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有些惊讶,不过,上官策倒是很高兴,他挺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表姐的,会温柔地关心他,又不会像娘一样总是唠唠叨叨,相反,有时候还挺有趣的。反正是比府里几个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庶姐讨喜多了!
最尴尬的是冉秋心,一路上她都被秦绾拘在身边,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表示要跟着李暄,就连想自己离开都被秦绾不动声色地拦了,就怕她再黏上去碍着了李暄的事——就算没商量过,他们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于是,冉秋心很无奈地陪着秦绾到了楚京,还再一次被临安王府的人当成了郡主的侍女,没有安排单独的房间。而秦绾也坏心眼地什么都没说。
不过好在,和她同屋的蝶衣是一直跟着秦绾的,平时也不需要自己的房间。
圣旨下得突然,不过临安王的准备并不仓促,幽雅的小院,精致的闺房,不但帘帐被褥都是全新的,甚至连当季的衣裳配饰都备下了,加上宫里赏赐的,满满几箱子堆在秦绾的房间里。伶俐的小丫头也有八个,粗使仆妇无数,倒是大丫鬟,想必是料到了秦绾身边肯定带着得用的人,只派来了一个名叫听潮的为她熟悉王府的情况,原先是临安王书房里伺候笔墨书籍的侍女,难得念书识字。
兰嬷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折腾这么一趟也累得不轻,再心疼小主子,也只能回去休息了。
“奴婢听潮,见过郡主。”书房伺候的丫鬟确实有些不同,笑吟吟的,毫不怯场,安排事情井井有条,“郡主一路也累着了,王爷说了,请郡主先沐浴更衣,也可小睡一阵,等晌午王爷从宫里回来再见不迟。”
“那就领了舅舅的好意了。”秦绾微微一笑。
身后的荆蓝上前一步,递过去一个小小的荷包,笑道:“这是郡主赏姐姐的。”
“谢过郡主厚赐。”听潮落落大方地收起了荷包,也没去捏一捏试探里面是什么东西,一面又道,“这屋子是王妃亲自布置的,郡主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奴婢让人马上修改。”
“不用,挺好的。”秦绾犹豫了一下,又道,“舅舅虽然进宫去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见舅母?”
“郡主先歇着吧,一会儿就见着了。”听潮道。
“舅母那里…不太方便?”秦绾皱了皱眉。
要是王妃不喜欢她这个外甥女,那势必会影响到临安王的态度。可是王妃应该不是那么蠢的人,一个注定不会和自己有利益关系的女子,又深得公公和丈夫喜爱,没有理由去开罪。
“王妃那里有客人。”听潮见了她的神色,赶紧解释,又苦笑了一声,“让郡主见笑了。”
秦绾恍然,想必是那种王妃不乐意见,偏还不能不见的客人。不过,会在今天这个时候上门拜见的客人,如此不讲究,显然也没对王妃有多友好。
很快的,丫头放好了沐浴的水,还撒上了一层花瓣。
蝶衣服侍着秦绾走到屏风后宽衣沐浴,听潮便带着荆蓝去外间清点楚帝的赏赐。
没泡一会儿,荆蓝一个人走了进来。
蝶衣会意,做出收拾房间的模样,听着是否有人靠近屋子。
“怎么样?”秦绾舒舒服服地泡在齐肩的热水中,闭着眼睛问道。
“王妃的客人是阮太傅的儿媳焦氏,大约是为临安王二小姐的事来的。”荆蓝显然是弄清楚了情况,简略地说道,“二小姐上官绮订的是阮家的庶子,只是二小姐好像不太满意这桩婚事。”
“她有什么不满意的。”秦绾淡然道,“就算是舅舅的女儿,但一个庶出的县主,配南楚文坛魁首阮家,就算是个庶子,也不辱没她了。”
“若不是门当户对,王妃也不能说下这亲事。”荆蓝一边帮她洗发,一边撇嘴道,“只是这位二小姐,京城沸沸扬扬传说她与阮家的大公子两情相悦呢。”
“胡闹。”秦绾睁开了眼睛,一声冷笑。
怪不得这焦氏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呢,订的自家庶子,又与嫡子不清不楚,真要娶进门了,万一弄出个大伯和弟媳的丑闻来怎么办?一个可是焦氏的亲生儿子呢。
“听潮连这都跟你说了?”秦绾又道。她毕竟也是初来乍到,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亲戚,不至于连这种算是家丑的东西都说给她听吧?
