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用等了, 她光想一想有人穿着曾经属于她的红嫁衣,住进了那个种着无量花、曾经属于她的小院, 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爆炸了——
可笑的是玄极对那个狐族公主擅自来找过她的事一无所知。
这反而更让花眠确定了那个公主并非凭空捏造——那个玄镜,之前之所以花眠找玄极都是立刻能找到, 就是因为他向来贴身带着, 不太离身, 如今却不知怎么落入了那个女人手里……想必也是她与他十分亲密, 让他一时没了提防, 才让她拿走了玄镜。
当然也可能是玄极压根不在乎玄镜是否被拿走,也不在乎是否会有另外一个女人耀武扬威地出现在花眠面前。
——无论哪种猜测都让花眠觉得难受至极。
这一整天,花眠都比平日里更加沉默, 用苏晏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连呼吸都变得没有了存在感……花眠对此并不反驳,只是在晚上手工走的时候破天荒地把白颐送的向日葵带回了酒店, 找了个花瓶插了起来, 然后摆在了月光下,搬着板凳往花旁边一坐, 就陪着向日葵晒起了月亮。
对于H市来说,从入冬就开始绵绵大雪停不下来,冬夜里的月亮挺难的的。
花眠正用心摆弄那一瓶向日葵时, 玄镜那边又有了反应,花眠也没有装死, 放下向日葵重新坐回椅子上, 打开了玄镜——
这次在玄镜那边出现的人是玄极。
花眠跟他日常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放弃挣扎,放下镜子转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今晚的玄极话也很少。
花眠看书,吃外卖,然后开始收拾箱子,《洛河神书》即将全剧杀青,散落在房间各地的东西都该收拾起来,收箱子的时候,花眠看见了行李箱上的狐狸血,又不小心想到了那天晚上……于是,她回过头问镜子里的男人:“那个狐狸尾巴卖掉了吗?钱呢?”
玄极:“什么?”
花眠停顿了下,又把脑袋拧了回去:“没什么。”
你看,女人就是这样——
在一起的时候巴不得给你全世界,一旦决定要和彻底分开,就忍不住想要跟你亲兄弟明算账,一分钱都不会错过那种。
花眠收拾完了行李,坐在桌边无聊开始用餐巾纸叠纸花,全程玄极就在旁边看着,极有耐心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这纸花是叠给他的,叠花的人就巴望着哪个清明节能有机会烧给他……
再说玄极陪着花眠发呆走神这件事,换了以前花眠肯定很感动,但是现在她觉得他大概就是心虚吧?
等到花眠看了下时间自己也差不多该洗澡睡觉了,她这才拿起手中扎的第二十多朵纸花,一边专注地盯着那朵扎得极好的纸花,一边跟玄极淡淡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在我的嫁衣的角落里绣了一朵花。”
听见她主动开口,玄极那边眼一亮,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坐直了身子:“我知道,大约是一朵无量花。”
花眠摇摇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是无量花,只是看着有些像而已,其实是一捧紫阳花,和剑鞘上的一模一样,我当时看着好看又像无量花,所以就选了来,跟着绣娘学了,绣了很久。”
她将折好的小花凑在一起,正好也是一朵紫阳花。
玄镜那边玄极闻言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花眠放下手中的紫阳花:“现在看来好像也是巧了,你肯定不知道紫阳花的花语。”
“是什么?”
“‘背叛爱情’。”
花眠盯着玄镜那边,男人的眼睛——
“我亲手缝的嫁衣,狐族的五公主殿下穿着可还合适?”
花眠话语一落,满意地看见玄极直接像是触电似的跳了起来!
