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几个人,能做什么呢?”
殷渺渺低头沉思了会儿:“把事情闹大,使人心离散。”事情一被闹大,就不能草草收场,人心一旦涣散,就有漏洞可钻,等到水变得足够浑浊,魑魅魍魉就会出现,机会也就来了。
“要把事情闹大,就不能消失匿迹。”思路渐渐明晰起来,殷渺渺条理分明地叙述,“趁着你们的行动余热未消,乘胜追击,找一个依附于四大家族又臭名昭著的人,杀了他,宣之于众,让陌洲的修士知道反抗一直在继续,并且不打算就此消失。
“一次不够就两次,杀人不够就挑拨,总之,离间依附四大家族的中小家族,不需要他们倒戈,只要暗地里阳奉阴违就好。
“但这样还不够,他们需要更大的诱惑,例如,天义盟的人来了之后,对四大家族取而代之的可能。有了足够多的利益,有了足够大的嫌隙,事情就好办多了。”
文茜眼皮狂跳:“你玩得这么大,能保证事情不脱离控制吗?”
“就要事情脱离所有人的掌控。”殷渺渺心平气和道,“参与博弈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多,结果也越无法预料,正因为如此,局势一定会发生改变,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向天涯深深领会了精髓:“我明白了,你打算在陌洲放一把火,火会怎么烧,烧多久,最后怎么灭,完全没有考虑过,是这个意思吗?”
“是呀。”她微微一笑,“不好玩吗?我们已经跌在谷底,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是稳赚不赔,只不过赢多少就看天意了。”
向天涯:“…”他是不是曾经说过她是个传统保守谨慎的修士?现在给自己一嘴巴子还来得及吗?
“我的意见是,后面的事儿未必做得成,走一步看一步,但第一步必定要走。”殷渺渺语气轻松,“逃跑不是个事儿,以战养战才是上策,杀一个赚一笔,灵石、法器、丹药都有了,总比这样逃进沙漠里和凶兽斗要好吧?”
她的主意大胆又疯狂,搁在平时,人人都会当她疯了,但现在山穷水尽,退无可退,反而特别具有诱惑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天空蒙蒙亮,是太阳升起来了。
张斐然问:“你到底是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殷渺渺扬了扬眉:“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做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难道怕我坑你?”
“你不说,谁放心听你的意见?”蔡娥嘀咕道,“好端端的,你干嘛帮我们?”
殷渺渺失笑:“帮你们?我没那么好心,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和季家有仇?”蔡阳问。
殷渺渺唇角往下压了压,淡淡道:“如果你们非要知道的话,是…”
“替我不平不行吗?”向天涯打断了她,“我父亲被谢家人废了丹田沦为凡人,我堂堂七尺男儿,差点被逼卖身,这仇够不够大?萍水相逢,我们问你们和他们结什么仇了吗?”
殷渺渺微感意外,她本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但向天涯既然替她挡了下来,她就领了这份情意:“天都亮了,成或不成,一句话的事,不成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文茜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到这时方道:“好。”
张斐然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试试吧。”
蔡家兄妹与张斐然交情匪浅,他那么说了,他们自然跟着答应下来。
殷渺渺望着向天涯:“你…”
“这事儿听起来就很痛快,富贵险中求,我没有理由拒绝。”向天涯掸掸衣袖,不假思索,“你有没有具体计划?”
“先确定一下目标,还有青雀怎么弄到手。”
飞英:“…”嘤,不问问我吗?
临时组成的七人团里,四个重伤,一个小孩,只剩下两个人有能力干坏事,所以一番商讨后,众人选择了一个难度比较低的目标。
目标姓刘,叫刘一,是依附于季家的刘家家主的独生子,在刘城仗着身份,干遍了所有恶棍会干的事儿。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个能拉仇恨的人,居然敢不带护卫,独自一人进了妓-院。
殷渺渺表示不可思议:“他脑子里是翔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向天涯不以为意,“谢家人也这样,要什么护卫,姓就是他们的底气。”
殷渺渺思索片刻:“那实力强吗?”
