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在南楚呆一阵子。”秦绾提醒道。
“无妨,正好等你一起走。”苏青崖不在意。
“说起来,你很缺钱吗?”秦绾问道。
“现在不缺了。”苏青崖沉默了一下才道。
“现在不缺?之前很缺吗?”秦绾一头雾水,他要价十万两黄金治一人才多久,变卦也太快了…难道苏青崖要这么多钱,还和她有关?
这么多钱能干什么?起兵造反?别开玩笑了。
蝶衣默默地递上一张纸,上面四个大字:买凶杀人。
秦绾赞同,对,几千万两银子,足够买动全天下的杀手…不对!
“你该不会是想雇人去杀了李钰吧?”秦绾脱口而出。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没几个杀手敢去刺杀皇族,还是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干了这种事,不管成不成,天下都没有了容身之地。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允许敢对皇族出手的杀手存在。不过,如果是几千万两银子,总会有不怕死的人的。
苏青崖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总不会以为我会自己一把毒药毒死李钰吧?
皇族都有人试菜,间接下毒是很难毒死人的,除非是苏青崖亲自出手——但这样的话,他跟欧阳慧不是殉情也得殉情了。
“谢谢。”好一会儿,秦绾才吐出两个字。
一句道谢当然不够,但其他的,苏青崖也不稀罕,何况,以他们的交情,实在也无需矫情。
“不用,把给你种蛊的人给我研究就行。”苏青崖理所当然道。
“这个真不行…”秦绾黑线。
孟寒不抓狂才怪!
“我解剖他也研究不出蛊术,怕什么。”苏青崖鄙视道。
秦绾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怕你们俩这个脾气,一言不合毒药蛊虫横飞,最后谁弄死谁都不行啊。
“小姐。”荆蓝从院门口走过来,不过显然从朔夜那里得到了警告,只远远地站住了,没有靠近。
“太子妃来了。”荆蓝一脸的无奈。
谁都知道,这位太子妃是为什么而来的,太子缠绵病榻多年,早年也寻找过苏青崖,如今人就在楚京,太子妃哪有不立刻找上门来的。
“你能不能别老是招蜂引蝶!”秦绾怒道。
苏青崖一声冷哼,招蜂引蝶也招不到能当他娘年纪的老女人头上去好么?
“绾儿。”说话间,上官英杰沉着脸走过来。
“舅舅怎么亲自来了?”秦绾赶紧迎了上去。
“绾儿要是为难,舅舅也不怕太子。”上官英杰沉声道。
很显然,太子妃也许是太过急切,有所不妥,惹怒了他。
“太子妃想要请苏神医住到太子府。”荆蓝凑到秦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秦绾恍然,果然,临安王还是为了她。
“你这个舅舅倒是不错。”苏青崖道。
“你医不医?”秦绾叹了口气,回头问道。
不管怎么说,苏青崖这次来楚京的行事就是一个巨大的赌注,非常危险,一个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没顶。而太子府,就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毕竟,真正需要救命的人不多,大多数人愿意出十万两黄金,是珍惜自己的小命,想请苏青崖诊脉后开出最适合调理身体的药方。
十万两黄金,买的是延年益寿。
可是,太子却是真正需要救命的人。而先天的弱疾,太子能活到这个年纪就已经是南楚的太医医术高超了,苏青崖毕竟只是个医生,不是神仙,没那么神奇地能起死回生。
万一治不好…
☆、第二十章 果然还是治死他吧
秦绾皱了皱眉,南楚的太子殿下也算不上是宽宏大量的人。因为体弱多病,表面上倒是一副温吞吞好脾气的模样,可越是这般擅长隐忍的人,才是最记仇的。
一边想着,她迅速把太子府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上官英杰有些惊讶,他们这相处方式可不像是仅仅欠了个人情的关系,反而像是多年的好友,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苏青崖听完,想了想,又看看上官英杰。
“苏神医若有困难,本王愿意一力承担。”上官英杰慨然道。
当然,他也不是鲁莽冲动,不把太子府看在眼里。苏青崖住在临安王府是给秦绾治病的,太子要抢人…这不是还有父皇吗?
“我可以治死他吗?”苏青崖问道。
“什么?谁?”上官英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太子。”苏青崖道。
“啊?”上官英杰傻眼。
他说什么?可不可以治死太子?当然不可以了!
“可是,治死他,你就是…”太子了。
“舅舅,他开玩笑的!”秦绾一头冷汗,连男女之防都顾不得,一把捂住了苏青崖的嘴,把他最后几个字堵了回去。
“…”上官英杰抽搐。
看他那么认真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好么?
