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我怎么啦?”
君长知头疼打断:“都闭嘴。”
打发走了莫名成了炮灰的赵大人,君长知又伸手将蹲在帐子外不知道蹲了多久这会儿手脚冰凉的锦衣卫拎回了自个儿的帐子里——
白术跟在大理寺卿屁股后面进了帐子,立刻觉得原本都快冻僵了的手都仿佛解冻要活了过来,四周看看兽皮毯子塌子外加桌案倒是眼光齐全,这会儿,桌案变边滚着一把壶,里面水滚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伴随着甜甜的淡果茶香,白术不由得轻笑一声,不阴不阳道:“你们倒是待遇好。”
“君府带来的,我娘不放心我外出,一个劲儿把东西往马车上塞,本还寻思一路上有驿馆用不着这许多,没想到这会倒是正巧真用上了——”
君长知背对着白术懒洋洋解释,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果茶,正欲送往唇边,忽地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悄然无声得反常,这又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一眼便看见站在昏暗得烛光之下,身穿侍卫斗篷的小丫头不服这会儿在自己肩头化开成一滩的雪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瞅着自己——目光怪瘆人的。
君长知想了想,便又重复问了次之前的问题:“怎这么晚又跑来?”
虽然是依旧这么问着,然而他是知道白术有事了——就凭她这会儿一扫之前两人分别时那幅笑嘻嘻的模样,俨然像个陌生人似的瞅着他,他就知道,她有事儿。
至于有什么事。
一琢磨方才两人分开后,这丫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君长知心中已猜到一二——而此时此刻,果不其然未等他开口,便听见白术问:“三公太傅王震源上书取缔锦衣卫,折子你代笔的?”
君长知:“……”
果然是为了这事。
猜中了。
事情似乎并没有完全脱离掌控让男人稍稍放下心,却也没有以往料事如神的那般自得,反而稍有些头疼。
君长知沉默良久,片刻之后居然点点头,淡淡道:“是。”
白术:“折子上说,都尉府与东厂司同职,未免重复累赘,而东厂新起,阉官主事,更好操控,可当真?”
君长知点点头:“当真。”
白术:“你的意思?还是王大人的意思?”
君长知又点点头:“我的意思。”
白术倒吸一口凉气,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若眼前的人支支吾吾闪躲,她还可以大发雷霆一通斥责,然而此时他这样理直气壮,反而叫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浑身气得发抖,瞪大了眼看那站在不远处的人,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拔出腰间的佩刀,跟眼前的人同归于尽一了白了。
君长知偏偏像是没事的人一样,来到她的跟前,替她脱下了身上那早就被化雪湿透了的斗篷,低低地说了句:“湿透了都,仔细着凉。”
那声音低沉且带着他特有的沙哑。
白术眼眶一热。
却只能全当什么都没听见,麻木地任由他摆弄,就是抬起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居然骤起眉,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我们先来,东厂后到——要取缔,也该从他们下手——”
话语说到一半,感觉到那给自己解斗篷系带的手一顿,随机又轻轻一抽,将那系带抽开:“阉官,翻不出一丈高的天。”
“锦衣卫也不会!”
“口说无凭,”君长知淡淡打断,“锋芒过甚,必引灾祸——”
一边说着,拎起手中那锦衣卫特制的斗篷扫了眼,又随手往旁边的桌案边一扔,紧接着,抬起手,食指微曲勾起面前人那冰凉的下巴,让她对视上自己——
“这道理大家都懂,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白术吸了吸鼻子,垂下眼。
抬起手拍开勾在自己下颚的那只手,却没想到被对方反手一把扣住手腕——她这才知道,君长知的手看似纤细白皙,仿佛是天生握笔杆子的手,然而却比她想象的大得多,有力得多。
她力气那般大,却挣脱不开他。
她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不了解君长知。
真的一点都不懂。
若是这样也要说还喜欢,那就当真太可笑了。
动了动唇,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之前问我,倘若有人想要动都尉府,我又作何,便是在试探我这个?”
