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不重要…”他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
“那什么才重要。”我声音激切,“你已经为狄家付出很多了。”
“不,那也是你的狄家。我做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有一天你也会成为狄家的一分子,我一样会守着你,就像对待明阳一样。”
“我不想你一辈子都做明阳的影子。”我几乎是哭喊出来。
“不是的,”他小心地捧起我的脸,擦干那些眼泪,“我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
“可我不想…”
“嘘!好了…”他像哄一个娃娃,“好了,不说这些,我脱险之后到处找你和明阳,我知道你们去了狄家在勐腊置办的一处房子,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我前后一直在找你们,可明阳没跟你在一起?”
我点点头。
“你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把你们分开时发生的巨细告诉我,我派人去找。”
古城墙上很安静,似乎是专门为了我和他的重逢准备的一处秘密据点。我该从何说起呢?勐腊,似乎已经离我很遥远了…
“我和明阳在勐腊的野象谷看见一个游魂,样子很可怕。因为他的脸碎了…”我努力地回忆,似乎感到冷了,身子蜷缩起颤抖着。
“碎了?”他一惊,环起一个圈包着我。
我们就坐在这城楼上讲起了那段令人恐怖的经历,真的…很奇妙,虽然恐怖,可我却不冷了…
“嗯。碎了。那张脸像晒干的柿饼一样稀烂,挂着浓稠的血浆子,眼球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吓坏了,明阳把我拽到身后去,不让我看。后来才知道,那鬼生前是个农户,他因为看到有象偷吃他种的苞谷甘蔗,所以气愤之下用私下交易来的枪射杀了一头小象。他说他慌乱之中打出去一百多发子弹,事后自己也挺后悔,毕竟原先只是想把象赶走,没打算杀它,但是这象太狡猾,每次都等到粮食丰收的时候来破坏,害得他年年辛苦却总是颗粒无收。再后来有一天,一头成年母象冲进他的家,抬起前蹄把他碾得皮肉连筋爆开,白色的骨头断裂突出。他老婆看到他肝脑涂地的模样,吓得差点不省人事。”
“嗯,明白,象的记忆力超群,即使相隔几十年,它们也可以为亲人寻仇。”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不是和你一样吗?你知道你去找安卜泰报仇的时候多像个从地狱走出的复仇使者?”
他笑。他居然笑得出来:“那后来呢,这鬼和明阳扯上什么关系了?”
“那鬼对明阳说,自己死后他的兄弟和老婆娘家的人都发誓要杀象为他报仇,其实这里面还有些不法分子的鼓动,是想趁乱得到野生象牙,牟取暴力。他做了鬼就是希望化解这段仇,也让偷猎者死了猎杀的心。”
“明阳去帮鬼了?”他问道。
我点点头。
“这个傻孩子,什么事都要管。”他感叹,“后来呢?”
“勐腊管理站给我捎来一件上衣,是明阳的,衣服背面沾血写了四个字:回学校去。”我盯着天上那轮很圆很大的满月,心想他一定还活着,在地球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在看这轮月亮。
第47节:归来兮(4)
“还有线索吗?”
“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件带血的衣服,衣服上就四个字,口袋里装着一张卡…”我把那张银联卡拿出来交给大森林。
他看了看,沉稳地问我:“他最后一次往这张卡里面输钱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我记得,没有这张卡我寸步难行,买车票还多亏了有它:“暑假刚开始的时候。”
“哦!”他沉吟一声,“那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一点也没有关注过你…那他会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可能是做他认为更有意义的事情去了吧!”我自嘲一番,“世上仙女很多啊,他不用只关心我一个!我还有这点自知的。”
大森林听完,突然用力地攥着我的胳膊:“若惜,不要否认明阳对你的感情,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对你说,他心里一直有你,没有人比你在他心目中更有分量。也许他还是个孩子,也许他还有闲心去热衷保护野生动物,也许他今后会很忙,能陪你的时间少之又少,但你绝对不能忽视他对你的一颗真心。我知道,他很爱你,是真的。”
我的眼圈红了:“你对我负责任地说?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你一个人的决定就可以给世界画个圈圈,所有人都会按照你安排的那样做吗?”我捂起耳朵,“你可以救我的命,可以掳去我的心,但你怎么可以命令我去接受除你以外的人。我愿意把明阳当做知己朋友甚至至亲的亲人,可是爱情…是这个样子吗?”