“是玩笑。”秦绾用力点头,一向完美的笑容都僵硬了。
苏青崖甩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不过总算没继续拆她的台。
“好吧,是玩笑。”上官英杰抹了把脸上的汗。
“要么不治,要治就得治好。”秦绾转过头,凝重地说道。
要是治了却没治好,恐怕以后苏青崖的麻烦就大了。
“知道了。”苏青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抬头道,“我去一趟,不过请王爷告诉太子妃,我要为郡主治病,不会离开临安王府。”
“好。”上官英杰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最希望的处理方式。
传说中脾气怪异的苏青崖,意外地好说话嘛,还是说,他只对秦绾好说话?
想着,他不禁看了秦绾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朔夜,你跟着去一趟。”秦绾又道。
“是。”朔夜点头答应,便想上前拿过药箱。
“不必。”苏青崖制止了他的动作,自己拎起了药箱,“走吧。”
朔夜拿了个空,不禁微微一怔。
之前也是蝶衣提着药箱,可见苏青崖并不是不习惯人伺候的主,那么…是单纯地不信任他吗?
“绾儿,本王一起去见见太子哥哥,这些日子你除了进宫,不要乱跑了。”上官英杰叮嘱道。
“是。”秦绾笑着答应。
原本楚京的状况就是一滩浑水,苏青崖的到来,更是将这滩浑水搅得更浑了。
上官英杰一脸凝重,这件事对他来说,也许是机遇,也许是难关——一部分也要取决于,苏青崖到底有多听秦绾的话?
何况,他真心不觉得,刚刚苏青崖问的那句能不能治死了太子的话是玩笑。这个男人,虽然医术通神,但眼底一片冷漠,丝毫没有医者悲天悯人的医心医德。要不是亲自去看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苏青崖住在临安王府,万一太子出个什么问题,他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辩解不清楚。
“没想到小姐和苏神医是认识的啊。”执剑道。
“算不上认识,他欠我的。”秦绾道。
还没走出院门的苏青崖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眼中寒光一闪。
“苏神医?”上官英杰一怔。
“没事。”苏青崖摇摇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一边在心底诅咒。果然不该心软换了药方,那个女人,就该苦死才好!
欠她的?他就欧阳慧一个朋友,也不计较太多,但要真算起来,绝对是欧阳慧欠他更多好吗?
“小姐,我去看看荆蓝煎好药没有。”执剑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了。
剩下一个蝶衣看着秦绾,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
秦绾叹了口气,却有些怅然。
蝶衣想了想,写道:“小姐不开心?”
“没有,我挺高兴的。”秦绾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才道,“对了,上官纹没死吧?”
蝶衣一耸肩,仿佛在说,苏青崖都出手了,这点小伤怎么会要人命。
“没死就算了。”秦绾也不介意。她和上官纹的仇还没到非要弄死她的地步,要不是永宁王妃自作聪明,根本不需要永宁王花这十万两黄金。
隔了一会儿,荆蓝端着药碗过来。
秦绾接过来,一饮而尽,顺手捏了一块点心,去去嘴里的涩味,又叹了口气。
不会苦死人,但还是挺苦的。说明苏青崖对她的认错态度不太满意。
苏青崖和普通大夫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大夫对于药方绝不敢擅自更改,但苏青崖不一样,他可以配出两碗药效完全相同的药,味道却天差地别,价格也天差地别。毕竟很多药材的药性是相通的,可有的很贵,有的却很便宜,有的很苦,有的却没什么味儿。
所以,苏青崖的药有多苦,就说明他的心情有多恶劣!
“王爷什么时候能到?”秦绾是真的想念李暄了。
“应该就是这两天吧。”荆蓝想了想道,“今天一早得到的消息说,王爷在彭州。”
“嗯。”秦绾有些失望,那就是至少还得三天。
“这几天,京城会很热闹呢。”荆蓝道。
“都怪那个白痴!”秦绾咬牙切齿。
蝶衣无语,不管怎么说,苏青崖也是想为自家小姐报仇才搅乱的这一滩浑水啊。
“这几天,让朔夜跟着苏青崖。”秦绾道。
“毕竟是在临安王府,没人敢用强吧?”荆蓝讶然道。
“他和梁家有血海深仇。”秦绾道。
“哪个梁家?”荆蓝一愣。
“楚京城外,百年大族,天刀梁家。”秦绾道。
“那个梁家啊。”荆蓝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要说天刀梁家,从前倒也算是南楚大派,但这些年来后继无人,梁中天年纪也大了,梁家早就没落了。”
“你以为梁家为什么会没落的?”秦绾面无表情道,“十年前,某人对梁中天的独子见死不救,然后一把毒药将梁家前去问责的精英弟子毒死得一干二净,梁中天吐血三升,一病不起。梁家不败才怪。”
“…”荆蓝汗颜。虽说这事当初在江湖上闹得挺大,但对于朝廷来说,也就是一件小事,再加上过去了十年,她不知道也不奇怪,大概连李暄也不会知道。毕竟,宁王殿下要关注的大事太多,谁理会南楚一个小小江湖世家的兴衰。
“梁中天是老了,也一身病,可他也是没有希望了,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要是发起疯来,他自己死了不要紧,我怕他临死一搏,要拉仇人给他陪葬。”秦绾道。
“明白了。”荆蓝点头,又笑道,“小姐和苏神医交情很好,不像是欠个人情。”
“那你说,王爷会吃醋吗?”秦绾笑问。
“这个…”荆蓝犹豫了一下,“应该会吧?”
