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夏却好奇的张望着:“著名的八角街在哪儿?听说那里有最好的藏银和藏刀买。是真的吗?”
早喻活动起来却有些吃力,她缓缓从车上下来,靠着车身努力调匀气息,平抚躁动的心跳。右手举起来搭在双眼的上方,遮住阳光,眺望宏伟的布达拉宫。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雄浑的号角声。宫墙上的旗帜在风中招展,缥缥缈渺,不知从哪里传来鼓乐之声,是那种庄严华贵的古乐。
“早喻,早喻,”无夏唤着她:“你听见了吗?”
早喻点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边巴十分好奇:“听见什么了,我怎么听不见?”
无夏与早喻一起转向他:“音乐声啊。”
边巴大奇,“什么音乐声,我怎么听不见?”
无夏不假思索道:“那是《秦王令》啊,是唐太宗亲自谱的曲呢。”
边巴更是莫名其妙:“不会吧,这里怎么会有人奏这种曲子呢?你们一定是听错了。”
无夏大是不服:“我们两个人都听见了,怎么有可能听错?我看是你没听见吧。”
早喻没有理会无夏和边巴的的辩论,只怔怔的望着布达拉宫出神。
“特选你来,是天大的恩惠,你一定要好好干呀,不要让赞普失望,要给你的族人争光呀。”
早喻四下望了望,广场上游客很多,可是离她最近的就是边巴和无夏,他们两人正激烈的辩论着,并没有注意她。那刚才是谁在对她说话?
她朝着布达拉宫又迈了几步,希望能够听清楚,可是除了吵杂的人群声,她什么也没听见。
又有音乐声响起,还是那首《秦王令》。早喻向无夏望去,她似乎也听见了,突然停下来,侧着头听了一会。乐声一停,便又和边巴斗起嘴来。
“殿下已经抵达了,一会儿就带你去见。”
还是刚才那个声音,早喻这回听的真切,不由向前又走了两步。呼的一声起了一阵风,将经幡旗帜哈达纷纷送上了半空,音乐声一变,这回是更加庄严的《可汗颂》,有人随着乐声跳起了舞,喇嘛们的诵经声也起来了。
“你还不快跪下!”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一时没站稳,踉踉跄跄向前摔出去。
“早喻,你怎么了。”无夏赶紧跑过来,扶她起来。
边巴也赶过来,关心的问:“怎么好好的就摔倒了?有没有伤着?”
早喻说:“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还要我跪下。”
无夏与边巴面面相嘘,都不说话。
早喻察觉不对,问道:“怎么了?”
“早喻,刚才没人推你,是你自己摔倒的。”
“没人?”
“是的,我和边巴都看见你站在那里好好的,突然就摔倒了。”
早喻轮流看这两个人的表情,他们都十分确定的回视她。
“可是我确实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还有音乐声,无夏你也听见了呀。”
无夏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没听见有人说话。”
“那诵经的声音呢?还有人在那边跳舞呢。”早喻急切的说着,向布达拉宫的方向指了指。
“早喻,没有人跳舞,不会有人在广场上跳舞的。”
“可我真的看见了!”
边巴道:“可能是缺氧的缘故,早喻有些幻觉。早喻,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早喻失措的点点头,又满心疑虑的望了望无夏,见无夏也表示同意,便随着二人回到车上。经过这样的事情,三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团,虽然边巴说那是缺氧而导致的幻觉,可早喻却认定那不是。因为她甚至能体验到被人呵斥时惶恐与不情愿的心情,如果是幻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形。而且,当时的感觉,象极了前一晚在西宁梦中的感觉,那种如梦如幻,却又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什么。
当夜,三个人在离布达拉宫不远的一间酒店住下来,扰攘了一天,直到吃过晚饭,早喻和无夏才有时间把事情滤一滤。
三个人聚在早喻的房间,她拿出一张纸,写上“贡觉玛之歌”。
边巴负责总结,在来拉萨的途中,无夏已经把大致的经过告诉他了。“事情是从贡觉玛之歌而起的,从各方面的资料来看,这串石头原本属于那个叫西亚尔的魔鬼,后来到了流云尼玛的手中,流云尼玛因为这串石头被送上了祭台,然后是藏族少女吉玛见过它,可是吉玛疯了,而且最后还失踪了。看来这贡觉玛之歌真是不祥之物。”
早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在贡觉玛之歌的的后面画了三个框,填上西亚尔,流云尼玛和吉玛的名字。
无夏插言道:“边巴,你不是说见过吉玛吗?”