“你还是个任性的孩子,”他在我耳边低语,没有像从前一样用他的大手把温暖传递给我,似乎在刻意地保持距离,告诉我一切都已不同,“我走了,你保重自己,等我找到明阳的消息我会来通知你…”
“你要走?”我看到他站起来,心里一阵发慌。
“快回去吧!有人上来了。”
这是他留在古城楼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向城墙下跳去,就像夜色中的蝙蝠侠,又潜踪隐迹消失无踪。
脚步声越来越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真扫兴,今晚咱们学校一直领先的,到最后关口输了。”
“就差一分啊!他奶奶的熊!气死老子了!”
“四瓶燕京够你喝的吧?”
“操!就四瓶啊?你他奶奶的也忒抠门儿了!”
两个高个子男生齐齐向我走来。我借着月光看清了他们身上的校服,是校友。管他是什么,大森林出现之前的那幕还让我心有余悸,趁他们上来之前,我撒腿就跑,一阵风似的从两个人身边穿过…
“嘛东西?”
“我也感觉好像有个人影儿忽悠一下就飞过去了。”
“速度忒快!”
“哎妈呀!UFO…”
我顾不上听那两个走上城楼的人说什么,只是脚下生风,飞快地跑。刚到宿舍楼底下,就听见有人叫我:“蓝同学,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等你!”
莫言!
“等我有事吗?”
“我…”他吞吞吐吐,手里搓着两张卷得不像样子的电影票。
苹果正好回来,双手提着两个暖水瓶。
“去开水房了?”我问她。
“是呀!”她冲莫言努努嘴,“你们怎么在这儿说话呢?东花坛西操场有的是地方呀!”
“别说不着边的话!”我上前抢过她手里的暖水瓶,挽起她的一只胳膊向宿舍走,“莫言同学,再见!”
苹果身子向前走,脑袋向后转:“莫言,我提醒你啊,若惜是个乖巧孩子,你可不能欺负她。”
“不…不会。”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极了西红柿的同胞兄弟。
“还有啊,以后不许你和大吉普在一起厮混!”
“啊?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他那人我知道,本质不坏,但是心眼儿太多。跟着木匠学拉锯,跟着瓦匠会和泥。你是个老实人,我怕他把你带坏了。”
我们已经进了女生宿舍楼,莫言还在傻愣愣地站着,琢磨苹果的话。
宿舍里的蚊子成灾。秋老虎不肯走,秋蚊子更是狠毒。我和苹果各自躲在蚊帐里说话。
第48节:归来兮(5)
“大森林还活着?”她拿床单顶在脑袋上,下巴快要脱臼了。
“最后枪声响的时候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大森林挡在我面前,血浆飞出,我昏厥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颠簸的汽车上…我面前只有明阳了…”
“明阳?”她打断我,“明阳又是谁?”
“这个…”我咬一咬嘴唇,“这话…要从头说起了。”
直到熄灯铃响起,明阳的来龙去脉,我才算交代清楚。灯灭了,一片漆黑,看不到苹果的表情,只听见她有点懊恼的声音:“唉!真是的,你不早说,大吉普还在乱弹琴撮合你跟莫言。”
我沉默下来。她还在夸夸其谈:“对了,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又出命案了!”
“呃?”我惊诧,“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才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她端着茶杯又钻进蚊帐,“以前我就听说过,咱们学校从七九年开始每年都要死几个人,不是四个就是八个,反正都是双数,从没死过单数。”
“你听谁说的?”
“咱们学校每次都这样,一出事就封锁消息,怕影响学校的招生,更怕有人刨根问底。”她压低了声音说,“管理学院传出来的消息,前几日她们学院有个女孩儿和男朋友在晚上去了东门外的古城楼。这男的不是个东西!碰见三个民工耍流氓,他把那女孩子丢下自己跑了,结果那女孩儿被人强暴?了…?”她抱着茶杯咕嘟咕嘟地咽水,愤愤不平,“真无耻!要我说这男的趁早撞死算了。”
“后来呢?”
“后来,这女孩子回宿舍之后跟谁也没说,可是委屈得难受。看来她是做好思想准备了,想干干净净地上路。她去澡堂洗了个澡,穿戴好了之后就在更衣室服毒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是咱们宿舍楼后面的大澡堂吗?”