毕竟,小姐看起来和苏神医真的关系很好,哪怕小姐没说什么,但他们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交流就默契十足,仿佛认识了好多年似的。
“那你就传个消息给王爷吧。”秦绾笑眯眯地道。
“啊?”荆蓝愕然。
“有消息渠道的吧?”秦绾问道。
“是。”荆蓝点头,晕乎乎地去了。
于是,小姐是希望王爷吃醋,还是不吃醋呢?
秦绾在心里暗自盘算。本来还要三天,现在…嗯,不知道两天够不够?
另一边,上官英杰带着苏青崖来到太子府,才发现太子府的人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基本上在京城的成年王爷都来了。
很显然,苏青崖到底治不治得好太子的先天弱疾,这可不止是太子夫妻的家事,而是所有皇族息息相关的国事。
要是太子身体好了,以他的谨慎,也不可能犯什么大错,那帝位基本就没什么想头了。
“五弟好本事啊。”永宁王上官英奇一声冷笑。
上官英杰沉默不语,这时候他更不可能把秦绾推出来承受怒火。
“王爷,南昌郡主已经无恙,我们银货两讫,似乎没有关系了。”苏青崖淡然道。
所有人听了这话,都不禁抽了抽嘴角。
银货两讫?好吧,意思是对的。可问题是,上官纹难道是“货”吗?
不等上官英奇发火,太子妃一声怒斥:“苏神医是来为太子殿下看病的,你们吵什么?恨不得太子早点死,好让你们上位吗?”
“大嫂息怒,臣弟断然没有这种念头的。”上官英奇赶紧道。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这话针对的是上官英杰。如果太子有个万一,自然是嫡次子上位的可能性更大。
苏青崖回头看了上官英杰一眼,似乎在说,果然我还是帮你治死他吧。
上官英杰大汗,加重了语气道:“苏神医,拜托务必尽力。”
苏青崖一声冷哼,不耐烦道:“病人呢?”
“这边。”太子妃赶紧亲自带路,走了两步,又道,“二弟和五弟也进来吧,本妃毕竟是妇道人家,也怕拿不定主意。”
“是。”上官英杰只能答应。
上官英奇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原本苏青崖是他请来楚京的,要是太子真的好了,这功劳自然要算在他头上,可是如今太子妃却是从临安王府把人请回来的,硬生生分走了他一大半功劳。
一行人进了内室,太子最近又有些不好,病歪歪地半靠在床榻上,见了他们,面色一暖:“辛苦你了,亦如。”
“只要殿下能好起来,就不辛苦了。”太子妃温婉地一笑。
“母妃,二叔、五叔。”在床前侍疾的太子的嫡长子上官珏也上前见礼,又好奇地看着一身布衣的苏青崖,“这位就是苏神医吗?”
苏青崖没理会他,径直上前,挥开侍女,在床沿坐下,淡淡地道:“伸手,诊脉。”
“你!”上官珏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当成空气无视过,想发作,但看他已经开始诊脉,不得不忍了下去。
“苏大夫,有劳。”太子倒是没什么脾气,微笑着伸出手。
当然,要是真没脾气的,也当不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只是比起欧阳珏,他更能隐忍罢了。反正这些年他身体不好,在一众弟弟的环绕下,早就忍习惯了。
苏青崖一诊脉,就皱起了眉。
“怎么,太子的情况很严重吗?”太子妃问道。
“他没病。”苏青崖道。
“什么?父王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病,你真是神医吗?”上官珏怒道。
“苏大夫,怎么说?”太子好脾气地问道。谁都知道,苏青崖既然来了太子府,就不会专程只为说一句他没病的。
“就是因为没病,所以才更麻烦。”苏青崖冷冷地道,“太子殿下出生之前,母体受到了损害,导致殿下一出生便是先天不足,五脏六腑虚弱,比常人衰竭速度更快,但这并不是身体哪一部分产生了病变引起的,医者治病,唯有一种病治不了——自然衰老。”
因为衰老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过程,严格来说并不是病,而太子,只是在壮年时就提前开始了这个过程而已。
“可是,太医…”太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太医未必看不出来,只是不想死罢了。”苏青崖起身坐到桌子前,拿笔开始写,一边淡然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未必不是个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那苏神医的方子?”太子妃迟疑道。
苏青崖搁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悠然道:“按着方子,常年吃着吧,不放心的话,可以叫太医看看,过个几年,我再来诊脉,修改药方。”
“没法根治?”太子妃不死心地问道。
“按方吃药,心态平和,不动七情,修身养性,寿终正寝不是难事。”苏青崖道。
屋里的人闻言,都要翻白眼了。
吃药就算了,可不动七情,修身养性,那是一国太子,怎么可能做到?
