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呛着了。”慕容恒不耐烦地解释。
“啧啧。以前活蹦乱跳的一副谁也追不上的样子。现在倒好,多走两步都成问题。这样下去,后年的事怕是要耽搁啊。”
“……”慕容恒略有些惊讶地掀起眼皮瞥了慕容从珂一眼——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
后年开春,如果没算错的话应该是第二次服用‘蝎血’的时候了。
那天见慕容从珂一脸无奈甚至可以说是宠溺地抱着丹青哄着,慕容恒差点以为他果然还是对丹青有了些不同。现在看来倒未必了。
想到这,慕容恒说不上是应该觉得侥幸还是郁闷。
没注意弟弟的眼神,慕容从珂略有些幼稚地伸出手戳了戳丹青的脸,轻声问:“丹青,你这样还能出门么。还说带你出去走走呢。”
听见问话,丹青从慕容恒颈窝里抬起脸,苍白的脸上慢慢撤出一个勉强的笑,调笑慕容从珂:“哟,还知道我要发霉了啊。”
行啊,还有力气顶嘴呢。慕容从珂微微放了心,轻快地用扇子击了下手掌:“成,那我这就让人备车。我们出去。”
简单备了车,三人只带着一名车夫就出门了。
一路上丹青忍不住想掀了帘子把脸往外看——同样是空气,外面的就是比慕容山庄的清新。同样是雪景,外面的就是比慕容山庄的看起来银装素裹,就连被压弯得变了形的万年松,也显得勃勃生机,比春天还春天。被关在慕容山庄久了,看的山啊水啊再也没有初看时候那种面对富丽堂皇的惊艳。只觉得一切都死气沉沉地压抑得难受。
果然,还是自由好啊。
若果还有那一身傲人的轻功。她丹青,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任人如同货物一般随意交换使用。
找一个安安静静与世隔绝的地方,再也不用担心谁算计着骗自己团团转,不用担心谁惦记着要把自己开膛破肚。再也不用被这些本意不在自己本身的人抢来夺去。
自己爱自己。一个人好好过。
至此,丹青觉得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悲哀从心里涌上。就好像,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为自己喜为自己悲一样。心中难过得紧,但是那种薄薄凉凉的悲伤,却不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咱穆小罗要出现了- -~~
孟章卷十七
年末了,生意人都准备蹭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一笔。 于是,卖胭脂水粉的挑着木头做的妆台就出来吆喝了,舌上生花把姑娘们夸得眉开眼笑;捏泥人的手艺人拿出了绝活儿,给围在摊子周围的小孩饱了次眼福;戏班子也早早选了块最热闹的地方高调地表演起来,为的就是向人讨些彩头。
此时的街道热闹非凡,人挤人地几乎没有空地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喜气。
马车是过不去了,于是丹青三人在街口的茶水站就下了车。
一路与人肩碰肩地慢慢往前移动,偶尔碰得狠了相互低声抱歉。这样自然而短暂的交流,倒是显得真诚地多。丹青连日里来埋在眉宇间的隐喻终是散去,取而代之一些自得的安宁。于是提起了兴致,东瞅瞅西看看,见到了小孩喜欢的吃的用的都不忘掏出钱买一份。
见丹青买了东西就是拿手上看两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一直和老母鸡一样跟在其后的慕容恒终于忍不住犯了疑,捅了捅身边的慕容从珂,压低声音道:“哥,她这又犯什么毛病了。”怪可怕的。
慕容从珂撇撇嘴:“我要说那时候那孩子长大了,当娘的要买新年礼物给他,你信么?”
