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生死簿上的岁数,只是划出了下限和上限。”
业债定首,福德深末,可最终能活多久,还是要看深不可究的命数。
一个本应活到八十三岁的人,即使吃斋念佛诚心修善,如果日日摧残身体如同自戕,一样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青年低头应了一声,半晌才开口道:“谢谢你当时来找我。”
他今天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见到鬼使。
如果叶医生没有来,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慌乱做什么事。
叶肃眉头一挑,带着小青年关灯锁门走了出去。
“回家做饭吧。”他简短道:“我饿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大概过了两三天之后,岑安终于恢复了元气和活力。
他还有更多的小孩需要照顾和疗愈,他可以做到的事还有很多。
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听说已经在火化后被安置好了,但愿她会重新生在好人家里,拥有更幸福的人生。
由于科里又在搞评比和工作报告,叶医生这几天都走的有些早,有时候直接睡在医院里值夜班。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听说在儿科吓哭了好几个小孩儿,有的家长探头一进去瞧见他,话都没敢说就把头又缩回去了。
岑安起了一个大早,给叶医生做了小米粥和草莓可丽饼,拎着食盒就出了门。
在走出小区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一耳朵奇怪的声音。
“咕——”
岑安脚步一顿,发觉门外的花坛旁边瘫着一条小柴犬。
它灰头土脸的睡在那里,看着已经快饿晕了。
大概是发觉岑安的注视,它的肚子又很争气的叫了一声。
“咕——”
岑安眨了眨眼,把包里随身带的狗罐头拿了出来,倒在塑料小碟子上递给了它。
家里的那只大白狐狸不喜欢罐头,拿来救助小动物也好。
柴犬呜呜的哼了一声,勉强爬起来凑了过去,然后呱唧呱唧吃了个干净。
等一个罐头被风卷残云的扫完,它的肚子又长长的叫了一声。
“咕咕——”
柴犬居然这么能吃吗……
岑安琢磨了几秒,开口道:“你等我一下哦。”
狗狗超听话的汪了一声,坐在原地等他,尾巴还跟扫把似的摇来摇去。
附近的宠物店还没有开门,但岑安又怕它饿坏了,索性买了五个肉包子。
那柴犬直接连皮带馅的把包子全都吞完,超快乐的晃了晃脑袋。
“那我走啦——”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了好些砂砾。
等视线再变清晰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蹲在刚才的位置,麻花辫的发色和狗狗的毛色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连坐姿都保持着柴犬的动作。
“你……”
小姑娘为难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真是要饿晕了。”
“——所以你就把她带到医院来了?”叶肃深呼吸道:“岑先生,您是觉得这里是难民救济所吗?”
岑安试图缓和气氛:“现在医院不是刚好缺清洁工吗?她很能干的!”
小姑娘缩在后面摇了摇无法显示的尾巴,小声道:“管饭就行,求求你了。”
叶肃在框定结界的时候根本没把道行太低的小妖放在眼里,他审视了一眼那犬妖的本体,侧头看向岑安:“没有下次,知道吗?”
岑安松了一口气,又亮又脆道:“叶医生是好人!”
叶医生选择一甩白大褂扬长而去,离这两个笨蛋越远越好。
这只小姑娘叫鲍富,名字确实听起来挺柴犬。
她似乎是从哪儿一路流浪过来的,对人类社会的规则也还算熟悉。
于是第三医院里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个新清洁工,不光干活贼勤快,而且总是能帮病人和家属们找到各种掉落的小东西。
好几个主任都注意到了她的特殊之处——拖地和扫垃圾的速度简直跟小旋风一样,而且把窗户擦的倍儿干净。
不光是活干的好,而且从速度和数量来看,她一个人简直可以顶上四个清洁工大妈。
不过饭量也顶的上就是了。
第三医院的饭菜都很便宜,三荤一素只要十块钱,而且汤和主食都是免费的。
然后人们就惊恐的发现,这有个小姑娘在用餐时间能吞完十个馒头五碗汤!
就那个吃饭的速度,简直是暴风式吸入好吗!
最后连院长都闻讯来看她吨吨吨灌稀饭的样子,然后神情非常复杂的跟食堂大妈交代了一句:“以后给她加个鸡腿吧,这钱我掏了。”
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搞不好还以为三院在虐待员工……
岑安暂时还没有发现橘色的生物都非常能吃的奇怪定律,他收拾完资料和文件之后,跟着叶医生去了妇产科。
实习生一般要在医院轮转半年以上,在此期间基本上大小科室都要呆至少一个月,进行综合全面的学习和观察。
叶肃索性继续带着他轮转,给两人本身上了一个长久的幻忆咒,响指一打就让东楼又多了一间办公室。
任何人都不会对这件事感觉到奇怪——为什么一个主治医生要跟着实习生频频转换科室?怎么院里换岗能手续走的这么快?
