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驾崩了,世人如何说道,他也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史书,那就是新帝的问题了。
所以,对李暄来说,有个白莲在太子府,能安皇帝的心,至少在李钰倒台之前,都是双赢的事。
“王爷。”李少游敲了敲书房的门,禀告道,“太子殿下求见。”
“本王不在。”李暄想也不想地道。
虽说白莲肯定是要嫁进太子府的,但现在是太子理亏,他完全可以把姿态放高一点。
“…”李少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是看着王爷进来的。”
“本王与秦小姐出门了。”李暄答道。
“王爷!”李少游黑线,“殿下就在大门口!”
他是不怕太子,但是王爷能给个靠谱点的理由吗?这种理由…他没那么厚脸皮啊。
“本小姐就喜欢翻墙。”秦绾插了一句。
“…”李少游彻底无语了。
“行了,去吧。”李暄说道。
“是,王爷。”李少游苦笑着去应付门口赖着不走的太子殿下了。
“对了,按照你上回的意见,花园已经改建了不少,要不要去看看?”李暄提议道。
“好啊。”秦绾欣然答应。
两人出了书房,像荆蓝这么有眼色的侍女自然是不会跟着的,她在王府也熟,清场工作做得极好,一路走过去就没见着几个人影。
当然,不包括隐于暗处的暗卫。
主院是李暄的住处,为了避嫌,秦绾也没来过几次,但这回一踏进来,也不禁惊讶了。
只见原本成片的梅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移栽过来的桃树。这个时节,桃花虽然已经谢了,但叶子也碧绿可爱,其间挂着一个个青中带红的小桃子,堂堂亲王府,看起来却有了几分农庄的韵味。
要说一般贵族府邸就算种桃花,也只是为了花,不会让桃树结果的。不过到了李暄这里,谁叫未来王妃喜欢某种植物都是以能不能吃为标准的?只开花不结果,秦绾会失望的吧。
“尝尝?”李暄摘下一个桃子,用衣袖擦了擦递给她。
秦绾接过来,“咔嚓”咬了一口,油桃清脆甘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让她幸福得眯了眯眼睛。
“明年春天就可以在府里做桃花酥鱼了。”李暄道。
“今年有桃子吃也不错。”秦绾指指桃树,笑眯眯地道,“王爷,求打包。”
“一会儿让人摘一筐给你送回去。”李暄也笑了。
秦绾几口吃完小桃子,自己又摘了几个,还递了一个给李暄。
“少吃点,不然会闹肚子。”李暄提醒道。
“没事,有神医。”秦绾不在意道。
“苏青崖是万能药?”李暄无语。
“是呀。”秦绾理所当然地点头。
李暄苦笑,把她怀里抱着的桃子拿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两个:“留点肚子吃饭,府里的厨子按照姬夫人给的菜单练了很久了,你尝尝看有几分火候。”
“好吧。”秦绾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桃子。
“吃完饭再吃。”李暄黑线。
“哦。”秦绾应了一声,没由来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像是平日里高傲的猫咪,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个吃货。”李暄稀奇道,“从小你师父饿着你了?”
“那倒不是。”秦绾啃着桃子,无奈道,“只是思忘崖的地势,水果能种活的只有苹果和梨,蔬菜种类也不多。每次有人下山采购,也是以米粮蔬菜和各种日用品为主,没什么机会给我带水果和零嘴。”
李暄恍然。姬夫人的膳食搭配再合理,但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娃来说,显然是没有糖果来得有吸引力的。
“不过我记得我五岁那年,有一次我吵着要吃糖,被姬夫人骂了,夜里师父背着我跑到南楚的市镇上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当然,中午回到无名阁时,我和师父一起被姬夫人骂了。”秦绾笑道。
李暄却没有笑,他们这回就是从南楚进山的,很清楚这段路有多长,加上思忘崖还要上下山,抱着个小女娃全靠一双腿,半夜加一个早晨就跑了个来回,还不算在镇子上花费的时间。这是什么样的轻功?
然而,最让人无奈的是,这样让人震惊的轻功,竟是为了用来带五岁的小徒弟去吃糖葫芦…
不过,李暄终于也可以理解一点秦绾和墨临渊之间的感情了。比起师徒、父女,或者,更接近祖孙的那种感情吧。爷爷对孙女,那自然是要多宠就有多宠的。
“王爷。”就在这时,李少游匆匆走过来。
“怎么,难不成太子还敢硬闯?”李暄一挑眉。
“太子殿下回去了,说明日再来拜见。”李少游答了一句,沉着脸将一根铜管递了过来,“刚刚接到的飞鸽传书,王爷先看看吧。”
“出事了?”李暄皱了皱眉。
“要我回避吗?”秦绾问了一句。
“不用。”李暄摇头,迅速抽出铜管中的纸条展开看了一遍,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秦绾问道。既然不需要她回避,那她也就不需避忌问一句了。
“上次派去追踪蛇姬的几个人,消失了。”李暄让李少游先下去,随即转身沉声道。
“消失的意思是?”秦绾一愣,确认了一遍。
“跟江辙家的刺客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李暄一摊手。
“确定?”秦绾顿时严肃了脸色,“在什么地方?”
