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典型的疑病症,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是有心理疾病。
这个年轻人估计是目睹了父亲的发病和死亡,为此久久不能释怀,也因为这件事开始过度关注自己身体哪怕一点点的不舒服。
不过真的跟他说这个解释……恐怕他不信,他家属也不信。
“你真是找对人了。”他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道:“你得的这个病,叫海珀肯德斯综合征,不是一般的药能治好。”
那小青年直接傻了,不可置信地先是跟妇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快蹿到桌子上面:“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终于能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病了?!”
“对。这个病,一般的药治不好。”岑安郑重道:“只有国外的特效药才可以。”
叶肃差点被茶呛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病人直接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攥着岑安的双手不肯放,声音都连着变了三个调:“别人都说三医院的医生神了,我今天是真见着了!”
叶医生咳了一声。
岑安把手抽回来,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喝水都有点困难?晚上也经常睡不好?有时候小腹也会疼?”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怎么不做检查都知道!”男人这时候把钱包都掏出来了,欣喜若狂道:“就是你说的这样子!”
……我现在编什么病症你都会信的。
“我朋友刚好从德国出差回来,靠走关系才拿了三瓶特效药。”他语重心长道:“我先给你一瓶,你试试效果,感觉好就再来一瓶。”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嗯。”
岑安如今已经成妖,虽然没法像叶医生那样集体摄念,但也能施些小幻术。
他拿了一瓶维C,在桌子上一敲就让外包装变成鬼画符般的德文。
标签和说明要越晦涩越好,要一看就是三四万块才卖一瓶的那种绝版货。
“这个,每天一粒,一定要饭后半个小时再服用。”岑安把药瓶交到了他的手中:“德国人花了几十个亿才研发出这种药,你不要给别人看,多的货我没有了。”
“那钱——”妇人踌躇道。
“钱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叶肃瞟了他们一眼,随手又补了个幻术。
“噢——给过了,”那妇人喃喃道:“瞧我这个记性,又忘了。”
“先吃一个星期,回头再来复诊,可以吧。”
“好!谢谢医生!”
那对母子千恩万谢的道了别,把那瓶维C跟钱包一起放在手提包最里头的夹层里,走出去的时候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岑安这边刚忙完,叶肃那边又来了位老病人。
老头走路有些蹒跚,一手还捂着心口。
他的子女们一脸关切的簇拥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保温杯纸巾和检查单。
叶肃询问着子女们先前做过的检查,低头记录着既往病史。
老头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见叶肃的胸牌时愣了几秒钟,忽然就笑了起来。
岑安这边没什么病人,索性用灵体穿过墙去陪叶医生坐坐。
他一看那老先生的心脏,心里就猛地一惊。
好深的一个肿瘤——而且看这个大小和位置,都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啊。
“小路,囡囡,你们先出去。”老头开口道:“我单独和叶医生谈一谈。”
子女们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欲言又止道:“这……”
“没事的。”他又摆了摆手:“出去吧。”
等那几个子女走了,叶医生等着听他提问,眼睛也在观察那肿瘤的位置。
不好切除,位置太险了。
这老人家……保守估计还能活三到六个月吧。
岑安有些遗憾的坐在一旁,忽然发现那老人居然在看自己。
等……等?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被自己扔在隔壁房间发呆的身体,又扭头去看还在看自己的老先生。
他——他看得见我?
“叶十九啊。”老人家慢悠悠道:“这好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叶肃笔尖一顿,差点把钢笔尖给按折了。
妖界仙界知道他身份的多,但没几个会用这么亲切的称呼。
“你……是?”
“你再看看我?”老头笑眯眯道。
“九——九华仙翁?”叶肃终于看清楚这轮廓像谁,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怎么在这里?”
九华仙翁与他爷爷是故交,小时候自己还因为打翻过他们的棋盘被他敲过脑袋。
这老人家最近几百年深居简出,现在怎么变成凡人了?
“成了仙以后五百年渡一回劫,我就下来了一趟。”老人家不紧不慢道:“那孟婆汤里放了香菜,我不乐意喝。”
这身体当然还是**凡胎,等再过几个月他翘辫子了,就能继续回九华岛安心酿酒种田。
“您——您知道这是绝症?”叶肃这回都有些哭笑不得:“那您打算怎么办?”
