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什么都要管,那就可能会发现自己对这个皇朝,很大层面上都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实地考察和调研才显得格外重要。
“万岁。”王守仁想了许久,决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说句大实话:“确实如此。”
他想一句说一句,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冷汗涔涔,而步步惊心。
王老爷子说的事情,很简单,却也很致命。
那就是当朝所有的政府采购,都必须经过文官集团的利益过滤。
某种情况下,这导致了国家无法还富于民。
所有要采购的东西,以及政府的工程,都要经过官商勾结的这一层,最后导致价高质次。
虞璁听着他的肺腑之言,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这个现象,确实很常见,看起来也很正常。
但是在根本上,这回导致中央硬通货的使用效率——更令购买力向特权官商阶层集中!
这简直是在自断双臂!
什么还富于民,什么藏富于民,说到底,就是发展生产力和购买力!
广大百姓的生产力和购买力,是相辅相成又构成经济的核心关键!
如今这样由文官集团把持采购和工程,所有的金钱往来都要被他们筛下一层血皮肥肉,哪里还剩什么!
难怪由赵璜亲自主持的大学建设遭到那么多文官的弹劾与攻击!
不就是捞不到好处,眼红的紧!
皇帝依旧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的身上,突然就开始散出无形的杀气。
哪怕是现代,都有许多腐儒般的人物觉得反贪不可能,反腐是妄想。
他们习惯了污浊,便嘲讽那些渴望光明的人物。
可是——
可是如今,君权在手,军权在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时李自成抄掠北京,平民饿死遍野,官兵无晌养家,就连崇祯皇帝都穿着破龙袍。
可单是北京官宦家中,就直接抄下了三千七百万两!
这样一看,区区一个冥思库,才吞了冰山一角吧?!
虞璁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寒气。
“朕今天,要开一个招标制。”
所有的进出往来,所有的采购工程,统统都要数据透明化。
朕国库里的每锭每厘,都要清楚到无人敢再染指!
当初朱元璋火烧功臣楼,凌迟贪污犯,连坐诛杀惹了数百年的骂名。
可是自从朱元璋来了这一出之后,明朝百年犹如被神明庇佑!
与其告诉他们管得有多狠,不如告诉他们罚的有多重!
所谓招标,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公开货物、工程或服务采购的条件和要求,邀请众多投标人参加投标,并按照规定程序从中选择交易对象。
这样一来,中标的流程和审批者都清晰无疑,如果出了纰漏,第一时间就可以用标书追查是谁在兴风作浪。
他虞璁是一个人穿越来了嘉靖朝,没有金手指没有人帮忙。
可是,他脑子里关于现代社会的所有记忆,都可以带来意识和制度层面的碾压!
王守仁和杨一清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惊。
皇上这么做,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想象。
如果招标之事能够例例公布明举,那几乎一切的资金往来都清晰可见,难以再浑水摸鱼做文章了。
“知声堂也有了,锦衣卫也有了,谁要是不从,大可以再备好棺材来死谏。”虞璁平淡道:“王大人,今年全朝官吏的俸禄再提一等,要让七品小官也能天天有肉吃。”
王守仁忙不迭行了个礼,道了声多谢陛下恩典。
他清楚,皇帝若是沉默冷静,背后便越酝酿着腥风血雨。
这两三年来,被杀掉的贪官污吏虽然不多,可次次都震撼人心,令人无以复加的敬畏恐惧。
因为每一次,都有所公示。
——那些临朝的大臣,恐怕这辈子都记得万采被当庭割喉的惨景。
有这先例,还有之前的铁血手腕,如今想要再实施所谓的招标制,恐怕无人敢拦。
现在,圣贤之语已经不能拿来做挡箭牌,一己私心也得都藏得严严实实。
如今的嘉靖朝,才是真正的迈入清平盛世!
“皇帝如今有令,军中所有人都得加强体质训练,”赵都督看着一溜听着训话的中级将领道:“跑步、举重、耐力,都给了表格,回头各自领回去训练军士——不合格的统统扣俸!”
“大人,这,这难道不是咱自己人检查么?”苏指挥领了单子,试图套近乎道:“这到底能跑多少圈,还不是自己眼皮一睁一闭的事情?”
“你他妈倒是想得美!”赵都督直接呸了一声道:“你以为皇上是傻子!”
这文官们这两年被整的跟孙子似的,外地多处的驻军也统统大换血,还不是因为陛下文治武功英明过人!
他自己心里有数,哪里敢让手下人还偷奸耍滑。
“该跑多少圈,负重长跑又该几炷香里搞完,这几个月什么都别疏忽,小心要了你们的脑袋!”
