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两个侍卫对望了一眼,才有一人尴尬地答道,“王爷说摆琴案,属下还以为是大小姐要弹琴呢。要是知道是王爷要弹…”
要是知道是你家王爷要弹,死都不拿出来是吧?秦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再避重就轻也不能否认你家王爷根本就是个琴盲的事实!”
“本王弹得高兴就好。”李暄一脸的不在意。
秦绾无语了,要说,琴棋书画是女子必修,可琴也是君子六艺之一,文武双全的宁亲王,怎么就能把弹琴弹成弹棉花?不,不能鄙视人家弹棉花的,至少弹棉花还不会制造如此穿脑魔音,这是杀猪吧!
两个侍卫僵硬地上来想要收走琴案,要是让王爷弹完一首曲子,就怕舵手手一抖,撞到别人船上去了。
“等等,你们下去吧。”秦绾挥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随手拿起琴,也不用琴案,直接盘膝坐在蒲团上,把古琴搁置在腿上。
“不是说不会吗?”李暄一挑眉。
“听完王爷的琴,小女突然觉得极有自信!”秦绾一声冷哼,素手在琴弦上一拨,“这么好的琴,真浪费!”
“古琴绿绮,喜欢就送你了。”李暄一挥手。
“这就是六大名琴中的绿绮琴?”秦绾睁大了眼睛。
“嗯,也就是一架古琴而已。”李暄很淡定。
“…”秦绾只沉默了一下,果断决定将琴收入囊中。
绿绮琴啊,就算是用来收藏,也是一件宝物啊!何况,虽然她也不太会弹琴,但至少比李暄这个琴盲强多了吧。绿绮跟了李暄这么多年,要是名琴有灵,真是哭都要哭死了。
李暄眼神一闪,已染上了笑意。
秦绾静了静心,开始弹琴。
她当然是学过琴的,师父天文地理无所不能,教出来的徒弟决不允许有“不会”的,可以不精,但至少要像个样子。所以说,秦绾的琴其实也没她说的那么差劲,当然,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确实有所不如。
李暄虽然不会弹,但眼界却高。
秦绾的琴很准,但也就是准罢了,每一个音都在调子上,全然没有错误,可就是听得让人觉得枯燥乏味,昏昏欲睡。
“弹成这样还拿出来卖弄,真是…”微风中,隐隐传来一阵不屑的评论。
两条船隔得不近,说话声音也不算响,不过李暄和秦绾是什么耳力,当然听得一字不差。
秦绾一挑眉,停下了手,看着李暄。
要本王给你出气?李暄用眼神询问。
秦绾摇摇头,把琴推给了他,随即拿出一块手绢,撕了两条,很淡定地卷成团堵住耳朵。
李暄笑笑,接过琴,学她的样子搁在膝头,在侍卫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中,开始弹奏。
顿时,尖锐的杀猪声响彻整个河面。
当然,原本琴声是扩散不到这么远的,可耐不住李暄用内力加持啊。
“别弹了!会不会弹琴?”
“住手住手!不会弹琴还出来现,不知所谓!”
“撞过去!让他别弹了!”
“王兄不可,那是官船!”
秦绾堵了耳朵,听不见琴音,也听不见对面的吵闹,但就看那条船上的人鸡飞狗跳的模样,已经足够让她笑得毫无形象地趴在船舷上。
李暄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低头专注于琴,敛去了嘴角的一抹笑容。
果然,京城那个优雅淡定的秦大小姐不适合她,这样锋芒毕露的明媚才该是她的本性。
坐不弯腰,笑不露齿什么的,看着都累,而眼前的女子,肆意张狂,远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更充满了青春和活力。
终于,两船并行到可以互相交流的距离。
“这位…大人。”一个三十出头的儒生站在船舷边,拱手作揖,一脸苦笑道,“小生等人方才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这里给这位姑娘赔罪了。”
李暄专注于弹琴,仿佛没听见。
秦绾堵着耳朵,那是真的没听见。
“小生等人都是宛城学子,不知大人是?”儒生又道。原本他们也不会跟官船上的人过不去,只是他们都自负精通琴艺,随口点评几句,谁料这个距离竟然还会被正主听了去呢。更没想到,船上的人既不以势压人,也不派人问责,反而出了这么个招整治他们。
你说调转船头走人?这琴声响得完全不正常好吗?显然是故意针对他们的,要是再不主动点去赔罪,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民不与官斗啊。
听到这句话,李暄眉头一动,终于停下了手,抬头问了一句:“学子?今科可有取中。”
“这个…”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都面露尴尬之色。
“名落孙山,不思闭门苦读,三年后再来,倒有心情寻欢作乐,再考十年亦是无用!”李暄冷哼道。
“大人教训得是。”几人顿时面红耳赤。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真心羞惭,也有不以为然的,但再蠢也不会当着李暄的面反驳。这位一看就是当官的,在这里反驳一句,绝对是下一科也别想中了。
“茶也喝完了,我进去休息一会儿。”秦绾丢掉耳朵里的布团,站起身来。
“嗯,今晚在宛城靠岸。”李暄道。
“知道了。”秦绾挥挥手,走进了船舱。
至于甲板上的东西,自有侍卫前来收拾。
“把琴送去给小姐。”李暄随手把琴交给侍卫。
“绿绮琴!”之前来赔罪的儒生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眼力不错。”李暄无动于衷。
顿时,一群书生都心理扭曲了…这一男一女拿着名琴绿绮,真是、真是暴殄天物!
