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甚至直接把杀意和恨意都释放了出来,让气温阴冷如寒夜,却还是被制止了扑出来的冲动。
叶肃被这无数蜘蛛望着,脚步有些沉。
他一直在国内过自己的生活,甚至在很长时间里抗拒着坎贝尔之子的身份,却不曾预料事情背后的另一面。
等诅咒解除以后……有些事情要清算补偿,不能就这样让它过去。
埃尔第之墓是一座立在海边的教堂。
他们踩着圆白卵石往前走着,侧耳可听见海浪拍打着礁石的阵阵潮水声。
在看见那栋建筑的时候,岑安下意识地咦了一声,其他人也脚步有些迟疑。
“伊恩,你确定是这里?”薄和本来把相机都掏出来了,这时候又讪讪地塞了回去:“我们走错地方了吧?”
按照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的展开,这种埋葬着超强魔法师的教堂别说有什么光环笼罩魔兽镇守,起码也得来个哥特式巴洛克式希腊式风格,建的精致典雅高端大气才对。
然而矗立在海边的那座建筑看起来像个简陋的堡垒,连屋顶都光秃秃的没什么装饰。
——没有天使雕柱,没有滴水兽,没有彩色玻璃窗,看着就像个土楼。
伊恩应了一声,看着他们道:“我以前来过这里,不会错的。”
这房子弥漫着古旧的气息,石头门上结满了蛛网和灰尘。
他们先是试探了下里面有没有活物,然后才穿墙而入,去找那个所谓的魔刻。
教堂很小,还没有叶肃家里大,三层楼的上下布置很勉强。
圣母像立在昏黄的中心,十字架上的雕纹也被岁月打磨的所剩无几。
“这不像名胜古迹啊。”薄和小小声道:“还是说真的已经被搬走了?”
岑安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借了叶肃的手杖敲了敲地面。
“这是空心的。”他转头看向他们:“这地底下是空的。”
“那就跟咱们那边的皇帝很像了——”璩玉摸着下巴道:“合着老外也喜欢往地底下倒着盖房子?”
秦始皇墓武则天墓至今无人能开,惊动国家机构都最后只能放在那,就胜在一个结构的精巧上面。
“我盗墓笔记还没看完呢……也不知道大结局啥时候能写完。”薄和蹲了下来伸手敲了敲地面,抬头问道:“现在怎么办?找把洛阳铲?”
明琅拎起了他的领子,简短道:“闭气。”
然后就直接把他带了下去。
其他人也跟着照办,消失在了狭小的大厅里。
岑安往下落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口没有尽头的井里。
沉闷的气流夹杂着土腥味和海水的锈味。
光球被咒术点亮,围着他们数人打转漂浮,照亮着这地下的偌大墓穴。
叶肃在跳下去的一瞬间便化了白狐,让岑安抱紧他一起下落,随时准备急停或者转弯以避开某些东西。
他隐约在这里闻到了父亲的气息,心里的不安感放下了一些。
应该是这里没错——找到那诅咒的来源并且破坏他,父亲应该就安全了。
当他们全部都落在青黑色地砖上的时候,光球也感应着四散开来,照亮了近十层楼高的穹顶和立柱。
这里的面积恐怕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明琅和璩玉交换了一个眼神,让光球蔓延着扩大到墓穴的尽头,一时间整个地下都开始被点亮。
伊恩沉默地站在他们身边,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薄和在看清这周围环境的时候下意识地卧槽了一声,掏出相机开始咔嚓咔嚓。
这空间辽远开阔,远近都有立柱如石阵一般。
石砖地面早已被侵蚀染黑,但能看见起伏不平的浮雕轮廓。
像是蛇,又像是龙。
那雕刻上的巨兽作虬曲盘桓之态,根根白玉柱都精准的卡在他的关节颈爪上,连投影都如利钩般锁着它的身躯。
这雕塑实在太过庞大,得飘在半空中才能勉强看清全态。
除此之外,多个墓室都被设置在这圆阵的中心圈内,但排列的并不规律。
而那死去的魔法师埃尔第……估计就在葬在最中间的位置吧。
“博物馆里不能随便照相。”璩玉敲了下薄和的帽子:“会加速文物崩坏的。”
“人家老外也没把我们的文物还回去啊,”薄和揉着头嘟哝道:“当年抢了那么些个——”
“人家不是个东西,你也不是个东西?”
