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环抱着剑身的手,此时此刻,抱着的是。一个高大人的,腰。
花眠:“……”
抬起头。
面前这人,衣领上的雍容狐狸毛钻入鼻孔,惹得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入眼处,是他精致且弧线完美的下颚,高挺的鼻尖,抿起来时有点凶又有点刻薄的唇角——这么一个,美男子。
当眼前的人,低下头与她对视,几秒后,冷冷道:“还不撒手?”
花眠下意识地放开自己抱在美男腰上的手,连连后退几步,接着车窗外的光,看清楚了这白衣、长发、颈脖拥着华贵狐毛领子的家伙……他面容英俊,下颚微微扬起骄傲又傲娇的模样,颇为眼熟。
当花眠绞尽脑汁努力在想自己在哪见过这位神仙,突然看见他几步走到自己跟前,弯下腰,手“哐”地一下撑在她脑袋旁边的车门上,留下一个深深凹下去的手印。
“你这废物。”
花眠傻眼。
“你这废物,”美男子语气薄凉,“记吃不记打是不是——无论去了哪里,拥有什么身份,记忆是否被洗清,你都非得喜欢他不可?”
花眠屏住呼吸,被吓得瞪大眼一动不敢动。
良久。
那撑在她脑袋旁边的手动了动,美男子直起身,拢着袖子,居高临下地对视上花眠懵逼的眼,停顿了下,冷笑:“看来,你连我都忘记了……”
“你……”
“明明是这样,却还记得,自己要喜欢他么?”
“我……”
“我是无归,你的兄长,一块前年玄铁铸造而成、同年同月修成剑魂的同胞。”
“…………”
“怎么,上次共鸣给予你这么大提示,你还在逃避自己是剑鞘的事吗?”名唤“无归”英俊男子轻嗤一声,“胆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昨晚飞机晚点六个小时,还迫降福州,玛德搞到凌晨四点才到家…………………………………
……这里的“同胞兄弟”不是兄长和弟弟啊囧并不是非要一男一女才能称作兄弟的,BG文不带BL是我这边的原则问题,算了我还是把这词改掉了。

☆、第34章 【现世】

花眠因为无归的话微微瞪大了眼, 大脑瞬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不是没有怀疑过的。
做过那些梦,在梦中看见那些事;
经历过与无归剑的共鸣;
梦中的剑魂的心情, 总是感觉陌生又熟悉;
偶尔也会问一下自己, 或者同自己开开玩笑,如果玄极在找的剑鞘, 真的就是她,花眠本人呢?
世间万物, 皆有灵。
这话是她亲口说的。
花眠吸了吸鼻子, 这个时候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把捏住抬起来, 她被迫对视上了无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嘲讽和凶狠,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骂人的样子……因此花眠缩了缩肩膀, 有点紧张。
“为什么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无归“啧”了声,摇摇她的下巴,“如果做剑魂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转世为人还是这个样子, 那你折腾来折腾去, 脱裤子放屁似的到底是在图什么啊……只图一个离家出走吗?”
花眠:“……”
这人, 好粗鲁。
说好的上古神器, 天下名剑呢?
花眠:“我我我我……我是, 有点惊讶, 那个, 剑鞘……”
无归放开她,嫌弃地瞥了眼整个人就像是挂在墙上的兽皮毯子似的紧紧挂在车门上的小姑娘,“啊”了声懒洋洋道:“你是啊。”
花眠:“……我做了二十二年的人类,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是一只剑鞘……”
无归:“怎样?”
花眠低下头:“无法接受。”
无归的脸上一瞬间归位面无表情,他看着那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脚尖的家伙——心中不由得感慨真的是一模一样啊化成灰都会认得的可恨怂样——如果不是亲妹妹的话会把她揍得陷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你继续不接受好了。”无归缩回手,拢起袖子,好整以暇冷笑道,“昨晚做梦也看见了吧,雪狼湖底最后一块千年玄铁被汐族女祭祀捞起来了,那女人准备用玄铁给主人打造另外一把剑鞘,取而代之——”
花眠瞪大眼,猛地抬起头。
无归指着她的鼻尖,一副“我就知道”的刻薄相:“不是不承认自己是剑鞘吗,抬头那么用力干嘛,关你屁事?”