“就算不说,小姐也会马上打听到的。”荆蓝无奈道。
秦绾无语,可以想象有关这位二小姐的流言已经被传到了什么地步,怪不得兰嬷嬷提起临安王府后院的事就是一副牙疼的表情呢。
“小姐打算怎么做?”荆蓝问道。
“做什么?什么都不做,横竖跟我们没什么相干。”秦绾翻了个白眼。
临安王府,只有舅舅舅母和世子上官策才算是她真正的亲人,至于妾那种东西,以及生出来的庶子庶女,没有一个嫡出小姐会喜欢的。
“是。”荆蓝应了一声。原本,她也就是当做笑话讲给小姐听才去打听的。
不过,秦绾没想到的是,有些人她不想去招惹,别人却会招惹到她头上来。
粗使仆妇刚刚抬走沐浴的木桶,秦绾还只穿了一身中衣,外面听潮就来通报,二小姐和三小姐一起来探望郡主了。
“让她们稍等。”秦绾说了一句,毫不在意地在妆台前坐下,让蝶衣梳妆打扮。
一会儿和舅舅舅母第一次见面,总要隆重些,留下一个好印象,妆容可不能马虎了。
于是,两位小姐在客厅里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了正主。
“一路风尘,刚刚沐浴更衣了,倒劳两位表妹久等。”秦绾笑眯眯的,在两人开口之前就把话堵了回去。
“绮儿见过表姐,原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上官绮拉了一脸不忿的妹妹一把,敛衽一礼,很是善解人意。
“绣儿见过表姐。”上官绣不情不愿地跟了一句,行礼也是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两位表妹不用多礼,请坐。”秦绾说着,一面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二女。
根据兰嬷嬷提供的资料,二小姐上官绮是吴侧妃所生,和二公子南宫箭一母同胞,生得柳眉杏眼,柔柔弱弱,典型的南楚女子的婉约风流。而三小姐生母早亡,是吴侧妃养大的,大约是更肖父,浓眉大眼,很是精神,可惜偏要学着姐姐穿戴一袭淡粉色轻纱罗衣,反而感觉不搭调。
“谢谢表姐,表姐这身打扮真好看,不过好像不是母亲准备的,是东华的风俗吗?”上官绣眼珠子一转,忽的又换了一副笑嘻嘻的亲热之态。
四国之中,南楚女子多用纱和丝绸,西秦刺绣天下闻名,东华偏好庄重的锦缎,北燕气候寒冷,多用华美的毛皮貂裘。
今天秦绾这一身深紫色的衣裙层层叠叠,繁复无比,确实一看就不是南楚飘逸的风格。
“今晚宫中有晚宴,我毕竟是东华之人。”秦绾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绣儿还以为表姐不喜欢母亲挑选的衣裳呢。”上官绣天真地道。
“我还要在南楚住一阵子,有的是机会。”秦绾道。
“说的是,正好我和二姐都有闲暇,可以陪表姐逛逛京城的。”上官绣立即道。
“可是…”秦绾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困惑道,“我听说,南楚不比我们东华,规矩森严,闺中的女子是不允许随意出门的。”
“有二哥带着我们就好啦。”上官绣笑道。
“表弟不去吗?”秦绾随意问道。
“世子…那么忙。”上官绮笑了一下,“我们不带他玩好不好?”
“表弟还那么小,就很忙了?”秦绾不禁好奇道,“看他有空来江边接我,还以为他闲着呢,正好能让他带我游览一下南楚风光。”
“那不是陛下的圣旨嘛。”上官绣笑道。
“可是,二表哥年纪还大些,就没有差事吗?”秦绾又问了一句。
“嗯,二哥最近休沐呢。”上官绮答道。
“我知道了。”秦绾含笑点点头。
很显然,两位小姐今天过来想说的就是这些,坐了一会儿,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秦绾很无辜,她只说“知道了”,可没说“好”,真不知道这两位表妹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要知道,外祖父派了上官策来接她,除了上官策是嫡子之外,也是因为他年纪合适,换成南宫箭跟她一起出门,不知道第二天楚京就会有什么传闻呢。这两个丫头…不,吴侧妃真以为她是个傻的?
临安王的王位当然是好东西,更重要的事,临安王是嫡子,而太子身体不好,万一太子还没登基就一病呜呼了,皇帝立嫡次子的可能性可比立皇长孙大得多,那临安王世子的身价就更高了。
虽然说,弄死上官策,南宫箭也未必能成为世子,但是,如果娶了她秦绾,至少皇帝那一关是肯定能过得去的,连王爷那关也不难过。至于王妃,一个无子的王妃能顶什么事儿?
“真是…哪个府邸都免不了勾心斗角呢。”秦绾感叹道。
“想要算计小姐,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荆蓝笑道。
这么明显而拙劣的计策,用来对付秦绾,那真是小孩子想要对付老妖怪了!不看看安国侯府的后院,几天功夫,从张氏到秦珠,哪个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再不敢来挑衅的。
“郡主,世子来了。”门外又响起听潮的声音,不过这次明显带着轻快的笑意。
“还不请表弟进来。”秦绾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上官策固然很喜欢她这个表姐,而她目前对这个小表弟的印象也是挺不错的。
“表姐!”上官策是大呼小叫地跑进来的。
“多大的人了,还那么不稳重。”秦绾摇头。作为世子,未来的临安王,上官策确实欠了些城府,若不能多历练一番,怕是压制不住几个庶兄。
“表姐,听说二姐和三姐来了。”上官策一进门就气呼呼地说道。
“嗯,刚走。”秦绾道。
“表姐别理她们,她们肯定是要害你!”上官策道。
“不害你,她们来干嘛?”上官策一脸的理所当然。
秦绾闻言却不禁哭笑不得。原本还以为上官策是知道了些什么的,原来是瞎猜的!不过就这样居然还给蒙对了。很显然,王妃中年得子,把这个小世子疼得如珠如宝的,养成了这副天真的性子。
不是说这样的上官策不好,至少秦绾很喜欢。但是,临安王府里可不平静,吴侧妃和庶子虎视眈眈,小世子这般单纯,王妃总有护不过来的时候啊。
“世子先喝口茶吧。”听潮笑着送上茶水点心。
“都整理好了?”秦绾随口问道。
“还有一些贴身物件,蝶衣姐姐正在收拾。”听潮笑道。
秦绾点头,赞赏了一句。这个丫头很知进退,恐怕在临安王身边也是很得用的人,将她派到自己身边,也是舅舅有心了。
“表姐来得正是时候,过几天就是南楚最有名的桃花祭了,也是女子难得能自由出门的日子。”上官策兴致勃勃地道,“听说东华也有桃花祭,还有梅花节。对了,听父王说,表姐是东华上一届梅花节的魁首。”
“是啊,厉不厉害?”秦绾问道。
“厉害!”上官策一竖大拇指。
“噗——”旁边伺候的荆蓝和听潮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就是喜欢表姐这样的!”上官策翻了个白眼,又露出一脸的嫌弃,“就像我那个姐姐,别人夸她一句,她还一脸惶恐,恨不得把自己贬到泥里去,这不是明晃晃当面指责夸她的人眼光太差么!”