陆炳在一旁领了文件,漠然的对那大献殷勤的胡都督点了个头,转身就想走。
“陆统领——”远处突然传来了虞鹤的声音。
陆炳眸子一睁,心想他怎么会来这里。
眼下已经是六月初,这大半个月里,虞鹤往来于锦衣卫和乾清宫,竟然把一溜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没人敢当面乱来。
陆炳听闻消息之后,心里也放松了几许,示意暗卫继续保护好皇上和他。
虞鹤如果倒了,皇上再培养亲信,不知道又要花几年。
无论是出于情义还是道义,这虞鹤都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陆统领!”虞鹤如今已身手矫健了不少,想来也特意练过一些日子。
陆炳转过身来,看向那穿着官袍的少年,挑眉道:“什么事?”
“万岁之前嘱托我帮忙弄些东西,你且来查收一二。”
“嗯?”
虞鹤引他去另一帐中,虞璁正着了猎装坐在案前,笑容温和。
两人四五日未见,此刻心里竟都暖了几分,疲惫也缓了不少。
“……陛下。”陆炳并不敢上前抱他,只垂首道:“好久不见。”
虞璁自然理解他的小心稳妥,挥手示意他坐过来:“你且看看这桌案上的东西。”
上面放的东西都形状奇怪,又看起来不是石头。
“这方块大小的,难道是食物?”陆炳愣了下,拿了一个掂了掂重量:“略沉啊。”
“这个叫压缩饼干。”虞璁笑眯眯道:“吃这一块就够一整天顶饱。”
怎么可能呢?
“你要不要试试?”虞鹤在旁边诚恳道:“我咬了两口,午膳都吃不下去了。”
陆炳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拿着那个方块石头般的东西,小心的咬了一口。
既有面食的口感,又能吃出来肉松和坚果。
他嚼了两口,心知这玩意儿估计跟糯米糍粑一样,虽然东西不大,可在胃里格外管饱。
“陛下的意思是……”
“我想把这个推及军中,减少生火做饭的时间。”虞璁认真道:“无论造价还是实惠程度,都比干粮更为突出。”
其实虞璁一开始,是想做方便面来着。
所谓方便面,当然是把面条做好以后油炸,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冲泡。
问题是,方便面这种东西的针对人群,不是军队的人,而是上班族和要长距离交通的旅人。
有汤有肉有蔬菜,还能吃到热乎乎的面条,可以说相当人性化了。
可是军队的使命,就是打仗。
大白天的从劈柴到烧水,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现代军队有脱水米饭和脱水面条,可这些都建立在对化学物质的正确使用上。
现在想弄个暖宝宝之类的来速热米饭,简直是天方夜谭。
相比之下,压缩饼干的设计就格外有用了。
“我想了下,虽然压缩饼干里有肉松和坚果,可还是备大量的肉脯和果脯才好。”虞璁平静道:“招标制正在制定和准备之中,而且一旦中标,所有的相关事情都会保密化。”
对外,他们可能要的是承接宫廷膳食的活计,可召进人来以后,大可以走保密程序,让他们负责所有的军备食品制造。
整个环节由宫廷指派的亲信来监督和抽调试毒,可以说很稳妥了。
“肉脯?”陆炳想了想道:“肉脯估计不用,如果单纯是出征草原,那里的野兔野鼠数不胜数,大可以隔个两三天改良一次伙食。”
对哦……现在还是野生动物疯狂繁衍的时代。
虞璁点点头,又关切道:“现在是六月初,我打算在月末的时候让你们去再征一处,这次的作战规模更大,估计要联动三军的精锐部队。”
光在家里操练没用,出去多打几架才能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抓活的,我记得。”陆炳沉稳道:“只是若抓回来,你打算怎么训?”
“用蒙古人训蒙古人。”虞璁想了想道:“三千营里有不少的蒙古骑兵,完全可以再作打扮,予以厚禄诱惑,让他们重新熟悉情况以后潜回去。”
“那就要夺些衣服和常用品,”陆炳心里有了数,起身道:“执罡军那边还等着我验收体侧结果,先行告辞。”
虞璁略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匆匆离去,心里突然有些许的怅然。
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啊。
感觉都只剩下战友情了……
虞鹤在旁边见皇上攥着压缩饼干没吭声,想了想道:“这个时辰,王尚书应该在招待客人,讲道论学,咱要不过去听听?”
