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三排芙蓉酥便做成了渐变的模样,连那绽放的花瓣都仿的颇为到位。
叶肃平日里是清冷又淡定的模样,吃起点心来也会跟个小男孩似的,眸子里都沾上几分笑意。
他瞧见岑安在打量这盒酥,把盒子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尝一个?”
“诶?”岑安有些犹豫:“我可以吗?”
“吃就是了。”叶肃抿了一口茶,心情大好:“皇宫里的御膳都没这个好吃。”
看来……叶医生以前去皇宫偷吃过东西?
岑安道了一声谢,捻了一块白转粉的花酥,小心地尝了一口。
“……好好吃!”他眸子都睁圆了些,有些讶异的看向叶肃。
细腻的白豆沙和栗蓉混在一起,咸蛋黄带着轻巧的砂感,轻巧的酥皮又入口即化,还能尝到似有若无的芙蓉花香,美味的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叶肃本来想笑着奚落一句,话都到嘴边了才突然想起来某件事。
这做糕点的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是捉仙鹤炼的油……
而且那个咸蛋黄,搞不好也不是普通家禽的蛋……
按照某只老狐妖的原话说,‘也就这种鸟的油脂半点腥味都没有,而且煎的时候又润又香’。
口感确实很好没错,但人参这种植物能碰它吗?
岑安还没发现叶肃微微变了脸色,一本满足的喝着茶吃点心,等一整个下肚了感觉连身体都变暖和了起来。
好香啊……简直想再来一个。
他把最后半盏茶喝完,忽然发觉叶肃皱着眉头在看自己。
“怎……怎么了?”
“你吃完以后,感觉还好吗?”
“还好啊?真的很好吃!”岑安笑眯眯道。
然后叶肃保持着观察病人的状态,临睡前用灵识查探了他几回。
活蹦乱跳,屁事没有。
本着要保护千年珍稀植物的心理,叶肃还是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就这种植物平日汲取养分的土地里,指不定埋了多少动物和人,哪有什么荤素食之分。
岑安没有发觉隔墙有眼,依旧跟平时一样回阳台打坐运气,继续吸收日月之精华。
可是在今天晚上他不知怎么地,比平时要困上许多。
细密又温柔的睡意像爬山虎一般蔓延而上,不知不觉间意识已开始缓缓消散。
岑安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一走神就靠着栏杆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小青年慌忙掏出手机,滑开一看是七点十五分,心道一声不好。
他起身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灰,推门去给叶医生准备早饭。
男人刚洗漱完毕,还在落地镜前打着领带。
他扫了岑安一眼,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叶医生早,”岑安小声道:“我睡过了,给您煮碗燕麦牛奶成吗?”
“你——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吗?”叶肃转过身看向他,语气都有些怔然:“昨晚你怎么了?”
我睡着了啊?
岑安也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掀开衣服看里头的部件是否还存在——都在啊?
医生不欲多解释,手一抬就让他直接飞到了落地镜前。
“什么——?”
小青年一头雾水的看向镜子,也被自己吓一跳。
“我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镜中的青年依旧是那副惊愕的模样,可从前的黑眸完全变了颜色。
与常人无异的墨黑,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剔透而又清澈的一泓清绿色。
比翡翠更轻盈,比嫩绿更辽远,甚至还泛着些光泽。
他下意识的伸手抚上眼睛,转头去看叶肃:“我……”
“你终于变成草灵了,”叶肃言简意骇道:“既然突破了一层,以后就自己解决障眼法。”
“灵?”岑安保持着双手捂眼的动作,从指头缝里看镜子里的那清绿眼眸,懵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先前活了一千年都还是个小草精,现在突然就破除桎梏了?
“把你的眼睛伪装好。”叶肃扫了他一眼,径自出去煮早饭。
他平日里把这家伙只当作一盆栽,今天多打量了两眼,居然还觉得有些清秀。
人参原本就是荟萃天地之精华的产物,秉性纯正又成精千年,自心而生的容貌也灵润明透,全然挑不出半分的不好来。
岑安自幼便模样可爱,如同观音大士座侧的灵童一般,如今已是二十来岁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清俊出尘。
白皙标致的脸庞配上那灵泉般的眼眸,让叶肃方才都多看了几眼。
这如果将来真是度化成妖……难道还能变得更好看不成?