“是,也不是。”君长知神情淡漠道,“只是一问,不过你会发现你的态度并不重要——一切由不得你,无论哪方面。”
白术垂下脑袋。
她觉得君长知说得大概很有道理——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点点头,她认真道:“既然是这样,取缔咱们,你们也该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君长知:“那是自然。”
白术抬起头,重新对视上那双眼角轻钩漂亮的凤眸,目光闪烁着异样的神采,近乎于一字一顿道:“我们不会给你们找到理由的。”
君长知笑了,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点点头:“最好是。”
白术:“还有。”
君长知唇角轻勾:“还有?”
“………”白术深呼吸一口气,“我不喜欢你了。”
白术语落,片刻后却未听见对方有反应,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人唇边笑意更深,她微微一愣,良久,却在帐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声中,听见一声近乎于调笑的轻叹声。
“独是这个,这由不得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喜欢不喜欢一个人那是我自己的事,”白术稍稍抬起头,看向那抓着她不放的大理寺卿君大人,“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君大人好大的脸,管得也忒宽——”
“那本官倒是要问你,喜欢一个人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么?”君长知挑挑眉,淡定地反问——这么一问,反倒是把白术问得哑口无言,他唇角依旧保持着勾起的弧度,语气温和得就像是在对一个无知孩童说什么世人皆知的大道理似的缓缓继续道,“息怒全凭一时置气,说不喜欢转头就走,便是肤浅——你承认你肤浅么?”
“谁、谁说的?”
“自然是本官说的。”
“……”
毛爷爷还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呢!流氓!
白术稍稍扬起下巴,挑起眉狠狠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的手中夺了回来——而这一次君长知倒是没有继续坚持,在白术有了挣脱的意向时便轻笑着放开了手,看向面前锦衣卫的眼神更是轻佻得很,把她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却是壮着胆子说:“总之你管不着!”
君长知拢了袖子,见面前的人一脸认真似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稀罕自己了似的,索性也稍稍收敛起了笑容问:“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你倒是说说看,本官怎么招惹你讨厌了?”
白术:“……”
君长知:“嗯?”
听到君长知这么问,白术又像是被戳瘪的气球似的提不起劲儿,暗自抱怨这剧本谁写的真他娘的是甜蜜不过三秒好不容易看着有一点进展了就能额墙外生出事端来打击自己,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方才君长知一脸为妙地问自己“倘若有一天,有人想要动手废了都尉府,你又作何”,转了转又浮现出指挥使大人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跟自己控诉君长知借他人之手人上书取缔锦衣卫一事……思及此,一时间也是烦躁无比,摆摆手道:“今晚不说这个,我回——”
话语还未落,只是刚刚转身便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顺手摁倒了帐子边——那原本还半敞开的帘子被白术这么一撞“唰”地掉了下来,隐隐约约她还能看见站在帐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官员晃了晃,似是极不安锦衣卫和大理寺卿发生什么冲突,而此时,白术只听见君长知在她耳边用气息稍稍不稳的声音淡淡道:“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
白术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却又被对方一个错步结结实实地挡住去路。
君长知:“今晚说清楚。”
白术微微蹙眉:“你拦着我不让走,帐子外的大人可是满脸不安得很——过会儿指不定锦衣卫众便到你帐子跟前排队了,要不要试试?”
白术语落,帐子内陷入了片刻的宁静,她稍稍抬起头与君长知对视片刻,却见对方忽然长吁出一口气,白术正以为他总算肯妥协,却不料他只是抬起手捏了下她的鼻尖点点头扔出一句让人窒息的“说的也是”,下一刻,那原本捏住她鼻尖的手滑落摁在她的肩膀上,而后越过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掀起了帐子的门帘,当一阵寒风吹入,白术听见君长知靠在她身边,用不急不慢地声音对外面的人说:“看来这位锦衣卫小兄弟有些话想要同君某私下商量,大人请回,有事明日君某再亲自——”
谁没事吃饱了撑着愿意让大理石青亲自找上门来,于是还不等君长知把话说完,那站在帐子外原本伸头神脑的官员已经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续而落荒而逃。
白术:“……”
君长知满意地落了门帘,又稍稍拉开了与白术的距离,眼中含笑:“死心了么?这下怕是没人要给你搬救兵了。”
白术:“我要叫救命了。”
君长知:“哦,你叫。”
白术:“……”
妈妈救命。
救命。
命。
愣神之间,人已经被君长知拽着回到了之前那桌案边,手中一暖,那冻的发僵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果茶,白术捧着茶杯吸了吸鼻子似这才回过神儿来,同时她感觉到君长知挨着她坐下来,与此同时有“汩汩”茶水入杯的悦耳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道理都同你说了一遍,本不想与你说这么明白,便是因为早知道你要对此不满——事实证明我也是料事如神,好在今日我又多嘴问了一句这样模棱两可的问题,否则,若是毫无征兆便从别人嘴巴里让你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你会怎样发疯撒野。”
“……”
这是又从“本官”变成“我”了,白术默默地想,也好,再听见“本官”二字,她真的恐怕是要窒息了。
至于发疯撒野?