秦绾忍不住笑弯了腰,情知上官策说的是二小姐上官绮,一看就是如一朵小百花一般的女子,动不动先含三分泪,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一样,倒是上官绣,虽说浅薄了些,但比起上官绮,还不是那么让人厌恶。
“可惜表姐不是南楚人,不然今年的桃花姬肯定是表姐了。”上官策遗憾道。
“桃花姬?”秦绾疑惑。东华并没有什么桃花姬梅花仙子的。
“唉,就是从京城未嫁少女中选出个第一嘛。”上官策解释道,“琴棋书画、诗歌辞赋、德容女红,样样都要考核,最后选出一个第一,就是今年的桃花姬。”
“我以为南楚民风不如其他三国开放,想不到还有这等盛会。”秦绾一脸的古怪。这样的全城选美,就连北汉都不会举办吧。
“没有这个盛会,那些夫人怎么给儿子挑媳妇?”上官策奇道。
“那你的媳妇也要从这里挑?”秦绾随口问道。
“我…”上官策顿时满脸通红,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秦绾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也没当真。夫人之间自然有各种宴会相看姑娘,哪能真指望桃花祭呢。更何况,按南楚的风俗,并不赞同女子抛头露面,恐怕每年选出来的那个桃花姬反而挑不到什么好人家。南楚的名门贵族不会喜欢那般不安分的女子。
所以说,在楚京,恨一位小姐,不如把她选为桃花姬,就直接捧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世子,让郡主休息吧,一会儿王爷就该回来了。”听潮道。
“我这不是…陪表姐一起去见父王嘛。”上官策眼珠子一转。
“舅舅又不会吃了我。”秦绾失笑。
“嗯…”上官策歪了歪头,沉思道,“母妃说表姐一个人远离熟悉的环境,怕是会不适应,不过我看表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我能代表东华出使南楚。”秦绾笑道。
若她真是个扶不起的,比如这身体的原主那样的,别说她只是南楚帝的外孙女,就是亲生女儿,皇帝也不敢放她来。就算没影响和亲,丢东华的脸也绝对不行。
要知道,晚上的宫宴,她可是要一个人应对南楚后宫的一群女人呢,换个魄力不够的,即便有几分才能,也别想正常发挥出来。何况,这种时候,才华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东华力压南楚!
秦绾很清楚,她的根基在东华,外祖父对她再好,她对南楚来说,也只是个外人,何况外祖父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肯定不会喜欢一个背弃祖国之人——除非东华真的是想弄死她。
☆、第十五章 捏死一两个不算事
说话间,侍女来报,临安王回府了。
秦绾和上官策一起整了整衣裳,就去了花厅。
临安王上官英杰今年三十八岁,正当盛年,长相端正,三绺长须,不怒而威,见到两人一起走进来,先瞪了儿子一眼,才对秦绾露出一个笑容:“是绾儿吗?”
“秦绾见过舅舅。”秦绾上前行礼。
“免礼,快过来。”上官英杰赶紧招手,将她唤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才感叹道,“真像是姐姐。”
“我哪里及得上母亲。”秦绾笑道。
“不,真像。不止是相貌,眉间的那股刚强更像。”上官英杰认真说道。
秦绾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王妃的客人还没走?”上官英杰转头问道。
“还在呢。”一边的王府总管苦笑道,“焦夫人坚持要退亲,可退亲哪有女子出面的。”
上官英杰揉了揉额头,也觉得头疼,尤其今天外甥女到来,阮家还在这个时候找麻烦,虽说原本是上官绮不对,此刻上官英杰也不禁有了几分怨气。
何况,就算上官绮再不着调,她也是姓上官的,是亲王之女,是皇帝的亲孙女!阮家,再负盛名也不过是皇家的臣子,尊他一声文坛魁首,还真倚老卖老起来了。
要是阮家识相,他还有几分歉意,或许会不伤两家和气地解除了这桩亲事,可阮家如此咄咄相逼,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当他堂堂亲王是泥捏的菩萨吗?