小男孩哼了一声,还是把相机收了起来。
墓室都设置了不同的门和符咒,但基本上三个散仙一推就能开。
他们必须要穿过重重叠叠的房间才能往里走,但这一路看过去,都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诅咒。
“老外的墓葬完全不讲究风水啊。”璩玉看着那些青铜凶兽和厚土雕饰,隐约觉得有些纳闷:“他们就是觉得哪儿风景还行就葬在哪了不成?”
“风水?”明琅阴森森道:“你觉得我们家的风水怎么样?”
三天两头不是拆房子就是拆天花板,招妖怪招凶兽还招外国的蝎子和蛇。
那真是风水好极了。
叶肃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凝神观望着这附近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纹路。
他发觉这些纹路全都环环相扣在一起,形状如同吞吃掉自己尾巴的蛇。
等一等——
身后的门突然猛地关闭,所有的光球也悉数被驱散干净。
再转身时,所有人都消失了。
叶肃出身狐族,对幻蛊之术再清楚不过,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幻境。
因为所有事物的质感都被模糊化了,连脚底的地砖也似有若无。
他的五感都在不断地钝化。
明明只要穿过这重墓室,就可以看到最里面的情况……
现在所有人都被幻术所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叶肃回头张望了一下,指尖想要燃起火焰照亮视野,却发现毫无作用。
“孩子。”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温柔又亲和。
男人露出错愕的神情,动作都有些僵硬。
是……父亲。
坎贝尔公爵就站在他的面前,轮廓和模样都半虚半实,久久的凝视着他。
叶肃很快反应了过来,心道自己的脑海确实被操控了。
无论东西方都有类似的困局,不外乎是让人看见心中的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他知道父亲一直在自己的心底都是被铭记的存在。
因为不甘心也好,因为愤怒也好,其实都是在意的。
如果是现实中真的见到父亲,他也许没法跟他交流更多。
很多旧事卡在那里,就像胸口梗着一根刺。
可现在他知道这是假的,态度反而坦率了很多。
“父亲。”
坎贝尔公爵笑了起来,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你长得好高了。”他轻声道:“也变得很成熟了。”
那只手是虚幻的,所以碰触到脸上的时候,凉凉的如夜雾一般。
叶肃任他触碰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知道幻境会把他内心的诉求都暴露出来,可真的面对这些的时候,还是会动摇和被影响。
“肃肃……我一直很爱你和你妈妈。”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注视着他,流露出温柔与遗憾:“你要好好照顾她,她太累了。”
叶肃沉默着没有说话,只等待着这些幻觉的结束。
男人叹息着想要拥抱他,但因为力道没有掌控好,几乎半身的轮廓都溶进了他的身体里。
“英国是很美的地方。”
“坎贝尔也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他松开了他,如同几百年前的那个父亲一样,只是笑的有些无奈。
“这么久没有见,想爸爸么?”
叶肃在母亲渡劫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情上的互动和倾诉。
他在听见这样直白的询问时,甚至想往后躲。
面前的幻影确实演绎着他的父亲,而且是他真实喜爱和仰慕的父亲。
可惜也都只是幻觉。
男人动了一下喉头,望着亲人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其实想答应一句,甚至说上更多。
这么久都没有见,我也很想你。
我希望你的病早一点好起来,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父亲,我成为了很优秀的医生,而且也褪掉那些戾气和焦躁。
等你痊愈之后,我们应该多聚一聚。
你一直对我而言……很重要。
可对着一个幻影倾诉这些也有些痴愚了。
等诅咒解除以后,他完全可以慢慢修复这些关系,和他多聊聊天。
“嗯。”
坎贝尔伯爵笑着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在消失时又唤了他一声。
“奥尔丁顿,我的孩子。”
“愿你永远平安和快乐。”
在这个幻觉结束之后,又有个以安安为主角的幻境。
那个幻象更加真实和细致,如果写到小说里恐怕会翻来覆去的被高审最高审以及红锁十八遍,拿佛经翻译器估计都逃不掉被和谐的命运。
叶肃从幻象里走出来的时候,脸颊都有些发烫。
安安从来不会用那种口吻说话,也不会用那种眼神舔他的喉结。
刚才那些画面和姿势也太……
如果定力不够的话,他真的会完全陷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男人甩了甩头,给自己又扔了两个清心咒,强行咳了一声。
