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纷纷想要挣脱这一层跟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搞明白,下一层渔网又在同一时间贴了过来!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型贴膜现场!
不管准确度如何,不管贴没贴中,重点就是一层层几十层几百层的贴过去,让他们从人马变成一个个小团,把他们之间的空间和距离不断压缩,行动力束缚到极致!
在这一刻,蒙古军队根本看不见骑兵身后正在快速赶来的步兵和火炮营,完全毫无头绪又疲于奔命的去解开一重重的绳索。
两个骑兵就可以给他们裹上几百米长的大渔网,问题是这些明军骑兵跟牛身上的飞蝇一样,成团的来骚扰,贴完了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早就演习过了多次,甚至还给自己人都疯狂贴膜了数遍。
若是站在远景看,甚至能瞥见如旋风般螺旋着收缩又绽开的阵型,几乎美而残忍到了极致!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们从一开始还能挣扎动弹,到后面不知不觉和其他弟兄们挤在一起,现在想要挥砍刀戟都没有用!
因为渔网这种东西,单纯靠蛮力来砍断割断,完全就是个笑话。
如果只是一层,挣扎两下还好说。
可如果是十几层几百层,甚至好几团全搅和在了一起,完全是越挣扎越纠缠的更紧。
下一秒,远处督军的图鲁博罗特惊慌失措的高喊了一声:“快跑!”
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刚才还一批批扑过来的明军骑兵已经全都四散而开,早已部署好的神机营军队已经填装完毕,开始第一轮的射击!
执罡军和已经完成贴膜任务的骑兵已经全部执长弓站在两侧,而正对面的,就是持着改良版生铁炮和火铳的神机营全军!
以麻禄为首的将领策马立在前方,怒吼道:“射!”
无数的烈弹箭矢在这一刻瞬间迸发,齐齐袭向这些再无闪避能力的一团团蒙军!
在这一刻,火铳的炮弹迸裂燎原,无数的火星直接点燃了那些被禁锢住的蒙军,让他们甚至连滚在地上打滚的能力都没有。
哪怕有四万余人,也抵不过几万张渔网的圈包笼并,哪怕还有一万余人是完全自由的状态,也已经大局定下!
这个时候,将领根本用不着什么信号旗的辅助,他们的怒吼和咆哮,就是图个爽!
火焰从各处蔓延而来,在这一刻再次顺风扑向那些蒙古人的头发胡子,而里十层外十层的渔网,还在如魔鬼般将他们往死里缠!
虞璁看了眼这相当壮烈的战果,忍不住啧了一声。
怎么感觉要是有人办个渔网厂之类的……能狠赚一笔诶。
-2-
虞鹤蘸了蘸墨水,想写点东西。
如今宫里由苏公公代为执掌司礼监,同时大部分事物都在良好运行。
虽然赵尚书连着两个月见不到皇上,心情略低落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他想了想尺牍之礼,又懒得写那些繁文缛节的问候,开始啰里啰嗦的讲宫里的事情。
佩奇最近没事儿就追着那大白猫玩,虽然不让上墙,但是一直有疯狂上树——宫里那几棵新开花的桃树全遭了秧。
杨首辅听说最近甜食吃多了倒了牙,一大把年纪被胡太医凶了一顿,严令禁止他再去王大人家找糖吃。
还有,听说张璁那个老混蛋跟桂萼又怼起来了,这两人较劲也真是没完没了。
虽然后妃们不能出后宫,但是皇嗣们得了额外的恩典,没事儿哪怕找不着父皇了,也能来乾清殿玩游戏,又或者看书写字。
当然这个时候,虞鹤就要临时担任保姆的职责,代为看护照顾。
所有孩子之中,这大皇子最好动,连佩奇都被他薅尾巴薅怕了,一见着小家伙出现在乾清殿里,就直接慌不择路的躲出去,晚上才敢夹着尾巴回来。
虞鹤虽然并没有太多看管小孩的概念,但是有的时候,真心想找根绳牵住这乱跑的孩子——他到底怎么就跑到树上去了?!!
