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有高考的思维。
芝芝原来没想到这一点,后面忍不住问庄家明要了卷子,对比了下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她犹豫了下,掐着手指头说:“虽然这么说有点难为情,但我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经验想告诉你,你要听吗?”
“要啊。”比及她的小心翼翼,庄家明本人并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承认芝芝比他更用功,更懂得应试的方法,输给她没什么好奇怪的。
芝芝竖起手指:“第一,把能拿的分全都拿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计算要写详细的步骤,只要思路是对的,就算最后算错了也会给分,庄家明同学因为比较聪明,步骤通常十分简略。答案正确的情况下,他肯定得分,但要是不小心写错了……只能看他上一步写到哪里。
阅读分析亦然。
这句话表达了作者怎么样的思想感情?不要只写一个,想到的全都写上去!写错不扣分,写对就得分,不写白不写。
“第二,该刷逼格的时候一定要刷。”
这针对英语,尤其是作文。
英语作文通常比语文简单一些。庄家明写英语作文的思路和语文是一样的,他想写好这篇论文,有理有据,逻辑通顺。可是,英语考察的是语言的掌握情况。同样的情况下,高级词汇越多,句式越新鲜,得分会越多。
“用几个高逼格的,再背点原版的名人名言。”芝芝尴尬地笑笑,“凑字数很方便,你看我几乎次次都写。”
泰戈尔的《飞鸟集》,莎士比亚的名言,还有马丁路德金,都是她薅羊毛的重点对象……
庄家明陷入了沉思。
“这个老师高三肯定会讲的。”芝芝认真地说,“你不是没考好,你是没熟悉他们的套路,摸准了一考一个准。”
说完,又假装很遗憾似的:“估计我这辈子也就只有一次考过你的机会了。”
庄家明回过神,忍不住笑了,故意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不告诉你,你也迟早会知道的,当然卖个人情啰。”她耸耸肩,“你总得意思意思,请我吃个什么吧?”
他们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马路两侧偶尔有人摆着吃食摊,香气飘散进来,勾得肚子咕噜噜叫。
庄家明一口答应,但又问:“那你会和别人说吗?”
芝芝考虑了下:“他们问我我就说,不然搞得像我炫耀一样。”
“所以,我是不一样的吗?”他突兀地问。
芝芝顿了顿,笑嘻嘻地说:“对啊,我们俩多少年的情分,当然不一样?”
庄家明问:“有多不一样?”
芝芝觉得有点奇怪,警惕又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庄家明神色自若,仿佛确实闲谈。
芝芝心里有鬼,颇有些不自然,胡乱敷衍:“就那样,我咋知道。”
庄家明就不问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芝芝对他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意。可是,有什么横在两个人中间,像是暗色的玻璃,他无法看清她的心意。
怎么办呢?少年心里着急,脸上却分毫不敢表露。
第73章朋友
考完期中考后, 芝芝就发现, 程婉意请假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她以前也请过假,有一回是报名去参加了哪里的一个夏令营, 因为时间和国内的假期对不上,迟了一周才来上课。
但这次, 她请了快一周的假。好在老师们也知道她情况, 并未多说什么, 大开方便之门。
回来后, 程婉意和芝芝说:“我可能在期末考试前就要走了。”
芝芝吃了惊:“这么快啊?”
“早点去,早点安顿。”程婉意稍稍停了下, 语气很奇怪, “我妈会陪我住一段时间。”
“应该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芝芝说着, 心里有点不舍得。程婉意是她重生回来后,除了庄家明之外,第一个重新认识的朋友。
记忆里,她清高自傲,高人一等, 目下无尘……总是非常讨厌就对了。可接触了之后, 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程婉意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她的单纯, 来源于她优渥的家境, 没有吃过苦。小学的时候有男生欺负过她, 当她穿着沾染了灰尘的小裙子回家时, 母亲就发现了。
一个星期后, 那个男生就转学了。
说起这件往事时,程婉意的表情是很漠然的,带了些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满——芝芝认为她是不满的。
不满于母亲的操控和过渡的保护。
但她并不知道,若非如此,她不会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
学生的竞争也是很残酷的。比如宁玫,她有危机感,所以她学习上非常拼命,在教别人题目的时候,也会选择性地留一手底牌。
可程婉意不是这样,她并不介意将自己花了上千大洋学来的英语笔记借给朋友看,因为考试成绩高一名低一名,无关紧要。
她生活富足,未来的道路已有母亲铺平,只要照做就行了。
当然,这对年轻人来说很难以接受,总有被父母操控人生的挫败感,可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关知之就必须为自己的将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不过羡慕归羡慕,程婉意淡泊名利,也不太斤斤计较,芝芝真心诚意地把她当做朋友。听到她不日就将远赴重洋,多少有些唏嘘:“以后也不知道多久能联系一次了,你要记得给我写邮件啊。”
程婉意非常慎重地答应了,然后犹豫了很久,发出了邀请:“下周是我生日,正好在周六,你……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吗?”