先不说琴技惨不忍睹,就说平常人得到绿绮琴,还不仔仔细细放在家里,每次弹奏都要沐浴焚香才拿出来,哪像他们,竟将绿绮琴当成烂木头一样随手乱放!
侍卫顶着沉重的怨念抱着绿绮琴去送给秦绾,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王爷连绿绮琴都说送就送,以后对这位秦大小姐得更尊敬些啊。
“你们既然不愿听本王弹琴,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李暄挥手道。
“是。”几个书生暗自吐槽谁要听你弹琴…不对,他自称“本王”?
“请问,是哪一位王爷当面?”儒生颤声道。
李暄一声轻笑,没管他们,也回船舱去了。虽然不放在眼里,但兴致都没了,还不如回房间小睡一阵,也不辜负了这暖洋洋的春日。
“当然是宁王殿下!”剩下一个被留下来收拾的侍卫一抬下巴,骄傲地答道。
“啊?”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惊恐的表情。
宁王?宁亲王李暄?
其实,无论李暄也好,秦绾也好,都没把那几个书生当一回事。何况,这点小事,当场就报了,宁王殿下日理万机,难道还有精力记得三年后几个考进士的书生?
纯粹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先不论几个原本读书就不好,出了这事更加破罐子破摔的,还有几个倒是真的如李暄所说,回家闭门读书,下一科一举高中,那就是后话了。
俗话说,春困秋乏,小睡了一个时辰起来,秦绾已经神清气爽。
官船在宛城靠岸,因为是官船,宛城郡守早就得到了消息,亲自带着府衙官僚在岸边迎接。
李暄见他们一身便服,确实没有惊扰百姓的份上,压下了心底的不悦,勉励了几句就让人散去了。
官船上自然有水手和郡守府派来的差役把守。
李暄吩咐侍卫先将随身行李送到驿馆安置,自己和秦绾两人去了宛城内闲逛。
“宛城是前朝古城,可惜这次时间有些赶,没法去游览,不过吃还是能尝试一下的。”李暄一边走,一边指点道,“前面的白记做的红豆糕最有名,可以带一些回去做点心,晚饭的话,宛城有家百年老店安然居,听说做的清蒸鳜鱼是一绝。”
“亦晨。”秦绾叫了一声。
“嗯?”李暄偏过头看她。
少女的侧脸带着淡淡的笑意,随即转过脸来,唇角一勾,眉间满是狡黠:“我说,你念小抄的动作能更隐蔽点么?”
“…”李暄噎了一下,忽的一笑,随手将拢在袖中的小纸条丢了。
“唉,别扔。”秦绾眼明手快地抓住在空中飞舞的纸条,展开一看,不禁乐了。
蝇头小字几乎写满了不大的纸条,宛城哪里的餐馆最有名,哪里的点心最好吃,哪里的赌场最公平,甚至还有哪里的姑娘最漂亮!想也知道是什么“姑娘”。
“谁给你的?”秦绾边看边笑。
“执剑,好像是叫郡守府的人写的。”李暄本来有几分尴尬,不过看到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由得也放松起来。
“执剑,就是你带的侍卫统领?”秦绾想了想,记得好像是个圆脸小个子,笑起来笑眯眯露出两个小虎牙的大男孩,若不是李暄介绍这是统领,她还以为是候补的呢。
“现在他顶朔夜的缺。”李暄点头。
秦绾一挑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朔夜明明挺正经的,而这个…
“别想多了,估计他就是叫人把宛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写下来而已。”李暄干咳了一声。怎么说执剑也是在帮忙,让他再被秦绾惦记未免有点可怜。
“你换的这个侍卫挺有趣的。”秦绾笑吟吟的,很有兴趣地指着纸条上的字道,“吃完饭去玩玩?”