某些本应被注意的小细节,会自动藏匿到记忆的最深处,完全不会被他们的大脑探究到。
在填写轮转记录的时候,岑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侧头咦了一声。
他最近刚吃完《临床骨科解剖学》,后知后觉的发现叶医生的骨骼构造不太像东方人。
叶肃虽然现在是黑发黑眸的模样,但四肢的比例以及面部的结构,都颇为符合欧洲人的特点。
他眉弓高而鼻梁挺翘,如电视中的混血儿模特般五官深邃,侧脸的立体感都极强。
叶肃在低头写着开会心得,半晌才淡淡道:“看够了吗?”
岑安眨了眨眼,好奇道:“叶医生,你是混血儿么?”
“嗯。”叶肃没有回避,但回答的也很简单:“我父亲是英国人。”
他的母亲不顾全族的质疑嫁给了那个人,还差点也被初拥为吸血鬼。
他的眼睛哪怕不是在妖瞳的形态里,也是天然的冰蓝色。
——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岑安本来想问问他会不会想国外的那个家,可很快就感觉到熟悉的低气压再次笼罩办公室,只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妇产科不仅要照顾女性的生殖内分泌健康,也负责对孕妇和胎儿的监护等工作。
虽然男性性别在这个科室里有些‘不合礼数’,但大部分病患的态度都还算开放和理智。
接生小孩是很辛苦的活儿,一折腾就可能有三四个孕妇同时开了宫口,而且可能很有可能会猝不及防地溅上一身脏污。
作为一棵植物,岑安其实在男女大防上没什么概念。他说话亲和又耐心,抱哪个小婴儿都能三秒止哭,不到半天就受到了好些家长们的欢迎。
完全相反的是,叶肃简直抱谁谁哭,最后拒绝接触任何婴儿,连查体都全扔给他来代为完成。
……这可能就是人类幼崽对大魔王的本能觉察吧。
岑安原先在小饭店里看过好些电视剧,那些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不算太狼狈,只是叫的太惨了一些。
可真的到了妇产科,他才完全开了眼界——
好些个孕妇挤在待产室里,而且有时候一生孩子就是一下午,中间还得抽空吃两口鸡翅喝点红牛,再哼哧哼哧的用力把小孩给挤出来。
丈夫和亲戚们往往话都特别多,不过有的是关心老婆的健康状态,有的只想问是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
岑安头五天战斗在这个岗位的时候,连神识都有些恍惚。
他可能要从一堆粑粑里把小孩抱出来,或者被孕妇饿虎扑食式啃胳膊——好歹隔了两层衣服,不然真得薅一块皮下来。
叶医生虽然是清冷又疏离的性子,但在任何科室都专业能力颇为过硬。
他借着妖怪的独有优势帮忙观察着胎位,遇到头脚倒置的情况也能想办法把小孩转过来,哪怕周边围绕着四五个女人的惨烈叫声,也能够训练有素的把问题一个个解决干净。
等五天过完,科里诞生了十二个孩子。
少数小孩有黄疸或早产的情况,但在保育箱里也睡的非常安稳。
每一个小孩的诞生,就好像是天空中又多了一颗小星星一样。
他们可能皱皱巴巴满脸通红,可在抱出去的时候都能引起许多人的叹息和赞美。
一对对夫妇在这里忐忑地等待着幸福,哪怕无法分发红包表示谢意,也会一遍一遍地感谢医生的辛苦与付出。
还有好些老头老太太会步履蹒跚的赶过来,宁可不睡觉都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动作有些笨拙的清点着小袜子与小被子。
岑安在忙碌之余看见他们的时候,内心也会变得柔软而平和。
这大概是最喧闹与安宁的地方了。
“七斤六两!”护士高声通报道。
岑安帮最后一位病人缝合着伤口,听着小孩嘹亮的哭声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等会回家以后一定要大睡一觉……这几天简直像是天天在跟怪兽搏斗。
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亲了亲被抱过来的小女孩,抬起手指嘟哝了一句:“我的手怎么有点……发黑啊。”
她有些烦躁的想要抓挠手臂,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来。
下一秒,血压计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血压已经骤降到五十了!