“要是动了七情呢?”太子妃下意识地追问道。
“切忌大喜大怒,克制*,其他的尚可。”苏青崖道。
听到后面半句,太子妃这个年纪也不禁红了脸。
“这个是给世子的。”苏青崖又放下一张纸。
“世子?世子怎么了吗?”太子妃顿时紧张起来。她只有一儿一女,要是太子以后要克制*的话,也许珏儿就是唯一的嫡子了,万一太子有个意外,珏儿是她最后的依靠。
“没大事,内火太旺,吃一剂清肺去火的药没坏处,就当是诊金之外附赠的。”苏青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上官珏僵在当场,脸色忽青忽白地变幻不定。
上官英杰则是哭笑不得,深深地感受到,就凭苏青崖这张嘴,居然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也真是个奇迹了。
“走吧。”苏青崖起身道。
“苏大夫是否在府上多住几日。”太子开口留人。
“永安郡主的身体比较麻烦,我就住在临安王府。”苏青崖不假思索道。
“这…珏儿,送送你两位王叔吧。”太子也无奈,要是别人,他可以强留,但永安郡主秦绾,那是父皇心尖上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得罪。不然,不说别的,至少秦绾绝对有能耐把他的女儿送去和亲。就算秦绾在父皇心里比不过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可一个不熟悉的孙女而已,父皇却不会看在眼里。既然人在临安王府,要再请来总是不难的。
“是。”上官珏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大哥多保重身体。”上官英杰道。
“这次的事也多谢五弟了,苏大夫的诊金一会儿孤派人送到五弟府上。”太子说道。
上官英奇一声冷哼,很是不满。
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管自己做得多好,最后总不如太子和临安王、信阳王。嫡子和庶子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上官珏顺便把前厅一屋子的王爷都送了出去,回来时正见父王专用的刘太医在研究两张方子。
“刘太医,如何?”太子问道。
刘太医的神色变换了几下,最后是一片颓然,叹息道:“真是好方子,老臣已经一味药都无法更改,殿下照方吃药,身体定会有所好转。十万两黄金,值!”
太子松了口气,他当了快三十年的太子,父皇身体依旧健硕,他可不想到死都还只是太子!
“世子是否能让老臣把脉?”刘太医看了看另一张方子,沉吟道。
“刘太医请。”上官珏对于这个照顾了他父亲一辈子的老太医还是很敬重的。
刘太医按着他的脉门停了一会儿,摸摸胡子,惭愧道:“世子最近大概是因为心急于殿下的病情,确实有些上火,幸好发现得早,不甚严重,吃上一剂药也差不多了。”
“真的?”上官珏一脸的惊讶。
“自然是真的。”刘太医又晃了晃手里的药方,“这方子利于春夏之际清热防暑,所用药材也都是常见之物,等到盛夏,殿下可命药房熬上一锅,给侍卫亲军每人一碗,以解暑气。”
“我…还以为他是故意损我的。”上官珏骇然。
“果然是神医。”太子一声笑叹,却听不出喜怒。
“若是苏大夫能长留殿下身侧,定能保殿下寿元。”刘太医道。
“恐怕不成。”太子想了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若是去求陛下?”刘太医并不以为然。
医术再好也就是一介平民,还真能与朝廷对着干不成?
“苏青崖这个人孤正好知道,他是不受威胁的,必要时会选择玉石俱焚。”太子叹息道,“那不是口头威胁,甚至他都不会威胁你,你若要强留,他便敢自爆…看见他脸上的伤口了吗?就是故意留下来的。而当时威胁他的北燕留城候,如今满门不存。”
“那他怎么还活着?”上官珏奇道。灭了一个侯爷满门居然还能活着离开北燕,北燕的朝廷都是死人吗?竟然任由一个江湖人践踏朝廷的脸面。
“你以为,他为什么对欧阳慧特别?”太子笑道,“再怎么孤傲,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脾气总会收殓些的吧。”
“真是…父王万金之躯,犯不着跟这种亡命之徒赌命。”上官珏道。
“确实,能用钱请来,还是客气些比较好。”太子淡淡地道,“至少苏青崖言出必行,他说过几年会来改药方,那就一定会来。”
“父王,那永安郡主…”上官珏迟疑了一下才道。
“虽说年纪大了些,可也是个绝色美人,你不满意?”太子道。
“那倒不是。”上官珏道。
“那就行了,父王自会给你安排,你皇祖父想来也会乐见其成的。”太子自信满满道。
然而,此刻号称是言出必行的苏公子,正在打算毁约。
听完朔夜的转述,上官英杰只觉得头疼,又参杂着说不出的愤怒。
朔夜很无辜,小姐命他跟着苏青崖,苏青崖叫他去听太子的壁角——反正那是南楚的太子,他也没什么压力,就去了,谁知道传说中温和宽厚的南楚太子背地里是这样子的?尤其最后太子打算算计大小姐那段,真当东华的宁王殿下是死人?
