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看见有五六个蒙古人,还没开始吃饭就把那些小盘子藏进袖子和怀里了,再吆喝侍女们拿盘子来了。
陆炳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一架架烤全羊也被端了上来,伴随着美酒的香气散发出浓厚的香味。
少数人知道这些牛羊恐怕都是前不久他们抢下来的,此刻也只能憋着气谈笑敬酒,不提别的。
虞璁站起身来,就民族团结、两地和平之类的主题说了些屁话。
他开会了两三年,这种套话信手拈来,听起来也冠冕堂皇,很像那么回事。
旁边还配备了两个蒙语的同声传译,方便让蒙古族的那些贵族听懂皇上叽哩哇啦的都在说什么。
在座的汉臣知道他在说屁话,只脸上绷着笑容还边听边点头。
俺答那边惦记着羊群马群的繁衍,只想着赶紧结束战争,心里也只当这些都是屁话。
很快,伴随着歌舞团的第五轮表演,宴会的热烈程度被推向了新的高潮。
虞璁一边憋住自己唱难忘今宵的冲动,一边想合着自己是带着文艺团来慰问乡野百姓的,还一个劲使眼色让唐顺之帮自己挡酒。
徐阶那是个喝两口就脸红的主,比自己还怕被灌酒,但是唐顺之喝酒跟喝白开水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还能再来两杯。
有唐顺之在,那些蒙古汉子居然罕见的怂了,看来是真喝不过。
黄锦端了一盘烤韭菜过来,全程没有和陛下有任何眼神交流。
这盘菜的意思,是瞭望台已经搭建好了。
这里火光连天,到处都是大胸美女和好吃好喝的,那些蒙古人连偷碗都忙不过来,哪里看得见在驻军的后方,有一座瞭望塔在无声无息的建立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黄公公听着嘹亮的呼麦声端来了一盘点心,白面桃子上缀着一点红。
陆大人已经就位了。
虞璁看似醉意朦胧,但都是装的。
他看了眼那桃子,突然开口道:“黄公公,替朕端一碗醒酒汤来。”
坐在旁侧的俺答闻言大笑:“这宴会才刚开始呢,多喝点啊!”
黄公公应了一声,安静的退下了。
陆炳看着远处的人影,眸光冷了下来。
他要让自己安静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极点。
这件事情,他从前从未做过,可是为了熙儿,也必须做到。
拉弓,绷如满月。
指尖都含着力道,全身没有一块肌肉敢放松。
在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听见任何的声音,眼睛里只有那遥远的人影。
错一分毫,都会伤到他最敬爱的帝王。
呼。
吸。
射箭!!
下一秒,一只穿云之箭破空而来,在这一瞬间直接穿透了俺答的喉咙!!!
俺答双眼猛地睁大,手指颤抖地摸索着喉咙上的箭矢。
他想要说什么,可是气管已经被直接穿刺,只能发出含混的呼吸声。
刚才还热闹而又欢乐的人群,在这一刻全都寂静了下来。
唐顺之放下酒杯,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那个蒙古大汗终于支撑不住,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虞璁深吸了一口气,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用尽力气怒吼出声!
“来人——护驾!!!”
第62章
唐顺之第一时间猛地起身掀翻了桌子, 一面拔出长刀来护卫皇上,一面怒吼道:“我大明以宾客之礼相待, 你们竟然如此放肆!”
旁边的同声传译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 此刻也尽心尽力的继续翻译。
俺答虽然人已经开始凉了, 可是血终于随着那沉闷的倒下顺着喉咙正中的那个眼儿汩汩的往外冒。
虞璁躲在唐顺之的身后,一揪他领子, 俞大猷就从旁边蹿了过来,先是痛骂了那一脸懵逼的蒙古贵族们几句, 随后直接同他师父一起把皇上往明军的方向带。
小皇帝的表情虽然茫然无助又懵逼,但是脚步倒是很利索,三四个人马上就蹿没影儿了。
不管怎么说,蒙古高官们反应慢的一个核心问题, 就是俺答就坐在皇上的不远处, 而且那支箭是凭空飞来的!
他们吃着羊肉唱着歌,俺答就嗖地倒下了,鬼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由于古代没有很好的远景照明系统, 明军和蒙军的位置又挨得颇近,这个时候想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事情,根本无从下手。
虞璁一头扎进三大营的护卫之中, 狂跳的心脏才终于安定下来。
黄锦陪在他的身后示意小太监帮忙倒杯热茶压压惊,冷声道:“瞭望塔拆了吗!”
