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电话, 蜷缩在被窝里的徐酒岁闭了闭眼, 冷静地心想:标准结局。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砸她的店给她一点破财教训而已。
浑浑噩噩挂了警察局电话又睡着,真的醒来的时候居然第二天晚上六点多,她的手机只剩15%的电量……从真正哭累了合眼到醒来, 她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人都要睡蒙了。
手机的低电量,让当代青年少女徐酒岁都来不及继续对梦中那些个情绪伤春悲秋,手机电量即为生命线的她挣扎着爬起来,黑暗中摸索到充电线——
插、进去。
……没反应。
徐酒岁愣了下, 又拔, 又插, 折腾了半天手机右上角都没出现充电标准,她在心里骂了声:祸不单行, 可能是数据线坏了。
想了下备用数据线好像在客厅,她下床顺手开灯准备去拿,结果手指尖拨过床头灯开关,“咔嚓”一声,又是无事发生。
徐酒岁:“……”
坐在床边,头疼欲裂,手软脚软的徐酒岁一脸懵逼,三十秒后她才迟钝地想:我艹,不会停电了吧?
徐酒岁摸黑走出屋子,伸头看了看外面,发现上下左右人家的灯都亮着,楼上传来电视剧对白撕心裂肺的声音,楼下是有个当妈的扯着嗓子催儿子写作业,正是华灯初上时。
趴在窗台发了一会儿呆,徐酒岁猜想可能是自家的保险丝烧了,翻出手电筒摸到电箱打开看了眼果然是嗳,然而她又不会换,这种事都是徐井年来做的。
在客厅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徐酒岁越发觉得脚底冰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忘记穿拖鞋了,这一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之前生病的症状可能比之前更加严重……
她打着电筒倒水吃了药,又觉得浑身都被汗弄得一股酸味,拎起睡衣嗅了嗅她皱起眉,打着手电筒摸黑洗了个澡。
洗完澡精神稍微好了点儿,结果因为浴室没开抽风机水雾有些闷,打开浴室门的一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徐酒岁觉得整个人头皮炸开的同时,眼前一黑——
她急忙伸手去扶门框,但是毕竟一天没吃东西整个人都酸软无力,她没扶稳倒下去,脚挂在浴室门框狠狠一扭!
昏过去之前,她只感觉到一边脚踝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一个小时后,冰凉的地上,徐酒岁自己就醒了。
周围还和她晕过去前一样,黑黢黢的,窗户开着往里吹着冰凉的风,她光着屁股趴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下垫着散开的浴巾。
动一动,右脚脚踝疼得像是骨头被人锤碎了扎进肉里……挣扎着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疼痛的地方肿得像是馒头,一摸血管就突突跳着疼。
“……”
徐酒岁自己都快被自己惨到流泪了,人倒霉真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手使劲儿抓着门槛,勾着右脚站起来,徐酒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这年头谁家里都没有座机了,她的店被砸了又不用开工,没有人找她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失踪——
她真怕自己死得默默无闻,徐井年回来她尸体上的苍蝇都祖孙三代同堂了。
就在徐酒岁不知所措时,她的手机发出了10%低电量预警。
徐酒岁挪了过去伸脑袋看了眼,犹豫了下,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
十九公里外,市中心花园别墅区。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因为今日人员到齐而显得尤其热闹。
茶几上放着新鲜洗净的水果,茶道盘内香茗冒出青烟。
薄一昭坐在沙发上,手握遥控器,心不在焉地看完大半新闻联播……一墙之隔外的厨房,厨房里女人和佣人的交谈声透着欢快。
另外一个沙发上坐着一名与他眉眼中隐约可见相似的六十余岁的男人,标准的国字脸带着不怒自威的严肃,就差在脸上写着“搞学术,勿扰”的标签……他手里握着报纸,看了一会儿摘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看向坐在另一沙发上的儿子:“听说你在十八中任职不太顺利,因为女学生跳楼的事情差点惹了官司。”
薄一昭眉心跳了跳,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懒洋洋低沉道:“没有,是意外。”
“你手上的伤敢给你妈看吗?”
“有什么不敢。”
“你不怕她心脏病发作?”
“没有心脏病哪里的虚空发作?”
“……阿昭,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美国?”