“喀墨县。”李暄道。
“那个地方应非常接近俪影山。”秦绾神色一变。
“不错,那几个都是追踪的好手,但离开了喀墨县之后,沿途就再也没有留下任何标记了,这绝对不正常。”李暄道。
“喀墨县是原本南疆的王城,孟寒就是在那里出生的。”秦绾道。
“孟寒现在在南疆?”李暄想了想问道。
“孟寒不会武功,如果是能让你的暗卫消失的人,只怕是高手。”秦绾道。
“我派人过去处理,不过南疆的蛊术…”李暄询问道。
“我传信给孟寒,让他跟你的暗卫一起去看看。”秦绾会意。
“很好。”李暄满意地点头。
“不过,喀墨县,这个方向,好像真是冲着俪影山天湖去的。”秦绾又沉吟道。
“山高路远,反正我们是没法亲自去处理了,只能交给属下。”李暄道。
“我想让执剑过去一趟。”秦绾沉吟道。
“我送给你的人,自然不会干涉。”李暄道。
“好,我先回去安排一下。”秦绾点头。
“不吃饭了?”李暄道。
“嗯…”秦绾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很无辜地问道,“能和桃子一起打包吗?”
“…”李暄无言以对。
回到碧澜轩,秦绾立刻喊来了执剑,直接道:“有件事让你去做,不仅是我的事,也是王爷的事。”
“小姐请吩咐。”执剑有些惊讶于她的郑重,便也收起了笑意。
“去一趟南疆,具体的事,王爷的暗卫会告诉你。”秦绾简练地道。
“王爷派了暗卫去,可见小姐要属下过去并不是去办事的?”执剑问道。
“你倒是乖觉。”秦绾失笑道,“没错,他们办他们的事,你要做的是保证他们的安全,尤其…保护一个叫孟寒的人。”
“保护?”执剑愕然。
王爷的暗卫,武功都不比他弱多少,若是还打不过,加他一个也不多不少,有用吗?
“在南疆,可能会遇见南疆的后裔。”秦绾道。
“蛊毒?”执剑脸上变色。
“嗯,带着那些东西,必要时可以当挡箭牌。”秦绾向着苏宅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属下明白了。”执剑郑重地点点头。
“保护好孟寒。”秦绾又叮嘱了一遍,“若是敌人果真是南疆后裔,能解蛊毒的只有孟寒。”
“是。”执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凝重。
“你去准备吧。”秦绾挥挥手。
“属下告退。”执剑答应道。
“自己小心。”秦绾加了一句。
“小姐放心。”执剑笑笑。
秦绾暗自点了点头。不愧是仅次于朔夜的人物,就算看起来不可靠,但认真起来也还是很能看的。
南疆…南疆,还真是个隐患啊。
秦绾叹了口气,孟寒带着上官珏去南疆,这会儿也应该到了,但愿能等她的人到达,不要先卷入了什么麻烦里去。
沉思中,荆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小几上摆好饭菜。
“吃饭了?”秦绾抬起头来。
“嗯,王爷派人送过来的,还有一大筐桃子。”荆蓝笑眯眯地答道。
秦绾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饭菜一副是刚出锅的模样,一盘葱爆牛肉还冒着滋滋的油声,怎么看都不像是走正常途径能送来的东西。
“王府的第三任侍卫统领莫问亲自送来的。”荆蓝耸了耸肩,带着些夸张地道,“背上背着一筐桃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大白天的踩着一条街的房顶用轻功跑过来,翻墙进来碧澜轩的时候还差点挨了朔夜一剑,我刚刚才把侯爷派来询问的人打发回去。”
“噗——”秦绾想起那个场面就忍不住笑起来。
莫问是吗?大不了以后不折腾你。
“小姐赶紧趁热吃吧。”荆蓝道。
“嗯。”秦绾拿起筷子,端起碗,想了想,又道,“那筐桃子,除了我们自个儿吃的,挑几个送去给珑儿,但不许她吃多了。再往父亲、哥哥、桂嬷嬷那里都送点,剩下的放冰窖里,等晚点蝶衣回来做桃子酱。”
“是。”荆蓝答应着走出去。
秦绾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思考着,然而,没多久,就听外面一阵阵的喧闹声传来。
“荆蓝?”她叫了一声。
然而,许久都没见人。
秦绾皱了皱眉,放下筷子,起身出门,却见荆蓝正将一群人挡在碧澜轩外面,争辩着什么。
“大姐,你院子里的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些,连个通报都不肯,就直接把我拦在外面,如此自作主张吗?”秦珍薄怒道。
“我的丫头,我觉得挺好。”秦绾淡淡地说了一句,又道,“我在休息,二妹有事?”