“舅舅别生气了,表妹的终身大事要紧。”秦绾道。
“也要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官英杰一声冷哼。说到底,还是他的女儿不争气,妾室教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秦绾一耸肩,反正她也是随便说说,上官绮怎么样,嫁得好不好,跟她也没什么干系。
“倒是绾儿你…”上官英杰又忍不住叹气,“原本刚刚见面,舅舅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说这个,可是…可是,当年姐姐是为了本王才拖到了二十岁出嫁,如今你这是…秦建云也太不像话。”
“舅舅放心,绾儿…总能把自己嫁出去的。”秦绾一脸的淡定。
反正,不是有个愿意接手的嘛?以他们俩的能耐,真要五年十年才能成事也未免笑话。
“你…唉。”上官英杰还想说什么,可想想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外甥女,说得多了,也不成样子,反正还要留些日子,由王妃去说才是正理。
秦绾没怪他语气不好,这个舅舅倒是真心疼爱她的。
隔了一会儿,王妃才姗姗来迟,脸上还残留着疲惫,可见焦氏是个多不好对付的女人。
“绮儿那丫头,你是嫡母,得好好管教了。”上官英杰一声冷哼。
“妾身知道了。”王妃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上官绮并不是她跟前长大的,现在要教养起来谈何容易?王爷虽然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平日也看重她和世子,可吴侧妃是当年她婚后三年无出,皇帝亲赐的侧妃,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她这个王妃也没法管太多,她要养着自己的孩子甚至闹到了皇后跟前去,吴家也不是弱势的家族,若不是终于生下了世子,恐怕更没地位了。
“吃饭吧。”上官英杰吩咐了一句。
“是。”王妃很快恢复了温婉得体的笑容,张罗起了午宴。
饭菜不是特别多,但却很精致,除了南楚的特色,还有几道东华京城的名菜,显然是怕秦绾吃不惯楚菜而特地准备的。
秦绾暗自感动王妃的细心,再看饭桌上除了临安王夫妇,就只有她和上官策,就更加满意了。
就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妃,说到底还是个妾,看来自己这个舅舅还是很拎得清的人。就算不能对王妃一心一意,但最起码懂得尊重原配,分清嫡庶。
就算吴侧妃母子有什么小心思,可只要舅舅不糊涂,临安王府应该是乱不起来的。
吃过午饭,上官英杰自然不会一直陪着外甥女,东华遣端王来求亲,这几日朝廷上一直在议这件事,两方意见僵持不下,还没个结论。可如今使臣都到楚京了,这亲到底和不和,总要赶紧拿出个主意来的。所以说,临安王忙着呢。
秦绾跟着王妃到了主院,一边闲聊,一边讲解南楚宫里的规矩和后宫关系。
当今皇后缠绵病榻,后宫实际做主的是徐晴妃,晴妃入宫二十多年,背后是护国大将军徐子宇,出身最为高贵,而且将门虎女,性格直爽,自有威仪,打理起后宫来也雷厉风行。偏偏晴妃无子,只有一个年方十五的公主,也让帝后对她比较放心。至少晴妃不会为了儿子和太子之位做些陷害宫妃皇子的事,而公主的婚事,却不由妃子做主,捏在帝后手里呢。
很快的,一个下午过去。
上官英杰带着世子要去赴迎接东华端王的国宴,原本这没后宫什么事儿,可是这次东华的使节团里有秦绾,就算她是南楚的郡主,楚帝的外孙女,也不能否认她是东华使节团的成员,自然应该设宴款待。所以,前朝国宴的同时,打理六宫的徐晴妃代替病重的皇后,在后宫也设了一场宴会,参加的除了三品以上宫妃,还有各位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以及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
上官绮和上官绣是庶女,平时的宫宴虽然能去,但国宴,显然还不够资格。
临安王妃只带着秦绾这个正主入宫,至于服侍的侍女,秦绾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了荆蓝。毕竟天气渐暖,蝶衣咽喉的伤口越来越难遮掩,而且口不能言,总有些不便。
徐晴妃设宴的地方是沁芳园,一座建筑在花海中的敞开式宫殿,如今桃花盛开,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
秦绾到得不早也不晚,在临安王妃的带领下先去拜见了徐晴妃。
“郡主不必多礼,早些日子开始陛下就一直跟本宫念叨着郡主呢。”徐晴妃年仅四旬,但保养得当,加上权摄六宫,日子顺心,更显得美艳雍容,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她爽朗地一笑,又拉过身边站立的少女笑道,“这是本宫的女儿,行三,封号新城,你们小姑娘家去玩吧,王妃就来陪本宫聊聊。”
“三姑姑?”秦绾歪了歪脑袋,叫了一声。
她一向是人小辈分大的典型,可是这位新城公主虽然年纪比她还小,却是她娘的亲妹妹,实打实的是姑姑啊…
“我单名一个字漓,郡主叫我的名字吧。”新城公主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
她是皇帝的老来女,母妃又是宠妃,自然比较得宠,何况楚帝本来女儿就少,能活到上玉牒有排行的,她是第三个,也是目前唯一活着的一个了,没有亲姐妹,宗室之中,和她年纪相仿的,都比她低一辈,相处起来拘束。辈分相同的,年纪都能做她娘了,更没有什么话题,平时自然寂寞得很。现在来了个秦绾,虽然是姐姐的女儿,但一般人不都是从父亲这边开始论辈分的嘛,要是清河公主的驸马是南楚人也罢了,可那是东华的侯爷,所以…她和秦绾平辈交往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漓儿也不要叫我郡主了。”秦绾握住了她的手。
徐晴妃一看就是没什么心计的人,一根直肠子,若非背后是护国将军府,皇后大概又觉得她无子有宠,适合打理六宫为她分忧还不至于威胁自己儿子,一直暗中支持,恐怕这样的人早在后宫里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
不过秦绾认为这样的人交往起来比较放心,因此对于徐晴妃母女的示好也愿意全盘接受。