李暄扫了一眼,叹气道:“你想见识青楼,等回京后,我带你去艳冠京华,这里太乱。”
“好啊,一言为定。”秦绾也不纠缠。
“宛城的夜市也很有名,一会儿去逛逛。”李暄也怕她再出别的幺蛾子。
女人,胆子太大了,虽然说不上是负担,但总会让人提心吊胆的。
“好。”秦绾笑道。
不过,两人走进安然居的时候,发现早已是座无虚席了,不愧是宛城第一酒楼。
“两位,小店已经客满了,您看,是边上稍坐等一会儿,还是…”小二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等。”李暄并不想大动干戈,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好几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加上之前就在等候的人,也无需多久就能轮到他们,等就是了。
秦绾并没有意见,刚想找个角落坐下,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熟人。
其实并不是秦绾对人家有多熟,只是一个美丽的夫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男人,竟然没进雅间,而是坐在大堂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任何人都会对她们多看一眼的。
只是,让秦绾惊讶的是,魏氏母女不是被人劫走了吗?怎么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宛城。
“怎么了?”李暄低声问道。
“遇见个熟人,我去招呼一下。”秦绾道。
“我陪你。”李暄道。
“有夫之妇,不方便。”秦绾摇头,独自走过去。
李暄想了想,也没坚持。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出什么事不成?真要出事,秦绾也不是省油的灯。
“夫人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巧了。”秦绾一脸天真的笑容招呼道。
“紫、紫曦?”魏氏见到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恐,虽然尽力掩饰,但语气还是能听出一丝颤音,“你没有回家吗?怎么来宛城了。”
“跟人一起来的。”秦绾笑着指了指李暄。
魏氏瞥了一眼,倒是认定了之前想的“逃婚离家出走投奔心上人”的想法没错,虽然庆幸当初秦绾没事的话,镖局的人也应该活着,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开始考虑怎么不动声色地让秦绾离开宛城。
“夫人还没说怎么会在这里呢。”秦绾好奇道,“那天晚上…咦?”
“慎言。”魏氏压低了声音道。
“有人看着你们?”秦绾问道。
“…嗯。”许久,魏氏才应了一声,随即急促道,“总之,听我的,赶紧离开宛城。”
“那你?”秦绾看看她,又看看沉默了许多的严雪,不,应该是言雪。
“我们不会有事的,要杀人早就杀了。”魏氏安慰道。
“好吧,我知道了。”秦绾乖乖地点头,回到李暄身边。
“左边角落开始数第二桌,窗口最后一桌,大门右侧那桌。”李暄不等她开口便说道。
“嗯。”秦绾没去特别看他指出的人,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玩着自己腰间的配饰。
“大门口那桌本来有人想动手,但被北面座位的人压了下去,疑似首领。”李暄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有耳洞,是女扮男装。”
“观察得真仔细。”秦绾忍不住笑了。
“我本来也是做这个的。”李暄一脸的理所当然。
秦绾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李暄,他就是在暗查祁展天的事而被追杀,想来这些年他没少替皇帝干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不由得有些为这个男人心疼。
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宁王明明是救驾身亡,功莫大焉。可加恩给自己儿子的荣华富贵,或许还不如在偏远的宁城做个自在闲王来得痛快。
“你打算怎么办?”李暄示意了一下。
却见魏氏母女已经吃完了饭,再坐下去显然不合适了。
“是问你怎么办吧?”秦绾惊诧地看着他,“我和她们不过一面之缘,又没有救人的义务,倒是你——你不是说可能是言家人吗?为了你的手下你也得救吧?”
“我的事,难道不是你的事?”李暄反问道。
秦绾无言,好吧,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所以,怎么办?”李暄问道。
“这种事你都要我想办法?”秦绾道。
“我亲自出手救人,恩太重。”李暄解释道,“你出手,刚刚好,还能让言家欠你的人情。”
“那真是谢谢了。”秦绾翻了个白眼。
言家的人情当然是好东西,但其实秦绾不太想要。言家的嫡系和分支关系再差,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言字,终归是血脉至亲,自己人闹闹就罢了,死在外人手里,就算做个样子给世人看看也得报仇吧?她可是亲手抄了言家,气死了言绝英的,万一哪天她是欧阳慧的事暴露了,而那时她和言家关系太好的话,让夹在中间的李暄如何处置?
然而,李暄总是一片好心对她,拒绝也太伤人心。
秦绾叹了口气,默默地把之前被李暄指出的人都记了下来。
“两位,这边请。”收拾好空桌子的店小二已经迎了过来。
“先吃饭。”李暄道。
因为有事,这回两人并没有点上一桌子的菜,只是要了安然居的招牌清蒸鳜鱼,然后配了两个清淡的素菜和一碗香菇鸡汤。
都是晚饭了,清淡点好消化,一会儿正好再去活动活动筋骨消消食。
清蒸鳜鱼味道鲜美,小菜也不错,如果没有遇见魏氏,秦绾还是挺满意的。
等他们吃饱喝足,走出安然居大门时,一身便服的侍卫统领执剑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看到秦绾笑得一脸尴尬。
“找到了?”李暄问道。
“嗯。”执剑立即跟上,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说是找到,其实也不太恰当,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反而特别高调,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似的。”
“看得出来。”李暄一脸的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看他们让魏氏坐在安然居中间就知道,他们大约是想利用魏氏做诱饵,引什么人来上钩。刚刚按兵不动,也是因为紫曦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能忍则忍。”
“王爷英明。”执剑敬佩道,“属下确实发现那些人周围有不少人在监视,只是手法太过粗陋不堪,想必那些人也是知道的。”
“魏氏母女能钓出来的,也是言家人吧?”秦绾道。
“要说在这里钓言家人,也就只有一个了。”李暄沉声道。
言凤卿。
秦绾张了张嘴,把到了口边的名字咽了回去,又道:“之前拦截魏氏的人明显是来自军中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好说。”李暄摇了摇头,“也不能说一定是正规军,藩王的亲兵,甚至来自他国都有可能。”
“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秦绾踌躇道。
“你是想问言凤卿在洞仙湖干什么,还是想问,我在宁州干什么?”李暄了然。
“都想,所以,能说多少便是多少吧。”秦绾干脆道。
“对你,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原本知道得也不少了。”李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原本没想过你从宁州走,所以也没告诉过你宁州的事,幸好你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比如灭掉几个水寨,当个水大王玩玩?没那时间。”秦绾一脸遗憾道。
“你还真想?”李暄瞪她。
“啊,对了。”秦绾一握拳。
“又怎么了?”李暄道。
“虽然没时间去灭掉几个水寨当水大王玩,但我在洞仙湖随手埋了两枚钉子。”秦绾道。
李暄看着她,一阵无力。
明明是在抢时间不是吗?怎么还能有闲暇往洞仙湖的水匪群里埋钉子呢,该说这个女人什么好?