这种事还是不要跟安安讲比较好。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陷在幻境里。
璩玉看到的是明琅自折仙骨的那一幕,他的爱人躺在血泊之中,后背都被硬生生地剜开,触目处血肉模糊。
明琅看见的是白雾尽头背对着他的璩玉,始终无法靠近,也不可呼唤。
薄和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发现全世界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只有他还在读小学六年级。
岑安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他没有什么恐惧与贪欲,也从未有过什么求而不得。
他坚信叶肃不会出事,也不会去把那些灾妄设想着联系到他的身上。
如果叶医生真的遇到危险了,他会无所畏惧的去救他。
除此之外,不求更多。
他一个人静静地在白雾中坐了许久,然后那雾就退掉了。
周围又变成那刻满咒文的墓室,伊恩就站在他的身边,神情很清明。
“你刚才有幻觉吗?”岑安问道。
独角兽摇了摇头。
“我不会遇到幻觉,也不会做梦。”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简短地聊了几句,直接解开大门的封印往前走。
其实仔细一分析,整个地下墓穴被构筑的如同宇宙。
分散的九个墓室如同行星,而连接他们的通道便像天文仪上的星环。
那巨兽的雕像被镇在地下,头尾都衔接到边缘尽头。
埃尔第便葬在最中间,犹如永久不息的太阳。
他躺在金色的高台上,周围围了一大圈的陪葬品模拟着太阳散发的光辉。
璀璨生光的宝石都成色颇好,从纯金枕头到珍珠手串再到蓝宝石冠冕,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搜罗在这里。
他的信徒们待他如神,让无数珍宝环绕着他的尸身,还点燃了上千根蜡烛将他环绕。
薄和看的有些惊讶,试探着抓了一大把珍珠,有种在超市抓米的奢侈感觉。
明琅也多看了几眼,想起了以前在古代的那些日子。
“阿璩,你还记得以前宫里的那几棵翡翠白菜么?”
“还有象牙雕的九龙球,”璩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也真是绝了。”
大概是这些金银财宝被触动的缘故,竟有白乎乎的好几个幽灵从坛中飘了起来,围在了他们的身边。
“带走它们——”他们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只要杀掉你的同伴——你就可以带走它们——”
在座的各位神仙眨了眨眼,继续听他们哔哔。
“只需要一件——哪怕只是一个圣杯——你这辈子都会享不尽荣华富贵——”
“那个,”薄和试图打断他们的推销:“你们没发现,他们手上的戒指耳坠都是古董吗?”
然而那些幽灵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机械地重复道:“带走一个——留下一个——杀了同伴——就可以——”
“我懂了。”岑安严肃道:“他们都是录好了的复读机。”
大概是听懂了这句话,其中有个幽灵甚至捧起大串的珍珠和金银首饰,飘到了看起来心智最不坚定穿的最花里胡哨的璩玉面前。
“这是两千年前的珍宝……”它喃喃道:“哪怕是一枚戒指,都可以让你这辈子吃穿不愁……”
璩玉扭头看向明琅:“潘家园儿里随便挑一件不都比这玩意强?”
“话不能这么说,”明琅咳了声道:“两千年是人家建国的时长。”
叶肃在旁边听着,隐约觉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叶宅里随便一只瓷碗都比这金的银的值钱,货跟货确实不能比。
裴荼又冒了出来,跟老头儿似的晃着脑袋:“这也太拿不出手了……”
幽灵大概被激怒了,竟同时飘到了四尊人鱼雕像旁边,忽然就没了影子。
下一秒那人鱼的红色眼睛竟亮了起来,飘忽而又迷幻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不好,”伊恩警觉道:“这和刚才困住我们的,估计都是塞壬的亡魂——”
“这歌儿我怎么在海里听见过……”裴荼嘟哝道:“妖妖绕绕的,也不知道在唱什么。”
可这一次袭来的不是幻觉,而是从高空的雕饰上浮出的巨型海怪——
那触手直接又重又沉的拍了过来,如水流般穿过这墓穴里的繁复缀饰,却又立刻化作实体向他们狠狠砸过来!
叶肃一瞬间化作白狐把岑安带到半空中,而那触手便如同藤蔓般滋长伸长,一个扭转又追了过来!
岑安骑在白狐身上举箫就吹,四五棵青松绿柏直接破土而出,立刻卡住了那海怪的咽喉!
白狐高啸一声,甩尾便扬出数道烈焰,直接顺着那松柏的枝叶连绵而去——
海怪被激怒着嘶吼一声,四五条触手同时向他们抽了过来!
“抓紧!”
那狐狸跃到半空中,九尾飘摇如散开的羽扇,脚下都踏着冰蓝的雪焰。
在他高高跃起的那一刻,箫声也骤急高升,重重紫竹迎着盈润明丽的长音转音凭空而起,同时开始如刺牢般扎透那肥厚粗糙的触手。
“豁……”薄和站在角落里啧了一声:“怎么像在串海鲜……我看着有点饿。”
人鱼的歌声越发尖利刺耳,海怪硬生生扯落了血肉,咆哮着直接撞了过来!