上官漓听了秦绾的话倒是很高兴,轻轻地叫了声姐姐,温柔和婉,跟徐晴妃的风风火火,性子不太相似。不过上官漓的温柔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那种风度气质,却不是上官绮那般仿佛风一吹就会晕倒的娇弱。
临安王妃知道徐晴妃想要女儿交好秦绾,不过这明显对秦绾也有好处,所以也乐得陪着徐晴妃聊天,把招待秦绾的任务交给了上官漓。
上官漓看似温婉,行事却不扭捏,带着秦绾认识宴会上的各位夫人小姐,做得很是周到。
也幸亏秦绾的记忆一直都非常好,这才记下大部分人的相貌和身份,跟在后面的荆蓝也默记了一部分。
“哟,这就是清河妹妹的女儿吗?”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带着个姑娘走过来,未语先笑,看起来很是亲热,但秦绾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
“这位是二嫂和南昌郡主。”上官漓介绍道。
“原来是永宁王妃和郡主。”秦绾淡淡一笑。虽然不知道这位王妃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不过她可没兴趣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还犯贱地贴上去。
“听说东华出才女,一会儿定要请永安郡主指教一番。”南昌郡主上官纹抬着下巴,一脸高傲。
秦绾无语,母亲不喜欢她,女儿也这么大怨气!才女?哪个国家的才女能多过南楚,自古名士多出于南楚,才女也不例外。
虽然听临安王妃说过,南楚的宫宴习惯会有大家闺秀献艺,但全凭自愿,并不强迫,何况她还是客人。按理确实应该是上官纹表演,她“指教”,可上官纹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想要她口头指教那么简单,分明是要与她比试一二。
于是,她是和这母女有仇吗?
上官漓赶紧拉着秦绾介绍别的客人,一边趁着空隙轻声说了一句:“听母妃说,当年清河姐姐出阁之前,和二哥的关系很不好。”
秦绾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母债女还?不过后宫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止是宫妃之间,一个丧母又被父亲忽略的公主,还要保护弟弟,争斗起来也是杀人不见血的。然而,就看今天永宁王一家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就知道清河公主还是没下狠手。
秦绾自问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永宁王妃母女不找她麻烦也就算了,要是不识相…秦绾一声冷笑,这皇族之中,她出手捏死一个两个王妃郡主什么的,实在不是个事儿。
反正,也没人会想到客居南楚的永安郡主有那个胆量和能力杀人。
王妃和郡主而已,不管是行动还是善后,都不像行刺皇子那么麻烦。
秦绾一直认为,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同样,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也都不算个事!甚至于,用武力比用金钱更划算,毕竟,大量的金钱花出去还是有很大成本的,而武力…可再生嘛。
华灯初上的时候,晚宴正式开始。
主位上最上首是徐晴妃,下面坐着几位高位嫔妃,只是看起来发髻斑白,都已经有些年纪,反而徐晴妃还是最年轻的一位,显然楚帝不是特别好色的帝王,到了这个年纪,宫中已经少有年轻妃子身居高位了。
客位第一自然是秦绾,她是今天宫宴的主角,与她同桌的是陪客的上官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隔壁就是永宁王妃母女——其实也难免,太子身体又有些不好,太子妃在照顾太子,没有参加宴会,那身份最高的自然就是临安王妃和永宁王妃了,一个居嫡,一个居长,按理说临安王妃的身份应该更高些的。只是不知道按照什么考虑,诸位王妃的座次却是按皇子年齿来排的。
“真是冤家路窄。”上官漓低声说了一句。
大半个时辰下来,以秦绾的交际手腕,很轻易就让小公主和她亲如姐妹了。
“永安郡主对南楚的气候还习惯吗?”徐晴妃问道。
“多谢娘娘关心,小女有一半血统是南楚人,自然习惯。”秦绾微微一笑。
“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就跟你舅母说。”徐晴妃笑道,“本宫听说,前些日子临安王还重金从东华聘请了两个厨子。”
“那是舅舅对母亲姐弟情深,遗泽小女。”秦绾答道。
“清河姐姐对王爷如姐如母,恩重如山,应该的。”临安王妃笑答。
“可惜世子年幼了些,不然,亲上加亲是更好了。”一位宫妃凑趣道。
“那是臣妾没这个福气。”临安王妃笑笑,谨慎地说道。
“弟妹又不是只有世子一个儿子,箭儿的年纪不是正好对得上。”边上的永宁王妃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临安王妃一皱眉,眼中浮起一丝怒色,却又压了下去。
“永宁王妃说笑了,郡主身份尊贵,岂是庶子可配。”徐晴妃有些不悦道。
二十年前,她刚刚进宫不久,虽然不受宠,但对于清河公主和二皇子的过节也略知一二,熟料这么多年过去,清河公主早就不在了,永宁王妃居然还不依不饶地针对清河公主的女儿,着实也太过了些。
“小孩子家面皮薄,听咱们当面说自己的亲事,怕是要羞着呢。”临安王妃淡淡地道。
众人仿佛这才醒悟过来正主还坐在那儿,下意识地看过去,不由得一头黑线。
只见秦绾端坐得纹丝不动,一脸坦然,捧着水晶杯小口小口啜着香甜的果子酒,哪有半丝“羞着了”的表情?反倒是坐在她身边的上官漓一张俏脸红扑扑的,还有几分害羞的模样。
“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她能羞?怕是要急吧!”南昌郡主上官纹低声道。
她这话说得虽然轻,但就在两边隔壁的秦绾和临安王妃还是能听见的。
临安王妃脸色一沉,尽管她也不想在宫宴上太露锋芒,但这对母女要是太过分的话,她也必须要出手了,不然王爷定然要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外甥女。
何况,身为嫡出皇子的王妃,论身份,她比这位二嫂还更贵重,她也不是没气性的!