花眠的手指头在胸前缴成一团,无论眼下的情况如何让她心烦意乱,脚烦躁地在车内地面摩擦了几下:“玄极说了,世间万物皆有灵,无归剑鞘也只是无归剑鞘,世间不会再有第二把——”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的还能有第二把。”英俊少年冷冷地打断了花眠的话,“等他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了,剑鞘下落不明,眼下有一个能名正言顺替补的,你告诉我他凭什么不用?”
花眠懵逼地抬起头,看什么似的看着无归:“嗳……”
“‘嗳’什么‘嗳’?”无归狠狠皱起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男人说的话能信?”
花眠:“那是玄极,咳,对于剑鞘来说,是主人——”
啊,主人。
花眠脸微微泛红,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因为口误,这样叫过玄极——
主人。
“主人也是男人。”无归又回归面无表情,“男人这种动物,生来就是为了伤女人心存在的……他们说的话,听的时候有多甜蜜,化作利刃时,便能将你伤得多深。”
“……”花眠瞅着无归,“你也是男人。”
“……”
还敢顶嘴。
无归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瞧着,强忍下想要一刀斩断她脖子的冲动点点头:“是啊,我也是男人,但是对你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大实话: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现在已经被我剁碎了。”
花眠:“……”
“你要继续装死就继续装死下去好了,到时候新的剑鞘做好,主人顺理成章娶了那个女人,而你呢?作为一个被抛弃的旧剑鞘,就可怜兮兮地躲在一旁哭鼻子吧,反正只有这个你最拿手了……”无归不耐烦地掖了掖袖子,“而我没有你在旁边烦着,耳根子倒也清净,到时候新的剑鞘没有剑魂,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哑巴似的物件……正好你也是哑巴,所以一切看上去和你在不在并没有太大区别。”
花眠:“…………”
“如今出现,不过是本着同胞情谊给你的最后一点提示——介于这种情谊本身就没有多少可言,所以我的提示就到此为止了,你爱继续逃避就好好逃避……”
无归的话语一顿。
他挪开眼,看向车外某个方向……
“如果决定逃避,就逃避到底好了,不要露出任何你知道诸夏大陆的事的样子;不要和主人谈起你的梦境;更不要在主人的面面举起无归剑……好好做你的人类,忘了自己是剑鞘的事情。”
无归用眼角瞥了花眠那张窘迫又总是写着“逃避是基本守则”的脸——
“反正你就是这样。”
无归语落,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花眠先是有些被对方无情的话语刺伤,然而转念一想忽然又品出一丝丝不同的味,无归的话看似无情,却又好像话中有话,相比起冷言嘲讽,实则更像是在叹息……
思及此,她有些惊讶地抬起眼,正欲说些什么,却看见眼前的人逐渐变得透明——
花眠情急之中,想要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袖。
却见无归稍稍一抬手,轻易拂袖躲开了她的指尖,下一秒,重新化作一把古剑,掉落在车厢地面,发出“啪”的一声重响!
花眠愣了愣,弯下腰正想将无归剑拾起……这时候,车外黑影一晃,车门被人从外打开,玄极弯腰走进车内,一眼便瞧见了蹲在无归剑前做出要捡剑动作的花眠:“在做什么?”
冷不丁的提问让剑旁的人猛地缩回手,就像是只受惊炸毛的猫咪似的跳起来,整个人退到了车厢内的另外一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巴巴地瞅着男人,就像是在看什么负心汉——
玄极:“?”
玄极莫名挑起眉。
她又怎么了?
莫名其妙,就又是这样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了——
玄极当然不知道,确实是没怎么,只是他苦苦寻找的无归剑剑鞘,在他不在的时候,被无归剑剑本身给挑拨离间了……一小下下。
……
晚上的大夜戏花眠请了个假没跟组,就用天变冷了头疼的理由,便被美术组老大轻易放了回去……晚餐也没胃口吃,回了房间就躺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想了很久乱七八糟的事。
一会儿想想无归,如果她真的是剑鞘,那同玄铁而生的剑体,未免与她性格差得太十万八千里;
一会儿想想玄极,想到他可能真的就为了诸夏大陆娶了个汐族的女祭祀,花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步走向阳台,想直接拉开门告诉隔壁那个人,你别找了,我就是剑鞘,我随你回去……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花眠发起了楞——
回去。
回哪?
诸夏大陆?