“果然还是治死他吧?”苏青崖冷笑道。
“不可以!”上官英杰黑线,考虑一会儿一定要找秦绾说道说道,这个人太危险了,哪儿像是医生了,分明就是杀手!虽说他对太子也很不满,但太子绝对不能是被弄死的!
“我先走了。”苏青崖一踏进临安王府就自顾走人。
“苏神医,无论如何,皇家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吧。”朔夜追上去说了一句。
苏青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不对吗?”朔夜无奈。天地良心,他劝这句话真的纯粹好心,没别的意思。
“放心,我打算跟你们一起离开,南楚怎么也不敢光明正大截杀东华使节的。”苏青崖淡淡地说道,“至于南楚,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朔夜瞠目结舌,这也行?
苏青崖一耸肩。
虽说能借着使节团一起走,安全更有保障这点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但事了之后从此不再踏入南楚却是之前就决定好的。如此重金悬赏一国太子,突然出现的大笔钱财,实在太招人眼了。
他要筹钱雇佣杀手刺杀李钰,在东华肯定会打草惊蛇,北燕因为留城候的事,虽说不至于全力追杀,但也不太友好,何况北燕穷困,也没几个拿得出大笔银两的。相比之下,南楚富庶,显然更合适些。至于西秦…他和西秦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在得罪完北燕和南楚之后,东华明显是更不能呆了,于是总得留个能收留庇护他的地方吧。
苏青崖不傻,很多东西只是他不想计较,但真要计较起来,他也是极为通透的人。
所以说,太子殿下绝对是误会了。
言出必行?苏公子的言出必行只针对特定的人,毁自己看不顺眼之人的约毫无负担。
走进小院,就看见秦绾无聊地趴在荷塘边喂鱼,只有蝶衣捧着鱼食站在一边伺候。
“小姐。”朔夜叫了一声。
“没把人治死吧?”秦绾一挑眉。
“太子又没病。”苏青崖道。
“好吧,其实南楚现在乱起来,对我们没有好处。”秦绾道。
南楚和东华隔江相望,但西部却与西秦接壤,南方还有蛮族不时地叛乱,而东华目前和北燕的战争一触即发,短期内是腾不出手向南的。一旦南楚内乱,占便宜的绝对是西秦。
“我知道。”苏青崖道。
所以说,他说治死太子确实是随便说说的,上官英杰真的不需要如此急上火。最多,他开玩笑也比较认真罢了。
“朔夜,顶多后天王爷就到楚京了,记得安排一下。”秦绾道。
“这…应该没那么快吧?”朔夜惊讶道。
“放心,他绝、对赶得到的。”秦绾嫣然一笑。
“是。”朔夜答应着退下了。
大小姐只是有些事不想他知道才支开他而已,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所以,后天就到这种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欠你的了?”没人了,苏青崖开始算旧账。
“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可是你活着,我死了,你怎么不欠我?”秦绾理直气壮道。
苏青崖默然,虽说换了个壳子,可这女人明明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却说着“我死了”这种惊悚的话,偏偏他确实无法反驳,只道:“我救过你不止一次。”
“可我还是只有一条命。”秦绾一摊手。
“那你现在算什么?”苏青崖反驳。
“那是孟寒救的,跟你有什么相干。”秦绾翻了个白眼。
苏青崖忍着想给她一把毒药的冲动,劝告自己如今毒药对这女人根本没用。真是想不开了才去跟她斗嘴!
“今天太子府没发生别的事了?”秦绾一笑拉开话题,免得他当真恼羞成怒。
“你小心一些,太子想要上官珏娶你。”说到这个,苏青崖忍不住皱了皱眉。
“娶我?为什么?”秦绾愕然。她真不觉得自己对上官珏有利用价值。,比起她,娶一个南楚重臣的嫡女,多拉拢一门势力不是更好?姻亲可是最可靠的联盟呢。
“太子许你将来的南楚皇后之位。”苏青崖道。
秦绾何等聪慧,一听这话,立即反应过来。
太子要是能顺利登基,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他当了皇帝,自然也不需要儿媳妇的家世太过显赫,以免他刚刚继位,儿子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可万一他熬不过楚帝,有了秦绾这个世子妃,上官珏在楚帝心里,就和“清河的弟弟”临安王有了一争之力。
立嫡次子还是立皇嫡长孙,其实都有理可循,最终不过是楚帝的一念之间。
让清河的女儿做南楚的皇后,应该是一张很能打动楚帝的感情牌,能为本来不占优势的上官珏拉回不少分数。
只是,南楚皇后?不知道她秦绾,最讨厌的就是当皇后这种生物了吗!
“你打算怎么办?”苏青崖道。
“果然,你还是治死他算了。”秦绾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青崖无语,许久道,“当真?”