“我要出府。”秦珍强压下怒火。毕竟,如今张氏被禁足,管家权握在秦绾手里,她要出去就得跟秦绾报备。
“不行。”秦绾道。
“凭什么?”秦珍怒道。
要说她平时的脾气并不会如此易怒,这是这回情况特殊,她是真的着急。何况,从前秦绾要出府,从来就没和张氏报备过,一向是直接派人去和父亲说的,怎么轮到她这里就不行呢?自从这个姐姐走出小院,连父亲都越来越偏心了。
“你要去端王府?”秦绾问道。
“是又怎么样?”秦珍冷眼看她。
东华并不禁止未婚夫妻见面,再说,秦绾和李暄婚约都没定下,还不是三天两头在一块儿?连出城过夜父亲都没过问过。
“怎么样?丢人!”秦绾冷笑。
“你!”秦珍的脸都气白了。
“小姐息怒。”身边的侍女赶紧扶着她。
“我说得不对?”秦绾一挑眉,“往日我也懒得管你,但是现在,你知道外面的流言在说什么吗?多少人在看着安国侯府的表现?这个时候你匆匆忙忙往端王府赶,是想让人真的觉得端王殿下被那个了吗?”
“你…你…”秦珍的脸色瞬间从白转红,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下令不让你出门的,挨过几天,等流言冷却了再说。”秦绾不耐烦道,“还有事吗?”
“我来取我的嫁妆单子副本。”秦珍深吸了一口气。
“荆蓝,拿给她。”秦绾吩咐了一句。
“二妹若是有空,不如去关心一下二弟。”秦绾转身走了几步,忽的想起来,转头微笑道,“二弟也有几天没出门了,你作为嫡亲的姐姐,关心他总比关心端王重要。”
“你在幸灾乐祸。”秦珍咬牙道。
秦绾好笑地看着她,一向只看见秦珍温顺隐忍的那一面,今天露出了真性情,怕是真的忍不住了吧!
母亲,弟弟,未婚夫,一个个地出事,剩下一个妹妹还是不顶用的。
“是,又如何?”秦绾轻声道。
“你!”秦珍气结,但随即,又泄了气。
确实如秦绾所说,她就是在幸灾乐祸,那又如何?母亲被禁足,父亲心偏得都没边了。
“本小姐还能幸灾乐祸一下,说明你们至少没被无视,知足吧。”秦绾道。
“你根本没把别人当成秦家人!”秦珍道。
“错,我只是…没把张氏生的那几个当成秦家人。”秦绾纠正道。
不说秦枫和秦珑,就是秦榆,还有几个姨娘,都安安分分的不会惹祸,她自然不在意家里多几张嘴吃饭。
“你不怕我去告诉父亲?”秦绾眼光一寒。
“请便吧。”秦绾也不耐烦跟她多说,转身走人了。
“二小姐,小姐要休息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荆蓝笑眯眯地挡住了秦珍的步伐,虽然她只有一个人,但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任凭秦珍的几个侍女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自家小姐看来也是不耐烦跟这些小人物较真了,所以连掩饰都懒了。那么,作为丫头,自然应该为小姐分忧才对。
却说太子府这边,李钰在宁王府碰了一鼻子灰,又不能发作,回头就见宁王的侍卫无比嚣张地往安国侯府送东西,更加憋了一肚子气回去。
之后连着两天,依旧没能进得了门。
“先生倒是有心情下棋。”李钰一进书房就见虞清秋摆着一副棋盘,左手黑子右手白子,竟是自己跟自己在下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殿下稍安勿躁。”虞清秋淡然道。
“这都火烧眉毛了…”李钰争辩了一句,但看看他淡定的神色,原本心里的焦虑竟也慢慢被抚平了不少,至少可以安静地坐下来听他说话了。
“殿下这事做得不妥。”虞清秋开口道。
“孤那是喝醉了。”李钰勉强说了一句。
“不过,做都做了,与其后悔,不如想想办法弥补。”虞清秋道。
“先生有办法?”李钰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等。”虞清秋悠然放下一枚棋子。
“等?”李钰一愣,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就这样?”
“就这样。”虞清秋点点头。
“先生莫不是耍我吧?”李钰苦笑道,“现在丞相府和宁王府都被孤得罪狠了,前往拜见也不得其门而入,父皇甚至让孤自己在府里好好反思,这段时间都不必上朝了——”
“太子大婚,按例有十五天休沐,这半个月,殿下确实无需上朝。”虞清秋道。
“…”李钰哑然,好一会儿才道,“那先生至少告诉孤,我们要等什么?”
“等陛下的赐婚旨意。”虞清秋答道。
“赐婚?还会有吗?”李钰犹豫道。
“怎么不会有?”虞清秋笑道,“其实宁王殿下更着急,毕竟白小姐是个女儿家,殿下拖得起,她可拖不起。今日宁王进宫,怕也是去逼着陛下下旨赐婚的。到时候,殿下只需安抚好白小姐便是。毕竟,宁王早就有意将白小姐许配殿下的。”
“可要是…父皇不允呢?”李钰迟疑道。
“那么,想必没几天,就会有传言宁王殿下要送白小姐去出家了。”虞清秋道。
“…”李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赞叹道,“先生高明!”