“王爷,就是前面的客栈了。”执剑插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诡异的气氛。
“果然高调。”秦绾道。
根据执剑和宛城郡守贡献的宛城吃喝玩乐攻略手册,这是宛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因为客栈地下就是宛城第一的富贵赌坊,赌累了就可以直接回房间睡觉,甚至只要在赌坊兑换的筹码超过一千两银子,客栈的豪华上房就是免费住。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动起手来要格外小心。”李暄皱眉道。
“我知道。”秦绾说着,拉着他目不斜视地从客栈门口走过。
李暄进宛城太过光明正大,而能开赌坊的,背后肯定都是有背景的,堂堂王爷总不能杀上门去。
倒是秦绾,回到驿馆,让李暄帮忙准备一些东西,自己回房间卸了一身装扮,换上之前在襄城那一身深色的女侠劲装,再出房门时,就连守门的侍卫都差点把人拦下来。
“大小姐的手真巧。”执剑赞美道。
秦绾的装扮并不是荆蓝的易容,对于容貌,她只是稍稍做了些改变,重要的是衣服、打扮、神态、气质,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同,反倒让人忽略了她的相貌其实还是秦绾那张脸。
“我出去一下,借个侍卫用用。”秦绾说着,背上李暄递给她的小包。
“自己挑。”李暄很大方。
反正,脱掉制服,谁还能记住几个区区侍卫的脸吗?他们的脸可没宁王殿下那么大。
“那就你。”秦绾随手一指眼前的执剑。
“是,大小姐吩咐。”执剑笑眯眯的,原本身上也是便服,倒是不用换了。
“走了。”秦绾走几步,忽的又停下,转头笑道,“除了桃花酥鱼,王爷记得又欠我逛一次夜市。”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李暄莞尔一笑,“本王记下了,王妃辛苦。”
秦绾见到执剑在偷笑,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执剑赶紧对李暄行了个礼,追上去,一边道:“其实…原本属下就说自己跟大小姐一定更合拍,可是王爷一定要送朔夜那块木头。”
“你愿意跟着我?”秦绾诧异道。
“王爷身边那么多人,好累啊,还是大小姐这里好。”执剑笑眯眯的,又把小虎牙露了出来。
“本小姐指使起人来,让你喊累的力气都没有。”秦绾笑道。
“哦。”执剑嘀咕一声。
说话间,两人再次来到富贵赌坊,没去上面的客栈,直接走楼梯到地下,进了赌坊。
秦绾随手兑换了一千两银子的筹码交给执剑。
“好多人。”执剑惊叹道。
富贵赌坊的空间很宽敞,虽是在地下,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各个台子的赌桌前都围满了人,虽然大半是男人,但也没少见带着兵器的女子。再加上穿梭其中给赌客送上酒水的侍女,秦绾的到来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大小姐,我们也赌钱?”执剑问道。
“你就在这儿玩,不过要注意我们下来那道门的动静。”秦绾道,“不要引人注意,别人怎么玩你也怎么玩,别拘束。”
“输了怎么办?”执剑傻傻地问了一句。
一千两,对他来说也是一笔要攒上几年的巨款了,那还是王爷御下一向大方,换了普通的王府侍卫,只怕一辈子都攒不够一千两。
“你家王爷赔我。”果然,秦绾想也不想地答道。
执剑顿时苦了脸,感觉压力山大,要是真输光了,王爷不会弄死他吧?