“…”秦绾叹气。
怎么当真?当然是随便说说的,苏青崖其实也知道。
秦绾,欧阳慧哪里是这么冲动的人。
蝶衣默默地递上一张纸条:“楚帝很可能会同意。”
“我亲爹还活着呢。”秦绾无奈。
有秦建云在,她的婚事怎么可能由外祖父做主。
“您的外祖父是皇帝。”蝶衣不客气地加了一句。
“不急。”秦绾想了想道,“就算外祖父同意,我们东华的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皇帝正要用她的名义招揽圣山弟子为东华效命,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同意她和亲南楚的。就连秦建云同意了都没有用。皇帝可不是个可以讲道理的人。
苏青崖打开药箱,取出一排的瓶瓶罐罐放在石桌上。
“毒药?”秦绾挑眉。
“悲灵笑梦,顶级毒药中最容易配置的。”苏青崖解释道。
“谢谢。”秦绾示意蝶衣收好药瓶,突然就想起了当时她要李暄赔醉清风,拒绝李暄用悲灵笑梦抵债时说过的话。
好嘛,这不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当饭吃,当水喝,当零嘴,都没有问题,还送货上门的。
明天王爷就回来啦,大家鼓掌欢迎~
☆、第二十一章 宁王到来
黄昏。
楚京的巨大城门开始缓缓合拢,代表着一天的结束。
“东华的使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这些天京城戒严,无聊死了。”
“那些大佬还在商量要不要和亲呢。”
“凭什么我们嫁公主过去?就不能是东华嫁公主过来和亲嘛。”
“说起来,使节团确实带了一位郡主,会不会…”
“闭嘴!”一名偏将走上城楼,打断了守卫们的闲扯。
“周将军。”几个士兵赶紧立正。
“管好自己的舌头。”那周将军扫视了他们一眼,警告道。
“是是是。”几个士兵赶紧点头。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咦?”士兵们赶紧往下张望,只见城门口的大道上,远远的一人一骑飞奔而来,白衣白马,身后马蹄翻飞,烟尘滚滚,哪怕看见正在合拢的城门也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
“站住!站住!”一个士兵赶紧扯着嗓门大喊道,“今日城门已闭,明日再进城!”
然而,马上的骑士仿佛没听见似的,一提马缰,反而更加快了速度。
“好马!这是照夜玉狮子。”周将军目光中露出艳羡的神色。
一个武将,看见如此宝马,自然免不了眼热。
“这…将军,怎么办?”士兵茫然失措道。
城门已经快闭合了,护城河的吊桥都收起了一小半,这人要是再不住马,怕是直接就冲进河里去了吧?
“城下之人住马!”周将军一声爆喝。
“要事在身,行个方便。”马上的骑士淡然说了一句,虽然马儿在奔驰中,他的声音也不大,但一字一句在烈风中都凝而不散,清晰无比,就像是两个人面对面,在耳边说话一样。
周将军练的是外功,但不妨碍他明白这人恐怕是个内家高手,顿时变了脸色,劈手夺过身边一个士兵的弓箭,张弓搭箭,唰唰唰三箭连环射了出去。
骑士一低头,躲过第一箭,一伸手,抓住第二箭的箭杆,顺手弹了出去,正好打落第三箭,动作轻描淡写,连马速都没受影响。
周将军脸色一变,他对自己的箭法极有自信,却不料被人如此轻易化解。再想叫城楼上的士兵一起放箭,可照夜玉狮子的速度何其快,一眨眼功夫,已经贴近了城墙。
此刻,吊桥已经收起了一半。
骑士双腿一夹马腹,照夜玉狮子一声长嘶,猛地加快了冲刺速度,在护城河边四蹄一蹬,腾空飞跃,跳上了吊桥竖起的顶端,用力一踏——
“啊!”看到这一幕的士兵都不禁一声惊叫。
眼看奔马就要撞在只剩下一条窄缝的城门上,这种速度,要是真撞上了,绝对是要撞成肉饼了。
马儿还没落在护城河对岸,骑士拉着马缰,半空中一个转向,就在一瞬间,就从仅剩一条缝隙的城门中钻了进去。
雷霆万钧之势,收尾却如清风拂面,不起波澜。
“呯!”厚重的城门终于完全闭合。
“将、将军,怎么办?”士兵们看着一人一马毫不减速地继续冲进内城,下意识地问道。
“好马,好骑术,好武功。”周将军丢了弓箭,满脸的复杂。
“将军,我们怎么办?”一个士兵问道,“要发出警报说有人冲撞城门吗?”