“拆了!都拆干净了!”
旁边的军官生怕皇上多问, 还站直了道:“连木头架子都扔火里烧干净了!”
虞璁松了口气,安定下来第一时间找阿彷在哪里。
由于隔得太远,陆炳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皇帝去哪了, 见他完好无损,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如何?!”
“现在以麻将军为首的大人们,正在跟蒙古人吵架呢。”陆炳抬手帮他顺着气,两个人都喝完了一整杯热茶,后背仍然在涔涔的冒冷汗。
这一步,当真是走的极险。
本身虞璁并不放心,但是见面刺杀俺答的可能性太小了。
自己带武官护卫,人家本身还是个会武术的。
再者如果下毒的话,人家还有专门尝菜尝酒的,都精着呢。
在这个时候,杀了俺答,反而在外交上会更加的推波助澜。
的确,按照原定计划,就是要打下蒙古。
但是在北征蒙古之前,这里有段真空期。
第一,河套明显是要让回来的,蒙古人现在失去大汗的领导,一帮老滑头们肯定都想争抢大汗之位,这个时候让他们再跟明军打,明显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第二,河套既然基本到手了,那么怎么守,就是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在这一刻,虞璁发自内心的怀念起万里长城来。
当年这万里长城修了多少代,从原有的一截不断扩充,到如今的规模,就是为了把匈奴的铁骑挡在外面——毕竟再好的马也不会上树翻墙。
但是,现在想在河套一带修建长城,明显是非常之不划算的。
虞璁趁着老将军们发挥骂街加搅混水功力的时候,又钻回安静的帐篷里,捧着脑袋继续想对策。
他感觉自己这脑瓜能把嘉靖朝这么多里里外外的破事都想通,也是真的不容易。
河套,本身在山西的西北方向,面积确实很大。
虽然山西陕西都有山有石头还可以顺便挖煤,但是老百姓们有多穷,附近人口有多贫瘠,都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其次,如果是派重兵把守,也不好守。
整个河套地带,就像是个足球场。
而鞑靼入侵的军队,就如同一个足球。
哪怕你设计一个比足球长二十倍的铁网,努力在操场上搬来搬去,人家足球在边缘区域这么宽广的情况下,照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帝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之前看《安德的游戏》的时候,无意识记住的。
把之前那个用来指挥信号的法子扩展和发挥下,还是有办法的。
在安德的游戏中,那些士兵们通过观看墙壁上变化的灯色来读取信息。
而想要守卫河套,重要的不是把操场的一整带都围上,而是要让守门者能够意识过来,哪里有足球,足球有几个。
光速比声速快,而光的亮度和强度,是可以被人为调整的。
正因如此,想要防守住河套一带的边境,重要的是信号传递,和人员调度。
有时候信息战这种东西,就是在比人和人之间创意和脑洞大开的程度。
自己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二十一世纪的辉煌文明啊。
皇上越想越有点兴奋,压根懒得管老将军们现在战果如何,一挥袖子吩咐阿彷再取纸笔过来。
他有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他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建造灯塔。
白天可视性强,可以用巨幅轮转的颜色来进行远距离的表示。
——一盏灯或者一面旗子,当然太小了。
但是如果说,这附近每隔固定的距离,就建造出灯塔一般高而且能提供信息的东西呢?
要知道,走马灯的存在,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他完全可以制造一个固体的滚筒,在上面刷上四面颜色,来进行一个信号的传递。
士兵们只需要像人工磨坊那样合力转动轮盘,让高处的滚筒变化颜色,在固定的时辰里交接信号,就相当有用了。
而到了晚上……
虞璁眼睛一眯,心想还是要去山西挖煤。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橡胶的寻找、水泥的发明、玻璃的普及,还有煤的推广。
本身大忠臣于谦就写过一首《咏煤炭》,而《本草纲目》之中,也有李时珍对于煤这个称呼的正式运用。
——哎等等!李时珍好像也是嘉靖朝的!