“治什么啊,”老头特淡定地摆手:“甭治了,让我早点死。”
他早就发现身体有点问题,特意拖到这会儿再来医院。
别说家产,遗嘱都提前十年拟好了,就是等着这一遭呢。
“对了,这特清秀的小妖怪是谁啊。”九华仙翁一瞅岑安,看叶肃的表情有点微妙:“你家的?”
叶肃应了一声,把先前因果大致解释了几句。
岑安坐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
“这也是良缘啊,小两口真是看着都好。”仙翁叹了一声,拍了拍桌子道:“十九啊,你看我这病还能撑多久啊?”
“……三个月?”
“太慢了,”老头挺不满:“你有法子让那肿瘤长得快一点吗。”
叶肃从医这么久,头一回碰到这种请求。
“……成。”他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回头得给爷爷解释一声,不然得被他老人家追着用拐杖打。
“那我把他们叫过来了啊。”老头特认真道:“别开化疗啊,就让我住住院吸个氧,差不多得了。”
等儿女们来了,叶肃板着脸把病情跟他们讲了。
两中年人登时红了眼睛,眼瞅着都快哭出来了。
老头刚才还吊儿郎当的,这时候特别配合地跟着长吁短叹,特沧桑的捂着脸。
“医生啊——”他扬长声音道:“我这病——该不会是绝症吧——”
叶肃默默配合:“不是很乐观。”
“那先住院吧,手术就甭做了,”仙翁伸手去摸儿女的额头,任由他们在那手忙脚乱地安慰哄劝,努力不把那种等着下班放假的心情暴露出来:“化疗什么的……也算了吧。”
“不!爸!花多少钱我们都一定把您治好!”
“这不是钱的事儿……”
“国内的不行,咱们就坐飞机去国外住院!您千万别心疼我们!”
“其实有时候也该认命……”
“爸,您一个人照顾我们几十年,我们说什么也要给您治!您一定能再活几十年的!”
“……哎,别了吧。”
叶肃这回都开始强行憋笑。
老头估计是想他岛上养的那些仙鹿酿的酒了,在人间受苦几十年,真是心心念念地等着回去。
“医生——”那儿子直接扑到办公桌上,一脸的不甘心:“我爸能搭心脏支架吗?或者用特效药?做手术活检?”
“活检不太现实,”叶肃给他用灯箱看片子上的阴影:“这肿瘤已经很大了,而且手术中万一有大出血,确实很难抢救过来。”
儿女们抹着眼泪去给老人办住院手术,留下老头继续坐在这喝茶。
“有什么医嘱吗?”
“别剧烈运动,饮食要清淡。”
“那你回头给我弄点酱骨头,我再没事多蹦两下。”老头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差不多一个月,表演太久我也累得慌。”
……您想怎么折腾都成。
交谈之际,岑安那边电话响了。
小人参把灵体飘了回去,接电话道:“萝卜?”
“岑哥!”小黑猫压着声音躲在角落里道:“那臭道士又叒来了!!他天天坐在我对面,有时候还看我在做什么题!”
这些天孟萝卜天天都开馆就进闭馆就出,结果那道士也是雷打不动的来。
他有时候被搞烦了,题都不做就趴桌子上补觉,结果一觉从中午睡到下午,那道长居然还在!
岑安先前听他说过这情况,颇有些好奇:“他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我做题他也做题!我看书他也看书!”
“人家好像是在准备考研啊,再说了,他也没对你做什么。”
“他准备考研坐我对面干什么啊!”黑猫都快炸了:“被人盯着学习我都不敢摸鱼了好吗!”
一般这种问题交给明琅或者璩玉,两老油条用头发丝儿都猜得到这两怕是要情窦初开了。
然而人参的关注点永远在别的地方。
“这不是好事儿么,”岑安一拍巴掌道:“你反抗也估计反抗不了,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请教问题啊!哪儿不会不都能问他!他要是愿意自然就会教你,不乐意也迟早被你烦走,这事儿不就成了!”
黑猫呆了几秒:“你说——什么?”
“你知道现在大学生家教有多贵吗,”岑安语重心长道:“人家都快当研究生了,穿着道袍拎着拂尘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高等学历,还教不会你三角函数啊?”
“啊……哈?”