她本来想说“愿不愿意”,又觉得太慎重,“可不可以”,又太哀求,那个关键的词在嘴边滚了一圈,成了个有些居高临下的“要不要”,活像是施舍。
亏得两人已是朋友,芝芝倒没放心上,想了想,同意了:“几个人?怎么过?”
“就你。”程婉意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想叫太多人。”
芝芝这下是真的意外了,没想到她在程婉意心目中有这等地位。霎时间,她对待这份友情的态度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认真答应:“行,我一定去。”
*
那一个周六,天气意外得暖和。
芝芝穿了件新买的卫衣和洗得旧旧的牛仔裤,把头发编出一朵花,然后穿上球鞋,带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坐公交去程婉意家里。
她原本说可以让司机来接,但是芝芝拒绝了,约了市中心的地标见面。
程婉意比她到的早,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裙子,气质绝佳。看到芝芝到,笑着和她招手:“我家有点远,要坐车去。”
芝芝并不觉得奇怪。程婉意有一个家在县城,但还有一个家在市里,按照程妈妈的牛逼程度,或许上海也有亦不可知。
她们坐上车,到了市里闹中取静的一处别墅区。
家里只有保姆,很白净干净的中年妇人,也不像偶像剧里一口一个“小姐”,平平淡淡地笑说:“婉婉回来了,这是你的朋友吧?家里有饮料,你要喝什么?我煮了百合莲子汤要不要?”
程婉意就说:“这是关知之,她咖啡喝得多。”
保姆就泡了咖啡过来。
芝芝端着咖啡杯,被程婉意带着去看家里的小狗。她家里养了一只萨摩耶,可爱到爆炸,且精力旺盛,一刻不停地往她们身上扑。
就这么和狗子玩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被程婉意拉到自己的卧室。
别墅是新买的,但设计还很传统,没有套房的设计,只是将卧室、书房和卫生间排布在了一起,就算是程婉意自己的地盘了。
她在书房招待芝芝。
墙角摆着画架,靠墙是小提琴,桌上堆着电脑和作业。还有一张合影,是年幼的程婉意、程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
“这是我爸。”程婉意口吻平淡,“他们离婚了。”
芝芝点头“噢”了声。
这平凡的态度让程婉意松了口气,她不知不觉说下去:“他和别的女人好了,我妈就和他离了婚,自己开厂养我。”
“你妈是很了不起。”芝芝很佩服程妈妈。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觉得自己和程妈妈很像,都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一股脑儿地塞给重视的人——即便他们还不能明白,甚至会怨恨,也无所谓。
所以这一刻,她居然情不自禁地想替程妈妈辩护:“婉婉,你妈……只是想把她觉得好的给你,她觉得你太小了,还不懂,所以要替你做主。”
程婉意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芝芝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硬着头皮说:“假如父母想控制小孩,就不会让她离开。最好她在本省读大学,逢年过节就能回家,毕业后在老家找工作,自己安排相亲——可你妈妈不是。”
就在刚才,程婉意还觉得关知之一本正经地分析很好笑。她和她一样是十七岁的女孩子,说起话来却像是她的阿姨。
阿姨经常这么说:“婉婉,你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小,还不懂,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她听了,可是一个字都没信。
然而不知怎么的,关知之的这番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滋味。她们是同龄人,是一样的,她会这么说,难道真是如此吗?