虞璁一拍脑袋,心想不要越扯越远,回头有时间再找找自己小本本上记得这些人都跑哪去了。
他一拍自己,旁边的陆炳就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的陆大人,可是冷冰冰又疏离的人物。
可是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看他笑看他恼,看他舔嘴唇的样子,都莫名的让人心情好。
“你说,我们能不能用颜色,或者光线,来传达文字啊。”
皇帝抬起头来,皱眉道:“我有点想不通。”
陆炳怔了下,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
“你看啊。”虞璁在纸上画了个点:“这个可以代表有。”
又画了很长的一条线:“这个可以代表无。”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罗斯电码没有办法投入使用。
因为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任何ABCD以及汉语拼音的概念。
这时候一想,英文这种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起码所有的单词都绕不过字母,但是汉字全是用横竖撇捺来表达的啊。、
如果用笔画来搞一出摩斯电码,那真的是完全没有可能。
陆炳听闻此言,思考道:“虽然不能传达文字,但是可以传达数字。”
虞璁愣了下,皱眉道:“等等,你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用光线、色彩,来传达数字。”陆炳解释道:“用数字,来传达文字。”
小皇帝听到这话,都傻了。
难道自家阿彷还看过《潜伏》?
这么谍战的东西他都想的出来?
真的是锦衣卫出身的啊!
“那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子。”虞璁随便从案头拿起一本书,定睛一看是《资治通鉴》的一卷:“这书可以编页码,第几行第几个字用数字来替代——”
“那么,如果我们用书卷来传达信息,书本身就可以当成是加密,定期一换。”
陆炳点了点头,又开口道:“陛下刚才写了四色,那完全可以用五色,来表达十个数字。”
这滚筒外面肯定要有罩子,用曝光颜色的时间来替换长短之分,短短一抹红是一,长长一刻的红则是二,这种东西都是可以量化存在的。
“这些东西,不适合我来做。”虞璁抬眸道:“我要回京,找杨慎过来帮忙。”
他现在离京两月,折腾完目前的事情,从河套回到京城也要一个月的功夫,那估计就得到六七月份了。
这个时候突然杀回马枪回去当皇帝,搞不好还能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提前通知京城里的任何人。
那些文官武官看似都被收拾老实了,里头肯定有想兴风作浪搞事情的。
自己走的时间越长,他们暴露的机会越大。
到时候抓个现行,方便以后出征朝鲜日本的时候,形成君王长期缺位但社稷安定的情况。
一定要让这帮崽子们知道,自己在不在,都得老实干活,不许闹幺蛾子!
“铺设河套边防千塔之事,可能需要一年甚至四五年,”虞璁深呼吸道:“在此期间,我们再次调度军队,调整配置,一部分人留下来保护边防。”
“但是至少在现在,我们要给蒙古人足够的时间。”
“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第63章
虞璁再次深呼吸了一刻, 才终于定下神来。
陆炳坐在他的身侧,侧眸看了眼烛火的摇曳, 突然开口道:“陛下。”
“嗯?”
“您有没有觉得,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犹豫, 声音平缓而带着安抚的意味:“您最近,有点乱。”
虞璁怔了下, 他没想到陆炳会突然问这一句。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仿佛忽然完成了一次对内心深处的勘破一般。
“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气息。”陆炳起身, 离他坐的更近了些,抬手握住他的指尖,温度微暖:“习武之人,最忌讳的, 就是气息大乱。”
虽然看起来, 只是吐气呼气的频率改变了,但是实际上,只有心乱了, 气息才会乱。
陆炳在加入执罡军之前,历经多年勤恳练习体术,哪怕厮杀的时候再激烈, 眼神和气息都没有乱过节奏。
“陛下,我知道, 一切都在您的掌握和设局之中,”他再次开口道:“但是如果气息乱了,会越来越疲倦, 以至于方寸大乱。”
虞璁只觉得好像突然被道破了什么,不由得反思起来。
最近这十几日里,好像……自己深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集中了。
有的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却又什么事情都要应付,才格外的力不从心。
“是不是运动少了?”虞璁叹了口气道:“毕竟行军也要消耗体力,恐怕是我精力跟不上吧。”
“微臣的父亲,曾经这样教过一个法子。”陆炳握紧他的手,传递着安抚的意味:“如果一下子什么都想做,就什么都做不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想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是休息的时间。”
“休息?”虞璁愣了一下,皱眉道:“在事情繁多的时候,却优先考虑休息的时间?”
“听起来虽然很无稽之谈,”陆炳垂了眸子,认真道:“但是当休息,和解决问题的时间可以区分开,比如到了子时,就准点入睡,绝不耽误,反而容易事半功倍。”
皇帝想了半天,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最近天天操心,既要考虑蒙古的事情,又要提防女真那边的动向,还有皇宫里会不会有变故,也一直在自己操心的范围里。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已经睡在榻上,也心慌意乱,浅眠根本不足以补给体力。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的睡一觉。”
虞璁揉了揉额角,再次开口道:“我虽然把这些事都圈在一起了,可总觉得会少了些什么。”
“这正是微臣的意思。”陆炳温和道:“您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虞璁瞥了他一眼,突然就凑过去吧唧了一口:“臣什么臣!叫我什么!”