“咱们学校不就这一个澡堂嘛。”
“哦。”不知为何,我有心惶惶的感觉。
“你不记得了?昨天我们去澡堂洗澡,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堵回来,说里面在检修水管。我才不信呢!检修怎么也是隔个大半年才来一次,没理由不到一个月又来了。我就去打听打听,那女孩的室友都在哭。学校虽然让封锁消息,可是学生的嘴是堵不住的。我就知道澡堂里面出事了。”
“是自杀?”
“管理学院的女生在整理那女孩的遗物时发现了两封遗书,一封是给她恨的那个男人的,一封是向父母告别的。唉,如今的孩子真傻!为这么个畜生值得吗?她该早点认清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早些离开他…”
劝别人时,我们总是振振有词。殊不知,轮到自己的时候,是否也能理智镇静。
“东…城墙?”我后脖颈发凉,今天晚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盘腿而坐,看着窗外的那轮满月感叹:“有时候我有种感觉,这个大森林,他真的是为你而生的。”
“我希望他是为自己活着。”这是心里话。
我们又胡乱侃了一通,临睡时,苹果再三交代:“我跟你说啊,市政府在咱们学校东门外新修规划路,东门现在可乱,你千万别乱跑。有些民工素质很低,谁是歹人又没在脸上写字。”
“好,我听话。”我举手保证,“那每年我们学校都会发生命案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代一代毕业生传下来的说法。你看你上次遇到的于庆那事儿,图书馆里就多了两条人命。无独有偶,三个月前,在新建成的理科综合楼也发生了一起强奸案。”
“啊?”我知道的,“是西门边新建成的白色建筑?”
“是啊,就是那个!”她说,“大楼刚落成两个月就发生了命案。咱们学校同样采取惯用的手段:封锁消息。”
“怎么回事?”
“理科楼新落成后人气并不高,还是有很多学生习惯去老十号楼上自习。出事那天,有个女孩儿独自留在五楼公用教室温课。中午十二点封楼,午休时间大楼里基本没有人。下午两点半钟大楼重新开放,再有学生去五楼上自习的时候就发现,那女孩儿已经死在自习室了。她衣衫不整,是被人掐死的。”
“那…这案子抓到凶手了吗?”
“谈何容易?我们学校有四万多人,且不说凶手是校内人还是校外人,光学校封锁消息这一条,要破这个案子就难如登天。况且学校还安抚受害人家属,叫他们不要报案。表面上说是保护受害人的颜面,实际还不是怕影响学校的名声。”苹果愤愤然,“想想那女孩儿遇害前多痛苦,偌大一个教学楼,叫破了嗓子都没人听见,不但被侮辱,还被活活掐死。人都死了还顾什么颜面?叫凶手逍遥法外,不是给坏人再犯案的机会?”
我咬住指甲,没有出声。
“我并不是说所有的大学都有这种弊病,但是我们学校的确存在这些问题。所以我对大吉普巴结学生会想留校的做法一直鄙视,我就是看不惯!我怕他有一天也会成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算了不说了,”苹果冲我吐吐舌头,“我们睡觉吧!黑灯瞎火,讲血腥的事很不舒服。”
“睡吧!”
她睡得很快,我却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事实上,鬼来时是猝不及防的。
第49节:校园血咒(1)
校园血咒
周六晚上莫言又来找我,我知道是为了他手里捏皱的电影票。
可是我不能去。有些事,如果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场误会,那就应该让误会的萌芽尽早终结。苹果把我推了出来,塞给我一个洗澡用的篮子:“我来跟他说,你去洗澡吧!”
我自惭形秽,拒绝人这种事情,苹果比我雷厉风行得多。
当暮色涂满天际的时候,洗澡堂里只剩下寥寥几人。换衣服时听见旁边的女生议论:洗快点吧!最近总听说澡堂的怪事多。每次最后一个走的女生都说即使所有的管子都关上了,仍有水声哗啦啦的,怪吓人的…
我听到这话,心里紧了一下,心想今天最后一个走的人不会是我吧?
刚巧,我真的是最后一个离开。回头望一望,水龙头都已经紧闭,我欲走出淋浴区,却听见水声倾盆…
真的,是怪事呢!
我想折回去找水声的来源,向里面走去…
水洗的地面能倒映出人的影子,青灰色的水泥地面上飘着薄薄的雾气。整个澡堂安静异常,水流的吧嗒声被无限放大,变得震耳欲聋。
背后突然被拍了一掌,一惊,回头,见是管理员:“怎么回事,我等着关门呢!磨蹭啥?”