“他哪有冲撞城门?”周将军一声冷哼,“城门不是还没关么。”
“呃…”众人无语。
确实,律法规定,京城城门关闭后不得打开,若有强行冲撞以谋反论处。可刚刚那人,虽然嚣张无比,可确实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的,严格说来,周将军都不该拿箭射人家。毕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非战时不许在城门外骑马——就算掉进护城河里去也是自找的不是吗?除非他撞死撞伤了人,要不然还真没触犯哪条律法。
“算了,派人跟上去瞧瞧,这人不简单,别是来捣乱的。”周将军吩咐道。
“是。”士兵刚答应,却听城外又响起了马蹄声,而且这次不止一骑,显然是几十人的大队。
“戒备!”周将军拿起了武器,沉声喝道。
众人赶紧把守好自己的位置,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这…”隔了一会儿,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好像是自己人呀。”
只见飞奔而来的几十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支小队,左边的一队人打扮不认识,但右边那队,可不是他们南楚的禁军吗?
周将军甚至看到,领头的将领还是自己的同僚兼好友。
不过,那家伙不是被派出去保护东华的宁亲王吗?
猛然间,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上面是周雄兄吗?末将姜赉。”下面的人停下马,大声喊道。
“你怎么在这里?”周雄从城墙口探出头去。
“奉命保护东华的宁王殿下,随同返京。”姜赉说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宁王宝马,我等实在追赶不上,不知周兄可看见了?”
“他…进城了。”周雄抹了把汗,差点把心脏都吐出来。
竟然是…东华的宁亲王李暄!
幸好人家武功好,要是他真一箭把人射死…不,不用射死,只要擦着碰着点儿,他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么?就算宁王自己撞死在城门上的,他也得倒霉!
“进城了?”城下的姜赉傻眼。
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就算是禁军,也不可能要求城门再开一次,也就是说,他们最早也要明天一早才能进城了。
“我们怎么办?”姜赉问道。
“这个…王爷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的,我们在城外扎营吧。”宁王府亲卫的第三任“代”统领很淡定地答道。
“也只能如此了。”姜赉苦笑。事实上,就算他有意见也没办法,反正城门是没法开的。
李暄进了城,慢慢地放缓了速度。毕竟这个时候城内还是很热闹的,万一撞伤了百姓,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
他没有去使馆,只是随便找了个百姓问了问路,来到了临安王府。
“这里是王府,你找谁?”门卫一脸警惕道。
现在的李暄孤身一人,风尘仆仆,要不是门卫还有几分眼色,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料都是上品,恐怕会更不客气。
“宁王李暄,本王要见临安王。”李暄牵着马走上石阶,淡然说道。
“你说你是谁?”门卫傻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说了一句,“南楚没有宁王这个封号,冒充皇族要诛九族的。”
“本王是东华人。”李暄一挑眉。
“啊?”
东华人?宁王?确实有说东华的宁亲王来了南楚,可堂堂的王爷,怎么会不带侍卫,孤身一人,把自己整得跟个江湖侠客似的,就这么找上临安王府来?
“怎么,南楚就是如此待客的?”李暄道。
“可…王爷进宫去了,不在。”门卫下意识地答道。
这个人太可疑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王爷,如果王爷回来发现一个冒牌货被待若上宾,肯定大发雷霆。但他自称东华宁王,万一他们把人赶走,结果人家却是真的怎么办?他们同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去通报永安郡主。”李暄不耐烦道。
“啊,是,您稍等。”门卫顿时恍然。
就算王爷回来也是不认识宁王的,可是永安郡主肯定认识啊,通报了郡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顿时,立即就分出一个人去报讯。
李暄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怪异,可毕竟是他自己甩下了卫队,便也不怪他们无礼,不过就是等一会儿罢了。
“这里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就在这时,上官箭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算计秦绾不成,反而被罚了禁足,上官箭就心情很不好,今天在府里走走,听到大门口的喧闹,就无聊地出来看看。
“二公子。”门卫行礼道。
“这是什么人?”上官箭看了李暄一眼,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什么人都能随便到王府来打秋风了吗?还不快点赶走。”
“可…”守卫一脸为难道,“二公子,这位自称是东华的宁王,属下已经去通报永安郡主了。”
“宁王?”上官箭一愣,仔细打量了李暄一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话你也能信?宁王会连个侍卫都没有,这副模样来王府?使馆那边都没动静呢。赶快走,不然本公子就叫禁军来了。”
“可是…”守卫不安道,“还是等等郡主吧。”