“熙儿……”
“乖!陪朕睡觉!”
也不知是陆大人的臂弯太暖和了,还是外头黄锦把那些闲杂官员全都驱散掉了。
小皇帝这一觉睡到天亮,愣是一夜无梦,醒来以后神清气爽。
他吩咐让随行的徐阶去处理那些外交方面的问题,自己喝了一杯茶,开始胡乱思索些奇异的想法。
“再拿地图过来。”
当今亚洲的北部,整个俄罗斯的地盘,都是蒙古的。
而东北部,则是女真三部——
等等!
虞璁神情一僵,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第一,这蒙古族虽然被杀了俺答汗,但是现在还在混乱之中,没有开始新一轮的内斗和分裂。
第二,蒙古族是马上的民族,移动速度极快。
第三,西西伯利亚那一带不仅处处烈风寒霜,大雪纷飞,能喂饱马的草野都很难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进攻蒙古,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会逃跑到山野处处的女真三部,然后在这个时间点里躲藏隐蔽。
这件事情看似合理,但是背后的危机,简直太恐怖了。
就如同鱼刺藏进了腹腔之中的重要血管附近,一旦时间成熟,这些隐匿逃难的蒙古军队极有可能作乱东三省,甚至直接通过修好的道路顺着南下,一路打到北京城!
绝对,绝对不能让蒙古人逃到女真那边去!要把他们赶到欧洲,正如当年抵御匈奴一般!
皇帝猛地起身,寒声道:“黄锦。”
“老奴在。”
“备驾,准备回宫,把麻禄给朕叫过来——”
现在在外交状态上,完全可以通过“皇帝的安全为首”的核心原则,让自己回避与蒙古部族的接触。
——在他们没有真正决出谁来担任可汗之位时,都不用在这方面有任何的多事。
蒙古群龙无首的时间不会很长,而这个中心时间段里,如果能开启和建州三卫的合作项目,可以借机入驻更多国防力量,来推进未来的东部防守。
麻禄已经年过五十,双目炯炯有神,走路都带着风。
他走进帐中,向皇上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虞璁思忖了一刻,把情况合盘托出。
“眼下,河套需要重建秩序,但并不急着建立防守体系。”
只要驻军在这里,蒙军就不可能进犯——他们的内部问题都没有解决,哪里有功夫来怼已经被收复失地的河套,以及看似牢不可破的明军。
“陛下,您是想要提前回京,去管理建州三卫的情况吗?”麻禄抬眼看向年轻的皇帝,加重语气道:“臣以为,这次您回去,可以带上陆统领。”
“为什么?”虞璁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出。
他虽然心里舍不得陆炳,可是不管怎么说,国事为先。
“陛下如果不放心河套一带的防守,大可以让合心意的人留下带领执罡军,只是会京之后,这若是与建州三卫的首领会晤,他们势必会带兵过来。”
带着陆炳,可以让他跟随调度两万禁军的防守,给兵部回血指挥力量。
“那这样。”虞璁思忖道:“让曾铣接替唐顺之的位置,让唐顺之顶替陆炳——你们替朕在这里让河套休养生息,朕尽量半年内再回来。”
“臣遵旨。”
徐阶原本跟随行军,是因为他国子监祭酒出身,本身是个非常优秀的文官。
一路上需要的各种协调和礼节,都是由他代为出力整合的。
这次杀了俺答,几个将军去和他们交涉搅混水,徐阶则第一时间去辅助军情军功的登记入册,确保来回都有证可查。
但是眼下,徐阶也要带回去。
之所以虞璁不敢不带着他,就是因为历史中的那一出。
所谓庚戍之变,就是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带着大军兵临京前,君臣几度想要弃城南逃,要不是徐阶站了出来,用文书之论让蒙古人耽于尺牍,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虽然不会兵法,也不懂军事方面的制度建立,可是在外交方面,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等小分队一集结,清点完该带回去的人马和臣子之后,皇帝把最高级将领们叫在一起,语重心长的开了个会,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通。
“第一,无论蒙古人来探听我在,还是不在,都不要明着回答,而是训斥他们的别有用心。”
“第二,如果他们有任何入侵行为,都不要顾忌什么,放手打,怎么狠怎么来——出了事朕给你们担着!”