这很有趣,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其实人家人族领袖大人根本不在意她这个人甚至她心里怎么想,而如今,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如花眠想象中那样绝情,他还是有些在意她的。
——看他一脸震惊加慌忙,倒是和平日里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相去甚远,很想知道那些向来以为人族领袖沉稳静默之人看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火烧屁股的模样是什么表情……花眠虽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在和他有什么纠缠,但还是有了稍微扳回来一层的欣慰。
“你怎么……”
玄极一脸震惊。
“你的未婚妻拿了玄镜亲自通知我,”花眠说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不无嘲讽,“说起来她还不太礼貌,怎么说我也是白颐未过门的媳妇,按照备份她还得叫我一声嫂子……”
现在花眠是越说越上头,火力全开,什么羞耻心都不要了,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这样不要脸。
好在有人比她更受不了。
“花眠,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你不要这样说话。”玄极叹息一声,这会儿又坐了回来,不得不说听花眠这般嘲讽,他居然还有一丝丝欣慰:好歹她还是对自己有情绪的。
只是眼下情况复杂,玄极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这事不是不能解释,那日恢复记忆,于你来说不过二十年前,与我却只是数日前的事,你眼睁睁在我面前消失,光想想便觉无法接受,于是那日多喝了些酒,你明明在玄镜里也看见了……”
花眠停下摆弄那小纸花,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接下来玄极要说什么……果不其然。
“当时喝多就睡了,第二日醒来,便见上官玉星在我旁边,衣衫不整,哭得厉害,”玄极慢吞吞道,“此时上官耀阳又极是时候,带着一堆人满皇宫找他那半夜从宴会上离席就失踪的妹子。”
“喔,”花眠面无表情点点头,“你别告诉我是酒后乱性。”
玄极:“那晚我喝到手指都抬不起来。”
花眠不说话。
玄极:“那东西用过没有,我自己清楚。”
花眠换了个坐姿,下意识想要看向玄极“那东西”,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发现玄镜“摄像头”太小,啥也看不见……还好房间灯光暗,玄极看不见花眠脸微微泛红,她清了清嗓音,正想说什么,忽然又听见玄极道:“那东西只属于你。”
花眠:“……”
他这是又喝酒了吧?!
花眠这下是憋都憋不住了,只感觉自己的面颊和火烧似的:“你、你在这样我就把镜子扔楼下去。”
一本正经的人耍流氓也是一本正经:“我没碰过她,狐族想要强行将公主嫁予我,以求帝位真有变数也能沾亲带故,若有子嗣,日后搞不好帝位还落入带着狐族血统的人手中——”
花眠:“子嗣?想得真远。”
玄极附和:“我也觉得。”
花眠:“……”
玄极继续道:“我本欲拒绝,但是想到如果娶了这女人就能拿到狐狸的嫁衣,从此我便可以自由往来于时间缝隙之中——”
说来说去,还在哄骗她,原来娶这狐狸女还是为了她娶的?花眠只觉得啼笑皆非,以前她乐得装傻活得自在,无奈玄极真的把她当傻子忽悠:他自己也说了,狐帝之女嫁给玄极,除却日后子嗣若继承大统,难免自带狐族血统,因此狐族对于帝位之争虽说不会放弃,但是真的落败,也算求得一个退路,玄极接纳下来,便不至于最后两族之间落得鱼死网破。
从古至今,历代帝姬公主,远嫁外族和亲,不过是个差不多的道理。
换汤不换药罢了。
可笑这男人还口口声声只是为了狐狸的嫁衣,为了她——
他眼里只有那把椅子而已。
花眠明摆着露出个不信的表情,眼下玄极在她眼中已经完全是追逐名利昏了头的世俗之人。
而玄极这会儿找回了记忆,与花眠那些朝夕相处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见花眠撇开脸,便知道她是不屑,必定想歪了什么……玄极苦笑一声,却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他再说自己我是对那把椅子本身兴趣根本不大,怕她也不会信。
玄极忽然觉得,如果邪神从未有过苏醒痕迹,他将一辈子浪费在浮屠岛,和这小剑鞘稀里糊涂的过日子,那该多好——
啊不,他耐得住浮屠岛的一年四季雪景,小剑鞘怕是不行,他尤记那日乘坐马车进入狐族皇城,她捞着马车的帘,兴致勃勃看着窗外,还与他提起北狄的春天是草长莺飞,可惜没有看见……
她愿意四处走走的话,他倒是也可以陪她游山玩水亦无妨。
思及此,玄极沉浸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有些走神,仿佛过了很久,幻想之中他和小剑鞘几乎就要生儿育女,这才听见本尊在他边淡淡地提了一句:“易玄极,你别老想着利用别人行不行?上官玉星何其无辜。”
……这是兔死狐悲?
还是迁怒?
“无辜?”玄镜那边,回过神来的男人冷笑了声,声音里忽然没有了温度,“爬上我床榻,撕碎自己的衣服,在自己身上弄出那些红印子时怎不说无辜?偷入书房,拿走玄镜,自作聪明背地里联系你还耀武扬威时,怎又不说无辜?”