二皇子虽然安静,但是粘人。
虞鹤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又可爱,但是二皇子也太粘人些了吧。
小家伙本身是昭嫔娘娘的孩子,可是昭嫔娘娘没事就去找皇后还有其他人打牌逗趣,也就虞鹤没事儿跟他讲讲故事,在乾清殿里陪他画画。
结果后头小家伙好像就认定了虞鹤是个好人,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差点吓坏了苏公公。
三皇子最近身体变好了,脸上明显又圆了一圈。
小家伙虽然不喜欢看书,但是跟二皇子一样贼喜欢听故事。
有时候虞鹤公务忙不过来,还得卸下从锦衣卫里的那些冰冷派头,硬着头皮被小崽子们拽着衣服讲故事。
四皇子依旧不怎么来乾清殿,不过总算有睡醒的时候。
虞鹤悄悄观察过他几次,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有趣。
他可能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琢磨事情。
乾清殿之中,放着一架青律。
所谓青律,就是用来预测节气的律管。
人们将芦苇的薄膜烧成灰,放在十二律之中,每到了一个月份,相应律管里的灰就依次从黄钟太吕里飞出来。
正所谓“一气才新物未知,每惭青律与先吹。”
这青律虽然放在大殿之间,几乎是屡遭摧残。
大皇子好跑动爱折腾,直接把整架青律都刮倒在地,芦灰呛得苏公公连打了五个喷嚏。
三皇子没事过去摸摸啃啃,然后被虞鹤一脸惊慌的给抱回去,生怕他把什么脏东西给吃进肚子里了。
然而四皇子盯着这个东西许久,从不会说话时就盯着看,等发现其中规律了,才昂起头看向虞鹤,不确定道:“这个东西,和更漏一样么?”
虞鹤自然笑着点点头,跟他讲这其中的道理。
两个公主虽然才四五岁大,但是从小就受皇上厚爱,各自得了个封号。
常安公主朱寿瑛好奇心重,无论是看到门口的铜鹤铜龟,还是看见那自己飘出芦灰的青律,都会拽着虞鹤问到明白为止。
虞统领虽然现在忙得一个头比两个头大,哪里敢不搭理人家小主子,还不是什么道理都同她讲。
然而小家伙是端嫔的孩子,端嫔和僖嫔又关系极好,免不了被多教些诗书。
“‘谁与东君掌青律’这句话里,东君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眨眨眼睛,显然等着他来回答。
虞鹤一愣,半天想不出来——他最近几年才开始光明正大的看书,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那,‘他年我若为青帝’里头,青帝又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一天到晚问题这么多……
常安公主相当擅长举一反三,又好奇道:“青帝跟东君,是不是皇帝啊?”
“那是我爹爹的官大,还是他们官大?”
虞鹤深呼吸了一刻,决定把娃儿们扔给苏公公,自己先尿遁告辞。
思柔公主朱福媛,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是很好强。
皇帝走之前交代过,锦衣卫的琐事不用他亲劳亲为,管好属下就行。
言下之意,是让虞鹤帮忙多教教孩子,没事陪他们玩。
皇上还特意留了些彩纸,说动手动脑有益发育,让他没事教小孩儿们折纸完。
四皇子和二公主都喜欢闷着,琢磨半天自己想怎么叠。
大公主会专心瞅瞅这大哥哥是怎么叠的,学的还算快。
但是二公主闷归闷,一看别的小朋友都叠出来小鸟小船了,自己这边还没有头绪,就急的直哭。
虞鹤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抱抱再哄着……
一封信不知不觉写了很长,从朋友之间的琐碎小事,到孩子们的变化成长,竟然就这么回忆了八张纸。
虞鹤心想这么久了都没信回来,也不知道西北那边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给信封里又放了一把琥珀糖。
虞璁这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写信回去,正站在一群群的羊中间,只觉得头大无比。
这些蛮子怎么就养殖功力这么强悍……
你说这么多羊留给咱们,这上下的大老爷们都吃吐了啊,看见肉都烦。
连陆炳那么随遇而安的人,最近闻着肉味都皱眉,趁着这闲工夫居然带着唐顺之他们挖野韭菜去了!