慕容恒闻言瞬间黑了脸:“你能不能不拿这个说事?有意思么。”
“你也觉得没意思?”慕容从珂刻薄地笑笑,顺手掏出一粒松子从指间弹出。
一个将手伸向丹青腰间钱袋的小乞丐猛地缩了手,惶恐地看了这边一眼,愣了楞,随后扒开拥挤的人群逃走。
慕容从珂快步追上快要淹没在人群里的丹青,与慕容恒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告之:“是给家里那个下人小孩买的。”
慕容恒这才想到君小三的事。随后又忍不住苦笑。丹青,肯定是恨极了自己把她变成那样罢。
再回神时,就见丹青站在卖寇粉的小商旁边,俯身看什么看得出神。而跟上去的慕容从珂,表情或喜或忧,有些复杂地站在一边。心下疑惑,忍不住扒开身前的人群挤上前凑过头问道:“丹青,看什么呢?喜欢就买啊。”
丹青未回答,只是有些走神地盯着一盒艳红的芍药花色指甲丹蔻。
未得到回答的慕容恒顺着丹青的目光找到了后者为之出神的东西,一看之下,就懂得慕容从珂那复杂的表情从何而来——那颜色,正巧是丹青很久很久以前最爱用的。那时候的丹青十指淬满了剧毒且总是染得指甲红艳如火,那时候,她还是那个另江湖人侧目的采毒仙子。
而现在,她忘记了以前的一切。忘记了那些些慕容恒再也不愿意回忆起的东西。现在的她会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生气;会为自己的无能掉眼泪;会笑;偶尔会撒娇;烦恼的时候,还有咬手指甲的坏习惯。自然的粉肉色指甲,不再鲜艳如火,干干净净的,就像一个,全新的丹青。
慕容从珂沉默地看了看依旧动也不动地丹青,在小贩提柜跑路的前一刻,轻轻拍了拍丹青的头,温和得像和一个孩童说话:“喜欢么,喜欢就买回去。”
“喜欢啊。但是,我不涂这种东西的。”
丹青捡起那丹寇盒子把玩了下,扭头冲慕容从珂笑了笑。
目光还像是没有焦距一般迷迷蒙蒙地,且笑容里充满了古怪。
慕容从珂温和的目光不见了,眼中微微带上惊愕。
而站在一边的慕容恒不自觉背后一凉——那件事,终究还是没有人能淡定地把它彻底视为过去。 即使丹青忘记了,他们却彷如昨日历历在目。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很多次夜里,慕容恒都会半夜忽然惊醒。因为做了梦,梦里,怀中人那双空洞着毫不带感情的双眼望着自己,冲自己僵硬地微笑。她说,慕容恒,你欠我的,拿什么都还不了。
那我就拿自己还你好了。你借我一条命,我还你一颗心。这样,够不够?
那时候,抱着下半身全侵在血中,面色苍白的人,慕容恒以为自己坚定了要好好爱护她的心。那时候以为,无论她怎么样了,只要她能好好活下来,自己便再也不强求什么。这辈子,只要她一个,只疼她一个。就算她不要也不行。
可是当穆沙罗从自己手中夺走人的时候,他该死的懦弱了。甚至没有勇气去追回那个他发誓要从此好好保护的人。
一直到,已经失忆丹青微笑着站在化为白桐的自己面前不屑地听着赞美白若颜的词句,随后踮起脚轻轻捏住自己的脸,对自己说:“我倒觉得,你这双眼将她比下去了。”
手指尖的温暖突然传递到了心里。于是,他心中自私地想,就让她永远想不起来吧。让她想不起来曾经有那么一个卑鄙的自己那样伤害她,让她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笑。如果可以,让她也爱自己。
于是带着自私的心让慕容从珂用计把人换回来,留在身边。每天就算遭到拒绝,也坚决去看望。
一点一点取得信任。一点一点接近。
可是今天丹青站在自己身边。脸上挂着迷惑望着以前的爱物。
慕容恒觉得自己害怕了。他忽然变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哪一个丹青。好像一切都在历史重演。记忆中那个另自己从梦中惊醒的冷淡的脸绽放出信任的笑容,和眼前的人又重叠了起来。
后年,会不会又有一个去年那样的痛彻心扉。这个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得女人,此刻为什么带着这样飘忽的表情站在自己身边。
发誓了要给她幸福的。
可是没有做到。
真差劲。
丹青是在疼痛中回神的——慕容从珂一手丢了银子抓过丹寇盒子,另一手狠狠拽住自己的手臂拉离摊位,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中难得明显染上一丝阴沉。
这是怎么了啊。丹青莫名其妙。
临被拉离前,眼角不经意瞥到摆卖寇粉柜子上的铜镜。
那一瞥让丹青楞了楞。在回头定眼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果然是幻觉?