真要是假冒的,也不敢让他们通报永安郡主吧?何况,他们真想不出来有人冒充东华的王爷跑来临安王府上能干什么。
“郡主一个姑娘家能知道什么!何况,随便一个野男人都能见郡主吗?”上官箭不屑道。
守卫很委屈,又没说请郡主出来,请郡主身边的人出来一个不就行了?显然,没人跟上官箭说过秦绾身边的侍卫和侍女都是宁王府的人。
“本郡主是不知道什么,只知道…二公子不是在禁足吗?”秦绾笑吟吟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公子在王府大门口驻足观望,望门兴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涂山氏呢。”
“参见郡主。”守卫都松了口气。
秦绾款款行来,一身浅绿色罗裙,外面批了鹅黄绣花纱衣,倒有几分南楚女子的风流婉约之态,后面跟着执剑和荆蓝。
“涂山氏是谁?”上官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王爷。”朔夜和荆蓝上前行礼。
守卫都在暗自庆幸,还真是…宁王本人啊,幸好没听二公子的话做出什么太失礼的行为来。虽然说,这位王爷真的不太像王爷。
李暄随手将马缰抛给了执剑。
“小姐说王爷今天肯定到,属下还不信,没想到真到了。”执剑笑嘻嘻地道。
李暄抬头,就对上秦绾含笑的双眸,满是狡黠,不由得一笑,淡然道:“你要我两天之内赶到,既然有余力,尽力而为罢了。”
“王爷的侍卫呢?”荆蓝道。
“大概…关在城外了。”李暄想了想说道,一句话证明了自己是如何“尽力而为”的。
“先进来休息一下吧。”秦绾转头又吩咐道,“去宫外等着,见到舅舅出来就马上禀告一声。”
“是,郡主。”一个王府侍卫立即领命而去。
“跟我来吧。”秦绾笑道。
“有几分主人的模样。”李暄举步进门,顿了顿,又道,“见了临安王,本王倒是要好好和他讨论一下庶子的教养问题。”
上官箭原本僵立在当场,听到这句话,顿时脸都绿了。
“王爷连王妃和嫡子都还没有,就想庶子了?”秦绾眼波流转,语气中满是威胁。
“嗯,不会有庶子那种东西,是本王说差了。”李暄立即道。
“等等!”上官箭怒道。
就算是宁王,可他哪儿模样,谁敢相信他真是宁王?所以自己又有什么错了!
“啊,对了。”李暄回头扫了他一眼,很平静地说道,“涂山氏是远古大禹之妻,俗称——望夫石。”
“噗——”就连门卫也没法维持对二公子的尊敬,笑了出来,但看到上官箭扭曲的脸色,又要硬憋着,忍得无比艰难。
不过荆蓝可不会顾忌上官箭的面子,笑得格外肆意,可惜执剑牵马去马房了,没听到这么有趣的笑话。
“秦绾…”上官箭捏紧了拳头,满头青筋。
要说之前他和吴侧妃算计秦绾,自己也对这个美丽的女子还有三分倾慕,但几次下来,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深的憎恨,恨不得…让她生不如死!
“这是个小人,要留心。”走远了,李暄提醒了一句。
“无妨的。”秦绾不是不知道上官箭的心态,只是对她来说,上官箭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掐灭在摇篮里就罢了。就算是个庶子,也是舅舅的亲生儿子,她总不好跟别人一样直接下手捏死。
回到小院,正好看见苏青崖在凉亭里捣药,瓶瓶罐罐摊开了一桌子。
“苏神医?”李暄停下了脚步。
苏青崖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立刻就继续了手里的动作。
“别管他,他就是那臭脾气。”秦绾道。
“你和他交情倒是好。”李暄若有所思。
“所以我说过了,用悲灵笑梦赔我的醉清风没商量,那玩意儿我已经有一箱子了。”秦绾得意道。
“…”李暄无语,又看看仿佛把石臼里的药当做仇人捣的苏青崖。
是因为…欧阳慧吗?
李暄知道苏青崖和欧阳慧的交情很好,但好到能让苏青崖在欧阳慧死后,还照顾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的秦绾的地步吗?那苏青崖到底是欠了欧阳慧多少债才得这么努力地偿还。
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王爷不如先梳洗一番?”荆蓝道。
“好。”李暄看看自己这一身灰,连白衣都灰蒙蒙的一片,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荆蓝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指挥着院中的粗使仆妇备好了热水。
李暄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风尘,神清气爽地起身,发现屏风上已经挂了衣裳,便拿起来穿上。
荆蓝进来伺候他更衣,一面笑道:“果然合身。”
李暄顿了一下,这才仔细看了看身上深紫色的衣裳。
南楚的贡品雪温绸,冬暖夏凉,飘逸如仙,自然是最好的料子。衣服意外地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针脚绵密,手工精制,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不过,他一人进城,自然不会带着行装,临安王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合适他穿的衣服才对。
“这是小姐这两天空闲做的。”荆蓝抿嘴笑道。
李暄一怔,随即失笑起来。
“可惜我刺绣手艺不佳,就不拿出来献丑了。”秦绾走进房门,落落大方地道,“雪温绸本身带有精致的暗纹,倒是省了功夫。”
“挺好的,我很喜欢。”李暄温言道。
这个女子一双纤纤素手,能提剑杀人,如今也能为她拈针走线,不管做出来的衣裳是什么模样,他都喜欢。何况,秦绾是最会扬长避短的人,她说刺绣不佳,那就不绣,原也没有人在自带暗纹的雪温绸上刺绣来画蛇添足的。
“喜欢就好。”秦绾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就知道,没有第二个男人能把紫色这种挑人的颜色穿出如此贵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