第 69 章
孟萝卜挂了电话以后溜了回去, 发现那道士不光坐在那, 还在用保温杯喝枸杞茶。
少年藏好了耳朵尾巴, 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继续埋头写题。
他知道这道人是提防着有妖物在公共场合作乱,但这都半个多月了——观察期居然还没解除吗?
孟萝卜闷着头做完了选择题, 然后咬着笔头盯着那道多项不等式发呆。
人类的这些题真变态啊。
道长每次看他的时候都光明正大,从来都不偷着瞟。
也正因如此,孟萝卜才有种日常跟监考老师绑定的紧张感, 每天过来学习的时候甚至不敢偷偷刷微博看他家本命戚麟发的VLOG。
少年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头,先是快速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低头盯题目。
不行,我自己解,谁要问他啊。
他特别端正的写了个解, 然后笔尖开始在纸上无意识转圈圈。
好难啊呜呜呜……
孟萝卜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紧张的完全不敢开口问。
其实凌慎这个道士挺帅的,本来就面庞俊朗又身形高挑,还因为这身道袍多了那么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孟萝卜又想起岑哥的谆谆教诲, 心一横一咬牙还是豁出去了。
“请问……”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跟蚊子一样:“你……会做这个吗。”
凌慎扫了一眼题, 伸手接过了卷子。
他真的帮我看题了!!
男人低头读题的功夫,孟萝卜已经开始琢磨自个儿该从哪个门蹿出去了。
他连书包都不想要了这时候只想跑!
“我教你。”男人的声音清沉平缓, 还带着种熟悉的感觉。
凌慎拿了一张草稿纸,边给他演示做题的步骤, 一边给他讲具体的解题思路。
孟萝卜全程都在发呆。
臭道士真的在教他做题——
这算什么?他在补偿当初的削尾巴之仇?
“听懂了吗?”老式钢笔的银色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你再做一遍。”
孟萝卜回过神来, 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声没听懂。
当初那长剑再歪一点, 他整根尾巴都没了!
道士看了他一眼,脸上没太多表情。
“我……我真没听懂。”黑猫又怂了下来:“你讲太快了。”
男人把草稿纸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开始讲第二遍。
还真是讲得清楚明白,比网课的那些老师都要好。
孟萝卜铭记着岑哥的教导,索性把之前的那些题也拿出来问。
问烦这臭道士最好,他一烦就不会天天坐这了。
凌慎从善如流的接过一本又一本,给他讲完形填空的思路,教他物理题的算法,甚至一笔一划的教他生僻字怎么写。
男人的字迹遒劲有力透着古风,一笔一划都带着风骨。
孟萝卜一开始还有点走神,后来真听进去了,都快忘了他们两原本是谁。
其实凌道长一开始也没想到这猫妖敢问自己题目,但讲到后面,心理的提防不知不觉也减少了很多。
前些日子,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只妖怪。
永央寺。
他的故人沉似,年轻的时候和他长得太像了。
那天他例行御剑巡山,一眼就望见有许多股妖气嬉闹着从山下而来,立刻就赶了过去。
为首的猫妖身上没有戾气,抬头望见他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跟沉似十几岁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凌慎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中了幻术,差点失手杀了那猫妖。
后来在图书馆里再碰见,他才真想明白,这不是幻术,那猫妖是真长着这副面孔。
也就阴差阳错的开始天天坐过去,明着是监察他是否作乱祸世,暗着是在看这张脸。
过了好几百年,居然能再看见这副面孔,连走神发呆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等最后几道题讲完,外头天色都已经夜里了。
孟萝卜打了个哈欠,坦坦荡荡地道了一声谢,起身就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凌慎把本子递给他,目光落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上。
“你叫……孟萝卜?”
“嗯!”黑猫把书包啪嗒一合,心里还惦记着上回藏在屋檐下的小鱼干:“谢啦,回见!”
他扭头就走,留下那鹤袍莲冠的道长坐在空空荡荡的自习室里,久久没有起身。
岑安在知道老爷子的真实身份之后,还是帮忙打点了许多事情——
毕竟他们真是在拖延治疗加速死亡,真让病人家属发现整个医院都要完蛋。
叶肃这些天忙着职称的考评,忙得都没空吃饭。
小人参在家里用紫薯糯米皮做了双重夹心的咸蛋黄酥,又打包好冰镇的血袋,大半夜的给他送了过去。
叶医生就坐在办公室里,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处理着文件。
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抬头去望,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宠溺。
“安安想我了?”