边巴笑了一下道:“我初一见那幅画,是以为见过她,不过过后一想,年龄不对。我是在前年见到一个少女,和画中的吉玛十分像,可是那时她也才十八九岁,吉玛如果还活着,至少也六十岁了,那当然不是她。”
无夏点点头,指着西亚尔的三个字说:“西亚尔是贡觉玛的哥哥,得到这串石头不奇怪。流云尼玛据说是把灵魂卖给了西亚尔,换得这串石头,也说的过去。可是吉玛是因为什么因缘能见到这串石头?贡觉玛之歌又为什么到我手里了?”
边巴笑了:“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是怎么得到这串石头的?”
无夏脸现迷茫之色,想了好一会,才道:“五年前,我到西安去演出,参观一个很有名的遗址时,有一个老太太向游人兜售手工艺品。我记她手里有好些各种色彩斑斓的链子,我还挑了一会,没有满意的,刚准备走,她就拿出这串石头来。当时第一眼看见这石头,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好像这石头就该套在我的手腕上,于是我就拿起来看,我看见了…我看见石头的内部游动起来,就说那石头好像是活的。不想老太太一听我这样说,大惊失色,喊着不可能,不可能,就跑掉了。”
此前早喻曾假设过各种无夏得到贡觉玛之歌的情形,可没想到其经历如此离奇,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她想了一会,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她叫贡觉玛之歌的?那个用来装手链的盒子又是怎么来的?”
无夏突然暧昧的笑了一下,早喻不由疑心大起,说道:“又发生什么怪事了?”
无夏道:“我得到这串石头后,就把它带在手上。第二天演出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刚巧一位来看节目的老先生看见了,就到后台来找我,说认出这串石头叫做贡觉玛之歌。他还说贡觉玛之歌有神奇的能力,如果得到的人发现它背后的故事,生命就会出现转折。只是贡觉玛之歌的能力不稳定,若属于不适合的人,反而会伤了主人。他说他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于是给我那个黑盒子,说是能隔绝贡觉玛之歌的能量。”
此时早喻已听出点眉目来,揉着眉心说道:“那老先生是不是留着白色的山羊胡子,手里拿着一把描金扇子?”
边巴此时也明白了叫道:“天,早喻,那老先生该不会就是你师傅吧?”
早喻没好气:“你问无夏。
边巴朝无夏望去,无夏点点头,叹到:“一直到今天边巴说起,我才把那老先生和你师傅联在一起想。早喻,你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好像无处不在呀?”
早喻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
边巴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巧合,方老先生看演出,偶然看见了,他是大行家,就说出来也说的过去呀。”
“说不过去!你问问无夏,她演出那么多年,有几个老人去看他们的表演?那是现代舞!照我师傅的话来说,是群魔乱舞。”
早喻话没说完,无夏已经抗议起来,“客气点,什么是群魔乱舞?”
早喻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我对师傅的介入有些接受不来。”
无夏不语,边巴道:“继续吧。”
他在吉玛的后面有户了一个框,把无夏的名字填进去:“现在轮到无夏了,会有什么发生呢?”
早喻心情逐渐平静,对无夏说:“对呀,师傅不是说你的生命会出现转折吗?”
无夏苦笑:“什么样的转折?被送上祭台?还是发疯失踪?”
“你不会的。”边巴坚定的说:“你是流云尼玛的转世,现在不会有人要送你上祭台了。”
早喻见他说的笃定,问道:“你真的这么肯定?”
边巴不容置疑的点点头,道:“如果你见了那幅壁画,你也会这么想了。”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有人对流云尼玛的转世不利?隔了这么久,贡觉玛之歌再次出现,总有个原因吧?如果无夏真是流云尼玛转世,流云尼玛佩上贡觉玛之歌,是不是以前的故事还要继续?如果那样,你又怎么能保证流云尼玛被送上祭台的事件不会重演?”
边巴被她问的措手不及,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苦笑,喃喃道:“应该不会吧?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是不是能解释呢?”
早喻不再多说,低头又去看纸上的图表,也喃喃道:“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在哪里呢?是关于谁的呢?西亚尔?流云尼玛?还是吉玛?看来我们应该从源头找起。”
“源头?”
“对,从西亚尔找起。边巴,关于西亚尔,你都知道些什么?”