“这些人的修为都是靠丹药堆出来的,本身实力不高,但身上有不少法器傍身,你不能疏忽大意。”向天涯严肃道,“我在外头接应你,不要恋战,打不过就跑。”
另外四个人重伤未愈,在城外接应,这次的行动只有殷渺渺和向天涯两人。
因为是在妓-院,殷渺渺当仁不让担起了混进去杀人的重任。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已经有主意了。
但向天涯一点都不放心,他以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谨慎小心,现在看来,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胆大,一玩就玩个大的。
殷渺渺听不见他的腹诽,换了身衣裳就进去了。
修真界的妓院,那也还是妓院,只不过卖笑的女子身上有修为,以便客人采补,这比凡间的妓院更加残酷,一旦被采补过渡,妓-女就会耗尽精气而死。
殷渺渺压制了自己的修为,避开人群,推开了刘一的房门。

第52章 052

妓-院的陈设极尽富丽, 推门而入,映入眼中的是一架精美绝伦的彩屏, 绣了十二个尽态极妍的裸女, 或回首凝笑,或掩胸害羞,或醉卧露媚, 或欲拒还迎, 皆面目如生,宛若真人。
屏风后坐着几个吹拉弹唱的妓-女,都是炼气一二层的修为, 肤如凝脂, 娇声曼语,正簇拥着今儿的正主说笑打趣。
殷渺渺向前跨出了一步,门两侧的落地缠枝灯恰好照着她的倩影映在了屏风上,瞬间吸引了刘一的目光:“哟, 来了。”
刘一是刘家主的独生子,来妓-院里消遣也极有派头, 弹唱说笑的姑娘只要美貌就好,可采补的对象却是非处子不可。
殷渺渺隐在彩屏后, 他便看不出她元阴已失, 仍旧调笑道:“过来。”话音未落, 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愈发沉重起来, 陶然如醉酒, 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你们都、都出去…”
“是。”弹唱的妓-女们施施然退下,有个好奇地望了屏风一眼,怎么都猜不出来的是哪个姐妹。
殷渺渺是头次用魂术惑人,果真如《风月录》中所言,“魂飞魄散”还是“迷魂夺魄”,都在一念之间。
她生性谨慎,见刘一身上的法衣有不弱的防御功能,就叫他自己把衣服脱了。刘一的神识意外得弱小,昏昏沉沉听见了命令也不疑有他,主动脱掉了法衣。
殷渺渺确定没有问题后,把神识化为尖刺狠狠刺向了刘一的灵台。
她做好了他情急之下反击的准备,没有想到刘一的神识弱得可怜,受创后下意识地启动了自动保护机制,直接晕过去了。
殷渺渺没想到那么省事,以为有诈,特地试探一二,见他真的昏了过去,这才走过去拿剑抹了他的脖子。
血管徒然被割开,鲜血因为压力作用而喷溅开来,落在华丽的锦帐上好像一树盛开的桃花。
暴力,又极具美感,但少了些什么。
对了,不够愤怒。
殷渺渺挥剑在刘一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口,热血汩汩地从破裂的皮肤里涌出来,腥气逼人。她俯身用手指沾了刘一的血,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诛季”两个血字,未干的血水顺着笔画停顿的地方流淌下来,蜿蜒成几道歪歪扭扭的曲线,格外渗人。
妓-院、残忍的杀害手法、复仇讯息…这个凶案具备足够多的爆点,想必不久之后就能传遍陌洲。
殷渺渺非常满意,临走前没忘记拿走对方的储物袋,最后确认了一遍现场,这才跳窗遁走。
向天涯没听见动静,以为失败了:“被发现了?”
“完事了。”殷渺渺飞身上了兔虎,“撤!”
话音刚落,原本该去服侍的妓-女推门而入,随后,妓-院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殷渺渺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三天后,刘家家主的小儿子被复仇者在妓院里的杀害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转眼传遍了小半个陌洲。
刘家自然是气个半死,掘地三尺想要把人找出来,可陌洲之大,要找几个有意躲藏起来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自然是白忙活。
事情按照计划发展,殷渺渺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躲了起来。
“这次只是运气好,下回可没那么容易了,还是等各位养好伤以后,我们再做打算。”
她这回干掉了刘一,最大的收获是他储物袋里的丹药,各类丹药皆是上品,原本重伤的文茜等人服下伤药之后,伤势总算不再恶化,但要恢复到寻常水准,还需要一两个月的调养。
为了让他们安心养伤,殷渺渺选了一个僻静之处,让飞英连设“迷踪”、“聚灵”、“幻杀”三个阵法,确保就算被人发现了也能及时逃跑。
就是这个时候,殷渺渺得知飞英和文茜有过一面之缘。
飞英耿耿于怀:“早知道是她害得你,我就不卖给她了。”
殷渺渺摸了摸他的脑袋,浑不在意道:“不用想太多,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
韩羽辛辛苦苦忙了一个多月,终于让翠石峰模样大变。
一道瀑布从山顶飞流直下,贯穿整座山峰,在山脚下汇聚成一个偌大的池塘。池塘边种着一种奇特的桃花,一年开四季,春是粉白,夏是粉红,秋是嫣红,待到了冬季,便是海棠红,每逢换季,满树花朵就会随风飘散,落入池塘,美不胜收。
同时,山脚下还建着一片精致错落的木屋,那是韩羽给自己以及未来的杂役弟子建的。通向山上的白玉阶梯两侧,则种满了紫藤萝,从那里走过,好像是在花中穿行。
再往上一些的山腰,是用以待客的地方,飞檐翘角,廊桥流水,姹紫嫣红环绕,隐蔽又清幽。
山顶是韩羽最少动的地方,那里的竹屋精致错落,溪流潺潺,十分幽静,他不过是栽种了些许睡莲,为原本僻静的山顶增添了几分幽美。
呃…说了那么多,也不能掩盖翠石峰现在变得很奇怪的事实。
任无为就在怀疑人生:“为什么有那么多花?”