开什么玩笑,她哪儿敢。
“不是别人,”白术低下头,用稍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师父亲自说的,而你也亲自承认了——我,我本以为你是不屑于朝廷上的这些争执,眼下有了东厂,牵连到了北镇王,最后将我都尉府也一并地牵扯进了其中,我没想到……我说不喜欢了,只是觉得你……似乎同我最初想象的不太一样。”
白术最开始吭吭哧哧,到了最后居然是慢吞吞地也将最开始想说的、又不敢说地说了出来,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话语刚落,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捏住,往上抬了抬——手中的温热的茶水稍稍泼洒除了一些浸湿指尖,白术顺势便抬起了头,随即便对视上了那近在咫尺的人一双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微微湿润的黑色瞳眸。
“那现在可看清楚了?”君长知问,“我便是如此,恶俗,下三滥,不择手段,争权逐利,不择手段——”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术脑仁发疼。
她还没来得及说道说道这君长知有哪些个叫人心生厌烦的毛病,他自个儿倒是眼睛都不眨地全说了出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弄得白术只是端着一杯茶瞪大了眼傻子似的瞅着他,良久,只是吭哧吭哧地小声挤出一句:“也、也没你说的那么糟。”
说完便想打自己的嘴巴。
君长知冷笑一声:“糟糕的你都见了,要觉得没那么糟糕,那是因为有些你还没见着。”
白术:“………………”
她低下头不说话,只感觉坐在自己身边的身一点点压了过来——当那熟悉的冷香袭近钻入鼻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往后退,只听见大理寺卿那清冷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朝廷是个吃人的地方,我退,别人便进;我逃,别人便追;我求饶,别人便赶尽杀绝——两袖清风不问全权?云峥是什么下场,你倒是也看见了,风光一时,再终其后生碌碌无闻。”
白术没敢抬头,她就感觉君长知此刻应当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就在她的眼角附近徘徊——
“我曾在君议院当个不痛不痒的大学士,那地方倒是清静,奈何却偏偏有人以为我同我爹一样是个左右逢源见谁都乐呵呵人畜无害之人,非要将我拎出来推上这大理寺卿的位置——”
“想必那些人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白术压低声音道。
“是,”君长知莞尔,“可是那又与我何干。”
白术:“唔。”
君长知:“打从从君议院走向大理寺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注定不能做到你所说的不问朝堂之事了……我不往上爬,别人便要踩到我头上来。”
耳边之人说话语气之中颇有些感慨真诚之意,白术心中一动,头越发低下,那捏着茶杯边缘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发力,可惜那泛白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我们遇见的不是时候。”她低低地说。
“说这种话有何意义,我若今日不在这个位置,大概只能眼睁睁瞧着你成为万岁爷手中的牺牲品。”君长知撤离了些,靠在桌案边一只手支着下颚,垂下眼懒洋洋道,“可惜,我正准备走近呢,你这又要转身跑了。”
“……”
“耍我呢?”
“……”
白术紧张得喉咙都打劫了,被君长知那不冷不热的目光盯着,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她猜想,那些个被关进大理寺得犯人,怕也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得将自己做过的错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应对这话题,又听见君长知淡淡道:“茶要凉了,天凉,这茶便要趁热喝,凉了就没那么香甜了。”
白术“哦”了声,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杯子,其实虽然外头寒天冻地的,却也没有人敢凉着这万岁爷眼前的大红人,这会儿帐子里暖和得很,君长知自己只着一件中衣外袍,反倒是白术身上穿得厚实要捂出一身汗来,手里的果茶也还温热着,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那果茶的清甜香味沾湿了她的唇瓣。
君长知见了,笑着跟她招招手,白术莫名,却也捧着杯子凑过去了——
“本官的茶煮得好不好?”