放在阳台门上的手停了下来,花眠回头看了眼房间的床中央,手机摆放在上面屏幕亮起……花眠慢吞吞走回去拿起手机,是她妈发来的短信——
【看天气预报你们那又下雪了,多穿衣服别着凉。这个剧组跟完回家看看,你爸风湿犯病,你上次带回来那个药酒管用。】
一个简简单单的日常短信,却让花眠眼泪迷糊了眼睛,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一下子就没有了要跟男人走的勇气——真是猪油蒙了心,她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几年,就这种性格也不遭嫌弃地当了爹妈二十几年的小公主……眼下玄极出现,这才几天,她居然不管不顾就想要跟他走。
爸妈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思及此,花眠眼泪都停不下来,心里头又是愧疚又是害怕,来到镜子跟前,小心翼翼地撩起下摆又看了看:背后的胎记异常狰狞,原来真的是野兽的齿痕,那么重的伤连她转世都带在身上,也不知道当时伤口到底该有多深、多疼……
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在那齿痕上扫过——
而玄极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剑与剑鞘双双有了剑魂,也是会哭会笑也会疼的存在。
花眠:“……”
指尖色动作一顿,突然有一瞬间,花眠彻底打消了要告诉玄极自己的身份的念头,也突然想到了无归剑离开之前说的话——
【如果决定逃避,就逃避到底好了。】
【好好做你的人类,忘了自己是剑鞘的事情……】
【反正你就是这样。】
脑海中浮现了无归说这些话时脸上大写的嫌弃,然而仔细回忆他的眼神儿和出现的时间点……花眠又觉得他并不是不关心自己的——
前面那么长时间都作为一把宝剑沉默装死,任由她迷迷糊糊;
直到能够取代剑鞘的玄铁问世,他这才坐不住地出现了,表面恶言相向,实为旁敲侧击提醒她,也时候该做出个选择了……
而她也没来得及跟他说声谢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花眠停顿了下,伸手将衣摆放了下来,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就这么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身板,居然还能是上古神器的组成部分之一?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会儿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发愣,突然听见隔壁房间的阳台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花眠抬起头回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随即发现隔壁房间阳台人影晃动,她拉开阳台门探了个脑袋出去,外头的北风吹乱她的头发。
她一眼就看见了玄极站在阳台上,手中握着那枚可以联通诸夏大陆的镜子,花眠探脑袋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个沉稳的男声自镜中响起——
“无归剑鞘不知下落,而帝位争夺却迫在眉睫……此时请公子三思而后行,孰轻孰重务必考量——幸运之事在于剑鞘不过是载剑容器,今次若丢失的并非剑鞘而是无归剑本体,那哪怕是再寻得玄铁也无人能再造无归剑……”
花眠扒在阳台推拉门上的手悄悄收紧。
“如今汐族为助人族一臂之力,心甘情愿献出玄铁,重造剑鞘,提出诸多要求,虽然但闻之下觉得荒唐,仔细琢磨好像有人没什么损失——就拿汐族族人进入皇城享人族同等待遇,汐族非王宫贵族不可长久离水,他们栖息于东海,一年也不会有几次机会来碍眼……”
虽然花眠只是探出小半脑袋,被风吹得乱飞的长发却暴露了她的行踪,站在阳台上的男人余光瞥见隔壁阳台门的动静,转过头来,看了花眠一眼……
微微一顿。
握着玄镜的手下意识就想直接把镜子扣上。
奈何此时他手中的镜子里,青玄这个没眼见力的还在喋喋不休:“再说联姻,公子您也老大不小了,老族长离开前也没给您安排个归宿,照属下来看,那汐族女祭祀虽然要求诸多,但是长相也还算是万里挑一,貌美如花,配公子也不说高攀不上……”
玄极注意到,说到“联姻”二字,隔壁阳台拉门上扒着的两只小手稍稍用上了一丝丝力道,指尖微微泛白。
玄极动了动唇,有点想让青玄闭嘴。
然而青玄就像是被人点了什么穴道似的,叭叭叭得停不下来:“再说汐族向来游离于种族斗争之外,对皇位争夺也兴趣全无,颇有隔山观虎斗的意思——然而女祭祀地位高贵,此次若能与人族联姻,他们必然不会再对帝位归宿袖手旁观,仔细掂量也不失为强强联手一桩美谈,到时候公子新的剑鞘也有了,新的媳妇儿也有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玄极:“……一举两得?”