边巴象了一下,道,“西亚尔在我们阿里地区非常有名,他是羌塘高原上的恶魔。从小,我就听老人们说,在藏北数百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双湖,横行着吸血的魔鬼,他掌管荒原的一切,在荒原撒下风雪帐幕,用严寒和冰锋夺取人与牲畜的生命,他憎恶一切生命,即使是格桑花也无法逃离魔掌。你们知道什么叫羌塘高原吗?就是没有生命的死寂之地!那里连格桑花也不能生长,阳光也照射不到。那里除了魔鬼眼睛般的盐湖,什么都没有。当年格萨尔王与魔鬼堆恰巴决战,堆恰巴打不过格萨尔王,就逃进了羌塘高原,连格萨尔王也不能进去。
西亚尔以前是念青唐古拉山神的执行官,后来因为他利用魔法四处害人,被念青唐古拉贬到了羌塘,就与堆恰巴沆瀣一气,一同害人。再后来,堆恰巴被念青唐古拉收服,西亚尔就成了独霸羌塘的恶魔。我们小时候如果不听话,大人们就会用西亚尔来吓唬我们,说如果再不听话,恶魔西亚尔就会来吃我们的。我还会唱一首歌,就是说西亚尔的。”
说完,边巴就自顾自的唱起来:“杀死牲畜,毁掉水源,淹没绿洲,令高原凝结,令阳光失色,天神也为之动容的羌塘恶魔,西亚尔。”
歌不长,可歌声中的冷凝之意却让早喻和无夏不寒而栗。
过了良久,无夏才吁出一口气,说道:“西亚尔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本教祖师敦巴幸绕的首席大弟子。他的法力,又是得了格萨尔王的真传,怎么好好的,就变成恶魔了?”
早喻道:“会不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背后的故事?”
边巴点头表示赞同:“有可能。我们就从这里入手。去那曲的事,要三天才能准备好,我们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查查西亚尔的事。”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会,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早喻这一天经历了许多事,已经十分疲倦,草草梳洗后,便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好像又来到了布达拉宫脚下的广场上,时间就是被人推倒的那一刻。她摔倒在地上,坚硬的石板磕得膝盖生痛,还没顾上揉揉痛处,她看见了一个人的鞋。
其实那只是从裙裾下端露出来的一点点鞋头,用上好的锦缎织就的鞋面上绣着五彩的凤凰。那裙裾也是用一种柔软瑰丽的丝绸制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抬起头,顺着裙裾向上看,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一位高贵优雅的丽人,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翘,在脸庞上勾画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鲁莽?”丽人冲着刚才推倒她的人说,说的是汉语,可是她听得明白。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说,镇静的站起来,双臂交叉在胸前,款款施了一礼,说道:“您一定就是从伟大的天可汗身边来的公主殿下,是来为赞普殿下的子民普施福音的女神。我是您的仆人,从喇尔扎措来的流云尼玛。”
似乎一声惊雷响起,早喻猛地从梦中惊醒。
流云尼玛!难道在梦中梦见的自己,是流云尼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带着贡觉玛之歌入梦的那一次,自己也是流云尼玛?对了,那个声音确实是呼唤她作“流云”。还有白天在广场上,突如其来的幻觉中,自己也是流云尼玛?那么在西宁的那个梦呢?那是谁?会不会还是流云尼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喻从心底感到一阵凉意,为什么自从遇到无夏后,她就接二连三的不断有这些奇怪的梦境?而且每次的梦境似乎都有些联系,可是却又不明白到底有什么联系。早喻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是一幅巨大的拼图,她的每一次梦境都是拼图的一部分,而这拼图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来。或者,这拼图就是他们要追寻的“背后的故事”。
想到这里,早喻再也坐不住了,她下床来到窗边,黑暗中,不远处影影幢幢就是巍峨宏伟的布达拉宫,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清辉撒下,为布达拉宫罩下一层圣洁的光环。
早喻望着月亮,想象不出,在同样的月光下,千多年前,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只要稍微凝神,她的心思似乎就可以飞回到一千多年前。
金城公主面带微笑上下打量着她:“你的汉语说的很好呀,喇尔扎措是在什么地方?”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那人先是哈哈笑了两声,继而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流云尼玛可是赞普殿下亲自为您从吐蕃上万个头人的女儿中选出来的,她的祖父曾经是松赞干布赞普的首席丞相,她的祖母是随文成公主从大唐来到吐蕃的侍女。喇尔扎措离拉萨有三千里路,赞普得知她会说汉语,不远千里把她找来,给公主殿下做伴的。”
她循声望去,说话的认识一个身量不是很高的中年人,身着华贵皮袍,腰间悬着弯刀,脚蹬高腰皮靴,小腿旁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柄上,用金漆描绘着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四足动物,倒有点象祖母留给她的荷包上,绣的那只麒麟。这个人,从衣饰来看,象是个武官。
只是,为什么这武官似乎在那里见过?