叶肃低头戳着燕麦片,又看了眼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亲妈拨了个电话。
“肃肃?”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隐约还有机场航班的播报声。
“妈,你那盒芙蓉酥用的什么蛋黄?”叶肃问道。
“好吃吗?”叶愔女士笑吟吟道:“用数斯鸟的蛋啊,包治百病。”
“妈——”叶肃压低声音,隐约有些抓狂:“你一大把年纪跑到西山就是为了折腾它是吗?!”
“就啄瞎你爷爷一只眼睛的那位,”叶愔对此满不在乎:“我把它尾巴给卸了,得几百年才能长出来——扯平了。”
“这算哪门子的扯平?”
岑安显然对障眼法这件事并不算自信。
按照叶医生的话来说,他虽然积攒了千年的灵力,但因为基础太差,完全无法引导和使用它们。
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草灵,好像也没有太多感觉。
他伸出两指放在自己的眸前,心里默念了一句咒文,缓缓闭上眼睛。
比从前更活跃的灵力便如溪流一般涌流而来,轻柔和缓地覆上了他的眼眸。
再睁开眼时,镜子里又是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与往常似乎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比起过去,五官和四肢都匀称标致了许多。
岑安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叶医生。
后者匆匆说了句我先挂了,示意他拿包准备上班。
……看来是真的成功了?
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这一早上诊室里都没有什么人。
叶肃把论文写完,发觉岑安在试着练习法术。
他现在能够熟练地控制小物件起落,做家务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那放在桌上的钢笔左右滚了两下,忽然变成了一个玻璃杯。
岑安怔了一下,露出大大的笑容,抬头看向叶肃道:“真是比以前要好多了!”
原先在输出灵力的时候,就好像处处都受阻碍拦截一般,想变个东西都得费老大的劲。
叶肃垂眸打量了眼那个杯子,把它往前推了一寸。
“倒水。”
岑安应了一声,起身拿着它离开。
“不,是把空气中的水倒进去。”叶肃慢慢道。
岑安犹豫了一下,坐下来开始尝试。
他集中着注意力,开始感受空气中充沛的水分。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眼下又开着窗子,细微的小水珠几乎到处都是。
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指尖扶在了玻璃杯壁旁边。
大概在五秒之后,忽然有水滴落在了杯壁上。
一开始只有颇为模糊的一滴,渐渐地落下两三滴,然后越来越多。
岑安睁开眼时有些诧异,但注意力变得更加专注——
凭空竟有汩汩的水流注入杯中,不一会儿就装了个半满。
“我做到了——”他睁大眼睛看向叶肃:“我居然还会这个?!”
叶肃没有回应他,只抬起食指指尖划了一下。
在指尖扬起的那一刻,杯中的水流便飞快地涨了出来,几乎要溢到外面去。
而伴随着指尖飞快落下,杯中的水消散的干干净净,连水渍都不曾留下。
叶肃抬眸看向他,指尖又起落了几次,那玻璃杯中便涨涨落落,犹如起伏的海潮。
岑安本来还有些小得意,这时候又蔫了下来。
“我好好练就是了……”他小声道:“就不能夸我一句吗。”
叶肃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去敲报告。
正在这时,田颇带着报告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叶医生——我检查结果出来了!”
叶肃接过片子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中期胃癌。”
本来一场小手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情况已经变严重了很多。
癌组织浸润深度已超越黏膜下层,而且溃疡面积在不断扩大。
“什么?!中期胃癌?”男人一脸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要我开刀治病?来你们这住院?!”
岑安抱着玻璃杯坐在旁边,颇为好心的提醒道:“您先前就说上腹疼痛,而且进食以后饱胀感明显,现在检查结果也很明白了啊。”
“这不可能——那磁疗连白血病都能治,而且我喝的那碱水也停了啊!”田颇烦躁了起来,脸色难看道:“说这么多就是希望我住院是不是?我不住!给我开药,我回去吃!”
“您是有经济方面的负担吗?”岑安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医保和社保应该能分担一点吧,而且越早治疗效果越好,您也能早点恢复健康。”
“你这种医生我见得多了,假惺惺的一副好人脸,不就是指望我住院交钱吗?”男人冷笑起来,伸手就指着他的鼻子道:“真上了手术台要红包的时候还不是狮子大开口,指不定想把老子的钱掏个干干净净!少在这糊弄人!”
岑安被劈头盖脸骂的懵了两秒,叶肃的神色直接冷了下来。
他扫了那男人一眼,后者直接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突然间就疼到满地打滚的程度。
岑安还没发现这变化和叶肃有关系,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起来。
可那田颇直接把他的手拍开,宁可痛死都不要这骗子帮忙。
“我告诉你,老子就是死在这,都不进手术室!”他捂着肚子恶狠狠道:“你们就是想割老子的肾卖钱!”