皇帝叹了口气,心想这要是有功夫就做风干羊肉,留作军备食品。
没空就烟熏下……虽然不好吃,但起码能保质些时间。
羊群这么多,带回去贼麻烦,扔这又是滋养敌对势力,真是为难他小叮当。
“陛下!”俞大猷远远的蹿回来,手里捧着个极其肥硕的东西:“万岁爷!”
他向来没规矩,虞璁都习惯了,只抬眉道:“干嘛呀?”
“看!”
迎面递上来的,是已经断了气的大草鼠,差点塞到他脸上。
虞璁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搞什么?!”
“陛下,这可是吃草籽长大的草鼠,您看看这都春天了身上还这么多膘!”俞大猷激动道:“羊肉是有点膻气,可这草鼠肉可鲜着呢!”
虞璁沉默了几秒钟,心想怎么你们都在为难我小叮当,没完了是不是。
“看着吓人,不吃。”
“真不吃啊。”俞大猷叹了口气,郁闷道:“行吧,那我孝敬我师父去了。”
没过一会,不远处传来奇异的香味,那帮家伙居然聚在一起烤草鼠和野韭菜,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虞璁一闻着味儿就后悔了,心里馋得慌,又在想我不要面子的嘛,这都拒绝了再过去……
陆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笑意浅浅。
“嗯?”
还是自家阿彷知道疼人,带吃的来了?
虞璁相当惊喜的抬头一看,见他手里拿了朵雪白的芍药花。
这花竟有碗口大,漂亮的让人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皇帝把口水咽了回去,接了这一大朵花,笑着亲了亲他的手腕。
“哎,你呀……”


第61章
-1-
严世藩这头总算把前头皇上交代的工作基本做通, 思索片刻,又跟杨慎汇报之后, 才去乾清东殿找虞秘书。
“是你?”虞鹤一瞥见他, 就想起来了这是谁。
两人之前交流颇少, 也就在修制学纲时有所接触。
严世藩也跟着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虞秘书竟还记得下官。”
因为皇上一句戏言, 虞鹤的字真成了美人。
他本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做事直率坦荡, 学足了陆炳的风范。
如今下属同僚都对他尊敬有加,老辈如杨首辅则会偶尔含笑喊一声虞美人,权当做对小辈的亲昵。
“不必这么拘谨。”虞鹤示意他坐下来,一边登记着名录, 一边闲谈道:“立春时见你们赛马——功夫不错啊。”
“骑射之艺都是徐大人教的, ”严世藩望着他,笑的平静:“孤身一人留在京中,多亏有各位照应着。”
两人就公务之事谈了一会, 大致交接了情况之后,虞鹤忽然心里一动,开口问道:“这‘谁为东君掌青律’里面, 东君是什么意思?”
严世藩自然是饱读诗书,不假思索道:“既有太阳, 又有春神的意思。”
虞鹤一怔,心想终于能回去给公主交差了,便捧着脑袋听他讲起来。
与此同时, 王守仁坐在案前,神色略凝重的看着密信。
皇上那边,情况一切大好。
不仅征战无往不利,还没有大的什么损失。
可正因如此,他才会格外的不放心。
要知道,越是作战顺利,越是容易拖延时间。
战线会不断拖延放长,乘胜追击的次数可能会更多。
他不担心皇帝打败仗,只担心自己三人之中,有谁会岁月难等。
杨一清和自己,那都是在病难之中亲手救回来的。
但是眼下,哪怕有太医时时请着平安脉,也怕出些什么意外。
虞璁猛地打了两个喷嚏,心想肯定又是鹤奴那小崽子在惦记自己。
自从上次写信寄回北平之后,明军一路北上,已经连着拿下了四座城池。
上次渔网之战大伤了蒙军的元气,几乎在之后的日子里没有再看见什么增援。
本身明军储备的渔网并不多,而蒙军不是犯怵被打怂了,是真拿不出这么多人来了。
草原上的人虽然也能生能打,但是本身不如汉族人那样群居,而是在大海般的草原中各自漂流,有时候根本找不到亲友们又去了哪个方向。
这次蒙军拨出来的八万军队,其实当真是核心而中坚的力量。
要知道,明军的反咬和掠夺是一种难以忽视的羞辱,哪怕俺答有意按兵不动,都拦不住那些愤怒的叔伯。
这一次,不光是俺答自己派了援军,他的大伯和二叔也各自带了部落中的勇士强将,谁知道全都折戟沉沙,就这么一去不返。
随着第四座城池占下,明军越打越有状态,越干架越得心应手,蒙古人真的慌了。
他们侵占草原是不太好,可占了都这么多年了,也就在这一带放牧牛羊,偶尔出去抢点东西过冬——怎么就突然这么不依不挠的打到底?