玄极说着,停顿了下——
“我倒是觉得我挺无辜的。”
“拿无归祭剑时,你头脑清醒,我也没有头眼昏花,”花眠软绵绵道,说的话却足够无情,“……你无辜什么?省省吧。”
整个对话又绕了回来。
说不上是不是花眠接受了玄极对于上官玉星这件事的解释,总之她现在也不太想提起这件事了,毕竟嫁不嫁又与她何干,而且她也不信玄极会在她提过一嘴后,还拿她自己准备的嫁衣给那个女人用——
这点自信花眠还是有的。
对于为了护住上官耀阳,拿无归祭剑这件事,玄极实在是没得洗白,也就亏得无归那个傻子不计前嫌还待在玄极身边……
说起忠诚度,那个家伙居然比花眠还要高,真是稀奇。
花眠正发着楞,那边看见玄极开始换衣服,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记忆中玄极身材不错但是猛男脱.衣秀也不是说看就看的,她扶了扶玄镜考虑了下要不要把玄镜扣上,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玄极:“换衣服,明日早晨,狐族的人将会把上官玉星抬进我的偏殿……然后再过三日不到便是帝位角逐,一切尘埃落定,狐狸嫁衣在手,到时候我就可以——”
“来找你”三个字还未说完,玄镜已经被人一把狠狠扣上。
“……”
玄极面对着那陷入死寂的玄镜,只能一阵无语。

☆、第93章 【现世】第九十二章

这一天早晨花眠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逢剧组收工, 需要进行彻底清点道具的关键时候, 而剧组年年稳拿“最佳员工奖”从不迟到早退、上班也不敷衍了事的人却破天荒地站在那堂而皇之地走神,拿着清点道具的文件夹, 双眼放空地看着那些人将道具清点装箱打包,而她手中的文件夹目录却始终未翻过一页。
花眠虽然在剧组被人进而远之, 但在因为低调、勤劳从不摆前辈架子所以在自己的工作室人缘还是可以的——于是这会儿勤劳的人突然不勤劳, 也不会惹人讨厌, 反而让大家频频将好奇的目光投来。
见她脸上忽喜忽悲, 前刻放松, 转眼又紧绷。
十分有趣。
工作人员妹子A:“是思春了吧,我们的哆啦A梦。”
工作人员妹子B:“想白颐吗?真甜蜜。”
工作人员妹子C:“甜蜜?你们是没看,网上骂得可难听了, 得亏爆料的人还算有良心没把花眠姐的照片挂出来,否则就凭白颐□□最高峰那几天, 连续掉的几个代言, 那些粉丝撕碎她的心都有了……”
工作人员妹子A:“人家小学就认识了,这些粉丝给自己加个毛线的戏——”
工作人员妹子B:“啊, 你们看,她那副好像要哭的表情,天啊!”
工作人员妹子C:“难道白颐真的要和她分手, 看着也不像啊,前几天那个花送得可勤了, 没道理事情平息了反而要分手……”
工作人员妹子A:“难道是炒作?”
苏晏:“你们在这猜来猜去那么闲, 不如谁去把花眠手上快被捏烂的文件夹给接过来?”
众妹子面面相觑, 最后纷纷吐舌做鬼脸,一哄而散。
——你看,全世界都以为花眠是个坠入爱河恋爱中患得患失的少女,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还没过门就成糟糠的下堂妻。
可以说是非常虐了。
花眠站在原地,抬头看天上的云都是玄极那张可恶的脸的模样,黑色的瞳眸之中思绪变化万千,想到那日巨石从天而降,她被困车内,站在车外的男人犹如从天而降,向她伸出手——
花眠心脏骤停抽痛,与此同时感觉自己面前的光被遮住,她微微眯起眼,只见苏晏一脸云淡风轻地将她手中文件夹抽走,同时淡淡道:“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了,不过还是友情提醒一下,无论是白颐还是谁,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男人乃身外之物。”
花眠眼中瞳孔微微缩聚,苏晏抬起手拍拍她的脸:“不想工作就去休息,又不是少你地球不转。”
花眠抬起手,揉揉脸,迟钝地“喔”了一声……果真乖乖转身走出两步,而后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苏晏,唇瓣嗫嚅:“那,有事打我电话?”