那一刻的镜中,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眼角挂着明显的嘲讽,一动也不动地垂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慕容从珂的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许久没凑过热闹的丹青稍微算是在状态,只是陪同的两个人都有些恍惚。两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一时之间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待到三人选了客栈坐下准备午膳,丹青才发现平时可了劲折腾的两人今天都焉兮兮的,忍不住顺手拿手上新买的风筝砸了一下比较好欺负的慕容恒:“怎么了你。”
自己也不经意,这样看似有些亲密的小动作现在做得如此顺手。
被弄得一个激灵的慕容恒回过神,抹了把脸,强打精神笑了笑:“没有,就是好久没有见你摆弄丹蔻之类的东西了。”
话一落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慕容从珂这时也是一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瞥了眼丹青的反应。略有些幸灾乐祸地感觉。后者却显得兴致缺缺:“啊。失忆以后就不弄这些了。好像突然觉得自己不合适了一样。”语气平常得像在买大白菜。慕容从珂这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慕容恒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丹青却摆正了身子,转向慕容从珂:“慕容从珂,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苗族血脉。”
“这世上,如果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让人发现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从来没有存在过。”慕容从珂挑挑眉,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
对这样还不如不答的答案丹青却也不恼,顿了顿,迟疑了下:“‘蝎血’是苗族巫王血脉中,双胞姐妹中一员拥有的,是么。”语末还加重了语气。
慕容从珂赞同地看了她一样,觉得几乎就想夸奖一下丹青的抗打击力好到不行。那么快就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份。
但是灵光一闪,这才抓住刚才丹青问话中真正的含义。
踌躇地掀了眼皮与慕容恒对视一样,对方的眼神和自己差不多,有些惊讶丹青怎么会提到这上面。
见慕容从珂默不作声,丹青不依不饶,干脆直接问:“意思就是说,我还有个姐姐,或者是妹妹喽?”
“……按理论来说,是这样没错。”慕容从珂迟疑了下才缓缓点头。
“那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慕容从珂无奈地斜了一眼旁边一脸写满了你骗人三个字的女人,道:“你很久以前就被忌水教收养当做护法来培养。而之前发生的事,没有人会知道。对,没错。我是说过没有什么事是能隐瞒的。但是,一对未成年的双胞胎女孩,谁会关心?在你送到忌水教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丹青不认同地摇摇头:“自从我知道还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以后。我就觉得她就在我身边。她肯定没死。”话落,丹青想起了在镜中忽然瞥到的那个人。
“这么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我们能不能结束这个话题,我真的不知道。”慕容从珂觉得背脊上一阵阴风吹过,皱皱眉,决定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
在一边沉默良久的慕容恒这时轻轻敲了下丹青面前的碗,道:“快吃吧,完了再去走走该回去了。回晚了一干人又守着门口等。”
见两人都是一副连蒙带骗的表情,丹青讨了个没趣,便没有多问了。
转而一想——穆沙罗会不会知道?
嗤,又想起他。
回到慕容山庄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丹青没做休息就直接去了君小三的房间。在房门外遇见了孩子的母亲,被告之其烧已经退去。丹青这才稍稍放了心,拿了一天搜刮来的吃的玩的进了房。进了房才看见,一堆的小孩乖巧巧地围在床边聊着天,君小三坐在床中间脸上挂着笑,眉飞色舞地,白日里苍白的脸色终于见了些些血色。众人见了丹青进来,都围了上去兴奋地七嘴八舌。本来其实就不太喜欢小孩的丹青被围着闹得头疼,赶紧拿出白天买的东西献宝,把原本给君小三一个人的东西多多少少匀了些出去。
君小三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脸上带着一派平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说不出的内敛。然一旁忙着对付小孩的丹青没多注意。只是急急探出手探了探小孩额间的温度,随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外面虽然是停了雪,但还是冻得很。偏生丹青就不乐意用暖手炉,所以手冷得像冰棍似的,贴在小孩温暖的肌肤上,冷得手下人一个激灵,微微皱眉。
丹青一愣,随后抱歉地笑笑,低头讪讪摸了摸自己鼻头:“小三儿,对不起。我……”
君小三一愣,随后打断她,表情倒是自如道:“不碍事。”
丹青对眼前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变的语气有点奇怪,一时脑袋跟不上倒不知道该接上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慕容从珂推门寻了来,倚在门边对丹青邪魅一笑:“丹青,你猜谁来了。”
丹青疑惑抬头。
“白若颜。”慕容从珂撇了眼丹青身后的君小三,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笑得更灿烂。
君小三坐在丹青身后看不见的地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符的阴狠。
原来胖乎乎的可爱小脸,埋在澄黄摇晃的烛光中,半明半寐,说不出的狰狞。
孟章卷十八
今晚的月色不错,虽说还是有些朦暗,但是在大雪之后的天空中很是难得一见。满世界的厚厚白雪还未被下人们扫去,衬在月光之下,好像自身在闪着莹莹的微弱光芒一般。
跟在慕容从珂后面绕过一个又一个回廊,丹青一路都默不作声。她略有些无奈——她实在是不大想去见白若颜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不待见她。谁叫那女人总是一副鼻孔朝天显摆的样子。
丹青抬头看了眼在前面一直保持不急不慢脚步前进的人,只见后者的脸色沉闷,眼神阴郁,不再和平日里看见一样带着轻佻。
“白若颜要见我?”丹青没话找话。
“恩。”
“她,一个人来的?”