大汗帐中也时时都有争吵——本身达延汗生了近十个儿子,他的孙子俺答现在虽然被拥为大汗,可还要协调这些长辈甚至是远方亲戚的意见。
他们早就习惯了欺压汉人,有些人现在哪里压得住这口气。
由于缺乏足够科学的会议制度,现在提议层出不穷,让人陷入焦头烂额的情绪里。
有的说要远征南下,把北平城都打下来,有的说要赶紧退避讨好,免得扩大战事,还有的竭力要求再次出兵,说什么都要把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城池抢下来。
俺答被一众亲戚们逼到了极点,终于派了使臣,想与这新皇帝接触一下。
虞璁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正在楼下练射箭的陆炳。
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俺答这是沉不下气,想跟我议和了?
外交信函一打开,全是歪歪扭扭蝌蚪文般的蒙古语,又忙不迭找了两三个翻译过来,看看到底都说了什么。
等三千营的人过来翻译两遍之后,皇上忍不住笑了。
俺答到底还是年轻啊。
嘉靖帝的壳儿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可是自己是再活一遍,不论是见识还是格局,都加起来够三十多了。
这封信,既没有说求和的意思,也没有挑衅和质问,全文都充满了试探。
他们并不想把河套之事看成是入侵领土,这个时候倒又开始装作无辜而又忠诚的藩属国,在此刻只是‘不小心’放牧牛羊越界了,希望大明的皇帝可以理解和宽容。
如果说要深读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大致就是——河套都给你,别打了行不行。
虞璁看完这封信,吩咐翻译以后抄送给高级和最高级将领,自己睡了个回笼觉以后才决定想事情。
首先在这个过渡期里,明军自然不能急着出兵往前打。
俺答那边的情况,已经在信中展露无遗了。
第一,是他们那边没有足够的军力,来进行反扑。
之前连着折损的八九万人,已经是相当大的数量了。
——要知道,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蒙军统共也就出战了几万人。
第二,他们没法临时调度和联系上更多的部落,需要较长的时间来谋划准备。
陆炳在此刻已经练完了弓射之术,上楼来看他一眼。
“怎么了?”
虞璁拿着原件,跟他把大概情况给说了一遍。
“果真如此?”陆炳抬眉道:“那陛下所设想的鸿门宴……”
“这次如果要见面会谈,势必不能选在城中——蒙军势必会戒备而不同意当面会谈。”
虞璁深吸一口气道:“狙击是确实要狙击的……但不能这么来。”
皇帝的构想非常的明确。
他既要完成草原上的会晤,也要搞死俺答这个人。
俺答不死,蒙古就会按照历史的轨迹不断团结统一,虽然不太可能干翻明王朝,却也会跟熊邻居一样没玩没了的骚扰掠夺。
但是在草原上想要完成狙击,第一要距离,第二要制高点。
距离这种东西,很好办。
两军会晤,到处都坐着人。
但是本身明军的队伍会集结,就可以把陆炳藏在里面。
与此同时,制高点也极好建成。
原来用作工事和攻城的扶梯、木制手脚架,此刻可以合力搭成一个三到四米的瞭望塔——这方面的工事,早就提前跟随军工匠提点过,在完成上完全没有难度。
虞璁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俞大猷和唐顺之叫来。
本身军中优秀的将领很多,他叫这两个人过来,主要还是为了问问——那天的风向会怎样。
在这个时代,玄学也是相当诡异的重要啊。
要知道,这古代没个啥气象台卫星观测的,算人算事不如算天。
如果那天阿彷呆的地方完全是处在逆风之中,那极有可能赔了老公还折兵。
俞大猷听皇上讲完,呵呵一笑就开始掐手指头,跟神婆似的念叨了几句,一抬眼皮道成了。
“成了是什么意思?”虞璁看向唐顺之道:“怎么就成了?”