“好了,你随便下注,我保证,一定赢!”秦绾拍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人,把他一个人扔着了。
“哈?”执剑傻站在原地,一脸的“你骗鬼啊”的表情。
赌博哪有一定赢的,而且还是他这个一窍不通的菜鸟,就算作弊,可是秦大小姐不是走了吗?难不成指望他会出千。
“小兄弟,这里有空位。”就在这时,边上一张赌桌的庄家热情地招呼。
“哦。”执剑看看位置距离秦绾的要求刚好,便也不挑剔,直接坐了下来,很诚恳地问道,“我不太会玩,大哥,这个要怎么玩?”
“哦,这个很简单,赌大小,这里押注…”庄家一脸笑容地给他讲解着规则。
“这样啊。”执剑一边感叹,不愧是宛城第一赌坊,这服务确实一流!
而另一边,秦绾离开赌坊,拿着兑换筹码的凭证,要了一间客房,正好在执剑调查的魏氏母女的房间楼上,只隔着一层天花板。
☆、第十章 翻手为云
秦绾让李暄准备的东西非常全,加上她自带的,全到…给人看见能吓出一身冷汗的地步。
自称要睡一会儿准备晚上继续下去玩,秦绾让小二不要来打扰,反插上房门,就忙活开来。
首先是化尸水——不是江湖上秘传的那种只化尸体,最后会留下衣服的那种,而是孟寒给她制作毒药的副产品,不止化尸体,除了玉石,根本就是碰到什么化什么。
仔细地将毒水涂抹在地上,将木质的地板腐蚀掉一部分,她这才拿出一把李暄提供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木板,还不时地稍稍浇些茶水,免得声音过响。
好在富贵赌坊开在宛城最热闹的街市,出门就是夜市,这会儿正是喧闹的时候,稍稍有些动静也能遮掩过去。
终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功夫,她才打通了天花板,挖出一个可供人出入的洞口。
将掀开的木板堆在一边,秦绾一撩衣摆就跳了下去。
“你…”楼下的房间里,魏氏捂着女儿的嘴,一脸惊骇地看着她,“紫曦,怎么是…”
秦绾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门外依稀看见人影的守卫,这才笑眯眯地指指上面。
魏氏抬头看见屋顶的洞口,不禁无语。
“雪儿跟姐姐走好不好?”秦绾轻声道。
言雪闻言,不顾母亲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连连点头。
“先离开这里再说。”秦绾道。
魏氏脸上的为难之色一闪而过,但看见女儿惊恐中带着期待的双眸,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微微一点头。
“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吗?”秦绾问道。
“没什么不能重新置办的。”魏氏很明白,现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走吧。”秦绾接过言雪抱在怀里,轻笑道,“姐姐带雪儿飞高高,从坏人手里飞走,所以雪儿不能出声哦。”
“嗯。”言雪重重地点头,还自己捂住了嘴,表示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
秦绾直接施展轻功从破洞跳回上一楼,放下言雪,再如法炮制,把魏氏也带了上来。
“他们是故意不在房间里看守,就是把我们当诱饵,可要出去却难上加难。”魏氏说道。
“没事,本小姐早有准备。”秦绾迅速从包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套衣裳丢过去,“换上。”
“嗯。”魏氏知道时间紧急,没问太多,反正屋里只有一个秦绾,便抓起两套男装,匆匆忙忙换起来,连言雪也知道轻重,自己动手脱衣服。
秦绾随手将木板盖在破洞上,又把桌子移了过来,虽说遮不住,但总比一眼看穿强些。
回头见魏氏已经换上那套可以说得上华丽的男装,正在把言雪打扮成一个俊俏小公子,便也开始自己换衣服。
她给自己选的是李暄送给她的最华丽的一套常服,发髻用足金的发钗挽了个妇人的发式,再套上两个粗大的金镯子,一派富贵逼人。
“紫曦,这怎么办?”不比言雪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魏氏虽然擦了脸上的妆容,也挽了男子发式,可那面容一看就是女子,娇柔气质简直扑面而来。
“没问题。”秦绾淡定地取出一副络腮胡子贴到魏氏脸上。
好了,这回别说娇柔妩媚了,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了。
“你准备得真周到。”魏氏无语了。
这都什么人哪?开始以为这是位逃家的千金,看起来好像也没错,但是…这种手段,别说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就是那些一派掌门,怕是也比不上她吧。她的能力,并不是普通女子,甚至普通人会掌握的,只有那些经过针对性的学习或者训练。
至少魏氏觉得,她见过的女子中,能与秦紫曦相比的,就只有抓她来宛城的那一位了。
“好了,夫人不要再开口,免得露了破绽。”秦绾又嘱咐道,“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大一些,动作放开一些,总之,不用一直想着男人该怎么样,自己怎么做才像男人,只要记住一点,怎么粗鲁怎么难看怎么来就可以了。”
“是。”魏氏听得哭笑不得地点头答应。
“雪儿,你也不要这样子。”秦绾皱了皱眉,“现在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活泼一些,骄傲一些,别害怕,万一被发现了,秦姐姐罚他们全部去生病。没发现…才是他们运气好,不用生病了,明白?”