叶肃刚把产钳放回原位,在看向那女人的手腕时直接变了脸色:“是羊水栓塞——叫人!”
旁边的助产士立刻按了呼叫铃,所有的值班医生都开始立刻往这里赶。
“岑安,”叶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青年的脑海里,声音低沉而急促:“你现在用灵识找她血管里的异物,速度一定要快。”
“绝对——绝对不要让她的主动脉出现血栓。”
第20章 第 20 章
小婴儿通过胎盘来完成营养和排泄物的交换,和母亲的血液原本是相互隔离的状态。
但如果羊水在母体血管破损的情况下混了进去,里面的杂质就会一同进入血液循环中——胎发、胎粪等杂质会引发身体的剧烈排异反应,而且羊水会促使血液凝固成栓,进一步加剧事态的严重性。
岑安直接脱离了躯体,用灵识去看那女人血管中的异样。
“叶医生!病人出现心衰的情况!”
“她开始大出血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监护仪,用更快的速度顺着她破损的血管去寻找异物的位置。
“她的心脏由我来调节,你继续找,把看到血栓都直接清除。”叶肃的声音清沉冷静,无形中在稳住岑安的状态。
“好,我继续。”
岑安深呼吸着屏蔽掉医护人员的急促交谈声,用指尖隔着女人的皮肤去清理已经开始出现的细小血栓。
羊水裹挟着杂物开始四处分散,犹如立交桥上完全失控的货车一般。
人体有两百五十万亿根血管,想要在这其中立刻找到祸端,对人类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需要屏蔽掉脏器的轮廓,还有交错的神经和骨骼。
岑安不断地调整着灵识的感知,隐约发现了褐色的微小痕迹。
是胎发。
比寒毛还要细微的胎发,在顺着江流般的血液向心肺的方向涌去。
他指尖一抬,让那根细发逆流而下,经过蜿蜒而扭曲的重重管道,顺着大出血一通排了出去。
那已经开始剧烈呕吐的女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仿佛突然好受了许多。
“还是不行,再准备六个单位!”
“上止血球囊和压砂袋——”
女人的身体不断地起伏,体温也在渐渐下降。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鬼使又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叶肃根本没有搭理他们,指节朝着病人心脏的方向一点,紊乱而失控的心跳又再次被强行拉了回来。
岑安完全无视了所有的响动,十指都在引导她血管中的褐色异物。
羊水在他的控制下变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液体,在逆着涌流的方向往回不断退缩,一点点地被排出体外。
“还有心肺。”叶肃低声提醒道。
“已经都拦住了,还差最后一点胎粪……你稳住。”岑安咬牙道:“我能救下她。”
鬼使在旁边等待的颇为耐心。
那病人胸腔里的魂火起起落落,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突然陨灭,又好像能够挺过去。
叶肃在同时进行脑部和多个组织的供氧引导,还在用法术调节着她的肺动脉高压。
女人的心脏跳动的混乱而又微弱,需要被反复刺激才能继续工作。
岑安只感觉连时间都开始凝固,他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
细如尘沙的胎粪终于自分散变成聚拢的状态,开始一点点的往回走。
“肝素还要加吗?”
“加——她现在心率多少?!”