她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母亲让她请了假,带她报名参加了一个什么看学校的团,里面都是要送孩子出国留学的家长。
她们飞了很长时间到了美国,又坐了很久的车,一个个学校看过去。
大巴颠簸,天气也不太好,云层压得很低,好似随时都会飘下雨来。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母亲开了口,说道:“这几天看了好几个学校,你好好考虑,想在哪里念。妈妈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很多事,你得自己想清楚,别一时昏头,像刚才那样觉得人家学校好看就想在那里读。”
当时,程婉意觉得母亲在教训自己。她喜欢刚才那个学校,在山上,风景极其优美,像是电影里的画面,可母亲驳斥了她的想法。
她心里不舒服,一上车就假装晕车,歪着不肯说话。
那时她也的确没有应声,假装没听见。
母亲就不再说了。
此时此刻回忆起来,程婉意的心底升起一丝后悔和不可名状的触动。
芝芝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自己察言观色的好本事,站在书柜墙前假装看书,予她一点时间思考。
没多久,程婉意就回过神,开始向她介绍自己的藏书。
芝芝发现,就算自己这两年已经努力追赶,并时有时无笼罩女主光环,人家打小就积攒起来的底子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破的。
程婉意的阅读量比她大。
她居然有一整套神话体系的书,包括中国的、印度的、日本的和其他西方国家的,而她大学的意向专业,居然是宗教和神学。
芝芝瞠目结舌。
但和闺蜜聊天,开读书会是不现实的。两个人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了会儿,芝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她:“你是考完会考走吗?”
程婉意点头。
她又问:“那你走之前,有什么是想做吗?”
程婉意认真地想了想,说:“已经做了,我一直想邀请朋友来家里过生日。”
芝芝奇怪:“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和我爸一起。”少女的眉眼间都是厌倦,“我妈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生日都要和他一起过。我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很无聊。”
“很好理解啊。”芝芝吃着保姆刚送来的一碟哈密瓜,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想给你营造一个,虽然爸爸妈妈离婚,但我们还是爱你的感觉吧。”
程婉意费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离婚?”
芝芝咔嚓咔嚓啃着瓜,这瓜太甜了,肯定超贵的:“离婚只是过不下去了,不等于不爱你了。男人和女人很容易没感情的,父母对子女的爱却是斩不断的。”
“……”程婉意静默了会儿,忍不住笑,“你的口气听起来很怪啊。”
芝芝:〒▽〒
心态苍凉她有什么办法,毕竟是半只脚踩过婚姻的人啊。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她还是个宝宝。
“我小说看得多,懂得就多了。”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程婉意居然信了!
她叹了口气,拿起叉子戳了块蜜色的瓜:“反正我更想这么过。”
“想就该说,大人不一定同意,但是至少要让她知道。”芝芝也有过和父母斗智斗勇的经历,传授经验道,“态度要坚决,理由要充分。然后看你爸妈是理智型还是情绪型的,理智就讲道理,情绪就哭惨,你试试。”
程婉意将信将疑:“是这样吗?”
“大部分情况下,爱孩子的父母,一般都赢不过子女,更爱自己的父母,一般都能拿捏小孩。”芝芝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地喝了口,“年轻的时候和父母斗,结婚了和老公斗,生了孩子和娃斗。人这一生,就是一部斗争史。”
程婉意:“……”
她的这个朋友,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不说这些了。”芝芝略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能和狗再玩会儿吗?”