“嗯!”言雪终于露出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你,紫曦。”魏氏双目含泪。
“走吧。”秦绾忍不住别过头去,实在不想告诉她,一个满脸胡须的大男人做出这等姿态来,只会让人汗毛倒竖。
魏氏干咳两声,倒也发挥了几分演技,至少看起来不会让人一眼就觉得不协调。
她身材高挑,鞋子又垫高了,秦绾挽着她的手臂,一手牵了言雪,走出去就像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三口。
刚刚走到楼梯中间,却见楼下喧闹起来。
“我们逃走的事被发现了。”魏氏轻声说了一句,身体不免有些僵硬。
“别紧张,视线不要躲。”秦绾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下了楼,果然见到客栈的出口处都有人把守,他们这样的打扮并不是很有把握能混出去。毕竟,她们换下的衣服来不及处理,只是随便一藏,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们改装了,而魏氏女扮男装也只能远观,被人截下盘查的话,多半要露馅。
“怎么办?”魏氏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早有所料。”秦绾一声冷笑,带着她没往外走,反而继续往下,进入富贵赌坊。
“他们是从上面走的,去查那间房住的是什么人!”身后传来尖锐的喊声,分明属于女子。
“别慌,自然些。”秦绾暗暗托了她一把。
“爹爹,娘亲说你只可以玩一小会儿,就要回去睡觉。”言雪忽然脆生生地开口。
“哎哟,真是娘亲的小宝贝。”秦绾笑弯了腰,点点她的鼻尖。
言雪抱着她的腰,把脸都埋到了她身上,讨好地笑笑。
几个汉子匆匆与他们擦身而过,只扫视了他们一眼,眼神毫无变化。
“鬼精灵。”秦绾满意地拍拍言雪的脑袋,拉着他们进了赌坊。
富贵赌坊里人山人海,再要找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秦绾一眼就看见了执剑,上前很随意地一拍他的肩膀:“你姐夫来了,过来。”
“哦。”执剑挠挠头,站了起来。
之前他当然也看见了秦绾,只是秦绾全身打扮都换过了,他怕影响计划才没有招呼,闻言顿时很乖巧地叫了声“姐”。
“舅舅。”言雪也很机灵。
“走了。”秦绾道。
执剑会意,不动声色地收拾了赌桌上的筹码,在庄家不悦的眼神中解释着“姐姐管得太多”,还很有条理地将筹码兑换回银票,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
“行了,恋恋不舍的模样,出息呢。”秦绾笑骂道,“你侄儿饿了,要吃白记的红豆糕,一会儿回来再让你玩会儿。”
“好啊好啊。”执剑笑眯眯地接口道,“去白记的话,不用回房间了,绕路,往西门出去就好了。”
“嗯。”魏氏故作威严地点点头。
于是,一行四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直接从赌坊西门上楼,从另一边到了大街上。
出了门,魏氏才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别着急,还有探子。”秦绾提醒了一句,脚步直接往白记的方向走。
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我们这是…去哪里?”魏氏有些不安地问道。
之前没想到,现在她才恍然,她对秦绾也不了解,逃出来之后,又该怎么办?毕竟秦绾没有义务一直管她们,救一次就是情分了,连上之前树林里那次截杀,已经是第二次,她不求秦绾还能救她第三次。可是,她相信,没有秦绾帮忙,她和女儿立刻就得被抓回去。
“先去我那里。”秦绾道。
一路也碰到了几个明显是和抓魏氏的人一伙的,秦绾不禁有些奇怪。这么嚣张,郡守府也不管管吗?宁王还在宛城呢,也不怕出个什么事,吃不了兜着走。
不管怎么说,驿馆周围,还是没人敢窥探的。
一行四人从后门进了驿馆,魏氏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有些心惊胆战地问道:“这里是宛城官衙下属的驿站吧?听说今天有大人物入住。”
“大人物?在那儿呢。”秦绾随手一指。
月光下,李暄一个人在院子的石桌上摆了一壶清茶,几碟茶点,都是宛城特产,其中就有白记的红豆糕。
之前在安然居,魏氏心里有事,又是远远一瞥,并没有看清李暄的正脸,只当是秦绾的心上人罢了,而此刻一照面,顿时骇然失色,拉着女儿猛地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跪下,颤声道:“民妇魏氏,叩见宁王殿下。”
“你认得我?”李暄诧异道。
魏氏迟疑地看看女儿。
秦绾会意,叫来两个驿馆派来伺候的侍女,让她们带着言雪去换衣服。
好在小姑娘很懂事,虽然还有些惶恐,却乖乖跟着侍女走了。
魏氏又磕了个头,才道:“三年前,在先夫的灵堂上,王爷亲自来上过一炷香,民妇一直记得。”
李暄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有些不确定地道:“你是…言凤华的夫人?”