“师妹喜欢花。”云潋答得很自然。
任无为:“…”他环顾四周,瀑布和池塘是用来练剑的,现在种满了花,训练场虽然空着,周围也种满了花,最不能理解的是石梯上周围的花不仅在两侧,头顶上都被细碎的花朵铺满。
虽然众多的花卉在韩羽的巧妙设计下并不显杂乱,反而与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相辉映,呈现出了一种“琼楼玉宇,奇花异卉,仙境当如斯”的感觉,但是看在任无为这样的钢铁直男眼里,只有一种效果:放眼望去,全都是花。
一个住了两个大老爷们的地方,种满了花…任无为久久地沉默了。
云潋还说:“师妹会喜欢的。”
任无为:“…”
“师父认为呢?”
任无为咽下一口老血:“师父也觉得挺好的。”忍了忍了,这种小事,徒弟高兴就好,不就是翠石峰变成百花峰嘛,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决定跳过这个插曲,直奔主题:“我已经叫韩羽去留意年试的弟子了,你嘛…该去给新弟子讲学了吧。”
云潋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去替我看看新收进门的人里有没有好苗子。”任无为给他布置任务。
按照冲霄宗的规定,新入门的弟子不必参与当年的考试,他们刚刚引气入体,还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云潋应下:“是。”
任无为又看了看他,不太放心:“知道什么样的叫好苗子吗?”
云潋想想:“感觉。”
任无为勉勉强强:“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修炼坐忘心诀的人偶尔能感应因果,合了这大徒弟的眼缘,或许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但他还是想念能干的小徒弟。
唉!这人世茫茫,希望小徒弟看在那么多花的份上早点回来,要不然,他真怕自己哪天忍无可忍,一剑把这花里胡哨的山头给削没了。
“师父。”
“怎么?”任无为回过神。
云潋静静看着他:“不要动这些花。”
任无为:“…”
“师妹会回来的。”他说,“我感觉到了。”
***
东躲西藏等待小伙伴养伤的日子里,殷渺渺也没有闲着。她断断续续打听出了张斐然和蔡家兄妹的来历,可以说,敢孤注一掷搞荆轲刺秦的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张斐然是张家的旁支子弟,张家以擅长炼丹出名,从前在陌洲还有几分薄名,可张斐然从小就对炼丹没有天分,频频炸丹炉,他又是旁支,一直不得重用。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救了一个重伤剑修,对方见他适合学剑,便将自己的一套剑法教给他,算是还了因果。
从此,张斐然便走上了剑修的道路,为了练剑,他离开了家里,四处游历。几十年后,他回到家乡想要探望亲人,却惊愕的发现张家已经变了天。
原本的家主一支被杀,取而代之的新家主投靠了季家,族内反对的人都被季家杀了个干净,其中就包括了张斐然的亲人。
他决心报仇,蛰伏多年,终于杀了家主,随后一直逃亡在外。
至于蔡家则是因为一个美人引发的惨剧,蔡家兄妹的长姐是陌洲数一数二的美人,有倾国之姿,被季家的一个金丹真人看上了,为了逼她屈从,不惜以阖族性命相要挟。
他们的父亲是个有骨气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蔡家兄妹的母亲预见到蔡家会有大难,将他们悄悄送走,没过多久,他们的父母就被杀害,长姐被采补而死,其余的蔡家族人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屈从了季家。
而文茜的故事不必再说,谢家为了抢夺万兽图灭了文家满门,对唯一幸存的文茜严刑拷打,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除了复仇,没有别的意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殷渺渺又和他们比试了几场,算是探探双方的底,打完以后,双方都有点意外。
蔡娥快言快语,直接就问:“你以前是哪里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你自然没有听过。”殷渺渺不以为意。
蔡娥却道:“以你的能耐,怎么可能一点名气也没有?”