程婉意说:“那我们去下面,我怕它撕我的书。”
“走走走。”
她们和狗玩了一个下午。萨摩耶真无愧于天使之名,笑起来萌得不得了,尾巴甩得像风扇,芝芝又摸又抱,恨不得偷走。
晚饭是在程家吃的,程母提着蛋糕回来陪女儿吃饭。
饭桌上,免不了问问芝芝的家庭。
程婉意极其反感,三番两次开口打断:“妈,别问了!”这和查人家户口有什么区别,她和关知之交朋友,与她的父母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但长辈开口,芝芝为礼貌计,也不能闭口不谈,回答得非常简单,“做生意的”“我是独生子女”“暂时没有出国的想法”等等。
好不容易熬完了盘查,开切生日蛋糕。
程婉意许了愿望,希望明年能够多交几个朋友,不用什么事都听母亲的话了。
“呼”,她吹灭了蜡烛。
第74章再见啦,婉婉
高二下学期的会考前, 是高三的高考。
所有的教室都要腾出来做考场, 所以高一、高二的学生6号就放假了(作业一点也没少)。
芝芝心态很稳,该吃吃, 该睡睡,倒是她的父母, 居然开始紧张起来, 高考当天特地跑去考场的学校围观了一下。
被那种紧张的气氛感染, 他们回家后就和芝芝说:“明年你就要高三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准备起来。”
芝芝:=-=
考过一次的人毫无畏惧。
但上一届高三考完后, 他们这届高二就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回去上课的当天晚上, 林老师就在晚自习上用极其严峻的口吻说:“今年的高考是近十年来最难的一次,尤其是数学和综合。按照惯例, 明年你们可能会更难。”
芝芝老觉得这话逻辑不通,可耐不住效果立竿见影。林老师这么一威吓,原本心思还没收回来的学生们就有点被吓住了。
现场鸦雀无声。
“今天晚上讲试卷。”林老师扫过五十来个学生,“把你们的卷子传上来,然后一组和二组换, 三组和四组换, 我报答案, 你们批一下, 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个别同学心里一抖, 他们卷子没写完, 打算在晚自习上补来着。这点磨磨蹭蹭的小动作瞒不过林老师的火眼金睛, 她冷笑一声:“没做完?放假四天,你们干嘛去了?都是准高三了,还不知道努力,你们是打算下学期离开我这个班吧?”
三连灵魂拷问,那几个学生羞愧地低下了头。
惨。芝芝心里想着,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
林老师瞟了她眼,没吭声。她的班长什么都好,就是上课喜欢喝水吃饼干,但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学生正在发育期,她也没说什么:“选择题:ABB……别只顾着打对错,把正确答案写上,再报一遍ABBCD……”
他们花了十分钟改完了卷子,然后交还给本人。
林老师开始讲解。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
芝芝把钥匙交给纪律委员——自从被教导主任抓到过一次后,她就改变了策略,和副班长、纪律委员、学习委员轮流锁门——和几个室友结伴走了。
路过一班的时候,她看到庄家明在收拾书本,对他挥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庄家明没Get到她的意思,心里反倒咯噔一下:她为什么不等他一起走了?
这是头等大事。他都忍不到第二天再问,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发短信过去,用词斟酌了好几分钟,假装轻描淡写:[你今天晚上有什么事吗?]
芝芝没回,她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庄家明也没在晨跑队伍里看见芝芝,一问她的室友,原来是轮到寝室打扫卫生。他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匆忙去食堂吃了早饭,而后赶回教室,希望能够在上课前找到她问一问。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心情啊。
全副心神都被占据,一夜辗转难眠,一会儿惴惴不安,反思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一会儿又怨气满腹,不知道她好端端的搞什么鬼,有话不肯直说,偏要这样忽冷忽热。
明明不知道也没什么,偏生心里头又焦急得紧。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忽视,不出片刻思绪又回到原点,听不到朋友的议论,闻不到蛋饼的香气,记不得早上要收的作业。
原来,如果喜欢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能牵动心神。
庄家明第三次走出教室(第一次假装去厕所,第二次假装检查走廊有没有打扫干净),正考虑要不要找机会去趟办公室,假借交作业的名头瞄一眼二班,芝芝就从楼梯那里走上来了。
他想也不想就走过去,撞见了她轻快的笑容:“早啊。”
“早。”他顿住脚步,想找个别的什么话遮掩下,可着急的心思拦也拦不住,直接就把真心话说出了口,“你昨天走得这么早,是有事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语调不自知地微微拔高,听着十分突兀。芝芝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看起来意外得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很在意她的答案。
可是……“我把钥匙给别人了,不用锁门,就先走了。”她迷惑地说,“我不是和你打招呼了吗?你还看着我笑了下。”
庄家明愣住了。
她又说:“现在天热了,回去太晚不好洗漱,轮流比较方便。你们班也可以考虑啊,不然太惨了。”
“是这样啊。”他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芝芝纳闷:“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庄家明彻底放了心,转头就走,“没事了,要早读了。”
芝芝刚想张口问他不是想去办公室,电光石火间,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他不会专门是来等她问这个问题的吧?