“因为陛下并不希望殿下与宁王殿下交恶。”虞清秋解释道。
“可这么一来,孤岂不是得罪江丞相更深?”李钰又道。
大婚不到一月就纳侧妃,而且侧妃还身份高贵,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江家的脸了。
“江丞相,不是迟早要得罪的吗?”虞清秋若有所指道。
李钰一愣,想起和秦绾的约定,但又道:“即便这样,可这和原本商量的不一样,能行吗?”
“殿下控制好了太子妃,就没有不行的。”虞清秋道。
“孤明白了。”李钰点了点头。
“殿下!”就在这时,侍卫匆匆小跑过来,大喊道,“圣旨到了,请殿下赶紧去大厅接旨。”
“来了。”虞清秋悠然一笑。
嗯…黑子赢了,那么今天的茶就用大红袍吧。
李钰得了虞清秋的准话,在走进正堂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宁亲王李暄之妹白莲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过弱冠,无子嗣以延国祚,当择贤女与配。值白莲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册封白莲为怀安郡主,特将之许配太子为太子侧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内侍展开圣旨,细长的嗓音宣读完,又笑眯眯地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谢父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虽说虞清秋说过皇帝肯定会近期下旨赐婚,但话音一落,圣旨便到,李钰还是很惊喜,更加佩服虞清秋了。
内侍将圣旨交给他,又说道:“贵妃娘娘给白小姐,啊不,怀安郡主送去了赏赐,吩咐殿下好好准备婚礼。”
“多谢母妃。”李钰笑道。
白莲虽然名声上有些瑕疵,但父皇册封她为郡主,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处还多一些,而且母妃看起来也挺喜欢白莲的。
这样的补偿,宁王府那边应该也能接受了,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哄好江涟漪。
只是,要说哄好江涟漪,可人都整整昏睡了四天五夜,一次都没醒过,只能让侍女灌些米汤参汤下去补充元气。太医明明说就是个小风寒,躺了两天早就好了,可偏偏人就是不醒!
难道真如母妃所说,是故意怄气,摆姿态给他看?
毕竟,一个昏睡数日,水米不进的人,实在不该有那么好的气色才是,该不会是装昏,等自己离开,再起来吧!
这算什么?逼迫他认错吗?
送走了内侍,李钰将圣旨供上,再来寻虞清秋,就算还有江涟漪的麻烦,也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对了,在下这里刚刚还有一个消息。”虞清秋毫不意外,淡淡地就掠过了这个话题。
“什么消息?”李钰闻言,也敛去了喜色,正襟危坐在他对面。
虞清秋动作熟练地沏茶,茶叶是一两千金的大红袍,直到将一杯茶放在李钰面前,才道:“宁王府和安国侯府各自派了人往南方去。”
“宁王的人…应该是去追剿那个把京城闹得风风雨雨的女人吧?”李钰道,“秦大小姐这是不放心宁王派出的人手吗?”
“在下怀疑,秦小姐手底下有南疆的人。”虞清秋道。
“噗——”李钰直接喷茶了,半晌才苦笑道,“先生,以后说这么惊悚的事之前,不要给孤茶。”
“哦。”虞清秋应了一声,但显然没往心里去。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李钰好奇道。
“没什么证据,或许只是…一种直觉。”虞清秋沉吟了一下才道,“事关圣山内部,请恕在下不能多言。”
“南疆么…”李钰沉吟了一下,断然道,“既然如此,孤也派人跟着去看看好了。”
“有劳殿下。”虞清秋拱手道。
这件事倒真的大半是他私人的事更多些,蛇姬的失踪总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殿下!不好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侍女急促的声音,“太子妃醒了!”
“混账!”李钰重重地拉开门,怒道,“太子妃醒了,有什么不好了?”
“可是…太子妃又晕过去了啊。”侍女哭丧着脸道。
李钰一愣,立刻就想起了刚刚的圣旨,不由得脸上一阵扭曲。
女人…要怎么哄?
☆、第二十三章 别想赖账
这个时候,秦绾正坐在醉白楼二楼喝茶,荆蓝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太子府里的混乱。
听说江涟漪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听了圣旨又昏过去——嗯,这回绝对是气昏的没跑了。
秦绾低头笑了笑,悠然喝了一口茶。
太子府再混乱,也不关她的事,不是吗?
窗外,隐隐有一阵骚乱经过。
“小姐,好像有人打架啊。”荆蓝伸头看了一眼。
“京城令会管。”秦绾道。
见她没兴趣,荆蓝也就不说话了。
“你家小姐看起来很像是爱管闲事的那种人吗?”秦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呃…”荆蓝扶额。
秦绾笑笑,这暗卫营出来的性子,果然是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觉得无聊了。像是朔夜那种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才是异类。
荆蓝显然也察觉了这个问题,尴尬地笑了笑。
然而,有时候,麻烦这种东西,并不是你不想招惹就能不招惹的。
没一会儿工夫,就听见楼下似乎有人呵斥的声音。
秦绾微微皱眉,醉白楼可是自己的产业。
“呯!”雅间的门猛地被人撞开,一条人影飞快地闪进来,顺手还关上了门,一边说道,“抱歉,江湖救急!”