殷渺渺微微蹙起眉:“我修为低,能有什么名气?”
“这是修为低的事吗?”蔡娥认定她有所欺瞒,连珠炮似的道,“以你的斗法水平,要么是和张大哥似的,游历在外锻炼出来的,要么就和我们一样,是在家族里受过训练,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该籍籍无名才对。”
殷渺渺费解,指了指向天涯:“那你们以前听过他吗?”
“听过啊。”蔡娥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不就是个仗着皮相好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吗?”
向天涯躺枪:“喂喂。”
“他名声不太好,但实力不弱,我们都有所耳闻。”蔡娥轻蔑地瞥了向天涯一眼,“要不是还算有几分本事,哪骗的了那么多人?”
向天涯:“…”他是做错了什么?
殷渺渺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我们打一场。”
“真打假打啊?”
“真的。”殷渺渺调息完毕,站起来道,“我还没和你打过呢。”
向天涯很爽快:“那就打。”他对她的能耐也十分好奇,旁观总比不过实战来得清楚。
两人修为相差不多,无须刻意压制,出手时就一点都没留手。
殷渺渺知道他是武修,一上来就把距离拉长,果断风筝,但向天涯之所以能在被骂完渣男之后再添一句“实力不弱”,就是因为他不止是个武修,学刀之前,是个实打实的法修。
他法术用的溜,殷渺渺一拉开距离,他就用法术阻拦去路,靠得是法武兼修,双管齐下。而殷渺渺是用进攻为饵,诱使对方往自己准备好的坑里跳,靠的是预判与挖坑。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互相点评。
向天涯:“心机真深。”
殷渺渺:“厚颜无耻。”
围观的四个人能硬刚四大家族,都是实力与经验兼备的人,里头的明堂看得很清楚。
张斐然道:“向天涯名声不佳,反倒让人忽略他的实力,只是出身寒门的人能有这样的修为,天资必然不低,只是缺了机缘。”
蔡阳更在意殷渺渺:“文道友,你以前有没有听过这个女修?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散修。”
他和妹妹是本家嫡系,妹妹被家里宠着不谙世事就罢了,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被当做下任家主培养起来的自己,与之相比也远远不如。殷渺渺的行事做派决计不是散修能有的眼光与格局。
文茜淡淡道:“没有听过,她可能不是陌洲的修士。”

第53章 053

殷渺渺和几个队友分别打了一架, 对他们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蔡家兄妹里,蔡阳是法修,蔡娥是武修, 两人是都是家族倾力栽培的后辈, 后来又做了几年散修,各项能力都十分出众。张斐然在修剑一道上很有天分,又在外游历多年,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而文茜有点不寻常, 她的旗子就有些乾坤, 更别说是那万兽图和被收为灵宠的五羽彩鸾,修为不是最高, 实力却最强。
至于向天涯…她怀疑他是故意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好让人把注意力放到他混乱的男女关系上,而不是他的实力。
可能算是另类的韬光养晦吧。她没有多问。
总的来说, 小伙伴们意外地给力。
养了约莫一个月的伤,除了蔡娥还需要调养, 其余人恢复了七八成, 可以撸起袖子干活了。
他们直接把目标对准了季家的兽谷。那是一个山间盆地, 季家在那里设下阵法, 用以喂养妖兽, 其中,就有可以飞过云海的青雀。
所以, 这一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借着袭击季家的名头, 悄悄偷几只青雀出来送信。不过,兽谷不比妓-院,不说阵法,看守的人就不在少数,需要提前踩点谋划。
好在文茜收了五羽彩鸾,它灵智已开,飞上几圈就能将地形囫囵记下来。文茜按照它传回的讯息,在绢布上画出了兽谷的地形。
整个山谷犹如一个大肚花瓶,入口窄,里头宽,季家在里面布了数个阵法,环环相扣,一旦有人破阵破阵,季家的人就会马上得知,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殷渺渺对季家不了解,问道:“强攻不行,能混进去吗?”