“——你们这些医生,良心早就给狗吃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岑安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粗暴的人,被拍开的手僵在空中有些茫然。
他在被厉声训斥的那一刻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情绪如潮水一般在内心翻腾。
也就在此刻,窗外远处的落叶开始如漩涡般翻卷,如同受到了无形的感召。
叶肃直接站起身来,给保安处打了个电话:“这里有人闹事,把他带走。”
田颇这时候终于疼到话都说不出来了,抱着肚子一个劲打滚,差点碰翻了旁边的凳子。
没过一会儿,两个虎背熊腰的保安就把那男人给扛了起来,如同带走一头野猪一般强行把他拖走。
岑安愣了好一会儿,半晌都没说话。
他的表情有些沮丧和为难,桌上的盆栽叶子也蔫了下来。
叶肃心想这活了一千年的妖精怎么单纯的跟个小朋友似的,只扫了他一眼便继续接诊病人。
四五个病人或笑或哭的出了诊室以后,办公桌旁的小实习生还是闷闷地没有说话,但也记着帮他整理文件和病历。
叶肃抿了一口咖啡,心想这种时候就让他自己消化一会儿就行,晾着晾着应该就想通了。
医院里人流量这么大,每天碰见几个人渣和傻逼也并不稀奇。
他放下马克杯,又抬头看了眼背过身擦桌子的岑安,心里有点烦躁。
一开始就该让这笨蛋被那犬妖给吞掉,现在还得想该怎么哄。
叶肃纵横妖界腥风血雨这几百年,金盆洗手以后哪怕轮值儿科都板着脸没哄过人——何况这破事又不是他干的?
“又在想什么?”他冷冷道。
岑安把抹布洗干净挂好,又坐了回来。
看那表情,就跟个在幼儿园被欺负了的小可怜似的。
叶医生眉头一跳,难得有耐心的听他念叨一会儿。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医生呢?”小青年喃喃道:“为什么他们宁可信网络,都不肯信医生呢?”
岑安以前也被粗暴的对待过,很多次。
做洗碗工的日子并不算好过,有些厨子脾气火爆,免不了要吆喝几句逞逞威风。
他心性单纯,对这些不快的事情也都一笑置之。
问题是,医生是舍己度人的职业,哪怕通宵无法坐下都要做手术救人。
在他旁观和实习的这些时间里,不仅仅是田颇这一个人会这样粗鲁蛮横。
有人会当场训斥医生查体时‘动手动脚’,有人看病时插队不挂号还要求叶肃摆笑脸。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本应要救治他们的人?
叶肃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完全没有和幼儿园小朋友谈心的经验。
“这样……不公平。”岑安看向他道:“那些师哥师姐,他们要学接近十年才能坐在这里。”
可就是有人宁可相信网上的药方和疗法,都不肯听他们多解释一个字。
“岑安。”叶肃简短道:“无知是一种很悲哀的事情。”
“但许多人的无知,都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家庭条件,成长经历,身边环境的影响——能够保持理性和客观的人,一直都是少数。
而教养这种看起来本应人人具备的东西,在某些群体里其实也是一种奢侈品。
岑安怔怔的看着他,低头嗯了一声。
叶肃瞅了一眼那还蔫着的小绿苗,本来想转身回复几封邮件,敲了几下键盘还是停了下来。
愚蠢的植物就是麻烦。
他直接抬手按住岑安的肩,让两人再次对视。
玄墨般的瞳眸里有道银光一闪而过,无声地抹除着一段记忆。
人类的脑子太脆弱,但这笨蛋应该经得起折腾。
岑安表情有些茫然:“叶医生?”
叶肃怔了一下,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他没有忘记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而且记忆也完全没有被影响。
这不可能。
岑安被叶医生盯得有点后背发毛,努力进入实习生的状态:“我会振作的!这是小事情!”
叶肃皱着眉保持着按住他的动作,眸子再次有道银光一晃而过。
“您说话啊……”岑安试图缓和气氛:“等会科里好像还有个会吧?”