原本就靠在门口的朔夜青冥剑出鞘,一剑直接削脖子。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也没想到随便挑个雅间就会遇上高手,百忙中拿一根黑色的棍状物飞快地挡了一下。
“当~”
朔夜楞了一下,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自己偷袭,居然被挡下来了?下一刻,他就凝重起来。他是小姐的护卫,但平时都是在帮小姐办事,真正行使护卫的职责,这还是头一回。
“住手。”秦绾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小姐?”朔夜叫了一声,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来人不放。
“那个…我没恶意,就是想借地方躲一躲。”来人干脆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随便乱闯,我家小姐还要名声不要了?”荆蓝怒视着他。
“…”来人无言,只想说闯进来之前也没时间去打探一下哪间是小姐,哪间是公子啊。
“罢了。”秦绾放下茶杯,淡笑道,“请沈大侠过来吧。”
“小姐…认识他?”荆蓝奇道。这个一看就是那种所谓的江湖侠士吧?
那人原本是不好看人家小姐,特意别过了目光的,闻言一扭头,但看见秦绾,顿时脸色全黑了:“怎么又是你?”
“要不要过来?不来就扔出去。”秦绾一挑眉,后半句是对朔夜说的。
“…”那人咬牙切齿了半晌,终于走过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一坐,继续瞪。
“沈醉疏,沈大侠,你不是这么小心眼儿吧?”秦绾笑道。
“本公子只是觉得,每次看见你就没好事。”沈醉疏没好气道。
“不是吧?”秦绾惊讶道,“在襄城时,我闯你的房间,你帮我一次,这回你闯我的雅间,我也帮你一次,应该算扯平了?”
仿佛是在附和她的话似的,门外传来一阵大群人跑楼梯的声响,还有人发号施令。
“朔夜。”秦绾打了个眼色。
“是。”朔夜收起了青冥剑,开门出去。
“他行?”沈醉疏一脸的怀疑。
“能大白天光天化日追杀你,肯定是官府的人。”秦绾不在意道。
官方的人,就没有朔夜摆不平的。
“对了。”沈醉疏顺手把长箫往桌上一拍,瞪她,“你赔?”
只见乌沉沉的长箫上多了一个豁口,就差没断成两截了。
“我说你的侍卫拿的都是神兵利器?”沈醉疏很无语,他这长箫是掺了玄铁的,也不算是普通武器了,却差点连一剑都挡不住。
“行,我赔。”秦绾很爽快地道,“回头我拿块玄铁给你,爱打什么你自己打去。”
“整块?”沈醉疏反而目瞪口呆。
玄铁可是很珍贵的金属,一般的刀剑里掺上一些,就会坚固锋利很多,小块的玄铁虽然价值很高,但还是能弄到手的,但整块的足够打造一把完整兵器的玄铁,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而现在这个女人,张口就说送他一块,他都怀疑…秦绾真的知道玄铁是什么吗?
“这么吃惊干什么?”秦绾不禁笑道,“天下藏珍莫过皇家,一块玄铁么,在江湖人被人抢破头,但我这里真的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拿它去打首饰?”
至少,就算李暄那里没有,她记得清河公主的嫁妆里也是有几块的,虽然不懂外祖父怎么把玄铁也充作嫁妆,但送给沈醉疏却是最好,毕竟,在襄城时确实受了他的恩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闻言,沈醉疏不客气地点点头。
看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秦绾反而笑得更真心了,要是沈醉疏扭扭捏捏不肯收,她反而看不上。
见真是自家小姐的朋友,荆蓝收敛了怒气,微笑着送上茶来。
“不但是侍卫,你这个丫头手底下功夫也不错。”沈醉疏打量了一下荆蓝,脸色有些古怪。
在襄城时,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在,只怕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多谢公子夸奖。”荆蓝笑道。
“我这丫头最擅长的是易容,你的麻烦若是不小,可以让她给你换张脸。”秦绾道。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沈醉疏立即道。
“怎么,遇到我不是没好事吧?”秦绾笑道。
“谁说的?谁说没好事的?”沈醉疏睁大了眼睛到处看。
“…”荆蓝无语,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呵呵…”秦绾心情很好。
“秦…秦绾是吧?”沈醉疏想了想道。
“嗯。”秦绾点点头,微笑道,“上次虽然说过我的名字,但还是重新介绍一遍:我姓秦,名绾,字紫曦,安国侯秦建云嫡长女,东华未来的宁王妃,南楚兰陵公主。”
“…”沈醉疏无语,半晌才道,“于是说,我随手就捡了个王妃、公主?”