突然改变了话题,薄老先生换了个坐姿,这是一个标准的“你爹要和你讲道理”的坐姿。
薄一昭闻言,立刻用遥控器将电视换了个台,因为他不确定新闻联播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加老头的唠叨,他会不会被念到发疯。
将电视调到个舒缓的音乐台,他停下来,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沙发的老头开口缓缓道:“你为什么放着美国那边好好的科研不搞突然跑回来,我都知道。”
这话说得太过开门见山,薄一昭眼中的情绪变得不那么好看。
“你不要赌气,负气回国……大学的项目经费批不下来,很正常嘛!我们年轻那时候也是节衣缩食搞研究,穷起来你都不敢想!你就要好好同他们讲,实在不行边上课边做研究也没有问题!你毕竟拒接加入国籍,凡事就不能强求也要享受本国人同等待遇——”
老头一大版话讲下来,捏着遥控器的男人却眉毛都没抖一下。
耐心等他说完了,男人才开口。
“所以我回国了,”薄一昭沉声道,“回到海关,海关人员用中文微笑着跟我说‘欢迎回国’那一秒我恨不得给他跪下哭出声来。”
男人说的太有画面感,以至于薄老先生窒息了下,片刻后才露出想打人的表情:“你不要那么幼稚!”
“三十二岁的人了还不让幼稚一回?”他嗓音里带着嘲讽。
“你真的是被宠坏了,砍你经费你就要定了机票回国,我要是你供职的大学我就不要你了!”
“那不是正好,听说你们研究院最近在做的脉冲超宽带技术航天测控系统遇见瓶颈,正在缺人,你看我怎么样?”薄一昭声音里透着一点认真。
“……什么怎么样!你以为你钱学森啊!”
“我要是钱学森还用得着问你我怎么样么?”薄一昭眼中含笑扫了他那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的亲爹一眼,“我只会问你你那位置坐久了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来坐?”
薄老先生气得“哗”地拼命抖手中报纸:“我真的不同你讲了!”
男人松了口气:“是真的别说了,我自有打算……”
薄老先生怒呵斥:“你有个屁的打算!”
“——嗳嗳,老薄,你文明点啊!有客人呢!”
从厨房那边,同样六十余岁,系着围裙却举止打扮温和优雅的女人端着一盘清蒸鲈鱼走出来,薄母打断了父子俩争锋相对的对话,心想要么怎么说“同行是仇”呢?
同样是做天体物理研究,底下的分支其实压根八竿子打不着边……而因为父亲已经在这一行业领域有所成就,当初薄一昭为了读个书,还义无反顾跑到国外去。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好不容易回国,回家一趟,臭老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怪嗔地瞪了薄老先生一眼,薄母召唤儿子吃饭:“儿子别听你爸在那瞎教,当年的事儿哪能拿来和现在类比!那些人不给你钱,你还去干什么!在哪发展人类科技不是发展!来,过来吃饭!尝尝这清蒸鲈鱼,乔欣知道你喜欢吃鱼,特地和你干妈学着做的!”
话语里的撮合之意毫不掩饰。
……这还不如听老头说工作。
坐在沙发上被点名的男人慢吞吞地动了动屁股,薄唇一抿,正想说话——
“阿姨,你可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不录节目时闲着在家无聊,顺便学学。”
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又一个温柔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几秒后,最近在综艺节目中大紫大红的“宅男女神”乔欣就这样出现在这普通民宅别墅的客厅里……今日的乔欣并没有像是在节目里那样将头发全部盘起露出修长的天鹅颈,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更显女人小鸟依人的气息,承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竟是比电视里更加好看。
此时因为薄母的话,她姣好的面容面含羞涩,手里捧着一盘青菜缓步走向餐桌,放下了,借由这个机会不着声色地瞥了眼薄一昭。
男人面无表情,像根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她抿了抿唇,想到了那次在节目里被他挂了电话差点下不来台,还在微博被嘲上了热搜……
就这事儿,她都还没敢开口问他。
这么多年了,这男人根本油盐不进。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
乔欣的父母也就是薄一昭都干爹干妈都到了,几十年的邻里相互之间自然熟到不行……一番熟络的打招呼后,薄老先生开始跟乔欣的父亲抱怨儿子不靠谱,两位母亲携手亲密在餐桌边落座。
长辈们落座后,薄一昭和乔欣也坐进了餐桌。
桌子上五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却也显示了两家人的亲密。
只是这份亲密恰好不是薄一昭想要的,尤其是看到自家母亲和干妈挤眉弄眼地在自己和乔欣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
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明里,暗里地告诉她们,他和乔欣不合适,全部被当做耳旁风。
乔欣美吗?