那胎粪和着羊水一起往回溯游,沿路的血液在碰到它们的时候都开始缓缓凝固。
岑安左手控制着它们的方向,右手消除着沿路的所有细小血栓,强行把最后一点异物都引了出去。
“你来恢复她的心跳。”叶肃不假思索道:“我去修复她的肾脏。”
岑安飞快地点了点头,把掌心放在了她的心口上。
萤绿色的微弱光芒开始缓缓地在心脏上包围笼络,又无声地浸润溶解于其间,给予那颗脆弱的心脏更多的力量与保护。
产妇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旁边的护士立刻道:“她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了。”
整场抢救持续了三个半小时,最终还是把人保了下来。
那产妇昏沉睡去,被护士们推进了ICU病房进行术后观察,再过六个小时才能度过危险期。
岑安回归身体的时候,发觉叶肃的整面后背都已经被汗浸透,他自己的身体也因为灵力消耗过多而微微发抖。
小青年顺着病床跟泥鳅似的滑到地上,终于缓了一大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鬼使笑了起来,神情疲惫而又放松。
“好啦,你们可以走了。”
鬼使耸了耸肩,扛着长幡跟叶肃打了个招呼,一块从窗户那飘了出去。
叶肃没有作声,双手撑在台边缓了好一会儿才让灵力回到初始状态,思维也缓缓重归清晰。
……这是他第一次救下羊水栓塞的病人。
这种问题一旦发作,死亡率高达70%-80%,这一次如果只靠他一个人协调这么多事情,未必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缓缓站了起来,俯身揉了揉那小人参的脑袋,声音依旧内敛又冷淡。
“还算聪明。”
一回家放假,两只妖怪都直接囫囵觉睡到了中午。
岑安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的时候,叶肃还陷在被子里半梦半醒,而且被子下有可疑的起伏。
岑安隐约感觉到这是他搂着个姑娘在睡,脸上一红也没好意思多看,匆匆地去准备三人的午餐。
他也不知道叶医生搂着的是人还是妖精,索性煮速冻水饺兼顾一下。
……连着加班五天还有精力睡姑娘,大魔王果然是魔王。
叶肃抱着尾巴又补了好一会儿的觉才醒,隐约就闻到了虾皇饺的香气,还是摸索着坐了起来。
他的三条狐尾在空中晃了一下,就再次失去了痕迹。
“叶医生?”岑安把三盘饺子端到了桌上,听见脚步声时侧头一看,发觉只有他一个人:“中午吃这个可以吗?”
叶肃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清碗碟数量的时候眉毛一挑:“还有谁?”
“你不是……抱着……”岑安小声道:“我看错了?”
叶肃筷子一点,第三个盘子的虾饺就跟小白鱼似的自动游到他们两的碟子里,盛着玫瑰醋的小碗也默默凑了过来。
“后天上班的时候,自己去挂号看眼科。”
由于最近作死的妖怪并不多,所以饭后的日常活动是一起去附近超市采购食材。
岑安拎着小布袋走在前面,一拐出大门就瞧见那软乎乎的小柴犬瘫在路口晒着太阳。
柴犬虽然可以住员工宿舍,但更多时候喜欢在下班以后到处遛弯。
她会一点法术,所以不至于被城管大队劈头盖脸一网给带走。
做人虽然可以做的事情多,但平日里要负担的事情也多。
——如果不考虑养活自己之类的问题,她还是喜欢变成原型找个小草坪晒太阳。
鲍富小姑娘正张大嘴打着哈欠,一扭头看见他们两居然同时走了出来,整只狗都懵在了那里。
什么?!这两位——居然是同居关系?!
叶肃低头回着消息,出了大门径直往右转,压根没多看她一眼。
岑安则笑着挥了挥手,继续核对手中的购物清单。
等这两天鲍富窝在门口观察完毕,再到了上班的时候,她找了个空档溜进来打扫卫生。
岑安正捏了一袋植物营养液在看里面的成分,见她来了也就笑着打声招呼。
“小岑医生,”鲍富一脸正经地问道:“你和叶医生……是住在一起吗?”
“昂?”岑安抬起头来:“我在他家借宿来着,怎么啦?”
“你一定要小心被他吃掉。”鲍富一脸为好朋友着想的深谋远虑:“不是我骗你,叶肃很可怕的。”
岑安琢磨了两秒,有点想反向给她安利叶医生的各种优点。
他虽然平时凶巴巴冷冰冰的,而且还老是吓哭小孩,但他其实真是个好人。
“叶医生……是很值得信任的人。”他憋了半天道:“而且心地很善良,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柴犬妖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这家伙当年可是屠了人家几乎全族啊……
“我知道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她咳了一声,鼻子还在感应叶肃出现在附近没有:“但是我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讲过他的事情,而且在幻象里,他跟现在长得一模一样。”
整个长月丘的大小妖怪都知道叶十九有多异类,就是离了妖界来到时都讨生活,都记着离某个医院远一点,就是脑袋断了也绝对别找那个家伙接。
她先前要不是饿的脑子糊涂了,也不会一路转悠到这里来。
“你们……以前是一个村的?”岑安茫然道:“哪座山头的呀?”
“现在时国的狐妖全是从长月丘冒出来的啊,”柴犬隐约觉得他们在跨服聊天:“你难道从来没有去过妖界吗?”
“还有妖界?”
“九罗岛也没听说过?”
“九罗岛是哪里?”
“不是——你总不可能在成精以后,就从来没有去过妖界吧?”鲍富陷入深深的迷惑中:“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妖界和人间是重叠的?”
岑安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柴犬深思熟虑了几秒:“有空我陪你去那边玩吧。”
“去哪里玩?”另一道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又想放假了?”