“本郡主嫁不出去是因为在养病,只是不知…”秦绾转过头来,一脸温和的笑容,“南昌郡主看起来身体强健,怎么也嫁不出去呢?”
“你!”上官纹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通红,手指指着她,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还不是因为郡主眼光奇特。”临安王妃嘲讽了一句。
要说南昌郡主的婚事,那真是楚京的一个大笑话。上官纹身为郡主,当然不会乏人问津,就算真的没人提亲,到了年纪皇后也会指婚。然而,这位郡主却看中了去年的新科状元,非君不嫁。皇帝无奈,招来状元郎,果然风度翩翩,才貌双全,便想赐婚——可状元郎早已娶妻,金殿上慷慨陈词,一朝富贵,糟糠之妻不下堂,赢得清流文人一众称赞,皇帝也只得作罢。
人才难得,众怒难犯,何况南昌郡主又不是很得皇帝喜欢,犯不着为了一个不怎么重视的孙女的婚事惹来文人的口诛笔伐。
原本么,这事就该这么算了,与郡主名声也无碍,可南昌郡主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赐婚不成,竟然亲自跑去大街上堵状元郎,逼人家休妻再娶——这回可算是闹大了,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都在看皇家的笑话。皇帝一怒之下,重责了南昌郡主,又将状元郎外放为官,这才平息了事态。
然而,这般奇葩的郡主,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敢要?皇帝也不能硬把一个名声如此糟糕的郡主指婚给别人,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于是,南昌郡主的婚事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拖下来了。
临安王妃说她眼光奇特也没错,一个金枝玉叶,怎么就偏偏看上一个有妇之夫还不要名声地死缠烂打呢。
秦绾也是感受到永宁王妃的敌意后,顺便向上官漓打听了一下,就听到了这么个奇葩事,于是正好顺口拿出来嘲讽南昌郡主。
“南昌郡主这是做什么?还不坐下。”徐晴妃开口道。
上官纹一眼扫过去,虽说众人都没有看她,但她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自己,不由得眼眶都红了。
“同为女子,郡主还是留些口德为好。”永宁王妃铁青着脸道。
秦绾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女儿就有口德那玩意儿似的。
“小女丞相府嫡长女傅嫣容,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在徐晴妃的示意下走出来,扯开了一段话题。
“傅小姐的琴名闻京城,今晚可要好好欣赏一下。”一位夫人赶紧接道。
“夫人过奖了。”傅嫣容羞涩地笑了笑。
很快的,宫女就在中间摆好了琴案。
秦绾对这些大家闺秀的所谓才艺没什么兴趣,还不如逗逗隔壁的南昌郡主来的有趣,只是入乡随俗,不得不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傅嫣容敢第一个献艺,琴技自然很不错,一曲《平湖秋月》就算称不上绕梁三日,但也悦耳动听,赢得一阵掌声。
接下来又是几个闺秀表演了当场作画和即兴赋诗,参加过东华宫宴的秦绾也承认,论起才女的质量,东华确实不如南楚。就连秦珍都得过梅花节琴台第一,可秦珍的琴显然不如刚才的傅嫣容。而刚刚那位太师家的千金所写的诗,也不在今年唐紫嫣夺魁的那首之下。
“纹儿为娘娘献上一段剑舞。”上官纹突然起身。
徐晴妃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毕竟人家也是献艺,也不好不允,当即便有宫女送上两把系了彩绸的宝剑,当然,是那种表演用的,没开过锋的剑。
上官纹走过去,拿起一把剑掂了掂,满意地笑了笑,转头道:“一个人的剑舞未免有些无聊,永安郡主可否奉陪一段?”
徐晴妃闻言,顿时沉下了脸。
好不容易僵硬的气氛被扭转回来,南昌郡主突然又来这一招,简直是太不把她这个当主人的放在眼里!