美。
乔欣的外在条件是薄一昭一向喜欢的类型吗?
是。
乔欣的性格不贤妻良母吗?
良。
薄一昭喜欢乔欣吗?
不喜欢。
从小一起长大的,该喜欢早喜欢上了,哪来那么多灵光一闪,心中一跳,目光一沉。
男人慢吞吞手执筷子,目光扫过那盘被特意放在自己面前的清蒸鲈鱼,没有动,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那天在那个小桌子旁一边被狂踢小腿,被疯狂挤兑,一边吃下去的豆腐啤酒鱼。
……他确实喜欢吃鱼。
男人垂下眼,安静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忽然想到:不知道做鱼的人吃饭了没有?
——结果就是白天不想人,晚上不想鬼。
正琢磨隔壁的小姑娘,他在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响了,一桌子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也没人搭理,就薄一昭和坐在他旁边的乔欣同时低头看去……
乔欣发现那是一个单独被备注了个“诈骗犯”三个字的来电,她真的以为是骗子,并且根据”丰富的被挂电话经验”,理所当然地以为男人会把电话挂掉时,令她惊讶的是,男人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说。”
他嗓音低沉。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大概也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软趴趴的,带着一丝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我,那个,是我。我要病死了,我家保险丝烧了停电,我摔了一跤脚扭了走不动路,也不会换保险丝,家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好饿,手机还剩6%电量……”
乱七八糟且可怜巴巴的一串抱怨。
薄一昭:“……”
薄一昭无奈道:“我才走了一天,你怎么能有这么多故事的?”
电话那边,徐酒岁惨兮兮地干笑一声:“马上就成事故了。”
薄一昭:“……”
男人犹豫了三秒,沉声应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站起来,跟餐桌上所有一脸懵逼的人告辞。
乔欣震惊地看着男人,更让她震惊且不安的,大概是他打电话时,语气里带着的不自觉的耐心和温和。
乔欣问出了桌边所有人要问的问题:“正要吃饭呢,你这是急着上哪儿去?”
“回学校那边。”薄一昭脸上方才打电话时的温和收起来了,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淡淡道。
“回去干嘛?”乔欣问。
此时男人已经走到沙发边,拿起了自己之前随手挂在靠背上的外套。
他大步往门外走。
只留下一个让所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一个诡异回答——
“邻居病了,我回去看看。”


☆、第51章 打电话

一个小时的路程, 遵纪守法的情况下,薄一昭开回去只用了大概四十分钟。
车子驾驶进熟悉的小区, 停车进车库前他抬起头看了眼, 万家灯火之中, 熟悉的那一层乌漆嘛黑的窗户让人心中一沉。
他刚才在电话里的感慨是真诚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离开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二十四小时, 那个小姑娘怎么做到把自己搞到一团糟的呢?
……所以她过去二十五年是怎么活蹦乱跳长大的?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男人停好了车,下车第一时间就是给她又打了个电话, 冰冷的来电提示告诉他,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目光微微沉了沉,快步往楼上走去, 来到熟悉的那扇门前, 他屈指敲了敲门——门后悄无声息,平日里那熟悉的拖鞋提提踏踏由远而近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男人狠狠拧眉,心中的不安和烦躁悄无声息扩大……抬手扯了下衣领, 他一只手撑在门上,叫了声“徐酒岁”,并且改敲变成拍,重重拍了两下门——
他打算这次里面再没反应就直接110和120双管齐下。
好在没过多久, 门后面传来一声要死不活地“来了”, 他心头一松, 连带着脸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徐酒岁勾着右脚,左脚单脚蹦跶着, 一路扶着家具跳到了门口,打开门……走廊的声控灯也一起烧了,黑暗中,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门外的人站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中,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整个门框,他一只手撑在门边……见门开了,他动了动弯下腰,那双哪怕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星眸微寒,凑近了徐酒岁,看了她一眼。
仿佛实在确认她还活着。
那带着微热的气息靠近,徐酒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扶着门框的手因为紧张握紧而指尖微微泛白:“做、做什么?”
男人伸手探了下她的体温,掌心比上一次探体温高的多的温度让他重新皱眉:“怎么烧成这样?没吃药?”