柴犬嗖地一声就窜出去了,逃跑的时候还记得随手关门。
岑安有些好奇地看向叶肃,重复了一遍那个字眼:“……长月丘?”
叶医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坐到电脑前背对着他回复邮件,半晌才开了口。
“下周末我要回去取个东西。”
“跟着去也好,免得留在这被狗吃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岑安还真不知道妖界的存在。
他这一千年来很少群居,与山间的大小妖怪也只有寥寥几位算是好友。
小柴犬这么一提,他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刨根问底。
……毕竟就他现在的这个修为,真去了妖界搞不好死的更快。
妇产科除了要看顾小婴儿的孕育诞生之外,还要帮许多夫妇解决各种疑难杂症——不过绝大部分也与孩子有关。
大部分夫妻都只是碰到些小问题,调整生活作息或者适当服药治疗就好。
还有某些不孕不育的问题,一旦碰上了就让人有些头疼。
岑安一开始还不太会控制灵识的探查深度,后面也渐渐找到了规律,处理的速度也渐渐加快。
妖怪们问诊看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用眼睛就能找到病灶的位置,所以化验项目也能精准抓取。
人类并没有透视的能力,只能通过各种检查来摸索着排除问题,免不了会被怀疑和反驳几句。
大部分夫妇在意识到他们可能很难有孩子的时候,神情都有些凝重和难过。
对于这种情况,叶医生一向公事公办寡言少语,但岑安还是会起身把他们送出门去,免不了多安慰鼓励几句,兜里也常备着一小包纸巾。
“这是可以治愈的——也请一定保持心情愉快。”
“别哭哦,情况不严重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有时候把病人送走再回来坐下,也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叶医生会不会觉得,我挺啰嗦又烂好人的?”
之前他在雪山上救过一些求药的乡民,一度被藏红花妖这么数落过。
叶肃瞥了他一眼,没太大的反应:“好事。”
“哎?”
“孙思邈曾说过一句话,”他抿了一口热茶,浅淡道:“人若奉阴德而不欺者,天乃爱之,人以悦之,鬼神敬之。”
“居其富而不失其富,居其贵而不失其贵,祸不及也,寿不折矣。”
他在提及古籍的时候,声音辗转起伏如断石切玉,咬字清润而收音稳准,好听的让人会不自觉地看向他。
“你心性纯正,处世温厚,原本便是一件好事。”叶肃转身看向他,手中的书页开始自动翻页检索,查找着先前要看的关键词:“只是也因此容易被欺诈利用,平白遭受许多。”
岑安扒在椅背上望着他,注意力已经完全走偏了:“叶医生是在夸我吗?”
叶肃沉默两秒:“……就不该觉得你有脑子。”
闲聊之际,又一对夫妇拿着挂号单敲门进来,表情有些忐忑不安:“这儿怎么有两个医生?”
“两个也好,”男人扶着老婆坐了下来,直接开门见山道:“俺想拜托恁帮忙看看,俺媳妇怎么就怀不上娃呢?”
“结婚多久了?”
“半年了。”
“半年也不算久……”叶肃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女人的小腹,眉毛跳了一下。
他的话头直接止住,又拧开杯子闷头喝水。
岑安没发觉叶医生在努力憋笑,还尽职尽责地询问着同房方面的情况。
“别问了,”叶肃的声音突然传入他脑海中:“她还是个处。”
“什——”岑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捂着嘴在脑子里问道:“你看清楚了?”
叶肃摆了一下手指,继续专心喝茶。
“每个星期都同房两三次啊,”大汉一脸不解道:“俺家弟妹三个月前才结婚,最近那肚子都有动静了!”
某位医生显然不打算亲自解释这些。
岑安看了半天叶医生,默默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些。
行叭,实习生就是干这个的。
“那每次都是……用哪里同房?”他艰难道:“您找对地方了吗?”
叶肃倒没有观察那对夫妻的神情,单手握着茶杯打量着岑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些。
男人一脸懵的看着他:“不就那一个地方吗?”
岑安心中默念着‘我是实习生我一定要有职业操守不能随便笑’,一边把旁边展示柜里的截面模型搬了过来。
“其实,”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有两个地方。”
为什么基本的生殖原理还需要妖怪来做科普啊!!
不光大汉听得一脸茫然,旁边那妇人也一脸涨知识的表情。
“还有这地方?”她甚至伸手戳了几下那个模型,似乎从来没打量过某个位置:“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