“我想关水管…”话未说完就被她推了出来。
“行了,你先走吧!我去关!”
我道了一声好,退出澡堂。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听见大吉普对着楼上喊:“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滚吧!”楼上的窗户口没出现人,只听见苹果的又尖又亮的声音。
“我走了!”大吉普迈开一只脚,又回头看看,“我真走了?”
“哗啦”一声!吓我一跳。
大吉普傻在那里,蒙了半天没有动弹。他周身湿透了,头发上都是水帘,吧嗒吧嗒往下掉水豆子。
“吵架了?”我轻轻问一声。
他闷不吭声掉头就走。
我飞速地冲回宿舍,一推门就看见苹果站在窗户边往下看,手里还掂着一个塑料盆,证据确凿。
“你泼他干吗?”我问她,“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事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
“若他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不要也罢!”
“到底什么事要闹到这么严重呢?”
这晚我们睡在一起,悄悄话总是头碰头地说。
“我要让他退出学生会。”她眼睛睁得很大,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你知道吗,我真怕人会改变。”
“担心他?”
“你看他现在,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她拿个枕头盖住脑袋,哀叹一声,“唉!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变得俗不可耐了,竟然会为个男人劳神。”
“别这样,”我拿开她脑袋上的枕头扔到一边去,“我们终有一天会长大的,谁也无法拒绝生活向前迈进。”
第50节:校园血咒(2)
“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变得处心积虑擅用心计,那会让我心惊胆战。”
我揽一揽她的肩膀,小小安慰。其实人是生物链上最复杂微妙的一端,谁知道一物降一物的下一级主宰是哪个,诱惑面前谁都可能俯首称臣。
“或许八面玲珑是他的优势,可我不希望他失去原则。”她话里有话。
“大吉普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深恶痛绝呀?”
“你记得我们系这一届有个非常贫困的学生吧?”
“记得。”我点头。那是个瘦得可怜的男孩儿,父亲得了重症,母亲一个人负担他和两个妹妹的学费,的确很难。
“系里要评奖学金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大吉普利用职务之便把那贫困生的名额挤掉了,他巴结了系主任家的公子。那花花公子又不缺那几个子儿,拿了别人辛苦争取的柴米钱去挥霍泡妞。他就算不是丧尽天良,也算得上为虎作伥了!”她很气愤,一张小床摇摇晃晃。
“上面没有人管管吗?”
“呵呵,”她哼出两声冷笑,“他的野心正在潜移默化迅速膨胀,你没见他现在溜须拍马阳奉阴违的模样,让人心里发寒…”
“若这样…那是该好好劝劝了。不过脑袋上浇盆水下去,是不是…”现在已是秋天了。
她气哼哼地接着说:“我不想让他这么没志气地活着。男人应该活得有血性…等我们毕业了,他可以和我去沿海城市找工作,或者我们自己联系实习单位,矮脚母鸡勤生蛋,初出狸猫凶似虎。只要多学多磨炼,总会有出息的。现在…我不想他被市侩附庸彻底埋汰了。”
我拨一拨她的刘海,劝她早点睡:“心事多了太累人,你不是怕老得快吗?”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攥着我的胳膊睡去。我看着她那张年轻的脸,心底思潮起伏。我们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情是朵绮丽的花蕾,不应该过早地夭折,青春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我也不愿见它奋不顾身地陨落。我希望我们都能爱惜自己、珍惜时光,无论有多少人的人生轨道与我们交叉而过,我们都要坚定自己的方向,痛彻痛悟。
我轻轻拍拍她的脸:你和我不同,我从生下来就被预言,生命早被那个巨大的影子笼罩覆盖,我在一切似乎都已安排停当的生命里荡漾,迷惑,徘徊,重生。而你…没有那些无形的桎梏更应该理所当然地飞。当爱情摇摇欲坠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做到波澜不惊,但至少我们要相信,坎坷过去天空依然明朗。
是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旭日东升。
周日的早上,懒觉成了学生时代的饕餮享受。忽闻宿舍楼后面一声凄厉的喊叫,我们这栋楼瞬间炸锅。
“什么声音?”苹果嗖一下坐了起来。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我抬起头看看窗户后面,白色的窗帘被风送拂,没有任何异常。
“后面?咱楼后面就是女澡堂啊!只隔一个院墙一排树。”她套上拖鞋就往窗户边上跑,“有苗头!肯定出事了!”