“睡过了。”徐酒岁小声回答。
往后跳了跳,让开一个容他进屋的道。
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让今晚正弯腰脱鞋的男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到脚踝的睡裙下,莹白圆润的脚趾踩在地板上,另外一只脚则勾起藏在裙摆下……
因为感觉到他的目光,那踩在地板上的大拇指不安地蜷缩了下。
薄一昭:“……”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视上一双,和脚指头动作配套的,有点儿心虚的杏状眼眸。
徐酒岁干笑:“我着急来开门——”
薄一昭顺手摸过鞋架上,一双徐井年的拖鞋扔到她脚下:“外面多少度,打着赤脚到处乱走,你不生病谁生病?”
徐酒岁扶着门框,单脚跳着,落地那只脚踩进徐井年的拖鞋里。
薄一昭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的幼稚动作。
徐酒岁穿好了拖鞋,黑夜之中冲他又傻又软地笑了笑:“老师,你会换保险丝吗,我家保险丝烧了呀!”
薄一昭深深吐出一口气——
会。
当然会。
他连太空空间站的保险丝都会换。
暂时在她的装乖里放弃了继续奚落她,男人琢磨着还是赶紧把电接上,然后该上医院上医院比较妥当……
于是拧开脸,一脸正经地问:“工具都放哪了?”
“这边——”
徐酒岁转身,像只兔子似的往回蹦。
一边蹦还要一边心不在焉地指路。
只不过这次她忘了脚上还踩着徐井年的拖鞋,这拖鞋平日里穿着走路还行,但是鞋底有点滑,徐酒岁穿鞋底还大,所以她这一跳,脚跟往里一滑——
“啊!”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本来都做好今晚祸不单行,倒霉到底的准备,然而这时候身后及时走上来的结实胸膛一把接住了她!
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徐酒岁的后脑勺重重砸在身后人的胸膛上,男人被砸得闷哼一声,沉声呵斥道:“不会走就慢慢挪,跳什么!”
徐酒岁惊魂未定地“喔”了声。
下一秒,却整个人腾空了,他将她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在半空中乱抓了下,之后慌忙之中攀上了男人宽阔的肩膀捉住他衬衫肩膀上的衣料……面颊贴上那带着温度的胸膛,她整个人大脑都是放空的。
“……啊,那个,我自己可以——”
“闭嘴。”
“噢。”
捉着男人衬衫衣料的手有些紧张地悄悄捉紧,她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他的怀抱结实有力,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徐酒岁心中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她希望男人不要注意听到她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
感觉到靠着的胸腔震动,她听见从她脑袋上方男人嗓音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沉的,有110没有?”
“……”徐酒岁羞了个满脸通红,放在他肩膀上的小爪子不安分地掐了他一把,因为人病着没多少力气,像挠痒痒,嘴巴上却怒道,“你才110!不许乱讲!”
男人哼笑一声,没说什么,稳稳地一路将她抱回床上,因为顾及她肿得老高的左腿,放她在床上时动作还算温柔。
徐酒岁屁股落入柔软的被子里,那贴在她腿弯的钢铁般手臂挪开,她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膝盖……然后把睡裙蹭得往上跑了些。
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小腿。
透过窗外的月光,余光瞥见左腿小腿处隐藏在昏暗中的一大片彩色纹身,她眼皮一跳,连忙伸手去拽掀起来的裙子——
房间里那么暗,更何况薄一昭根本没注意去看她的小腿。
眼下反而被她慌张的动作吸引去了目光,正巧看见她裙摆一晃,垂落遮盖住她的双腿……并且还曲起腿往里缩了缩。
眸色一暗,这防贼似的动作莫名地让他有些不高兴了,站在床边收回了刚想离开的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徐小姐,看一下脚,就要原地成亲的年代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看一眼就要娶的话,让你看一百眼都成。”
她小声道。
病得嗓子都快烧着了说不出话了,也不妨碍她见缝插针地,用老巫婆同款沙哑音瞎撩。
然而薄老师向来很难伺候——
被提防了不高兴。
被瞎撩了还是不高兴。
只是冷笑反问:“娶?你到法定结婚年纪了吗?”