白狐在空中踩着巨像一起一落,脊背上的青年神情沉稳长发飘扬。
紫箫声断月初斜,十二玉楼寻不见。
叠音三断三起,滑音似雨燕低飞萦回,那青竹紫竹湘妃竹竟随着白狐的飞越纵横而生的愈发茂密繁盛,枚枚竹叶都在箫声的加持下如尖刃般张扬飞散,而整个墓穴的高空在此刻都尽是刀光片影!
坐在狐背上的青年双眸深翠好似含笑,墨色长发飘摇如织云,手中的鬼龙箫更是熠熠生光。
他长音一叹,白狐也同时高啸着乘风而起,甩首便喷出九重熔日之焰——
在这一刹那,千百竹影都同时如火烧云般于刹那间绽放而开,映亮的那壁画雕像金银玉石都如那无尽烈火!
璩玉在旁边都没好意思出手,见明琅也在仰着头看那漫天烟竹飞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媳妇儿……什么时候你也骑着我打一架吧。”他小声道:“这看着也太帅了。”
薄和咳了一声:“我还是个小学生,你们别开车了好吗。”
第 62 章
那海怪砰然倒地, 竟消散为潮汐般的海水, 顺着地面浮刻的纹路直接渗了下去。
四个人鱼雕像之间的墓台微微振动, 似乎也察觉到这最后一重守护者的陨灭。
叶肃走近了些, 看见了千年后埃尔第依旧未曾改变的面容,侧身又去寻找附近的其他符文。
没有魔刻, 没有诅咒,也没有塞伯特教父所谈论过的任何东西。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些话里有一部分不是真的。
在教父的叙述里,是蛛魔们突袭了逆十字会议, 并且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整片英格兰海岸。
但那蛛魔老人站在伊恩面前讲一切都如实阐明,显然原委被刻意伪改过。
他收回眼神,径直去其他九个墓室里再次筛查确认。
这一路探寻,室内一共有三种镇守之物。
会迷幻思绪和召唤海兽的人鱼,藏在暗处扑出来吸血撕咬的蝙蝠, 还有壁画上似鹿似人的长耳精灵。
蝙蝠虽然凶悍,但在感受到叶肃的气息时会硬生生地停下,然后折返回暗洞中继续蛰伏。
壁画上的精灵会举起长杖施咒攻击他们,但这对于散仙而言并不算什么。
相比之下, 真正有杀伤力的, 反而是先前那只被杀了泡酒的奇魅拉。
它原本就是中世纪极强的凶兽,以至于在各国的神话和墓穴里都有过相关记载, 被后世许多影音作品衍生改编。
由于它体质特殊,既死即生, 连璩玉在面对它的时候都有几分吃力。
“我觉得这不科学啊……”薄和回过神来, 一边随他们检查其他几个墓室的角落, 一边分析这事前后的落差:“你说这墓里葬着的怎么也是两三千年的**师,但守墓的雕像也好壁画也好……也太不经打了吧。”
“也许只是为了防人类的盗墓贼而已。”明琅挥手散开门把手上的灰尘,淡淡解释道:“这法师如果与这三族感情交好,也许后人出于敬畏,是不需要这种宝藏的。”
环绕在他尸身周围的宝石也好,金银也好,能蛊惑到的……恐怕也只有凡人。
叶肃把九个墓室都确认了一遍,不知不觉间走回了刚才让他陷入幻境的第三个房间。
他隐约看出来了点什么,往后多退了几步。
这墓室的地砖本身是玄黑的,里面的结构又如同相扣的双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等等?
他转身唤了声安安,示意他带着那鬼龙箫过来一趟。
“——还真的有点像哎,”岑安眨了眨眼,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长箫:“裴荼?你解释一下?”
小人儿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道:“这不是崔沅当时画的那个双鱼嘛。”
“什么意思?”
“这房间的构造,就是用来拘束住魂灵的。”裴荼对之前那些事也算坦诚,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地上和墙上的暗纹,如果用人血泼上去,也一样会呈现出黑色的双鱼。”
他示意岑安把长箫带到其他的八个房间转了一圈,又啧了一声。
“这个墓很邪门啊,九个房间都是双鱼,还扣在这个圆心的周围跟行星一样,这是怕那**师诈尸呢?”
伊恩眨了眨眼,开口道:“你们知道……这墓穴外和墓穴内的时间流速,其实是不一样的吗”
“你——说什么?”薄和忽然有种非常不详的语感:“我们先前还在这休息吃饭睡了会——现在在这墓里起码过了一天了吧?!”