“第三,朕回去,是为了稳固大明江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日后能夺下蒙古——正因如此,谁胆敢在朕不再督军的日子里扰乱人心,九族都等着掉脑袋!”
皇上现在业务熟练,训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
十几个四五六十岁的将领低着头任他训话,心里相当服气。
像他们这样沉稳的老将,绝不敢如此设计,立高塔而百步穿杨擒敌首。
正因如此,在俺答真的如愿倒下之后,陛下的威严与胆识反而令人心悦诚服。
虞璁望着这草原上的浩瀚军队,看着无数的牛羊军马,还有当空飘扬的大明龙旗,定了定心神,决然的反身上车,启程返京。
虞鹤醒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有些灼烫。
他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在东殿里睡着了,又开始看书起来。
远处突然传来谁的急切脚步声,没过多久就蹿进来了个小太监,慌慌张张道:“虞大人!”
“规矩呢?”虞鹤冷然道:“什么事情!”
“皇上——万岁爷回来了!”
虞鹤眸子一缩,忙不迭站了起来,滚落到地上的毛笔都顾不上,就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远处,熟悉的架辇正缓缓驶来,窗口还露着一张熟悉的脸庞。
皇上在西北风吹雨打了许久,如今褪掉了那副贵家子的柔弱感,眼神更显出几分坚韧来。
陆炳得了恩典,可以骑在马上与皇上齐头并进,此刻看见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虞鹤,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陛下!”虞鹤四五个月没有见到他,此刻当真心情百感交集,在架辇前直接跪了下来。
虞璁噙着笑缓缓下车,示意左右屏退,把他扶了起来,慢悠悠道:“怎么着,想抱抱我啊?”
虞鹤神情略有些窘迫,只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这传信也不方便,也不知道他们安不安全,几个月里就没有睡的踏实过。
“好啦,”虞璁帮他拍了拍宫袍上的灰土,浅笑道:“你不抱我,我可就抱抱你了。”
他张开怀抱把这愈显挺拔的少年郎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今刚七月初,我估计明年二月再走。”
“好,”虞鹤把泪意愣是憋了回去,强作沉稳道:“陛下不在的时间里,微臣把上下都照顾好了。”
就连向来不吃水果的二公主,如今都乖乖的每天啃半个梨子了。
“走的时候,春天都还没有到,现在夏天都要来了。”
虞璁松开了他,和陆炳相视一笑,再度关切道:“三位监国可还好?”
“都身体很好,太医们也在每日请平安脉。”虞鹤忙不迭道:“但是杨首辅的牙疼还没好——锦衣卫说他还在偷偷往枕头下面藏糖吃!”
“这老先生真的是,”虞璁噗嗤一笑,拍拍他肩膀道:“去吧,把智囊团的人请来。”
本来这个时代没有即时通讯工具,哪怕皇上坐十二挂马车回京,可能到了晚上都有人不知道陛下又回来了。
七部因为早就被布置了一堆任务,忙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工夫八卦。
而几位阁老和首辅听见消息,也是当场愣了下,心想皇上真是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根本不带打个招呼的啊。
今天回来,乾清殿里依旧干净如旧,所有的布置和点缀都没有变动,仿佛自己只是昨天出去了一趟。
不过那架青律……怎么感觉像换了一套?
虞璁终于回到五星级宾馆级别的紫禁城里,颇有种我扛麻袋捡破烂回来了的放松感。
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洗澡都可以叫十来个小姐姐帮忙梳头发抹精油,别提有多享受了。
黄锦跟皇上苦日子好日子都过惯了,如今见着他这样放松的样子,自然相当自觉地取了点心水果切盘,还有上好的茗茶过来。
放松的功夫里,几位大臣陆续抵达乾清殿,只有李尚书眼眶微红,想来是有所触动。
毕竟,河套已经夺回的消息,是陛下的圣驾带回来的。
要知道,河套已经丢了百年,如今居然只花了几个月就抢了回来,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虞璁知道李承勋就差老泪纵横了,也只上前拍拍肩安抚了几句,让老人家情绪能平静一点。
河套本身是被大明放弃的一带,如今明军神威展现,草原一族陷入内乱,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抢这个词。
皇上回到高处坐好之后,看着这几位老臣,认认真真的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鞑靼目前的情况,明军现在的提升和装备的又一次强化,都已经做了清晰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