉你,也知道你嘴巴牢,心思也深,不怀疑你会露出马脚,但问题是万一人家给你来个搜魂,你行吗?你,现在,筑基五层!”任无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渺渺啊,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真相和性命,殷渺渺肯定选后者,她又不是柯南,真相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她仍有疑虑:“我说我不记得,难道凶手就会真的信了吗?”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不能确定你是真的失忆还是下了个圈套,就不敢对你再动手。”任无为做了个停的手势,“行了,到此为止,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不许再问了,万一我被你套了话,算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殷渺渺:“…”自己嘴巴不牢怪她咯?
任无为怕再说下去要完蛋,迅速起了新话头:“十年后就要开秘境,什么都是虚的,实力才是最好的保命符,你这破修为…闭个关,专心修炼。”
殷渺渺想想,乱七八糟的事物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在陌洲的时候忙着逃命,都没好好修炼过,是该静下心来提升一下修为了。
“好。”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几册玉简,“那这些账册就交给师父了。”
任无为:“…”他艰难地承诺,“师父可以的,你放心。”
殷渺渺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那就拜托师父了。”
任无为摆了摆手:“赶紧去。”别来套他的话了!
*
殷渺渺正式开始了闭关的日子。
修炼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按部就班行走大小周天,没有人野合的日子里,火灵气不得不再度充当阳气修补身体,一个大周天下来,积攒的灵力就只剩下三分之一。
殷渺渺难得有平静的日子可以专心修炼,倒也不觉得枯燥,每日按部就班地打坐用功,一点点积累灵力。在弥补短板的同时,她也没有放松对魂术的修炼,神识与体质无关,恰好可以弥补她的弱项。
在翠石峰上不用操心神识耗尽的后果,她就放飞自我,使劲自虐,用神识操纵火焰练字,后来不满足于此,干脆一心二用,左右开弓,写字、画画、穿针引线,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时间长了,她就发现了些许端倪。
最初在凡人界进入灵台时,她的灵台呈现的是瑰丽的红色,与丹田仿若,可后来觉醒魂术时,灵台的天空却成了镀了黄金一样金灿灿的颜色,她以为是服用了帝流浆后灵台被修复,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再后来,她为了救兽谷里的妖兽而耗尽神识,醒来后灵台就成了海上的日出,金色淡去,颜色暖煦如朝霞。
只是那个时候百事缠身,未曾深想,现在有了空闲,她就做了几次试验,结果发现,每次消耗完神识再恢复后,金色就会消退一点。
多次反复后,灵台彻底改变,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更像是一种不刺目的白光,澄澈通透。
要是她猜得不错的话,灵台本该是这样的,从前的红色是因为她神识受损,而金色则是未曾被消化的帝流浆的照影。在她对神识的一次次消耗和恢复中,多余的帝流浆被吸收完毕,神识不断增长,灵台也开始恢复本来面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每次消耗完神识沉睡,她都会做梦,记忆的碎片以梦境的形式浮现。
只是,想起来的居然都是苍雾林里的事:走过漫长的小径去摘甜津津的野果,千辛万苦爬上树去掏鸟蛋,摘了柔软的花枝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在炎热的午后去清凉的泉水里洗净身体。
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梦境却唤起了她心底沉睡的感情,记忆会消失,但感情不会,原先的生疏飞快退去,她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反复几次后,神识的增长出现明显的瓶颈,有一天,她想起了在储物袋里吃灰的魂珠,决定尝试着将它收为己用。
她不敢贸然把魂珠送入灵台,先丢进了丹田里,以神识操控地火小心翼翼地烧灼。魂珠一开始坚硬如铁,但经不起地火坚持不懈地煅烧,很快化作了一丝丝白雾,她运行着大周天,白雾就随着经脉来到灵台,神识一口就把它吞了。
想着地火都把魂珠烧成这样了,大概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她也的确没有感觉到第二股意识,好像与灵气没什么不同,殷渺渺就放心把白气都融入了神识。
魂珠就这样被她吸收了。
然而,就在她再次使用神识时,神识把那团白气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