男人松开了他,径直转过椅子继续回复邮件。
他有点走神。
叶肃是何等大妖——十岁时毛还没长齐就顽劣到快掀翻整个长月丘,百岁时溜到回梦川里窃走天玑石,还没成妖便已经让叶十九的恶名传遍三界,完全是纨绔子弟之中的妖中龙凤。
他原本就血统特殊,天生灵力雄厚又根骨奇佳,青春叛逆期那会儿连仙人御驾紫鸾鸟都敢强行叼走吃个干干净净,没少被亲妈拎回去暴揍教训。
然后在三百岁之际一把火将溯光台喷成了渣渣。
要不是厮杀太多阴德骤减,以他的资质论道修仙,速度怕是能比坐波音747还快。
后来等中二叛逆期终于过了,家里又横生出好些波折,叶肃才终于改了脾气,回人间行善积德收敛心性,继续等一个飞升半仙的机缘。
——这一等就是两百年,博士都读完四个了也没瞧见影儿。
这位叶医生虽然不做大哥很多年,但论杀人放火拆家分尸还是样样精通,摄念改忆之术打小就玩的出神入化,一双狐眸完全继承了亲妈的精髓。
然而他随手捡的这家伙居然连着破了两次——岑安可连个小妖都算不上。
叶肃想点根烟排解一下复杂的心情。
他是绝不可能失手的,就跟成年人不会被打火机烫到一样。
电脑的键盘开始自己起起落落,男人盯了一会儿屏幕,隐约找到了突破口。
——因为岑安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叶肃从小到大干架的对象都是大妖,基本没接触过这种一根筋的直肠子植物。
但无论是生理学还是解剖学上,这家伙确实没有脑子,所有的记忆恐怕都藏在灵识深处。
而且连他的心脏都是自己亲手装上去的。
——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岑安低头整理了一会儿笔记,忽然感觉大魔王身边的低气压消了。
他观察着叶医生的神色,把鹿肉干罐递给了他:“吃点零食?”
叶医生沉默了几秒,闷头捏了一块开始嚼,动作非常机械。
“叶医生,我能去儿科那边轮转看看吗?”岑安小心地提问道。
“不去也没事的,”他放低了声音道:“就是问一下你。”
岑安渐渐觉得,成年人之间的欲念猜忌太多。
但如果只是尽心照顾小婴儿,或者帮助妇人生产解难,总归不会难到哪里去。
叶医生思忖了一下,又摸了一块肉干道:“我陪你去。”
“诶?”岑安笑了起来:“好啊。”
叶肃有些话想跟他说,但又觉得这种呆子就得多被泼几桶凉水才好,还继续安静吃零食。
去妇产科也好,做手术不至于这么累。
所有的手续和交接都颇为顺利,连办公室的转换都只需要一个响指。
岑安为了表示感谢,还帮他榨了好几袋混合口味的血浆包,把家里上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在意外化灵之后,他用些小术法总算轻松了不少,现在可以让抹布自己擦窗户了。
叶肃回家之后直接去了书房,连晚饭都没有吃。
岑安把血浆袋在冰箱里挂好之后,例行回阳台继续打坐修行。
小区里的人们正三三两两结伴归来,还有小学生蹦跶着唱起歌来。
此刻已日薄西山,若火灼桃花般的云霞在天际散落,将天际线都点染出绚烂的起伏。
岑安如今性子安定了不少,闭眼运气时能屏蔽掉大部分的杂念。
他专心感受着气息在体内的运行,忽然感觉自己的寒毛竖了起来。
一只蟑螂从空调管的外缘慢吞吞地爬了过来,翅膀扇了两下准备起飞。
小青年等到小周天走完才睁开眼睛,一抬眼就瞧见那蟑螂就趴在自己鼻子前头的栏杆上。
叶肃久违的在自家屋子里听见惨叫声。
他下意识地探查了一下妖气,但完全没有感觉到其他异类的存在。
——难不成是我妈又过来了?
紧接着又传来更惨烈的一声尖叫。
叶肃匆匆开门过去,两三步就到了门口。
岑安已经缩到了卧室的角落里,而且两只手都举着拖鞋。
叶医生:“……?”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他往里走了两步,左右探查了一下。
岑安往不远处一指,一只蟑螂还趴在那里扑棱翅膀。
叶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医生——”小青年已经被吓到哆嗦了:“叶医生救我!”
“这位同学。”叶肃盯着他手中的拖鞋道:“你只需要穿着拖鞋踩一脚,它就会死,懂吗?”
“我做不到!!”岑安已经快陷入抓狂的状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蟑螂——而且它还会飞!!
“就算用人类的法子做不到,”叶肃保持平静道:“你应该记得你是只妖怪吧?”