“难道你觉得捡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比较有意思?”秦绾歪歪头,疑惑道。好吧,实际上,她真的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来着…
“…”沈醉疏依旧无语。这重点完全不对好吗?
“小姐,都解决了。”朔夜开门进来,又警惕地看了沈醉疏一眼。
“哪里的人?”秦绾问道。
“礼郡王府。”朔夜答道。
“你怎么又招惹了一个王爷了?”秦绾无语。礼郡王,五皇子李锴,曾经被她设计弄瘸了一条腿,听说因此脾气变得有些暴躁,但毕竟是堂堂皇子,不是沈醉疏一个江湖人想惹就能惹上的。
“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招惹王爷!”沈醉疏叫冤,干脆一股脑儿把原委说了出来,“我就是刚进京城,随手教训了一个当街调戏民女的登徒子,就惹来这祸事啊,我多冤枉啊!”
“怎么说一个郡王也不至于当街调戏民女?”秦绾汗颜。
“听说…是礼郡王侧妃娘家的弟弟。”沈醉疏抬头看天。
“侧妃?”秦绾疑惑地转头。
要说礼郡王妃她还有点印象,是个翰林学士的嫡女,书香世家出身。可是妾这种东西,她就没关心过了。
“礼郡王有两个上了玉牒的侧妃,娘家有弟弟的那个是威武将军的庶女。”荆蓝想了想道,“不过,虽说是庶女,因为生母早亡,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基本上是从小养在嫡母身边的,听说和那个嫡出的弟弟感情不错。”
“威武将军?”秦绾皱着眉,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号人物了。
“什么将军,不过是个降等袭爵的纨绔,别说上过战场了,大概连武器都没摸过吧。”朔夜不屑道。
秦绾无语,还以为是哪个军官,像这种几乎已经快到头了的小爵位,京城里丢一块砖都能打到好几个。
“不是吧?一个空头小爵位的儿子就敢在京城大街上强抢民女了?”沈醉疏就算没当过官,至少也不是完全不懂朝廷制度。
“那个嫡子以前一直养在老家,是他家老太君带大的,还是他姐姐做了礼郡王侧妃,才被威武将军接到了京城。”荆蓝解释道。
秦绾叹了口气,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在那种小县城,一个世袭将军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那位公子八成也是在地方胡作非为惯了的,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收敛。侧妃大约也以为不过是个平民,没有后台,才敢叫王府侍卫出手,可惜脑子还是不够聪明。
京城这种地方,就算是平民,也有不少是她一个小小的郡王侧妃得罪不起的!谁知道这个平民背后就靠着哪座大山?
“沈大侠怎么会来京城的?”秦绾问道。
“走过来的。”沈醉疏干咳两声,眼神有些心虚。
“你该不会又是迷路迷到京城吧?”秦绾黑线,“小红呢?”
“那丫头当然是送回家了。”沈醉疏没回答她前面那句话。
“迷路到京城?”荆蓝惊讶道。
“你们不知道吗?沈醉疏大侠最精通的一门技艺就是路痴。”秦绾道。
“喂喂…”沈醉疏阻止不及,不禁翻了个白眼。
“噗——”荆蓝直接笑出来。
“咚咚咚…”就在这时,又是一行人从楼梯上冲上来的声音。
“这位公子留步,小店还有女客…”
“滚开!本公子找人,你一个贱民滚远点!”
“喂,你什么人啊?”
秦绾听着隔壁雅间的喧闹,抬头去看朔夜。
这叫解决了?
“属下明明把礼郡王的人赶回去了。”朔夜沉着脸道。
“聪明人有时候也不可怕,难处理的是这种愣头青。”秦绾苦笑。想必来的就是哪个侧妃的弟弟吧,敢在京城这般无法无天,真是几条命都嫌多的。
“这个,还是我去把人打发了吧。”沈醉疏起身道。
毕竟,就算秦绾说扯平,可躲躲就躲过去也就罢了,被找上门,他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女子为他出头。
“你怎么打发?把人打一顿?”秦绾没好气道。
“这个…大不了我去西秦避避风头。”沈醉疏挠了挠脸。
“沈大侠,请问你认识去西秦的路吗?别回头出了醉白楼,就直接迷路到礼郡王府或者刑部大牢去。”秦绾道。
“…”沈醉疏暴躁,不就是路痴吗?至于这么看不起路痴吗?
“行了,你就呆着吧,在这个京城,没有本小姐兜不起的麻烦。”秦绾笑道。
沈醉疏想起在凉山里见到过的那个一身贵气的冷漠男子,不由得赞同地点点头。
秦姑娘兜不兜得起他是不知道,但要是那位王爷的话,肯定没问题。
门外的喧闹声渐渐移动过来。
朔夜正要开门出去,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打斗声,随着一声声惨叫哀鸣,似乎还有重物从高处坠落的声音。
秦绾这回不淡定了,放下茶杯,直接起身。
“不是说什么麻烦你都兜得住?”沈醉疏道。
“废话!”秦绾瞪着他道,“这是我的酒楼,打架砸坏了东西,你赔?你赔吗?”