“还有苍怀护送。”
“……”啧,苍怀怎么总被穆沙罗当打杂工的使唤?什么都有他一份。丹青同情地想道。而后又想到终于能见到一位故人,丹青心情这才稍稍转好。
“穆沙罗呢?”随口问问。
“……”这回换慕容从珂沉默,同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下没反应过来的丹青差点一跟头撞他身上。慕容从珂捏住丹青的肩,沉闷道:“他穆沙罗何德何能让你老是想着念着。”
丹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情眼前这位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想穆沙罗,想他这位惦记着自己肚子的人比较合情合理不成?“我就随口问问。”
慕容从珂盯着丹青看了半天直到后者心虚地把眼睛移开,才从鼻子里哼了下,表示对答案的不屑。随即放了手转身继续带路。
“我发了请帖给他。他人也已经到了。”
“……?”刚没听你说啊?
“只不过,你应该暂时见不着他本人吧。穆大教主在忙着其他的事呢。”慕容从珂掀嘴皮不无讽刺。
见不着就见不着。难不成还盼着能扯着他衣袖让他把自己从狼窝移回虎穴去?
“他这趟来要是想带你走,你走么?”拐了个弯进入了大厅前的院子,眼见就要到门口了,慕容从珂忽然脚下一顿,冷不丁地问出那么一句。丹青有些惊异地瞥了他眼——难不成慕容家老大会读心术?偏头想了想,随即果断地回答:“不走。”
慕容从珂眼神这才有了温和的趋势,微微笑了笑:“怎么,终于发现自己爱上我了么?”
“不,只是觉得自己和忌水教八字不合。为了保命,必须远离。”丹青眯了眼,回之一个同样欠抽的微笑。见状慕容从珂额角青筋暴起,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抬手抽人的冲动。转身,狠狠地踏上大厅前的台阶,到门前时,一脚粗鲁地踹开大门。
里面的白若颜笑语嫣然,从主客椅上优雅站起,微微一个得体地欠身:“辛苦慕容大哥了。”
不见苍怀的人。丹青稍稍失望。
“若颜妹妹久等。”慕容从珂淡淡点点头。
跟在身后的丹青只觉得毛骨悚然——慕容大哥、若颜妹妹,多么可怕的称呼,他们就不觉得有点酸么。
“那么,若颜妹妹有什么话,就和丹青慢慢说吧。我先去小恒那看看。”慕容从珂把一直站在门外表情变幻莫测的人一把拉进来往白若颜面前推了推道。白若颜笑眯眯地点点头,走了两步送走慕容从珂。等慕容从珂的背影消失在大院门外,才拢了门,转身面对丹青。后者有些不自在——这其实是她和白若颜第一次面对面直接接触。
“丹青……”
“恩?”丹青心不在焉。
“我就猜到,你被送来这里。”一改在男人面前惯有的优雅温柔,白若颜自得笑笑,“在慕容山庄的日子好过么。慕容兄弟二人伺候得你可好?”
“……”丹青听着这话越听越不对劲。琢磨半天之后不得不佩服白若颜能将“伺候”两字用得如此□得让人遐想,真是神了。
见丹青不回答自己,白若颜也不在乎,继续接着自己的话:“我知道,忌水教的事情你肯定没少知道。关于,穆哥哥不肯娶我的事。”
“你们的事我没多少兴趣。”丹青敛眉。
对于丹青的话白若颜显然是不信的,她刻薄地笑笑:“你不用装了。丹青,我告诉你。从前,我能从你手上把穆哥哥抢过来,现在,我也可以。你不过就是有些装可怜伴委屈的本事罢了,有本事,你靠装可怜绑着男人一辈子!”白若颜越说道后面越激动,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张俏脸因为激动变得红彤彤的。丹青听着面色由红转白再转青,那叫一个百感交集——原来,白若颜才是小三啊。原来,穆沙罗那欠练的对于诓我无数次的行为还是会内疚的啊。原来,自己在人家眼里很可怜啊。
“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的么?”丹青挑挑眉,强压制住心中那乱七八糟信息加在一起导致有那么一点点雀跃的心,装作一脸冷漠。
“丹青,你会输的。”白若颜被如此讽刺也不示弱,立刻总结加反击。
“喜欢人又不是比武,有什么输不输的。你能哄住主子,不是说你赢了,你魅力大。只说明一点。”丹青摆摆手指,故作神秘。
见白若颜果然抬高了柳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丹青轻蔑一笑:“那只能说明是我和主子的感情不是一段上得了台面,足够坚固的缘分罢了。”所以,麻烦你收起你那种骄傲的表情。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让你骄傲的。
白若颜闻言后稍稍变色,犹豫了下,随即道“你因为,我凭着这张脸,就能跟穆哥哥在一起那么久么。”
“我知道,你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丹青毫不留情地抬高声音装作了解并且佩服的语气。眼中不屑却□裸地摆在那。
“你错了。”白若颜仿佛松了口气,一扫先前略显狼狈的样子回复了那副傲慢:“只是因为,我懂的东西看过的事情,你再过几百年,也不会赶得上。”