文茜垂眸想了会儿:“曹家。”
殷渺渺想起坐黑车的曹家车队,他们给季家运送妖兽的饲料,确有可能进的了兽谷:“看曹管事不像是肯为此冒险的人。”
文茜勾起唇角:“若是不肯,逼得他肯就是了。”
“不错,威逼利诱,不信他不肯。”蔡娥看着是个面团似的小姑娘,心肠却早已磨得冷硬,对曹家只有不屑,没有怜悯。
殷渺渺轻轻叹了口气,四大家族欺人太甚,其实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但真正醒悟过来愿意反抗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宁愿装瞎扮聋,做人鹰犬,也不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世道。
只要日子勉强能过,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人们就情愿忍耐,要是弯腰不够,跪下也可以,说不定看在自己听话懂事的份上,对方就愿意松松手,饶过一条贱命呢?
这固然是一件悲哀的事,却无可指责。殷渺渺自己就曾做过一样的事,危机来临时,更乖巧,更恭顺,盼着父母看在她谦卑如狗的份上,能为她考虑一次。
一次就好,一次就能活下去了。
只是没有,他们没有给她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因此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威逼利诱,有时亦算契机。
“就按你说的办吧。”殷渺渺道,“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文茜抬眸看了她一眼:“恐怕需要大家都配合我一下了。”
*
曹家原先也是正经的修炼家族,祖上出过金丹真人,颇有些傲气。故而季家招揽时并不愿意屈就,只是没有想到季家那时打着杀鸡儆猴的主意,见曹家人不肯,二话不说就来了个金丹真人,干脆利落地杀了曹家家主,又问:“肯还是不肯?”
还是不肯。
季家便又杀了领头的几人,再问:“肯是不肯?”
一连杀了几十人,最后只剩下几个炼气的后辈,曹飞见曹家血脉要断绝于此,不得已,只能肯了。
季家为了立威,下了狠劲磋磨,将养殖妖兽饲料的差事派给了他们。自此后近百余年,曹家都做着这样下等的活计,毫无往日的风光可言。
憋屈是憋屈的,可曹飞不敢拿曹家的骨血冒险,只能忍下这口气。
万兽大会的事儿一出来,他就吓得肝胆俱裂,生怕季家知晓是他偷偷把文茜带进了季城,提心吊胆了几日,好几个修士都被逮出来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他这边居然安然无事。
曹飞一边感慨祖宗保佑,一边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离开季城后的第五日,他再次见到了文茜。
是夜,荒郊野外,月黑风高。
骑兽在警觉性上远比人类出色,人影未见,它们就骚动不安。曹飞心觉异样,刚想起身一探究竟,就见一阵烟雾飘来,骑兽打了几个喷嚏,咚咚几声,接连晕倒在地。
他心知不好,立刻取出法器:“谁?”他一站起身,就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随行的人全都消失不见,显然是陷入了阵法之中,“谁在那里?”
“曹飞,又见面了。”文茜从雾中走来。
一看是这位姑奶奶,曹飞又恨又惧:“你又想干什么?”
文茜双目亮得吓人:“想请道友帮个忙。”
曹飞冷冷道:“我带你入季城已是仁至义尽,文道友,别逼我和你翻脸。”
文茜暗忖,曹家天资出众之辈早就被季家杀得干干净净,独留的这个曹飞资质平平,一百多岁了才堪堪爬到筑基中期,可他一心为了曹家血脉,真要是逼急了,保不准就来个鱼死网破。
她缓和了语气:“季家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到了,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当个管事,给季家的妖兽养饲料?”
“对,我曹飞没有血性,比不得你。”曹飞是下定决心不肯再牵扯进这件事里了,卑躬屈膝就卑躬屈膝,总比丢了命好。
文茜知晓他不比自己,全族覆灭,反倒无牵无挂,曹家还有几个颇有天分的后辈,曹飞是决计不肯让他们冒险的。
只可惜他们没什么能用来利诱的,讲不通,就只能动手了。
“即是如此,你也别怪我。”文茜祭出了法宝。
两人斗在了一起。
文茜是在金丹真人手下都能逃过几招的人,又有法宝傍身,而曹飞却是资质平庸之辈,三十招后,胜负已昭然若揭。
曹飞心里清楚,文茜在被追杀途中还要冒着风险来见他,怕是有必须要曹家才能办的事儿。他要是被拿捏住遂了她的意,季家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被逼无奈,铁定不会放过曹家。
他既赢不了,便只有一死,才能保全曹家上下。
“文道友,我怜你不幸,故而在谢城施以援手,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曹飞被文茜的暗器击伤,血流如注,“是我有眼无珠,为曹家惹下这等祸事。”
文茜嘴角抿起,今日之事非她所愿,然成大事,哪能没有牺牲:“曹飞,我最后劝你一次,你给季家当上几百年的狗,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要你们死的时候,他们可不会顾念你这些年的情分,对曹家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