“啊?”
“罢,我亲自尝尝便知好不好了。”
白术一愣,似没听明白君长知问这做什么,正想要凑过去问清楚,谁知刚弯下腰,便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扣住了后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松松挽起的发上固定的簪子便被抽了出来……
白术“哎呀”一声,余光只来得及看见君长知亲手送的那簪子在他那修长的指尖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下一秒便被随手搁在了桌案滚着水的茶壶边,紧接着她眼前一暗,只感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紧接着便感觉到双唇被咬住。
君长知的唇舌之间也全是那果茶余留的清淡果香,这会儿与其说他是主动凑过来与白术接吻,倒不如说他在对方才白术那一系列的抱怨与不理解做出肢体上的抱怨——他细细地啃咬着这会儿快僵成石头、整个人都挺硬了背僵在原地的锦衣卫的双唇,直到那柔软稚嫩的唇被他咬得发红泛肿,他又伸出舌尖,轻巧又灵活地撬开那不设防得唇瓣——
白术微微瞪大了眼。
因为紧张,强烈抑制住哆嗦的冲动,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那压在她身上的人不得进入,低低叹息一声,却也不及不慢——修长的手探入怀中人的发中,动作柔情似水,然而在微微一顿后,却是画风突变一般猛地收拢了手,极为恶劣地拽了拽她的头发!
白术肃然蹙眉吃痛出声,在牙关放松的那一刻却被抓紧了机会长驱而入,那灵活的舌尖扫过她某种每一处角落,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直到吻得两人气息不稳,等白术回过神来时,她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放在了面前人的肩上——也不知道是要将他推开,还是要将他拉得更近。
之前抓在手中的杯子打翻了,泼洒出的茶水弄湿了她身上的衣襟以及君长知外袍的下摆。
正恍惚地艰难运作大脑想要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忽觉口中那柔软火热的舌稍稍退出,紧接着,男人气息不稳带着丝丝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是不是本官还不够卖力,让你还有走神的气儿?”
那声音听得白术一个哆嗦。
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然而在她身边的人却不容她将自己缩成一团,那长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缠绕上她的腰间,另只手扣住她的下颚,便又凑了上来——
这会儿如果有什么人不是识趣地闯进来,怕是得被眼前的一幕活生生地吓死:只见身穿锦衣卫华服之人披散着头发,如同泥塑大阿福一般被大理寺卿抱在怀中,两人唇贴着唇,坐在大理寺卿怀中之人乌黑的发趁着雪白的皮肤,唯独脸上见着了一抹不知因何而起的红晕。
帐子中安静得可怕。
唯闻煮着茶的壶中水沸发出“咕噜咕噜”冲撞壶盖的声音,以及唇舌交替之间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白术被吻得浑身血液都逆流了——牛狗娃的身子尚且年幼,然而里头住的可却不是什么小孩,哪里经得起这种挑拨。
君长知放在她腰间的手几乎要让她腰都软了下来。
秉着最后一点理智,在两人稍稍分开时,将那还想要凑过来的人一把推开——君长知却只是微微一愣后,顺势退了开来,抬起手用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慢动作抹去了唇边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唾液,一顿,而后笑道:“果真味道不错。”
白术被他笑得心惊肉跳。
简直可以用丢盔弃甲来形容的狼狈。
白术:“我我我我我——”
“唔,”君长知收敛了笑,稍稍凑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白术只能看见对方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一小片阴影——白术正瞅着出神,便听见他缓缓继续道,“回吧,明儿还早起上路呢?”
白术:“……啊?”
君长知顺手给她挽起发,簪子插好固定住:“晚安。”
白术:“…………”
原谅她一生放浪不羁见识少,她就没见过比这更像个妖物的太监,白无故点燃别人的火还不包管给人家熄灭!
忒不是东西!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见白术不动,君长知又稍稍挑起眉:“还不走?是不是想留下来做全套?”
白术:“……”
做全套?