公主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的目光投向那武官,就笑了,说道:“你叫流云尼玛是吗?”
“您也可以叫我流云,尊敬的公主殿下。”
公主点点头:“流云倒象是个汉名。流云,这位桑杰扎措大人你还不认识吧?他可是你们赞普身边最受重用的大臣呀。”
流云尼玛这才又向桑杰扎措施礼:“大人好。”
桑结忙向前一步,双手托起她说道:“早就听大总管说你要来,今日才见到,不过我可是早就听过你的事情了。听说因为你,念青唐古拉和西亚尔闹了个天翻地覆,是真的吗?”
流云尼玛心头一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金城公主见她面色煞白,脸有戚容,双手握成拳,娑娑发着抖,心知有异,便接过话头说道:“流云,既然你和我都是今日刚到的,就跟着我一起,让桑结大人带路,一起熟悉熟悉这布达拉宫吧。”
流云尼玛勉强支撑,低声谢了恩,跟在公主身后走。她心中有着无限伤痛,如今被桑杰扎措提起,就好像被人用刀在心口捅了几个大窟窿,失魂落魄,也不知走到了哪儿,要走向何方,只是无意识的走着。
似乎有人向她说什么,她没听清,便有人唤她:“早喻,早喻,醒醒。”
早喻缓缓睁开眼,看见无夏的脸在眼前晃动,立即明白刚才又作了一个梦。
无夏一见她的神情,也明白了:“你也做梦了?”
早喻点点头,仍沉浸在梦境中,无力分神。她努力想要把梦境记全,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可是,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淡去了,怎么抓也抓不住,不由心情沉重。过了一会才听出无夏话中的意思,问道:“你呢?”
无夏抬起头,十分困惑:“ 我象是梦见一个婚礼。”
早喻蹙起眉:“婚礼?”
“是啊。有音乐声,有人群嘻闹,当中一个男子,满面的喜色,被众人簇拥,向我走来。”
“你?你是说,你在梦中身临其境?”
无夏有些迷茫,“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吧。我觉得我是身在其中,可是却一点欢喜的感觉也没有,反倒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那,你所说的那个男子,他长的什么样子?”
无夏摇摇头,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看是看见了,可醒来后,转眼就淡忘了。只依稀觉得,那人的面容好像在哪里见过。”
早喻不再说话,把夜里两次的梦境,大致内容,都向无夏说了,无夏点着头道:“没错,这应该是流云尼玛成为金城公主侍女的过程,我倒是不知道流云尼玛的祖母原来是汉人。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尺带珠丹选她作金城公主的侍女,原来是有这层渊源。”
说完,她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早喻:“你说,我的梦境会不会也是‘当年’的情形再先呢?”
早喻此时心情已恢复平静,苦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还不知道是我们的想象呢,还是真有这些事发生过。”
正说话间,边巴也敲门进来,听两人说了夜里的梦境,说道:“没错,流云尼玛的祖母的确是随文成公主进藏的侍女。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无夏将信将疑,“这你也知道?”
“那当然,喇尔扎措族至今仍生活在当惹雍湖畔,流云尼玛被选为王后的侍女,这是多大的荣耀?族里的老人都会向外面去的人讲这个故事的。”
“可是流云尼玛不是因为和西亚尔有瓜葛而被处死了吗?有了这样的事,还会有人认为她给族人带来荣耀了吗?”
边巴一听笑了,“你别忘了西亚尔也曾是达尔果山的山神,就算他是恶魔,喇尔扎措的人还是要护短呀。”
无夏道:“这么说早喻的梦是真的了,那她梦中的人和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边巴道:“有可能,毕竟这些是早喻以前也无从了解,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流云尼玛的身世她也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早喻怔怔看着边巴,看着他脸上豪爽的笑意,心头一篇迷茫,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那么我所梦见的那婚礼的场面是怎么回事呢?”无夏满心疑惑。
边巴沉思了半天,理不出头绪,只能歉然的笑:“你的那个梦太模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如你所说,我是流云尼玛的转世,为什么早喻反倒在梦中清晰的看到发生的事,我的梦却如同个了一层纱?究竟,我和流云尼玛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时久久没有出声的早喻回过神来,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带着贡觉玛之歌?”
无夏一怔,问道:“难道是因为贡觉玛之歌?因为我带了它,所以反到受了影响?”