玄极略觉荒谬的反问。
而下一秒,果不其然。
青玄一阵碎碎念中,阳台门上露出那半个脑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甚至没等玄极叫住她,阳台门就“啪”地关上了,还“咔嚓”一下落了缩——
玄极听力极佳,这一系列动作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玄极:“……”
还一举两得。
得什么得?
玄极被那“咔嚓”的落锁声中明晃晃的拒绝闹得微恼火,偏偏发作不得——
前脚花眠刚刚向他提出“如果世间还有第二把剑鞘,有人以此相逼,你从不从”这样的疑问,转头一模一样的怪事还真的说来就来;
他正掂量如何处理,稍作迟疑,下午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儿,在道具车内花眠也是对他瞧罪人、负心汉似的瞧着;
紧接着晚上又出了这样的事。
明明白日里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无归剑鞘只有一把,他不会轻易认人拿捏,而眼下青玄说的这些废话,好像还真坐实了他要干什么似的……
思及此,玄极觉得挺委屈,连带着镜子里那个停不下来的侍卫长的劝说,就显得有些个讨人厌了。
看了眼那被死死关上连窗帘都拉上了的隔壁阳台门,玄极面无表情打断碎碎念得停不下来的侍卫长:“青玄。”
青玄:“?”
玄极:“汐族女祭祀给了你什么好处,平日三日加在一起也不见你话有今天那么多。”
青玄:“?????”
青玄一脸懵逼。
只听见玄极淡淡道:“你说得对,帝位争夺迫在眉睫,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现世——所以,你转告汐族,他们提出的要求我答应了,让他们交出玄铁,你带着玄铁前往浮屠岛铸剑阁,取无归剑鞘图纸,重新打造剑鞘。”
青玄一愣:“那……那关于迎娶汐族女祭祀善水一事,咱们光拿了玄铁就算完了?寻常女子婚假尚有聘礼……”
“我易玄极为人族族长,掌管西荒三十六域七十二荒山一百四十四脉,千万人族俯首称臣——继位以来,放眼诸夏,可曾有一人胆敢站在我面前,挟天子以令诸侯?”
男人声音平淡。
眉目之间全然是令人陌生的冷漠与阴郁。
“如今想凭借区区一块破铁造的假剑鞘入主我无量宫,汐族的人怕是泡在水里泡久了,脑子也跟着进水了罢?”男人抬起手,轻描淡写般扫去肩头的雪花,淡淡道,“铁我要了——至于那个汐族女祭祀,浮屠岛八百里开外有一孤岛名曰‘荒月岛’,岛屿为西海环绕,岛上常年为桃花花海覆盖,流水潺潺,环境极佳……你去问问汐族女祭祀愿意去不,愿意的话,为了诸夏苍生,我牺牲一下便收她做个妾,倒也无碍。”
青玄:“…………………………………………”
青玄瞬间想要泪奔:这么无耻的话,老子问不出口!说出来别说是玄铁还给不给咱,怕是汐族直接跟人族开战都是轻的!
青玄含蓄道:“公子,三思。”
玄极看了眼隔壁死死关着的阳台门,窗帘之后,似乎有一抹小小的黑影在来回晃动。
玄极:“思得人都恼了,还思什么思,就这么办。”
说完,“啪”地一下扣了玄镜。
不再给侍卫长再多叨逼叨一句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
玄极:无妄之灾,就你们话多
发88个红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现世】

玄极也说不清楚, 所谓的“思得人都恼了”到底说的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只是打发走了青玄以后, 再也没把汐族女祭祀的事放在心上, 唯独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房间,阳台上已经落了好些积雪。
玄极身体一提, 身轻如燕落在那阳台上, 雪尘飞溅而起,却是无声无息。
男人掀起眼皮子, 先是环顾四周,掩耳盗铃一般佯装观察周围有没有狐族来碍眼,最后才收回目光,看向那死死拉着窗帘的玻璃门后……先前在窗帘后晃动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玄极在阳台上转了一圈单只是留下一串脚印, 似乎又有些不知接下来该作何举动, 抬手扶了扶背后的无归剑,沉默。
“花眠。”
他嗓音低沉, 唤了声房间里人的名字,然而那声音不高, 几乎就要被吹散在风雪中——
屋里良久没有动静, 玄极站了一会儿,哪怕是竖起耳朵也只能听见屋子里的人均匀的喘息声确认她只是还活着而已……只是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
男人眼神黯了黯, 只得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之中。
玄极走后良久。
那被死死拉上的窗帘后出现了一抹蹑手蹑脚的黑影。
窗帘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动, 窗帘先是小心翼翼地被拉开一条缝,紧接着那条缝隙渐渐扩大露出后面的一只眼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先看了眼阳台上被踩乱的雪上的大脚印,紧接着做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将阳台门落下的锁“咔嚓”一下打开,拉开了阳台门——
然而还没等花眠从房间里走出来,旁边的便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啪”地一下捉住了刚拉开一条缝的推拉门!