“正是。”魏氏说着,撤掉了脸上黏上去的络腮胡子。
不过,就算她换回原本的装扮,李暄也是不认得的,去给死者上香,谁会仔细去看人家披麻戴孝的寡妇长什么模样?何况又过去了三年,当年跪在灵前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完全不是当初小小一只粉团子了。
“难为你了。”李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回,怕是本王连累了你们母女。”
“王爷说哪里话。”魏氏倒毫无怨怼之情,只道,“从前先夫为陛下办事,陛下待先夫不薄,还特地让王爷来先夫灵前上香,如今王爷又重用凤卿和冰儿,民妇只有感激的。”
“你先起来吧。”李暄道。
“谢王爷。”魏氏慢慢站起身。
“说起来,雪儿不是说她爹爹和哥哥在干大事吗?”秦绾忍不住插了一句,“原本我还以为,这孩子她爹是言凤卿呢。”
“妾身是凤卿的嫂子。”魏氏有些尴尬地道,“先夫去时,雪儿还不懂事,并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后来又怕她伤心,就跟她说她的爹爹和哥哥在一起。”
“你可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李暄问道。
“他们不曾提起。”魏氏摇头道,“只知道发号施令的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言行间并未透露是何人指使,之前一路轻车简行赶路,进入宛城却突然高调起来。”
“那是自然的。”秦绾笑道,“一路上从宁州到襄城,其实都是洞仙湖的势力范围,他们的目的是用你们做诱饵引言凤卿上钩,当然不能在他的地方布置陷阱。宛城正合适,不会远得让人绝望,但这边,真没多少他的势力存在,就看在富贵赌坊外面盯梢的人就知道了,这种水准,一抓一个准!”
“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魏氏苦笑。这回是真的看走眼了,八成逃婚那话也是瞎编的吧。宁王的下属,有这等本领也是应当。
“逃婚是假的。”秦绾从李暄身后凑过去拿走一块红豆糕,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私奔是真的。是吧?王爷。”
“别闹。”李暄拉过她的手,一口将她的红豆糕叼走了,一边道,“还用私奔?你爹巴不得赶紧把你嫁出去。”
“本小姐偏要赖在秦家吃穷他!”秦绾翻了个白眼。
魏氏看得目瞪口呆,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夫人去雪儿那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秦绾道。
“多谢姑娘。”魏氏松了口气。
站在宁王面前,压力真的很大。
秦绾当然不是亲自去照顾魏氏,带她来到安置言雪的房间,就把人交给了侍女,自己转回院子里。
“安排好了?”李暄问道。
“嗯。”秦绾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等着宁王殿下亲自倒茶,这才开口道,“布置得不错,假以时日会是个劲敌。”
“现在还不行?”李暄了然。
“经验太差,应变能力太弱。”秦绾不客气地评价道,“原本我还准备了让执剑断后的,结果轻轻松松就走了出来,后续措施都没用上。指挥的人很擅长布置圈套守株待兔,可一旦出现意外的状况,却没有准备应对的应急手段,还是太嫩了点。”
“但你还是很看好她。”李暄道。
“已经很不错了。”秦绾道,“以一个女子来说。”
“以一个女子来说,我有时候都怀疑,你——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李暄接口道。
“想知道?”秦绾笑道。
“猜也知道。”李暄一声哂笑,抿了口茶,又道,“以你的年纪,最有可能经历的,就是两年前废恭亲王的大案。你说你和欧阳慧有旧,总不至于是闺房里的手帕交吧。”
“…”秦绾抽了抽嘴角,半晌才道,“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李暄反问道。
“李铭怎么说也是皇子,是你的侄孙?”秦绾没想过否认,她的心性和能力明明都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否认李暄也不会信。
有什么比扳倒一个亲王、两个郡王的案子更锻炼人?还能解释她和欧阳慧的关系,秦绾觉得如果这样能揭过去这一页,也算达到了目的。
“东华的皇子多了,我的侄孙…就更多了。”李暄好笑道。
秦绾无语,确实,论血缘,皇帝和李暄其实挺远的,如果皇子都是李暄的侄孙,那血缘比皇子们近的侄孙…李暄还真数不清有多少了。
“反正,我也没有一个能争帝位的皇子儿子,谁上位有什么区别?只要东华江山一直姓李就够了。”李暄淡然道。
“只要东华江山姓李?”秦绾加重了声音重复道。
李暄把茶当酒,一口气喝完,又自己倒了一杯,良久才道:“宁王府世代祖传家训两条。一,不得窥视帝位。二,守护李氏江山。”
“你那位祖宗大人是聪明人。”秦绾说着,又调皮地笑了笑,“也就是说,只要最后坐上皇位的那人是姓李的,是皇室子弟,其余你都不在乎,是吧?”