“妖怪就不能怕蟑螂了吗?!!”岑安简直快缩进床头柜里了:“它它它还在往我这边爬!”
那黑色巨虫大概有什么神奇感应,真往岑安的方向又爬了几下,两排大黑毛腿跟刷子似的在那划拉。
“叶医生叶医生叶医生!!”岑安的声音都快变调了:“救我!!”
叶肃心想你就是倒在它身上都能把它碾死,皱了眉头反问一句道:“我要是不呢?”
岑安露出绝望的表情,伸手从枕头底下拽出一串大蒜来:“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叶医生:“……??”
这棵植物脑壳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缓缓走了过去,蹲在了缩成一团的岑安面前。
白净修长的指尖径直拿开那串乡土气息浓厚的大蒜串,声音低沉又带着笑意。
“你在……威胁我?”
第16章 第 16 章
岑安懵了两秒,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他露出试探的表情:“……是?”
不对,好像错了!
他呆在那看着叶肃把大蒜串扔到了旁边,立刻意识到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那个传说中的法器是放在枕头下自卫用的——刚搬进来那会岑安总担心自己睡着睡着就被吃了,时间一久也没有把它收走。
黑色巨虫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个危险生物的存在,扑棱着翅膀又飞了出去。
“叶医生,这是个误会。”岑安坐直了一些,努力把场子救回来道:“我绝对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叶肃挑眉笑了起来,手指在空中虚画一横,犹如飞鸟般的一沓文书和参考资料就从书房排成长龙振翅而来,书页在风中上下翻动犹如雪亮的羽翼。
“这是需要整理的所有病例,以及需要总结梳理的报告文件。”他手指轻放,那十几本大小材料就整整齐齐地降落在了床头,排列成一道死亡之塔。
“明天早上之前给我。”他缓缓起身道:“或者我把你扔到蟑螂堆里去。”
岑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不敢再哔哔一句。
叶肃面无表情的起身径直往外走,那串大蒜也跟着晃晃悠悠漂浮了起来,在关门的那一刻突然砸到小青年的脑门上。
“嘶——”
叶肃在回到书房之后站定了片刻,还在辨识空气中的气味。
最近时都似乎有些不安分的东西,每天来侵扰结界的小妖也越来越多。
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背后的主使,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男人打开了落地窗户,站立在了十二楼的边缘。
他纵身一跃,在下落的那一瞬间化作一道银影,下一秒便化作妖兽踏着高楼跃向了远处,三条长尾犹如被烈风卷起的霰雪。
岑安加班到凌晨三点才终于搞定这些东西,一度试图把它们全都吃掉。
他现在已经能熟练的使用电脑,而且还精通掌握多个办公软件,真被叶医生扔了也能去应聘为小文员。
这些材料虽然繁琐又晦涩,但读透了之后还是能学到许多东西,对手术操作和病理认知也会增长不少。
等一觉睡醒,家里又空空荡荡。
岑安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但在看见电子钟显示『星期六』的时候,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叶医生先前说过,家里除了书房之外,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进,而且电器在吃过说明书以后也全都可以自由使用。
在这儿住着的日子里,他渐渐开始往冰箱里放置从农业站买来的营养液,以及在阳台放各种款式的小陶盆。
——这也算是一棵盆栽的基本爱好了。
叶医生的房子很大,而且功能房也很多。
房子整体都是冷清又单一的装修,跟电视上介绍的‘北欧性冷淡风’有点像。
卧室里只陈设了电脑、衣柜以及书柜,再就是床头和书桌上放着两个相框。
一张是他和那芙蓉酥主人的合照,黑裙女人笑容温柔的揽着他的肩,而照片中的叶医生看起来青涩又年轻,还瘪着嘴看着旁边。
另一张则是他和一个年轻姑娘的照片——那长发小姐姐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笑起来爽朗又可爱。
岑安把吸尘器放好之后,又去转悠其他房间。
健身房——设施齐全,然而他对运动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
冥想室——似乎可以放电影,但没有找到说明书。
还有就是颇为宽敞的浴室了。
岑安这些年都是靠自然蒸发完成循环,从来不跟其他人类一起去洗手间组队尿尿,所以一直都没露出过破绽。
他如今虽然已经有了一整套人类的身体,但用着也不算很习惯。
小青年先去研究能够智能加热和喷水的马桶,又把视线放向了超大的双人冲浪浴缸。
……这是用来泡澡的吗?
人参喜寒喜湿,气温高于二十五度就会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