猜测在看到手机短信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晚上23:12分。
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问她这个……是不是……太在意了一点?心血来潮忽然想问一下,那也不用特地发个短信吧?更不用今天在这里等着她问吧?
可再怎么想,她昨天干的事也没严重到要他这么迫不及待来问吧?
为什么呢?
芝芝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直接把自己吓蒙了。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一定是想多了,对,一定是!
而与她拼命自我否认不同,庄家明回到教室的时候,其实有一丢丢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好像很不稳重藏不住事。
可上了两堂课冷静了下脑子,又改了想法: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有没有可能猜到呢?
他紧张又期待。
然而,等了一个礼拜,会考都过了,芝芝也没多问他一句。
庄家明很想知道,关知之同学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
会考结束,程婉意的离开就提上了行程。
周五,她在最后两趟自习课上收拾东西,所有的课本、卷子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全部收拾干净。
这周回家后,下一周,她就不会再来学校了。
她收拾的动作很轻,但落在同学们心里,却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叫他们觉得胸膛里闷闷的,很不是滋味。
夏天的风带来离别的味道。
芝芝转着笔,走神了。她默默地看着程婉意渐渐收拾干净,高三毕业的记忆又重现心头。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很多人高三一别,再也未见。程婉意不日就将远赴他国,未来会回国吗?回国了又还能再见吗?可能不能了。
这或许是关知之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朋友。
她惆怅地叹息。
下课铃转眼就来了。程婉意收拾好了书包,林老师走进教室,和她说:“你妈妈已经来了。”
“谢谢老师。”程婉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课桌,慢慢说,“我走了。”
林老师目光微微湿润,笑着说:“去吧,到了国外也不要放松学习,考个好大学。”
程婉意点了点头,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明明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普通,可是为什么走的时候,心里竟然会这样难过呢?
“老师,我送一送她吧。”芝芝站了起来,接过一袋沉甸甸的卷子,“东西有点多。”
林老师同意了:“好,你是班长,代表我们班送一送程婉意吧。”
她们在全班的瞩目中走出了教室。
程妈妈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们,看到两个女孩子一起走过来,主动说:“我先去车里了,你们慢慢走。”
楼梯很短,又很长。
她们谁也没有说话。
快走到校门口了,芝芝才开口道:“我在你袋子里放了个东西,你等会儿上车了再看。”
“送别礼物吗?”程婉意笑了。
“算是吧,一点心意。”
六月的阳光已经很晒,照得水泥地面一片亮堂的白光。芝芝送她上了车,挥手道别:“再见。”
“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程婉意摇下车窗,“你也要给我写邮件。”
芝芝点头,努力微笑:“好,我等着。”
“我知道你喜欢哈利波特,我去环球影城给你寄。”她又说。
芝芝用力点头,视野模糊了:“好!”
“再见。”
“再见,一路顺风。”
她们道别。
车子开走了。
程婉意低下头,悄悄抹了抹眼角。她一动不动坐了会儿,似乎是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刚才的对话,急急忙忙在袋子里找东西。
找到了,是一本笔记本。
她翻开来,以为只有关知之一个人的寄语,可是……里面是很多很多人的。
TO程婉意:
一路顺风,以后也要加油啊!
落款是陈梦。
TO程婉意:
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小提琴拉得真不错,我很羡慕来着。去年元旦和你合作很高兴,未来也要加油哦。
落款是纪可人。
TO程婉意: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落款是杨榕榕。
还有王斌的、徐蕾的、赵伊人的……班上很多很多人的。
程婉意捂住了嘴,泪眼婆娑。
最新的两个,一个是关知之的。
TO婉婉
不要为分别而难过,通讯那么发达,其实你在美国和在市里,并没有什么区别,科技会把我们联系到一起。
我们的距离,可能只有时差而已,但我是夜猫子,过的都是美国时间啦,所以,大丈夫,为将来的我们努力奋斗吧!
你的好朋友,关知之
另一个,墨迹都新的像是刚刚写上去。
TO程婉意
祝你心想事成,永远幸福。
加油。
庄家明。
啪。程婉意合上了笔记本,把脸埋在手心里,低低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