“大概就是,无论如何都会很顺利吧。”唐顺之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陛下知道这事就行。”
皇帝沉默了一会,心想玄学就玄学吧。
当天下午,使臣就回了俺答的营帐。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还带了一份皇帝的礼物。
当时俺答正在与群臣们会晤,直接吩咐他把那个漆箱打开,大家当众看看这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结果宝锁解开,箱子被掀开的那一瞬间,许多人就直接当场傻掉了。
这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白羊。
它的眼睛被翡翠镶嵌着,每一寸都温润趁手,连皮毛的纹理也清晰逼真。
要知道,草原人哪怕去边境掳掠,撑死了也就能抢到些金子。
可这一整块大玉,可是从吐鲁番那边带来的!
俺答明显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连羊蹄子上都缀着宝石,他只觉得气血都在往头脑上翻涌,完全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仅如此,使臣还按照吩咐,把旁边的小箱子也打开了。
华美的鸡血玛瑙项链,亮闪闪的戒指和首饰,这下连远处的女人们的都沸腾了!
这明朝皇帝,出手真是相当大方啊。
俺答愣了半天,先前的戒心和警惕不经意间消磨了许多。
一方面,他出生在草原,确实物质生活再怎么好,也比不过被千年沉淀的农耕民族。
第二,哪怕到了这个节点上,他也只是觉得明朝军队就想把河套地区抢回去种田。
——大蒙古有千万里的草原,遥遥看不到尽头,根本不缺这么一片草皮放羊!
俺答缓缓起身,捧了那闪闪生光的珠宝翡翠,最后的理智终于被贪婪击垮。
“定时间吧,我们在草原上见见。”
-2-
当初在出发行军之前,虞璁就多了一个心眼,吩咐专门分拨一列士兵,来护卫和运送珠宝首饰、珍奇异玩。
本身作为皇帝出征,他力求饮食出行都尽量简单,但是这些专门用来送礼的东西,绝对——绝对要跟祖宗似的呵护着。
跟敌人送钱这件事,其实听起来很蠢。
因为不管你送多少,他都可能从看不起你,演变成更加的看不起你。
这件事做起来也会显得很蠢。
以至于很多将领在这一刻根本不能理解他,到底为了个什么意思。
但是虞璁要的,就是让俺答的部落能够藐视明朝,不断地加深他们的误解和偏见。
有的时候,这些看似露拙的事情,就是为了把锋芒都收敛一下,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多的索取,反而很怂。
如果当年明英宗是假装智商欠费,在也先放松的情况下来一波疯狂反杀,肯定会比爽文还要爆炸。
虞璁看了明史上下,还真曾经考虑过想穿越到谁身上。
要么穿成永乐大帝,打脸那个看不起他的父皇,开创辉煌盛世,见证一个全新王朝的成长,
要么穿成明英宗,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
先凌迟王振那个死太监,然后一路打崩他们狗比瓦剌部落!