丹青不可理喻地抬眼看了下眼前自得的大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这尘世间会存在如此神奇的人: “白大小姐,你以为感情的事情是在商量买菜么?谁能给予得多,菜就是谁的?男人爱慕你的倾国倾城,才艺无双,知识渊博,就这么值得骄傲?这样的爱,当你年华老去,或十指全废,或重伤致痴时,便会一并消去。”说话间,白若颜越来越慌张。丹青只得叹息:“就算我不甘心,白若颜,我还是要告诉你。别把自己,或者主子的感情看得那么廉价。没谁会因为你会作一首好诗,唱一曲好曲就爱上你。能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你花了今天浪费在我身上斗唇舌,还不如和主子花前月下去。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另个样呢。”
白若颜被丹青说的楞在一边,几乎要忘记自己找丹青来的目的。
丹青见人傻那说不出话了,知道谈话基本就要结束。于是移步到白若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顿了顿,就提脚推门离去。
走了两步下了台阶,回头。见白若颜还傻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丹青忽然灿烂地笑了,道:“还有,白大小姐。咱这不是民间小本,没有谁会傻到靠虐待自己博取同情换来感情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以前,现在,今后。绝不。”话毕,挺直腰,下颚微微抬起,提裙离去。再也未回头一样。
以前,现在,今后。我丹青,一直都为自己骄傲,并且,一直会好好爱惜自己。
白若颜呆呆地看着丹青离去。脑海中还在无数次回放丹青最后那个笑容。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穆沙罗为何执着这个女人。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东西。它比倾国倾城,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更加蛊惑人心。
没意义的谈话结束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原本打算睡前再去看看君小三的丹青在走去下人房的半路停了步子。想想小孩睡得早,这会应该睡下了,自己去了反而打扰他休息,便做罢,转头往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提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果不意外见到房间里早就亮起暖色的烛光。前脚刚踏进门槛,下刻就跌入一个带着温暖气息的怀中。“去见过白若颜了,恩?”慕容恒紧了紧手臂,捆紧了怀中人。
丹青被勒得喘不上气,只得点点头。手上忙于推开这个企图把自己勒死的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慕容恒不依不饶。
“……都是些有的没的。”丹青想了想,最后皱眉。
“那咱睡觉。”慕容恒一把抱起怀中人往床边走“今天走了一天也该累了。”
丹青无言,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把一同睡觉这种不太正常的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两人倒床之后,慕容恒拱了拱,将头埋在丹青颈窝,狠狠地嗅了下,然后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大概是白天真的逛累了,丹青倒是一沾枕头就倦,慕容恒一口热气喷在脖间只是稍稍缩了缩脖子,轻轻拍了下他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慕容恒偶尔撒娇的样子,丹青觉得就像面对自家小弟一样,就是没办法拒绝。
迷迷糊糊就要入睡时候,丹青听见慕容恒闷闷得低声:“丹青……”
“……嗯……”
“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嗯……”
“一定不会。”
“……”
长夜未央,与谁共度,与谁相思。
一大早丹青睁开眼,发现床头趴着个人,托着下巴屁股撅得老高,一动不动地观察自己。被眼前放大的脸吓得一个哆嗦,丹青一下坐起来,重重地磕到那人的鼻子。
“嗷!”君小三捂住鼻子痛呼,滚下床半天直不起身。
“小三?小三!啊啊啊!”丹青看清楚在地上打滚的人后下意识叫的比当事人还惨烈。为啥这孩子这么倒霉,一遇见自己就见血?赶快一把拉起地上的孩子,又是揉又是吹。
“我见姐姐今天没来,就主动照过来了。”君小三疼得眼睛发酸,双眼盈满眼泪,委委屈屈道。
“……”情何以堪啊!我这不赖床呢吗?
“后来见姐姐还没起,就趴床边等姐姐起床。”小孩继续抽抽搭搭接着。
“……”丹青揉着孩子通红的鼻子内疚得接不上话,同时也疑惑万分——这孩子咋对自己这么上心?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和蔼可亲讨小孩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