苏晏做出驱赶她的手势。
花眠慢吞吞离开后,刚才八卦的人又聚集在了一起——
工作人员妹子A:“……还真是失恋的样子。”
工作人员妹子C:“我是不信这世界人能有哪个铁血硬汉舍得伤害花眠姐这种小鸟一样的人啦,如果有,肯定都是误会。”
工作人员妹子B:“看她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苏晏:“结束一段恋情不去怀念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咯。”
可惜如此机智的建议,早就走远了的花眠根本听不见。
……
花眠缩回道具车里,原本只是想安静地发个呆,最后居然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睡着了。
梦中又回到了诸夏,她站在很高的房顶之上,看着狐族五公主的迎亲大队浩浩荡荡地绕着皇城前进,金色的鸾轿红色的绸,虽无百鸟齐鸣、百花齐放之景,然而狐帝嫁女,排场却做了个十足——
光是送嫁队伍便百来十人,绫罗绸缎十余车,从街头铺至结尾,敲锣打鼓奏乐之人摇头晃脑,沿街围观百姓亦满脸喜气……
花眠揉揉眼,只觉得那红色分外刺眼。
此时风吹过那鸾轿红帘,露出轿内新娘娇美容颜——狐族素来以出倾国之容贵女闻名诸夏,而狐帝五女亦对得住如此传闻,只见她肤如凝脂,眼角喂挑,面泛桃红,媚眼如丝,待嫁娘之娇羞于精致面容之上,满满都是对未来夫婿之憧憬向往。
看得花眠微微蹙眉。
再仔细一看,新娘身上穿的嫁衣层层叠叠十余层,滚着金边凤纹,华丽异常,却为狐族惯用白色轻羽纱,而非花眠以为的正红——
更不会是她曾经夜里挑烛,悄悄绣上一朵紫阳花那件。
如此看来,她心中倒是微微宽慰,也是不敢想若易玄极真有本事把自己缝的嫁衣给别的女人用去,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披着狐狸的嫁衣杀回诸夏亲手活活撕碎了他的脸皮……
“哼。”
新娘花轿游街用了很长时间,坐在鸾轿之上花眠这才知道原来狐族的皇城居然这般广阔,待新娘游了一圈回到玄极所在偏殿,已经夕阳西下。
临时布置好的偏殿之外,男人还是那身玄色衣衫,背手立于门外,神色淡漠似有几分冰冻。
原本一只手撑在下颚打呵欠的花眠生生收住了打了一半的呵欠,看了眼玄极又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的鸾轿,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看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
挣扎着要醒来,却无济于事的模样。
待新娘扶着喜婆的手摇摇欲坠地下了鸾轿,立于门外的男人这才收回了放空的神情看向那拢着华丽衣袖向自己走来的妙曼身姿,只是那双深邃眼中始终未有波澜……
他看着她,像是全神贯注,又像是透过那迎风拂动喜帕,在看另外一人。
直到身边,上官耀阳一声催促,他这才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旁边宫娥托盘里的金秤,挑了新娘的喜帕——
金色垂帘摇晃,佳人唇角含羞抬起头,正是倾国之姿。
众人被那狐族五公主容颜震惊,鸦雀无声半晌后纷纷起哄,奏乐声再起,恭祝之声不绝于耳,然而男人却始终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当新娘头上白色喜帕即将落地,他却敏捷地伸出手,将那喜帕握在手中。
新娘“呀”了声,似贴身之物被人握住,满面羞红。
玄极面无表情看向她,只是捏紧手中新娘的嫁衣——
而鸾轿之上,谁也看不见的花眠却早已看不下去,早在玄极弯腰接住新娘的喜帕时便拧开了头,余光瞥见见两位新人立于人群中央,广受祝福,神仙眷侣,佳偶天成,只恨不得想自插双目,咬碎了后槽牙,生生在口腔之中藏到了一丝血腥。
之后,花眠看见的画面便有些零碎。
有两个男人面向而立,其中一人自然是一身玄衣的玄极,他神色淡漠,看着正对自己笑着说什么的上官耀阳,后者说着说着,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手中捉着的那新娘喜帕,笑容懒散,不知为何似极愉悦。
再是画面一闪,又变作独自坐在床榻之上的狐族五公主,娇美面容从喜悦娇羞至不安,最后一名宫娥推门而入附在她耳边低语,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后,嘲讽一笑,恢复死寂。
最后的画面,花眠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看见了无归,少年依然是记忆中那般模样,拥着那雍容华贵的狐裘领,不可一世的模样……此时无归正对他的主人说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窗,外面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他停下说话,看着玄极,最后看向他手中那块喜帕。
花眠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喜房里,那一对即将燃烧殆尽的龙凤蜡烛,蜡烛摇曳的微弱光芒将房间中,狐族五公主枯坐于床前的影子拉长至扭曲——
屋外宾客觥筹交错之音,与房内死寂行程鲜明对比。
至始至终,玄极未曾出现。
而在蜡烛烧尽熄灭那刻,花眠终于得到解脱,脱离这令人烦恼的梦境。
……
是夜。
好不容易脱离梦境陷入沉睡的画面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安宁后便惊醒。
醒来之后懵懵懂懂,只感觉周围空气冰冷异常,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冬天可真他妈的久,下意识地往身后温暖的热源缩了缩,又猫儿一般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半晌回过神来,她明明是在道具车里睡着的。
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哗啦”一下掀开被窝坐起来,这才意识到一只大手从她腰间滑落落在她的腿上,花眠错愕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然后发现梦境之中,那个本该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的男主角——
正稳稳躺在自己的床上,还颇为自觉地除了外衫,只着中衣。
花眠:“……”
眼前,此情此景过于荒谬,花眠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并不是跌入另外一场噩梦,这才伸出手开始推搡男人!