临安王妃脸上染了一层薄怒,警告似的看了永宁王妃一眼,冷声道:“舞刀弄剑的,万一伤到人可怎么好,南昌也太不懂事了。”
“纹儿有分寸,不会伤到永安郡主的。”永宁王妃瞥了她一眼道。
秦绾摸了摸下巴,唇边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很久没见过这么欠扁的女人了,当这是鸿门宴上项庄舞剑呢?所以说,要不要接受?她挺担心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剑拍到人家脸上去了怎么办。
“你若是不会,本郡主也不勉强。”上官纹高昂着下巴,眼中满是挑衅。
“南昌的剑舞确实苦练过,你不去也没什么。就算要献艺,也可以表演别的,剑舞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学的。”上官漓悄悄拉了拉秦绾的衣袖。
“剑舞啊,不巧,本郡主也是练过的。”秦绾笑了笑,站起身来,坦然从宫女手中接过另一把剑。
“郡主不要勉强。”徐晴妃皱眉道。虽然上官纹说有分寸,但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分寸到底有多少,万一秦绾出了点事,哪怕就是被南昌郡主划破了点油皮,怕也会闹成大事。
“回娘娘,不勉强。”秦绾莞尔一笑,站到了上官纹对面。
她也不是随口瞎说,剑法她是不会,但剑舞嘛,反正也就图个观赏效果,何况对面的上官纹就算拿了剑,也不能否认她真是个弱女子。
“请。”上官纹得意地一摆手,显然对自己极有自信。
乐师开始奏乐,因为是剑舞,刻意选择了激昂的曲子《将军令》。
上官纹一抖剑柄上系的彩绸,故意对着秦绾的面门直刺过去。
秦绾相信就算她站着不动,上官纹也没那胆量真的刺伤她,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最好能让她急忙躲避之下动作难看出个丑什么的,当即一抬手,一模一样地刺过去。
虽说是没开过锋,但剑总是尖的,对着自己的眼睛刺过来,正常人都会闪避。
上官纹吓唬人不成,反被吓得带乱了步伐,咬了咬牙,眼中也多了一抹凶光。
秦绾慢条斯理地握着剑,虽然她不会什么剑舞,但以她的眼力、腕力、反应力,足以看清上官纹的动作,再立即依样画葫芦地使出来,毕竟舞蹈的姿势远没有真正的武功那般复杂迅捷,这其中的时间差,在场不会武功的贵人们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只觉得场上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配合无间,煞是好看。
但是,身在局中的上官纹却是满身大汗,眼里的狠意都变成了恐惧。
这场剑舞是她自己编排的,还从未在人前表演过,秦绾绝不可能事先排练过,可是,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动作,秦绾却始终笑吟吟的,一丝不差地做出来,就如同她能预知自己的下一步似的。
这个女人,究竟是人是鬼?
好不容易跳完一曲,上官纹心情紧张之下,体力消耗过大,最后的几个动作其实已经散乱了,倒是秦绾,依旧笑靥如花,仿佛真的只是配合着完成了一场剑舞而已。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掌声,不过,大半都是给那个让人大出意外的永安郡主的。
这位郡主还真没说大话,剑舞,她真的是练过的,而且看起来比南昌郡主练得还更好!
“纹儿,你没事吧?”永宁王妃问道。
“没,没事。”回到座位的上官纹脸色苍白,额头都还有汗珠,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永宁王妃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女儿是累了,毕竟,剑舞比起一般的舞蹈确实更消耗体力。至于另一个消耗了同样体力却毫无所觉的人,王妃很有意识地无视了。
上官纹喝了半杯果酒,察觉到自己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抖,也不禁暗自奇怪。
刚刚她消耗了本不应该消耗的体力,确实有些累,但也不应该到这种程度,排练的时候一连要跳好几遍也不休息的。要说她被吓着了…但回过神来才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害怕。
可是,怎么会手足酸软,筋骨都隐隐作痛呢?就好像是去年因为自己的婚事惹得皇帝爷爷雷霆大怒,罚她在太庙跪了三天三夜的那个感觉。
“姐姐舞得真好。”上官漓赞赏道。
“剑舞,本郡主练过的嘛。”秦绾挤挤眼睛,笑得很调皮。
她肯陪着上官纹当众表演,这么麻烦的事,怎么可能就是为了应付献艺,或者博个满堂彩?当然要收点实际的好处了。
一模一样的动作,自然免不了双剑相交的时候。而每一次双剑相交,秦绾都在自己剑上附了一层薄薄的内力,一点一滴地传导过去,每碰一下,就加重一分。
所以,上官纹看起来只是累着了,其实经脉都有被震成暗伤,现在看起来还没什么事,但晚些时候一发作起来,至少在秦绾离开南楚返回东华之前,上官纹都只能躺在床上,没力气来找她麻烦了。
当然,如果南楚的太医太不中用,医错了方法…这个,只能说,捏死一两个郡主什么的,挡箭牌宁王殿下自然会给她出头的嘛。
何况,也要永宁王府的人找得到证据是她下的手才行。
秦绾喝着果子酒,突然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不是…耳根清净了嘛。
☆、第十六章 招谁惹谁了?