“是。”李暄也不掩饰。
因此他坚定地站在皇帝身后,不是真的对皇帝有多忠心,而是根本不在乎最后哪个皇子上位。反正对他来说,哪个皇子上位都没有区别,不管之前说得再好听,最后也是会忌惮他的,还徒然招惹皇帝的疑心,没有任何好处。
至于之后,反正他也准备了后路,进则屹立朝堂,退则隐居江湖,总之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给新帝铺路的。至于守护李氏江山——现在四国关系稳定,互相牵制,真要灭掉一个国家也不太可能。
“你也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自然能护着你。”李暄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担心。”秦绾闻言,心中一暖。尽管,她一直认为,李暄那样的人,绝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宁州的形势我能掌控。”李暄道。
“我信你。”秦绾点点头。
说完这两句话,两人不禁一时无言。
“不早了,休息吧。”李暄说道。
“嗯。”秦绾起身,顺手端走了那碟红豆糕。
“其他的不喜欢吗?”李暄问道。
“…”秦绾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拿不下了。”
她真不至于为了多拿点糕点连武功都用上的。
“来人。”李暄一指桌面,“全部送去大小姐房里。”
“是。”执剑笑眯眯地走过来。
“正好我夜宵吃不完还能当早餐。”秦绾很满意宁王殿下够上道。
当然,事实证明,王爷是非常的上道。
不需要她拿来当早餐,第二天早上,自然有热气腾腾新出炉的糕点奉上,尤其是她喜欢的白记红豆糕,准备了双份的。
倒是被秦绾喊来一起吃早餐的魏氏有些愣神。
虽说都是宛城特产,可一大早吃那么多甜食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言雪小姑娘很开心。担惊受怕了一路,有喜欢的点心吃真是太好了!
“夫人吃不惯的话,我让人准备白粥和小菜。”秦绾看看一桌子的甜食也不禁汗颜。要说从前欧阳慧也没多爱吃甜食啊,怎么换了个壳子,连口味都变了呢。
“不用,这些就好。”魏氏赶紧谢绝,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又道,“王爷对大小姐真的很好。”
她起得早,隐约看见一个侍卫提着一大包各色糕点回来,这一大清早的,要买齐遍布宛城东南西北的各色点心,少说也得跑上一个时辰的。就算娶跑腿的事侍卫,可能想到这些的宁王也是有心了。
“不用客气,叫我紫曦就可以了。”秦绾笑笑,又补充了一句,“我姓秦,名绾,字紫曦,真名!”
魏氏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没想到人家还真的报的是真名,不过,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秦绾?安国侯府的秦大小姐?”
“嗯。”秦绾一脸轻松地点点头。
“可是秦大小姐不是随同使节去了南楚?”魏氏惊愕地看着她。
“不去南楚,我怎么能在这里?”秦绾反问道。
“…”魏氏哑然。
好吧,反正宁王殿下肯定是知情的,所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没一会儿,执剑过来禀报,宁王有请秦大小姐。
“夫人和雪儿慢慢吃。”秦绾叼着一块红豆糕,跟着执剑去了主院。
“麻烦来了。”李暄看到她,直接说道。
“怎么了?”秦绾一挑眉。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在驿馆周围探头探脑的。”李暄嘴里说着麻烦,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担忧的模样。
“一晚上才找到这里,应变能力不是差,而是非常差!”秦绾翻了个白眼。
“我打算把魏氏母女送到言凤卿那里。”李暄道。
“应该的。”秦绾点头。人都救了,当然要救到底,何况言家现在是李暄这边的人。
“按照之前说好的,我们在江上汇合。”李暄道。
“知道啦,我会乖乖等着王爷拦江截人的。”秦绾笑靥如花。
“嗯。”李暄应了一声,眼中微微带着歉意。
“觉得抱歉的话,以后再带我出来玩就是。”秦绾道。
“欠你的债越来越多了。”李暄失笑道。
“那…王爷把自己抵给我好了。”秦绾眼巴巴看着他。
“本王就值一盘桃花酥鱼、一碟红豆糕,一次夜市、外加一次出游?”李暄瞪她。
“反正以后会越欠越多的。”秦绾不以为然。
“…”李暄无语。
“对了。”秦绾终于想起了正事,“我还没问魏氏在京城呆得好好的,怎么会跑来宁州呢。”
就算言凤卿在宁州,可寡嫂跑去找小叔子,这…不太合适吧?
“这个我大概知道。”李暄答道,“言凤华的儿子言冰跟在言凤卿身份做事,之前的一场战斗受了伤,毕竟是唯一的儿子,担心也正常。”
“言冰伤得很重?”秦绾皱眉。
“不重。”李暄摇头。
秦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伤势不重,可却让魏氏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赶往混乱的宁州,显然是有人利用这个消息推波助澜,把魏氏引诱出京城。
“你路上小心。”秦绾叮嘱道。
“我会让宛城郡守给我派一队官军,打出旗号,倒要看看哪方势力敢当众在官兵中截杀宁亲王。”李暄显然早有准备。
“噗——”秦绾笑了,“那丫头准得气死。”
这是阳谋,明明知道,就是无法破解。越是和京城扯上关系的势力,越不敢公然和宁王撕破脸。要是李暄暗地里行事,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反正没有人会承认。可是这样堂堂正正表示出我就是要把人送回去有本事你来抢——东华的官面势力还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