但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一觉醒来变成嘉靖帝。
这三年里,小皇帝兢兢业业,疯狂加班,搞得朝下无数赞美,连王守仁都觉得他没有私心。
不是虞璁没有私心,是他的阈值太高了。
现代人拥有的感官刺激,3DIMAX电影,VR游戏还有社交网络,天南海北的食物包括分子料理,想要体验什么去一趟万达都可以满足心愿。
古代只有皇帝才能碰到的山珍海味,只要淘宝一键下单,就可以美滋滋的坐在家里等了。
到了这个份上,他穿回去做皇帝——跟上山下乡有什么区别???
昏君所钟爱的,无非是豪奢的享受。
但是虞璁第一是依旧被现代的感情洁癖约束,这辈子就想只爱一个人。
第二是真来个酒池肉林……他看着也腻得慌。
在这种情况下,感受下权力的力量,不断的笼络人心,强化军权,把这个国家一点点的收拾起来,反而成了最可贵的娱乐。
本身权力确实是奢侈品,有这种东西的加成,加班都可以很有成就感。
小皇帝看着信使喘气的样子,心里又叹了口气。
哪怕来个传呼机都好啊……这也太落后了吧。
哪怕穿越过来三年了,他也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朝代的生产力和科技落后,做梦都在玩商场的观光电梯。
和俺答的宴会定在了三天之后,地址是在河套与草原交接处的胡塞河旁。
这次的宴会,对于蒙古人是个什么意味,暂且不论,但是军队里第一时间通传上下,严禁有任何延误作战的行为。
他们极有可能,在这场宴会中发生暴乱和任何形式的危险。
刺杀的行动,虞璁只放心陆炳一人,无论如何都只肯让他来。
从前在紫禁城里没事闲得慌,都是指哪射哪,糟蹋了不少树梢的小麻雀,拿去给佩奇当零嘴儿。
保卫帝王的职责,被安放到了唐顺之的身上。
陆炳思索多时之后,才择定了他。
本身军中能材辈出,但是懂武又可以灵活应变的,还是这个看似年轻的书生。
宴会是从下午开始的。
两列大军临河相对,俺答作为屡屡战败的那一方,亲自率众渡河,过来同他们参与宴会。
这个时候,为了表现仪式性和庄重性,虞璁特意嘱咐让两列长队站好,用最高礼节来欢迎来客。
从宫里带来的厚毯也一路铺到了宴会旁边,还有人特意采来了许多鲜花,用来装点附近的景致。
三四十个美姬载歌载舞,身上的衣裙华丽美艳,让许多大胡子蛮人都看傻了。
唐顺之站在虞璁的身边,陪伴君王一一接见那些贵族。
这求和友好的态度,实在是再诚恳不过。
俺答一面看着旁边那些刻意袒胸露乳的汉族美姬,一面跟虞璁行了个礼。
这大明的皇帝……日子是真滋润啊。
虞璁含着笑抑制住自己握手的冲动,示意他先行落座。
暮色将至,火把一一的亮了起来,远处有工匠无声的搬来木架,开始搭建瞭望塔。
在这一刻,虞璁又有种自己在演舞台剧的抽离感。
这草原的大汗,这载歌载舞的人群,还有这布景般的一切……
怎么突然有种《冰与火之歌》里血色婚礼的感觉。
他正是知道自己的计策有多不讲道理,才更觉得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心跳过快,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时候,就有种临时上考场前,摊开草稿纸和铅笔橡皮的凝重感。
越是紧张,越觉得自我抽离。
还好随行的文官对繁文缛节再了解不过,把一切流程都安排的相当妥帖。
在这个过程里,虞璁只要像个摆设一样,戳那微笑寒暄就行。
由于这次会面,鞑靼那边是确实想要先寻求安定,共谋发展,所以来的王公贵族也相当的多。
不是他们终于变善良了,想要和大明朝友好相处了。
而是现在正在接羔产马驹的忙碌时期,明军再这么打下去会扰乱他们正常的放牧和养马,确实应接不暇。
哪怕秋天收获惨烈,到时候再倒戈相向都无所谓。
宴席自然还是明代风格的宴席,瓜果蔬菜、飞禽走兽全都摆上了桌,连瓷器都是上好的汝窑哥窑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