“出事?”
“肯定是澡堂里面出事了,你看,已经有人往上围了,我敢说要不了一个小时咱楼后面就得围得水泄不通。”
我们趴在窗台上等着看,其他宿舍的窗台上也一样多出几个脑袋,在向澡堂张望。
半个小时之后,四个人从澡堂里抬出一个担架,上面蒙着白布,白布下掉出一双苍白的手,软绵绵地耷拉在架子侧面。
“真的出事了…”
我回头,旁边已经没了人影,再低头看,她已经蹿到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里面包打听去了。
“哎呀!我知道是谁出事了。”她人还没有冲上楼,声音就先到了。
“谁呢?”
“是女澡堂那个门卫管理员阿姨,就是昨天值班那个。”
我的耳朵嗡一声,难道我昨天和管理员分开不久,她就死了?
澡堂门口围着的人群被渐渐遣散,只剩下几个在拿着本子做记录的人。
接下来故技重施,这个学生澡堂“因维修管道”而暂时被封闭。
第51节:校园血咒(3)
我的心跳得很快…
莫不是澡堂里也布下了杀机?
可惜学校封锁了消息,那值班阿姨是怎么死的?没有结论…
下午澡堂又重新开放,一切如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日一整天,大吉普都没在我们宿舍的窗户下面出现。我劝苹果:“你去找找他吧,说不定还在生气呢。”
“拉倒吧!”她越说越犟。
“你要是抹不开面子,我帮你去叫他?”
“别去!你一个女孩儿家,去男生宿舍算什么事。夏天咱们宿舍楼里都是裸体的女生去冲凉。他们男生宿舍楼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进入秋天了,女生改去澡堂,男生照样还赖在宿舍楼的水房冲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光着腚直跳脚。”
我诧异地瞪着她:“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
“我…”她把小嘴一撅,“还不是为了臭吉普。上次他非要我去他们宿舍等他,就看见一个男生正从水房冲出来,啥也没穿。当时把我吓得一声尖叫,那男生羞愧难当,赶紧把塑料脸盆扣在自己屁股上跑回宿舍…”
就在我们乐不可支的时候,楼下开始有人叫我们宿舍的号:“207——207——”那七字拖得好长,颇像美声专业练花腔的学生。
我和苹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莫言!”
“你昨天是怎么劝走他的?”我问苹果。
“那还能咋劝,跟他说明天再来呗!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
我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就这么劝呢?”
“哎呀!”她拖着长腔说,“其实那小孩儿真挺不错的,脾气好,哪跟大吉普似的,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不过本来我是想逗他的,谁知道刚和他说完前一句,大吉普就来了…那后面,就啥也没说成了。”
我蹲在窗户下面,不敢站起来,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你蹲这儿干吗?”苹果拉我起来,“他又看不见你。不怕!我替你挡了他。”她向窗户外面探出脑袋问道,“莫言你干吗?”
“我找蓝…”
“不在!上别处找去吧!”
“她去哪儿了?”
苹果眼珠转转,张口就说:“她去学十楼上自习了,你去那儿看看吧!”然后她喜滋滋地转过头来跟我说,“搞定了!傻小子去自习楼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怎么骗他呀?”
“不把他支走,我们怎么出去。”她一边说一边换球鞋。
“你要去干吗?”
“跑步去。”
我摇头:“恋爱中的人最容易受刺激,情绪起伏时不是剧烈运动就是暴饮暴食,你还不错,运动是正道,总比暴饮暴食强。”
“谁说的?”她腮帮子气鼓鼓地,“我跑完就去肯德基海餐一顿。”
我愣愣地看着她那张圆脸:“莫非你想变沈殿霞?”
“我乐意!”她撅着小嘴赌气,出门前回望我,“你是要独守空房,还是跟我一起去东操场呀?”
“怕了你了,我陪你吧!”没有换球鞋,我穿着丁字拖鞋跟着她出去。
“你不跑吗?”
我笑眯眯地看她:“我还没遇到能刺激我大跑特跑的事儿。”
我们一前一后互相追赶,跑得气喘吁吁。
风在耳畔呼啸,可我忽然感觉一阵阴冷,好像四周野茫茫,绿荫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呼吸声一起一伏,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觉得好像跑出了地球磁场。
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来。
“你去跑道上吧!”我暂时和她分开,“我上场子边上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