花眠:“?!!!”
花眠被吓得哆嗦了下小小尖叫一声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那个本应该离去的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他逆着光,她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整个人都退到了房间的另外一端,整个人的背都抵在墙壁上,双眼微微睁大,像只误闯车道、惊慌失措的小鹿。
玄极步伐沉稳,一把将阳台门拉大,一脚踏入花眠的房间,看了眼像是壁虎似的贴在墙上的花眠;后者瞪着他,像是房间里闯入一只活的哥斯拉,磕磕巴巴:“你你你不是走了——”
“原来你知道我来过,”走进房间,男人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放回了花眠身上,直到那沉默的目光看的人浑身发毛,他这才答非所问缓缓道,“那方才叫你,为何不应?”
质问不成反被质问。
应?
应什么?
恭喜你找到新的剑鞘?
还是恭喜你找到新的剑鞘之余顺便喜结良缘?
这会儿花眠的心还因为突然出现的男人在狂跳,动了动唇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手在身后的墙上抓了抓,抓空之中无力地纠结着拧成一团:“我……”
声音细如蚊子哼哼。
玄极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裙子,脚上穿着的是自己的拖鞋,毛茸茸的兔毛,两根白皙纤细的脚踝从裙摆下露出来到了脚面又消失在兔毛之拖鞋下,说不清是她的皮肤更白,还是兔毛更白……男人目光略过,轻易看见这会儿她的脚踝被寒风吹得有些发青。
于是转身先把阳台门关上了,“砰”地一声推拉门关上的声音仿佛砸在她的心上,她整个人因此而跳了一下……
玄极余光瞥见,微微一愣,随即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也吓着她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再遇见过胆小如鼠如她,也心思细腻如她之人,整个人像是一块颤颤悠悠的细腻豆腐,白无故便叫人生出想要轻拿轻放的冲动来。
而眼下,玄极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将她因不安而凭空乱抓的手捉起来——他是习武之人,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动作起来粗手粗脚也很正常,明知道该“轻拿轻放”也是收不住力道,偏偏花眠又是个闷葫芦,于是等玄极发现自己用力过大时,花眠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五个红色的大手印。
玄极:“……”
玄极:“痛?”
花眠被男人捉住手腕的那只手,手指动了动:“一点点。”
玄极无语:“……痛不知道说?”
花眠:“哈?”
无奈之中,男人手指一松,随即便感觉到手里那软若无骨的手缩了回去,玄极垂下眼,看着那直挺挺地挺着腰杆站在自己的胸膛与墙壁之间的人——意识到在这么沉默下去,大概天都亮了他们也对不上一句词,索性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方才与青玄说的事,你听见了?”
“……”花眠犹豫了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点点。”
就好像今天除了这三个字别的词儿都不会念了似的。
“听到多少?”男人嗓音低沉。
听到花眠耳朵里便显得有点点凶,她犹豫了下咬咬下唇:“……说、说是准备打个新剑鞘?”
“因为帝位之争就在下月十五刚过,在那之前,若寻不得无归剑鞘,我便要被视作自动失去角逐帝位资格,”玄极停顿了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长篇大论同她解释这些,“汐族领地雪狼湖还有最后一块无归剑同质的千年玄铁,可供临时打造剑鞘……只能先解决这燃眉之急,无归剑鞘,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重新寻找。”
嗯。
所以,果然还是,要用新的剑鞘了。
之前还在哄人说什么“无归剑鞘独一无二”的……
转个头就——
就——
嗳。
花眠闻言,先是心虚一般下意识地看了玄极背后的无归剑一眼,脑补了无归剑魂那个刻薄鬼插着腰恶声恶气地戳着她的脑袋幸灾乐祸说什么“我就说了男人不可靠”这样的话……连带着脑袋还真有点疼,她嘟囔着什么抬起手揉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