早喻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可能,也许这贡觉玛之歌一直在传达某种信息,你带着它,为这种信息所干扰,就象无线电波互相干扰的原理一样,无法看清事情的经过。”她用词很谨慎,把梦境说成是看清事情的经过,因为她一直对于通过梦境获得信息,也就是托梦的说法,不敢苟同。可现在的事情实在没办法解释,本来,在这个神秘的高原,要解释任何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自从入藏以来,时轻时重的高原反应始终困扰着早喻,她总觉得脑袋涨涨的,似乎一直处于清醒与梦幻之间。
其实早喻很不喜欢这种情形,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好像被人强行占领了一半,好像自己变成了一种信息的载体,自己的某一部分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看起来,她所梦到的,本应该是无夏知道的,毕竟,无夏被认定是流云尼玛的转世,大概是因为无夏的思维被贡觉玛之歌所影响,无法感知那些事情,才由她来转达吧。
可这一切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
若在一个星期之前,早喻可以肯定的说这一切与她无关,她所需要作的就是帮助无夏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现在,因为师傅卷进来了,就算师傅重生,亲口对她说与她无关,早喻也不会相信。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当初看起来十分偶然的事情,必将改变自己的一生。然而对于将要来的转变,早喻在茫然之余,居然有些期待。
无夏又和边巴讨论了些什么,早喻没注意听。直到无夏把一张纸递到她眼前,早喻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她接过纸来看。
“我总结的流云尼玛的事情。大致应该是这样了,差不多都明白了,余下的,去达宗贡桑寺看看就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就该把注意力转向西亚尔了。”无夏向早喻细细解释自己写的东西,“流云尼玛是文成公主侍女的后代,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估计对于汉人的事情也十分熟悉,因此尺带珠丹选她为金城公主的侍女,也算是为金城公主好。金城公主似乎十分喜欢她,爱屋及乌,尺带珠丹也对她另眼相待,将她嫁给了最受宠信的大臣桑杰扎措,西亚尔和流云尼玛都从文部来,说不定早就有什么渊源,不知为什么,流云尼玛从西亚尔那里得到了这串贡觉玛之歌。传说流云尼玛把灵魂卖给他,我不是很信,但也有可能吧。桑杰扎措当然生气,一告诉尺带珠丹,这位赞普自然也饶不了流云尼玛,所以就把她给杀了。”
早喻脑中突然灵光闪过,看向无夏:“你说的那婚礼,会不会是流云尼玛与桑杰扎措的婚礼?”
无夏一怔,轻呼:“我怎么没想到?如果是那样,梦中的我会不会就是流云尼玛?可是,我当时心中为什么一点新嫁娘的欢喜都没有,反倒是…”她偏头想了想,“反倒是苍茫淡漠,事不关己。”
早喻轻声道:“或者,这婚事本就不是她愿意的。”
无夏疑惑:“那也应该有伤心,无奈的感觉呀。”
早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转向边巴:“边巴,你有什么意见?”却发现边巴根本没有听她们两人的讨论,专心致志在研究那张图表。
无夏一把抢下图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边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位流云尼玛似乎很有意思,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早喻目不转睛看着他。
边巴细细想了一下,道:“从小,我家的老人就总是给我们这些小孩讲西亚尔的故事。里边当然也提到了流云尼玛。就象吉玛说的,流云尼玛,她是魔鬼的代言人。她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魔西亚尔,并且背叛了她的丈夫桑杰扎措,这是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早喻的眉心渐渐聚拢。
边巴假装看不到,继续说:“桑杰扎措,是尺带珠丹最为倚重的大臣,他是念青唐古拉亲自选中的祭祀官,那是一种光耀先祖的荣誉。流云尼玛只是一名侍女,即便她是头人的女儿,即便金成公主对她宠爱有加,能嫁给桑杰扎措也是天大的恩宠。不但是为了她自己,也使她的族人得到了众人尊敬。可是她却背叛了她的丈夫,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自己丈夫的对头。从小,我的印象中,流云尼玛就是个鬼迷心窍,忘恩负义的女人。”
无夏已经忍无可忍,打断边巴的话头:“边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怎么嫁给桑杰扎措就是天大的恩宠了?如果不相爱,就是嫁给赞普本人也没有意义啊。”
边巴轻轻笑了,他深深看着无夏,道:“那是你的想法,要知道,在那时,能和桑杰扎措攀上亲,是吐蕃王朝多少王宫贵臣的心思,偏偏他就娶了没有背景的流云尼玛。明明是流云尼玛高攀,她还要背叛自己的丈夫,真是不是好歹。你先别急,”他看见无夏一瞪眼,知道她对自己所说大为不满,连忙道:“我说那些,都是从小老人们说的。不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