岑安点了点头,把夜宵带给了他。
叶肃没接,看着他慢慢道:“喂我吃。”
岑安的脸腾地就红起来了。
他认识叶医生起码也有三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做了一堆,然而现在还是在这男人面前一点定力都没有。
“你……你自己吃吧。”他小声道:“我就不喂了。”
叶肃抿了一口水,冰蓝色的深邃眼眸带着笑意。
他这么一看他,岑安就忽然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没法拒绝他。
小青年软软的应了一声,解开包装拿了一枚蛋黄酥,凑过去喂到他的唇边。
温热的唇扫过那香软的酥皮,牙齿缓缓咬下去,然后叼住了他的指尖。
齿尖微微嵌在他的指腹上,薄唇的轮廓都明显而暧昧。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一切都下流到了极点。
岑安红着脸低头看他,甚至没法把指尖抽出来。
等这一整个蛋黄酥吃完,男人慢条斯理地亲了一下他的指尖,顺势把上面残余的蛋黄渣舔掉。
岑安感觉自己头上都在冒蒸汽。
叶医生这样太犯规了——
“热不热?”叶肃用纸巾擦了下唇,抬眸看向他衬衣上端紧扣的两颗扣子。
岑安刚才冷不丁被舔了一下,脑子里都乱糟糟的。
“有……有点热。”他小声道。
男人笑意加深,语气平静而自然。
“那就把外套脱掉。”
小青年听话地解了拉链,把外套放到了一边,脸颊都泛着红。
“还热么?”
“……有一点。”
“那把扣子解开。”
岑安被他注视着,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越来越快,呼吸也完全乱了。
居然……要当着他的面自己脱。
第一颗,第二颗。
等两颗扣子解完,他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锁骨都露了出来。
岑安咬着唇看着他,眼神里都蒙了一层雾气。
叶肃抿了口茶,淡淡开口道:“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短信。”
……?
刚才难道不是要……
“还有什么事吗?”叶肃已经转头继续看文件了:“血袋我已经放冰箱了,放心。”
这是血袋的问题吗!
小青年恼羞成怒:“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太!过!分!了!
他扭头拿着外套就大步往外走,气鼓鼓的简直像只河豚。
还没等门把手被拧开,他就从身后被抱住了。
男人的气息笼罩在他的周身,声音低沉又温柔:“不等我一起回去么。”
“你松开。”岑安直接掰他的手:“别靠这么近,热!”
可叶肃闻言抱得更紧,直接俯身去吻他的耳垂。
“想要还不肯告诉我。”
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在脖颈上,还有尖牙惩罚般的咬了一下。
“一点都不乖。”
-2-
等他们从一片狼藉的办公桌上再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岑安别扭的还不肯消气,报复性地咬了一口叶肃的手背。
男人笑着帮他把衬衫重新穿好,又把纽扣一粒一粒的扣了回去。
“以后我再也不送夜宵了。”岑安警告道:“我真生气了。”
叶肃帮他打理着领子,指尖一扫连衣服的褶皱都消了。
“你还会送的。”他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粒扣好,指尖状似无意地隔着衣服扫过他的锁骨。
岑安下意识的身体一颤,加重语气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叶肃抬眸望着他,凑过去又吻了下他的唇:“今晚的夜宵确实很好吃,我很喜欢。”
岑安一秒反应过来他说的夜宵到底是哪个夜宵。
“你今天晚上睡沙发去!!”
叶爷爷的短信很快就发了回来。
他跟叶肃定了晚上十二点,等家属们都回去休息了,自己来医院看看老友。
九华仙翁平时在住院部里,完全算的上十佳好病人。
脾气好,按时吃药按时起床,还记得提醒小护士喝水休息。
他从前就人缘好,这些年里帮助过好些人。
所以不光是隔壁病房的几个老头儿隔三差五来找他下棋,还有一堆后辈邻居朋友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过来看他。
别人还好说,家里三三两两的亲戚一过来就开始抹眼泪,儿女也是一万个强颜欢笑,天天守在他身边满脸的舍不得。
叶无虞过来的时候,叶肃刚好站在前台和实习生交接工作,神情口吻都老成而不容质疑。
老头儿笑眯眯的在那看孙子训人,脸上还有点欣慰。
叶肃交接完才发觉爷爷来了,脸上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您来了。”他态度变得恭敬许多,带着老人家往拐角处的病房走:“在这边。”
九华仙翁正翘着脚在看电视剧,忽然一看见老熟人来了,精神的完全不像绝症晚期。
“老友——”他招呼道:“哎——我还等着归天之后再找你下棋!”