“那现在搞不好已经到2012年了,”璩玉笑眯眯道:“早点回去你还赶得上新班级的小升初考试。”
“不!!”薄和直接炸毛了;“我又不是柯南为什么要读一辈子的小学啊!!”
他们最后查了一遍这墓室的雕塑和角落,没有带走任何宝物和小物件,匆匆折返回了渡鸦之森。
在手机接收到信号联通网络的一瞬间,薄和就抱着手机长长的哀嚎了一声——
“二零一三年三月十四日!!我爸妈搞不好又给我生了个弟弟!!!”
他就知道老爹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支出去秋游!
森林虽然没有太多变化,但停在树林外的那辆越野车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叶肃记性好鼻子灵,他们现在根本找不到那车的位置——
好些落叶和枯枝都堆积在那上面,甚至引擎盖上还生出嫩绿的小芽。
有蜥蜴察觉到脚步声,飞快地从车轮里爬了出来。
璩玉两三步就走了过去,跟着呵了一声:“这里头都长猫了。”
一窝野猫昂头叫了几声,表情警惕地看着窗外的人们。
岑安用小术法把它们轻柔地送了出去,又用箫尾敲了敲车的外壳。
所有落叶枯花如同被流水冲洗一半消散飘开,车窗把手上的草叶也如同被清风吹拂一般打着旋儿去了别处。
叶肃抬手按在了挡风玻璃上,蛛网虫卵和缝隙中的铁锈也开始迅速消失。
这残破到没眼看的老车如同被送到4S店里重新换零件上漆抛光一样,眨眼又变回了出厂般的崭新状态。
伊恩很给面子的拍了拍手,欢呼了一声SHOTGUN就坐进了副驾驶里。
他们再次折返回坎贝尔庄园,几十公里的路程只花了半个小时。
车停在庄园门口的时候,仆人们都纷纷冲过来迎接他们。
叶愔原本在四楼书房里,在察觉到儿子的气息时脸色苍白地瞬移了过来,在看清真是叶肃的那一刻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居然去了渡鸦之森——”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声音都因恐惧颤抖着:“我真的以为你也会死在那里——”
伊恩打量着她发红的双眼,把头别到一边没有说话。
朋友们都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分散去泡温泉蒸桑拿做按摩,岑安陪着叶愔聊了一会后也回房间补觉休息。
叶肃虽然也已经疲惫到脚步都有些沉,可还是和她一起回了书房。
“母亲……我有事情要同你讲。”
塞伯特教父可能是不可信任的人,而且父亲遇袭的事情,还有那个诅咒也都有蹊跷。
等伊恩休息好了之后,他大概需要让他帮忙看看父亲的那个伤口。
叶愔坐回长椅,捂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肃肃,有些话需要我先说。”
叶肃应了一声,罕见的状态驯服。
许多真相的揭开,让他内疚而又觉得亏欠。
如果他当年没有焚毁溯光台然后屠杀满江的虬族,阴德就不会亏损到让他近八百岁才能成仙。
如果早一点成为更强大的人……他本可以帮父母分担这些痛苦和压抑。
他留在时都的这些年里,一个人虽然孤独沉闷了些,可其实没有太多的烦忧。
可父亲和母亲在艰难地面对这诅咒的后果,还要提防英格兰这边三方的野心与刺探……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熟而足够洞察,可现在再想一想,这些念头都天真的有些好笑。
“你已经成仙了,对吧。”
“是。”
“你也解开了封印,完全接纳了坎贝尔的血脉了,对吧。”
“……是。”
叶肃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开口问道:“父亲呢?他没有和您一起回家吗?”
叶愔扬起了苍白的笑容。
“等等——”叶肃怔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冰窟之中:“父亲去年不会——”
这才过了一年,在离开之前都约定了过四五天就见面,父亲他——
“不是去年。”叶愔轻声道:“是三百年前。”
“叶肃,你父亲在我渡劫的那一年,就已经死在了渡鸦之森里。”
-2-
……什么?
……什么?!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已经无法正常起伏。
他仓皇的撞到了墙壁上,这一刻感觉连自己的脑子都已经要炸开。
“这不可能。”叶肃深呼吸着看向她,甚至想要摇头否定这些荒谬的事情:“我们先前见过这么多次面,还有这三次血缘的继承仪式——那仪式不由他本人出席是无法完成的——”
“从头到尾,你的教父都没有说过谎。”叶愔捂着脸压低声音道:“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有什么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