徐酒岁:“……”
到了,甚至快到法定晚婚年纪了……如果法律里有这一条的话。
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徐酒岁满脸通红地将脸埋进膝盖里。
看她像一只鸵鸟,男人只好在心中劝说自己不要跟病人计较,弯下腰屈尊降贵地替她掀开被子,冷眼看着她笨手笨脚都撅着屁股钻进被窝里,躺好。
这时候,薄一昭的手机响了。
徐酒岁抬起头看向他。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他不经意地一扫发现她看向他的目光闪闪发亮,像是等待摸耳朵的小猫充满好奇地瞅着他……
于是接起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冷淡地问电话那边“什么事”,另外一只大手却伸过来,罩在她头上胡乱撸了两把。
手感微微湿润,却没有汗的黏腻,男人微微蹙眉低下头看那头发被自己糟蹋得乱七八糟的人:发着烧还洗头,洗完也不吹干,有没有生活常识?
徐酒岁的脑袋还被他扣在手中,被迫抬起头冲他干笑。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谁,她只是隐约听见了女人的声音,而且是年轻的女人,那种温柔的御姐音。
徐酒岁愣了愣——
她好不容易抓住的精神救命稻草,怎么可以容忍被别人抢去?
……
“我不是说了邻居病了吗,什么重要的邻居?跟这有关系?是要等她病死了,以后再骄傲地告诉别人:我隔壁死过人?”
男人的声音四平八稳。
不知道对面问了什么,他低下头,又看了徐酒岁一眼,言简意赅且丝毫没有躲避地说:“女的。”
徐酒岁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问了她的性别,说明她在意薄一昭前来看的人的性别;
但是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后好像又没有发疯,这说明她没有资格发疯——
总结:电话那边的人是一个和薄一昭相当熟悉的暗恋者。
徐酒岁坐在床上盯着男人打电话。
电话那边,乔欣的声音充满了尴尬,她隐约觉得薄一昭状态不对却又不敢明说,鼓起勇气问他回去看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得到的答案也令她心里一沉——
哪怕男人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她都能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是有些在意她的心情的……
如今却毫不避讳地说了,女的。
“你就这么走了,阿姨和叔叔都很不开心,现在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儿沉闷的,”握着手机,乔欣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劝说,“我借口去洗手间才给你打电话,阿昭,你邻居如果没有太大的事,你能不能一会儿再回来?”
她的嗓音温和又柔软。
这时候大概是薄一昭也反应过来,家庭聚会,他接了个邻居的电话居然就跑了这种事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他停顿了下,接下来不耐烦的语气稍微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你跟他们好好吃饭吧,转告我妈我下个周末有空再回去。”
乔欣在电话里又问了一遍:“你邻居病得很严重吗?”
薄一昭垂在身侧的手指搓了搓:“她发烧了,脚也走不动,一会我送她去医院不知道要……”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他黑眸微暗,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左手——这会儿,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将他原本放在她头上的大手抓了下来,柔软的双手捧着他宽大的手掌,捏了捏他的中指指尖。
在他耐着性子打电话的时候,她又放开了他的手掌,双手一路向上攀爬,解开了他袖口的扣子,带着一丝丝冰凉的指尖探进他的衣袖中……
他缝针还没拆线,这会儿伤口疤痕有些凹凸不平的。
电话里的人带着困惑叫了声“阿昭”。
忽略胳膊上那抚摸的柔软指尖带来的瘙痒,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充满警告的目光盯着捧着他的手臂乱蹭的人……
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声紧了紧:“没事。”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黑夜里,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冲他无声露齿一笑,低下头,在他手上丑陋的伤疤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男人望着她的目光猛地一沉。
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强壮的手臂从她没有多少力气的双手中抽走,大手罩住她的脸,用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摁回了床上——
“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咬牙切齿,一个个字地往外蹦。


☆、第52章 来电了

想呀, 想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岁呢。
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怒火或者是不悦,徐酒岁冲他笑了笑, 轻轻拍了拍罩住自己脸的那只大手, 娇气地说:“要喘不上气了。”
薄一昭黑着脸把手挪开。
徐酒岁保持着被他摁回床时的姿势没动, 只是冲他眨眨眼, 明知故问:“那么着急做什么, 谁的电话, 女朋友么?”
她眼里那恶作剧成功之后闪烁的光,遮盖去了刚才给他开门时的无力与倦怠, 看上去活泼得倒是和平日里相似了……面对她好不容易恢复的活力,薄一昭发现自己狠不下心骂她,只好嘲讽地掀了掀唇角:“是女朋友。”
徐酒岁立刻道:“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