“这些年渡劫怎么样啊,”叶无虞坐在了一边,特别自来熟的跟他一块嗑瓜子。
两老头凑到一块就乐呵呵的开始东聊西扯,声音也是越聊越大还开始嘚瑟。
要不是叶肃在这,他们两搞不好就要开两坛酒划拳了。
这边气氛正好,那边岑安突然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叶医生!他闺女又过来了!马上就到!”
叶肃飞快地转身去病房准备把自家爷爷支开,然而两老爷子玩得正欢根本没听见声儿。
那家属已经走到门口了!
叶肃指尖一扫就让瓜子壳儿甜饼酥渣都统统消失,然后那闺女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两位老人:“爸——你怎么还没有休息?这位是谁?”
叶无虞非常配合地露出悲怮神情,刚才还在比划的双手直接紧握住仙翁的手,声音都开始哽咽:“老战友——”
“囡囡啊,”病床上的老先生也立刻红了眼眶:“快来叫一声你叶叔叔,他为了我,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
然后接下来的整整半个小时里,这两老爷子真是一唱一和,在这闺女面前追忆往昔怀念时光,把故事编的比谁都真。
一个神情凝重一个故作轻松,俨然是来做人生道别的。
叶肃就跟岑安默默守在病房外头看着。
……这也真是会玩。
叶无虞做戏都做全套,后头握着老友的双手都在忍着哭:“你说你,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你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以后连下棋的人都没有!”
仙翁也一脸怀念和不舍,语重心长珍重万千:“老友啊……等我去了那边,我等你一起下棋啊。”
“你要好好治疗,多活几年,别说这种丧气话!”叶无虞抽了口气,简直要老泪纵横了:“一定能治好的!你挺住!!”
十分钟前,他们两还建议叶肃干脆让他半个月就心肌梗塞算球。
真是算球啊。
等那叶无虞跟那女儿一块走了,叶肃才再次出现,帮老人家确认了下心率和身体情况。
岑安已经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他这边也把活儿都干完了。
仙翁任由他帮自己把着脉,忽然开口道:“十九啊。”
“您说。”
“你有没有想过,让你家那小人参,跟我去九华岛啊。”
叶肃怔了几秒,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您说什么?”
“小岑医生,心思单纯,根骨也好,”仙翁不紧不慢道:“他如果去九华岛拜我为师,清心寡欲着多修炼些时日,恐怕不用百年就可以渡劫成仙。”
“你舍不得?”
叶肃半晌没回答他。
九华岛是玄机之地,对部分特殊的修道者大有裨益,而且还有无数仙门都归隐于此。
按照岑安的修为,如果在人间这样呆着,恐怕还需要四五百年才能开窍。
可在成仙之后,他便真是得了永生,而且也处处都更自由一些。
仙和妖的区别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许多圣地只有仙家可进,而且成仙以后能施展的术法、能引动的力量、能在三界中享受的种种优待,都比做妖要好太多。
“你们慢慢想,若是愿意,等我归寂以后去九华岛寻我就好。”老人伸了个懒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肃帮他把被子掖好,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
岑安就等在电梯口,还在一口一口的咬着小布丁雪糕。
叶肃没有犹豫太久,在下楼的时候就把这机会告诉了他。
“如果你肯去……便能省下许多年,早些时日渡劫成仙。”
而且如果在九华岛,渡劫估计也只是天雷劫,自己到时候过去鼎力相助,估计不会受太多苦。
岑安吃着奶油雪糕听他说完,眨眨眼道:“我不想去。”
“不多想一想?”叶肃看向他,心里半是松了口气,半是有些惋惜。
他不想与他多分开一天,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叶医生,你以前也教过我,”岑安抬头望着他,眼神很认真:“要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要认清自己不想错过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
叶肃看了他许久,低声道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