…………这个流氓。
站起来把手中的杯子一放连连后退几步,白术站在几米外一个安全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会儿靠坐在桌案边正懒洋洋地瞅着自己的年轻大理寺卿,盯着他那高挺的鼻尖看了一会儿,半晌哼了声,也学这君长知的样子挑眉,勾唇,忽然笑眯眯道:“全套?大人倒是能做完大全套才是!”
言罢,看见不远处那男人脸色一变,之前那慵懒得意神情一扫而空,垂下眼眼中也不知是怒火还是怨念……见他这副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那趾高气昂的纠结模样,白术咬着舌尖又忽然后悔了——想想哪个男人愿意被提起那方面的隐患啊,她这不是捡着人家的痛楚戳么。
原来欺负自己心上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开心。
原谅她上辈子就没谈过恋爱,压根不懂这方面的事儿……这么琢磨着,这会儿她脸上的笑也跟着收敛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目光闪烁而真诚地瞅着君长知,缓缓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道什么歉?”没等白术把话说完,君长知便微微眯起眼抬头看向她,嗓音依旧沙哑低沉,却显得不急不慢,“是本官孟浪轻薄你在先,现在倒是你反过来同本官道歉?”
这回白术是彻底不敢吱声儿了。
站在原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满脑子都是想抽自己大嘴巴丫子的冲动,想了想,一步上前拽着君长知的袖子,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先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又拍了拍豪情万丈地说:“我以后不说你了,再也不说了——不光我不说,还不让别人说,以、以后我这个做锦衣卫的罩着你,谁再敢在背后说你什么的,我我我给你揍他们!”
言罢,不敢再看君长知脸上是什么表情,像是扔烫手山芋似的扔了他的手,转身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大理寺卿那冷艳高贵的帐子!
就像是生怕君长知再叫住她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似的,白术头也不回地出了帐子,将那拉门放好,站在冰天雪地的室外,这才猛地吸气吸入一口饱含冰雪气息的凉气,等那几乎快热得沸腾的大脑稍稍冷静下来,她伸出手捂住的脸,发现那温度高得简直吓人。
“要死了要死了,老子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白术嘟囔着往前走了几步,听着那雪在自己的靴子底下被踩得发出“嘎吱嘎吱噗”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嘎吱嘎吱”就算了,那一声“噗”是怎么回事?如同从梦中被惊醒一般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十五、十六还有十七三名锦衣卫,这会儿正身着正装,要佩绣春刀,三人勾肩搭背手挽手站在不远处,正满脸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脑子里“轰“地一声嗡鸣,白术炸了。
白术:“你们都听见什么了听见什么了!!!!!”
白术吼完,站在她对面原本还拼命绷着脸的三名锦衣卫“嗷”地就笑开了,各个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十五:“没听见什么,就听见某人跟君公公袒露心声,发表宣言,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好浪漫的哟,我要是君公公我都感动死了嘻嘻嘻嘻。”
十六:“你是不是欠揍?人家海誓山盟的就包括不许叫人家君公公‘君公公’——哎呀,哈哈哈我又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来打我呀!”
十七:“都严肃点!严肃点!哎我说小白,你这就是真跟他好上了,恭喜恭喜顺便能不能让他少给咱们穿点小鞋最近路已经很难走了看在咱们给他养了一年媳妇儿的份上……”
白术拔出腰间的绣春刀。
十五、十六、十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那天当值的宫人便看见一个矮子锦衣卫举着绣春刀追在三名笑得像疯子一样的锦衣卫后面在雪地里一路狂奔,直到四个人打打闹闹来到天德帝的帐子跟前,帐子里的人似乎心情不佳地问了句“外头闹什么呢”他们这才消停下来。
需要站职的锦衣卫报了声便进帐子去了,留下那个最矮的在外面跳脚,绣春刀塞回刀鞘,冲着那三个跟自己挤眉弄眼停不下来的人挥舞了下拳头,她这才转头往回走,那一脸杀气腾腾,哪怕这会儿锦衣卫不同往日威风,寻常的宫人见了都不由得退避三舍,似乎是生怕惹了这小煞神。
途径君长知的帐子,此时帐子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外头守着君府的家仆,见白术是个脸熟的这会儿又是皱着眉气急败坏的模样,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找自家少爷,先是一愣似乎是想要进去通报,然而还没动便被她抬起手阻止了,白术做了个噤声的声音,见那家仆退回来,莫名地站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