事实上,除了永宁王妃这对有些拎不清的母女,谁会当面去找秦绾的麻烦?秦绾本来跟她们无冤无仇的,就算再恨清河公主,人家也死了十几年了,再欺负一个孤女也说不过去。何况,陛下和临安王摆明了看重秦绾,好好捧她两个月,把人送回东华就得了,又不会碍着自己的利益。
上官纹的剑舞虽然初衷火药味大了些,但幸好圆满结束,而且看起来秦绾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才让徐晴妃缓和了脸色。
接下去献艺的闺秀都中规中矩的,没出什么挑衅的举动,只是秦绾在才艺上确实没什么兴趣,也鉴赏不来那些风花雪月。
就说诗词,闺中女子写的诗词,美则美矣,可内容大都是伤春悲秋,情情爱爱的没那个胆子写,其他的,以那些千金小姐的见识又写不来,于是真就是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无病呻吟。
可要说字句优美,能比萧无痕的词更优美吗?连秦大小姐这样的性子,每当萧无痕出了新词,也会让蝶衣抄录回来多瞧一眼的。
写诗?秦绾倒也不是写不出来,只是,比起写诗,她更擅长写策论罢了。
倒是一位大学士家的千金画的画还有几分意思,秦绾也顺着徐晴妃的意思点评了几句。
她自己画画一般,但根据那个变态师父的要求,可以不精,但必须全部学会,出去不能丢他的脸,所以,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点评还是很能说到点子上的,也让那位姑娘佩服不已,差点就没想请她也画一幅当面指点了。
“娘娘,纹儿似乎有些身体不适,臣妾先行告退了。”永宁王妃忽然道。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却见之前还活蹦乱跳挑衅秦绾的上官纹一副虚弱的模样依靠在母亲身上,看上去确实像是病了的模样。
“这…赶紧将郡主先移到偏殿,去请太医来诊治。”徐晴妃赶紧吩咐,但心里却更不高兴了。
又是永宁王府的事,上官纹最好是真的突发疾病,要是…她权摄六宫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宫女就扶着上官纹过去了。
眼看两人匆匆离席,上官漓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不就是跳个舞,还能累病了?被她拖出来的人都没说什么呢。”
“南昌郡主身体虚弱,怕是要请太医好好调理一番。”临安王妃眉眼不动,淡淡地说道。
秦绾一挑眉,好嘛,上官纹本来就已经够差的名声上又加了一条——体虚,这回更没人敢娶她了,看来自己这位舅母也是个厉害角色。
未免冷场,宫中的舞姬开始了表演,很快就掩去了永宁王妃母女离场的尴尬。本来她们在楚京的贵妇圈子里也不是很受欢迎。
隔了一会儿,一个宫女走到徐晴妃身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真的?”徐晴妃一脸的惊讶。
“陈太医亲自诊断的,说是操劳过度,积劳成伤,要好好休息调养,否则不利子嗣。”宫女答道。
徐晴妃抽了抽嘴角,一脸黑线。
操劳过度?积劳成伤?
上官纹堂堂一个郡主,干什么能干到积劳成伤的程度?跳舞吗?要是上官纹是宫妃,还能说是拼了性命准备讨好皇帝,可她是郡主,能图个啥?
状元郎?人家已经是一方刺史,有妻有子,家庭和睦,正为摆脱了刁蛮郡主的纠缠弹冠相庆呢。
秦绾的耳力,自然是把上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一笑。
南楚的太医,看起来医术也不怎么样嘛。虽说,她弄出来的暗伤症状确实和积劳成伤很像,不过那位陈太医还真是敢说,一般的太医,怎么也不好说一位得宠的郡主是积劳成伤吧?就算看出来了,也会觉得自己看错了的,毕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歌舞过后,晚宴便接近了尾声。
秦绾跟着临安王妃向徐晴妃告辞,又对上官漓保证了在南楚期间找她游玩,便回了临安王府。
和来的时候一样,临安王妃一辆车,秦绾一辆车。
“荆蓝,你怎么看?”秦绾沉声问道。
“南昌郡主不足为惧,永宁王妃也是个缺心眼儿的,无需小姐费神。”荆蓝笑道。
“嗯。”秦绾应了一声,却不置可否。
“不过,晴妃娘娘那边,小姐要多留些心。”荆蓝又道。
“哦?”秦绾好奇地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荆蓝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才,可不仅仅是武功好,拿来当侍卫用的,顿时便道:“小姐可知,在清河公主之后,新城公主之前,还有一位二公主?”
“兰嬷嬷提起过。”秦绾点头,“好不容易养到十岁,结果却出了天花,虽说连天花都熬了过来,可不知怎的脸上的痘印却消不掉,公主大概是觉得一脸麻子见不得人,郁郁之下,身体日渐憔悴,没两年就去了。”
“原本那位公主可能是熬不过天花的,是晴妃献上了一味奇药,保了公主性命。原本晴妃也就是比较得宠,新城公主的皇宠也远不如二公主,可那之后,晴妃一跃成为后宫第二人,连新城公主也沾光。”荆蓝轻声道,“这是南楚宫中的探子传出的消息,后来尽管二公主去世了,可二公主的生母惠妃娘娘也一直很感激晴妃娘娘,将三公主视如己出般看待。加上皇上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对新城公主就更宠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