其实玄极早就在花眠醒来的第一时间醒过来,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只好装疯卖傻,假装也刚刚被花眠暴力推醒,睁开眼,对视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心中叹息,却不得不装着茫然道:“怎么了?”
嗓音低沉沙哑,仿佛真的刚刚醒来。
花眠被他一句“怎么了”气得几乎仰倒,毫不客气地拍开了还欲往自己腰上缠的大手,蹬着腿直接退到了床角:“你怎么在这?我怎么在这?”
动作之间,那双白皙的脚在床上蹭得沙沙作响。
男人沉默片刻。
花眠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趾上,本来夏天穿个凉鞋实在正常,这会儿却活生生地脸忽然一红,抬起手拽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脚,隔着被子狠狠踹了一脚男人:“说话!”
“你在道具车里睡着了,我怕你着凉,就抱你回房间睡。”玄极言简意赅地回答花眠。
花眠挑起眉。
玄极权当没看见她眼中明晃晃的“然后呢”,继续沉默。
花眠忍了,想了想生怕两人就这么沉默到公鸡打鸣,于是又主动问:“今晚不是某人洞房花烛夜?”
玄极见躲不过,叹了口气坐起来:“是。”
……是?
他居然说“是”。
花眠噎了下,气血上涌,恨不得一口狗血喷这不要脸的臭男人一脸,真的是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
唇角哆嗦了下,想要发飙却发现自己会的脏话词汇有限,程度都不太够表达此时她内心的愤怒,所以一堆的话在舌尖滚了一遍活生生地又吞咽回去,再次差点把自己憋成内伤——
最后只好冷冰冰道:“那你来干什么?”
她抱着被子,目光也是十分冷漠外加排斥抗拒地看着男人。
谁知道后者亦十分淡定,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会遭遇到眼前这般低穿地心的非人待遇,只是掀起眼皮子扫了眼抱着被子一脸警惕的少女,语气平淡:“如你所言,自然是来洞房。”
花眠:“……”
洞你个鬼啊!
花眠抱着被子站起来,三俩步走到玄极跟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随后冲着他笑笑——
在男人愣神之间。
抬起脚,踩在他的肩膀上,一脚将他踹翻下床!

☆、第94章 【现世】第九十三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堂堂人族领袖, 被人一脚踹下床, 脸上却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怒意,反而是花眠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捉紧了手中的被子,面色苍白地看着玄极, 就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心中不免万分后悔, 怎么做吃这么过激的行为?
而此时, 被那双小鹿似的圆眼惊恐瞪着, 玄极啼笑皆非,看她委屈得好像被一脚踹下床的是她一般……于是也不见狼狈,大方从床下爬起来, 转身走向沙发——
身后紧绷的声音响起:“……你、你去哪?”
玄极回身,见她目光闪烁, 棺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放柔了声音,半哄道:“哪也不去, 睡觉好不好?”
花眠咬住下唇不肯说话,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恼羞成怒,又要回去和那个女人洞房花烛:不好意思, 她现在已经是现代人思想,要是以前非要让她看着玄极抬个小妾什么的进家, 她虽会不乐意但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她大概会报警, 举报这里有个渣渣光天化日之下搞重婚,是犯罪!
沉默之间,却眼瞧着玄极还真的开始收拾沙发,见他弯腰从沙发扶手上拎起来两片小布,拿在手中掂量,花眠愣了愣,随后羞红了脸,扔了被子抓起枕头砸他:“放下!”
玄极果真乖乖放下。
花眠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感觉自己气势也增高不少,于是稍稍抬高音量,用没什么底气的声音道:“你走!我我我!不想看到你!”
而此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稳稳在沙发上坐下,腰一拧长腿一抬,在沙发上躺下,用手臂枕着脑袋躺在房间的沙发上,他看着黑暗的酒店房间的天花板:“不想看我,你闭上眼就是。”
“……”
花眠觉得自己输了。
输得很彻底。
“睡吧,我什么都不做,本就想来看看你。”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压抑,花眠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想着大男人放着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过,拿到了狐狸的嫁衣,眼巴巴地就跑来她这睡沙发……至少要挑他这件事上的错,却也实在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