沈醉疏目瞪口呆地看着名门淑女瞬间变成打着算盘的商户女。
秦绾已经直接开门出去,然而,开门的一瞬间,迎面就飞来一件巨大的“暗器”。
“小心!”沈醉疏上前一步,掌力轻轻一拨,那飞人就转了方向,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
“…”秦绾黑线,停顿了一会儿,转身,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吼道,“沈醉疏!你给本小姐赔钱!”
“啊…”沈醉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江湖中人,在酒楼客栈这种地方打个架什么的太平常不过了,打坏了东西,事后自然也会赔偿店家损失,可一动手就被抓着要他赔钱的…还真是第一次。
何况,还是个姑娘家。
说话间,一个打红了眼的王府侍卫直接朝他们冲了过来,大约是沈醉疏那一扔引起的后果。
只是,秦绾拽着沈醉疏堵在雅间门口,反而把朔夜和荆蓝挡在了后面,朔夜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姐小心!”
沈醉疏下意识地抬起长箫一挡,然后很顺脚地把他也踹下了楼。
“啊!”楼下传来一声惊呼,这个倒霉蛋大约是直接砸到了某桌酒菜上,瓷碟碎裂声响成一片。
“沈、醉、疏!”秦绾怒道。
“抱歉,手滑了一下。”沈醉疏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动手。
然而,或许是因为他出手太彪悍,几个侍卫同时冲了过来。
秦绾扶额…就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说见到自己没好事?明明见到他才是没好事!这么多人打架,造成的损失还抵不上他一个人造成的份。果然是平时拆酒楼拆客栈拆成习惯了吧?
当然,这么一闹,醉白楼的客人早就走了个精光,生怕被牵连进无妄之灾里去。
“哟,原来是沈兄在这里啊。”一个人揍完了剩下所有王府侍卫的青年笑眯眯地走过来,又看看秦绾,调笑道,“怎么,又换姑娘了?其实邵姑娘对你真是够痴情的了,你就知足吧。”
“朔夜。”秦绾叫了一声。
“小姐。”朔夜走过来,看着那青年的眼神很不善。
“揍。”秦绾吐出一个字。
朔夜扬眉,青冥剑出鞘就刺。他是侍卫,从习武开始就是官府中人,可没有偷袭的概念。
“你干嘛?”青年险险地避开致命一剑,下一刻,脸上就挨了一下重击,顿时一阵头晕眼花。
其实他武功不弱,要是真打,朔夜就算能赢也要费一番功夫,实在是…他根本没想到沈醉疏带着的姑娘会一言不发直接叫人揍他,而且那侍卫傻愣愣的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
该不会是哪儿来的邪派妖女吧?
“你不阻止?”秦绾很稀奇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那青年是没有防备,但沈醉疏显然会想到有这一幕,应该是来得及动手拦住朔夜的。
“梁上飞燕龚岚,不是坏人,就是那张嘴实在有点犯贱,该揍!”沈醉疏道。
“沈兄,我们好歹朋友一场。”龚岚苦笑。好好一张英俊的脸蛋上多了一个黑眼圈,看起来有几分搞笑。
“谁是你朋友。”沈醉疏白了他一眼,看看秦绾的脸色,又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些家伙在酒楼横冲直撞的,惊扰客人,还把掌柜都推倒了,我教训教训他们而已。”龚岚满不在乎道。
“龚大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秦绾笑道。
“当然!”龚岚被美人称赞了,一抬下巴,骄傲道,“这是我辈中人该做的。”
“很好。”秦绾笑靥如花。
沈醉疏抹了把汗,脚步轻挪,直接就往后退。
“你跑什么?”秦绾一把把他揪回来。
“沈兄,这回这个…是不是太泼辣了?”龚岚目瞪口呆道。
“掌柜,没事吧?”秦绾转头道。
“没事没事,小姐吩咐。”掌柜的赶紧跑过来。
“算账!”秦绾喝道,“打坏的东西,账单算清楚了!这两个都不是本地人,不清账不许走,否则报官!还有地上这些,全部送去衙门,再派个人去礼郡王府说一声,医药费不要管本小姐要,让他找正主,但打坏我醉白楼的东西,一分不少都赶紧赔了!”
“是。”掌柜的擦了把汗,不过他算是很了解秦绾的作风了,早就默默算好了账,当下道,“小姐,砸坏的桌椅餐具酒菜,还有楼下客人的压惊费,各种账目加起来,这位龚公子要赔偿四百一十六两三钱银子,这位沈公子要赔偿一百零二两银子。”
“什么?”龚岚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什么什么?”秦绾瞪着他,“这是我的酒楼,你龚大侠砸了我的店,还得我自认倒霉?”
“不是。”龚岚头大如斗,在酒楼打坏东西赔偿他并不是第一次,都是走的时候直接扔给掌柜一点银子就是了,谁知道有一天会被人拿着账单算账?何况…
“四百多两?姑娘你打劫吗?”龚岚道。
“龚大侠看来是对京城的物价不太了解啊?”秦绾冷笑道,“你知道这桌椅是什么木料吗?你知道我醉白楼的桃花酿十两银子一壶吗?有些客人被你吓的没结账就走了我找谁要钱?还有你弄坏了扶栏楼梯,我要不要停业修缮的?这些损失,难道不是你负责吗!”
自古侠以武犯禁,难怪朝廷和大部分的老百姓都不喜欢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人。你说你拔刀相助完了,自己留个侠名传说,被相助的人惹一堆麻烦焦头烂额还得谢谢你,这是什么世道啊。
“这个…”龚岚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绾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兄…”他又去看沈醉疏,不觉抽了抽嘴角,用眼神示意:这是你相好的姑娘吧?
沈醉疏偏着头去看柱子,仿佛那柱子上有雕花一般,完全就没听他说话。
“怎么,堂堂的‘大侠’,砸了我们小百姓的店,居然想赖账?”秦绾微笑着看他。
“我…”龚岚无言以对。
“还有你。”秦绾转头道,“一百零二两,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小姐吃点亏,给你抹掉零头,赔一百两!”
“沈兄也要赔?”龚岚奇道。
“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过他不用陪?”秦绾奇道。
“…”龚岚泪奔。
“我没钱。”沈醉疏抬头看天,一副很光棍的表情。
秦绾反倒被噎了一下。
“我也没钱。”龚岚立即接道。
倒也不是真想赖账,只是他们这些大侠,银子素来是来得快,花的也快的,除非是有世家的那些公子,不然谁没事揣几百两银子在身上?
“你可以留在醉白楼洗盘子,或者跑堂,什么时候你的工钱够还清债务了什么时候滚蛋。”秦绾道。
“啊?”龚岚的下巴掉了一地。
“或者,我报官,有人砸店不赔?”秦绾问道。
“你还是报官吧…”龚岚翻了个白眼。
“好啊。”秦绾盈盈一笑,走上前去,突然出手如电,在他肩上一拍——
“你干了什么?”龚岚惊骇道。
“封了你的内力,免得咆哮公堂,惊坏了朝廷命官。”秦绾板起了脸。更何况,既然龚岚的外号叫什么“梁上飞燕”,显然是擅于轻功的,若是他不要脸地直接跑了,自己找谁去!
“不用这么狠吧?”龚岚哭丧着脸道。他确实是觉得,官府也比眼前的女子好对付,但没想到人家还有这一手啊。
不过,这姑娘出手太快了,就算有防备,也很有可能会闪不过,今天手痒果然打出问题来了。
“掌柜的,叫人送官去。”秦绾道。
“是,小姐。”掌柜笑眯眯地应着,反正也没客人了,干脆把伙计全叫了出来帮忙,不止是龚岚,下面还躺着一群礼郡王府的侍卫要送官呢,其中好像还有个礼郡王的小舅子在。
沈醉疏抬头看天花板,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么,万一秦绾嫌一个不够,想把他也送官,那他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
“唉唉,别拿绳子了,我自己去还不行么?”龚岚垂头丧气地走了,不过脑子里还在转什么主意就不知道了。
“至于你…”秦绾上上下下打量着沈醉疏,像是评估哪块肉比较值钱似的。
“我没钱,也不会洗盘子,只要你不怕我把你家的盘子都砸了。”沈醉疏急忙举手道,“要不然,我帮你做点别的事?”
“别的事?”秦绾没好气道,“朔夜比你能干多了,又忠心,我要你干嘛?”
“…”被嫌弃了的沈大侠很想蹲墙角种蘑菇去。
“说起来,一掷千金,风流不羁的沈大侠,什么时候穷得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了?”秦绾又好奇道。
要说沈醉疏这个人,在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个传奇了,明明不事生产,也孤家寡人一个,可从未见他缺过银两。因此江湖上一直有传说他是某个富可敌国的世家的继承人,只是他从未承认,也从未提起过自己银钱的来路。
“我来的路上,正好遇见襄河水灾的难民,就把身上的银子都买了米粮了。”沈醉疏无奈道。
“襄河水灾?”秦绾脸色一变。
“是啊,襄河这几年的水患都不大,所以堤坝也有些年久失修了,这次水势来势汹汹,一下就冲毁了大堤,襄河下游靠近云州的几个州县都成一片汪洋了。”沈醉疏的脸色有些沉重。
随着他的述说,秦绾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我经过的那时候,哀鸿遍野啊,也不知道朝廷的赈灾粮食什么时候能运到…”沈醉疏说着,突然注意到她的神情,赶忙住了口,“我吓到你了?”
“没有什么赈灾粮食。”秦绾摇头道。
“你说什么?”沈醉疏一怔。
“到今天为止,朝廷根本就没接到地方官有襄河水灾的折子,怎么会派粮救灾?”秦绾道。
“怎么可能?”沈醉疏睁大了眼睛,惊道,“那都是七八日前的消息了,就算爬,也该爬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