王阳明家的炸小鱼可好吃了。
虞璁眼睛一亮,又恢复了精神,示意赶紧过去。
如今心学在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处扩散,隐约有种早期人文主义发展的感觉。
毕竟程朱理学讲究的是存天理、灭人欲。
而王阳明讲究的是重视自己,重视自己内心的感受。
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可更迎合了大众的需求,推崇者的数量也相当惊人。
一进尚书府,虞璁就被管家引去了尊客之位,旁边还坐着抱着笔记的徐阶。
徐阶许久没有见到深入简出的皇上,这一刻忙不迭行了个礼,也不敢暴露太多。
毕竟就连那几个管家,也只以为虞璁是宫里的贵人。
真正知道他身份的,根本没有几个。
“徐大人今儿脸上笑的跟花似的,是升官发财啦?”虞璁接过热乎的蚁子酱阁老饼,眼睛还盯着桌上放的玫瑰糖和琥珀糖。
“可不敢这么说,”徐阶失笑道:“微臣前几日同王老先生结了娃娃亲,这不受宠若惊了数日,还没缓过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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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璁一愣,心想自己还成了桩好事啊。
徐阶和王阳明虽然不是一辈的,但王阳明那是老来得子,刚好徐阶那儿又生了个闺女,论年岁家世,也差不了太多。
王老先生之所以对徐阶看中有加,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把徐阶调去了经部,他本来就得力能干,又心思机敏,哪里讨不到王阳明的器重。
严世藩在官署里忙碌了多日,今天好不容易回府一趟见见义父,一抬头就看见了皇上。
他心知不能上前惊扰,就吩咐婢子们再端了上好的峒山岕茶送去,权当聊表心意。
虞璁接了茶,也对上了视线,笑着对他遥举一杯,算是尽了君臣之礼。
王阳明从廊外行来,见宾客如云,也哑然失笑。
他接茶遥敬,又大致寒暄了几句,只淡笑着开口道:“某于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
“只恐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实落用功,负此知耳。”
徐阶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出口辩解。
方才还喧闹说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老先生净说些大实话,把他们脸上给臊的啊。
这么多人里,真正是慕了学问道理而来的,和有意结交攀附的,又有多少个呢?
王阳明说完这一句,却没有任何再追究的意思,只坐了下来,继续讲之前的那一段论说。
“在老朽看来,人生而有良知,之所以为恶,是因为‘习心’二字。”
虞璁和虞鹤听得聚精会神,连茶都没工夫喝了。
王老先生是性本善的坚决拥护者,他认为人之所以会丧失道德,是因为被环境影响,在幼年的时候就开始模仿和感受劣乱之举。
“老子曾说,应‘天地复归于婴孩’,在我看来,便是所谓的‘致良知’。”王阳明轻咳了一声,沉稳道:“可人与人之间的良知不同,这时候就应‘致中和’,以定行止。”
皇帝静默着听了好一会儿,心想自己得亏没把那些贪官污吏赶尽杀绝。
王尚书这是在不动声色的提醒自己,要注意中庸之道啊。
无论是民众还是官宦,都不应该失衡,而应该相互制衡,调节彼此。
一味的采用极端手段,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听说这府里的各个下人家奴,都行端坐正,包括那戚灵在内,恐怕都深受王老爷子的影响,做什么事都通通透透,不失分寸。
眼下正是春末,天光晴朗,鸟雀嬉戏。
虞璁听着听着,渐渐开始走神,去看那互相啄尾巴的小麻雀来。
虞鹤听的也格外出神,一不小心差点碰到旁边的砚台,却发觉皇上好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徐阶坐在旁边早就注意到这个情况,哪里敢把皇上吵醒,记录动作都格外的小心。
虞璁这一觉睡的香沉又舒服,有种在高中数学课上逐渐失去意识的恍惚感。
这一睡到讲学结束,人声再度鼎沸之时,他才悠悠醒转。
然后下意识的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讲完了?”
王守仁从旁侧走来,笑道:“周公跟您说了些什么?”
虞璁摸了摸下巴,诚恳道:“说您家琥珀糖也好吃的紧。”
回宫之后,皇上只觉得自己耳清目明,明显是睡饱了。
佩奇正蹲在宫墙墙角下,看着那蹲在兽头上的大白猫。
那猫竟然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睡着觉。
虞璁向来对猫星人没有抵抗力,直接大着胆子走过去,想要摸摸他的尖耳朵,压根不怕被挠着脸。
白猫睁开眼,竟是一蓝一绿的鸳鸯眼,懒懒的伸了个腰,任由他帮自己挠痒痒。
佩奇蹲在旁边看着,眼神相当的羡慕,不一会儿扭头跑开,不知从哪叼了条小鱼过来。
那白猫一脸嫌弃的看了眼在地上打挺的鱼儿,直接扭头两三下就飞跃而去,眨眼就不见了。
虞璁愣了下,生怕那豹子也学那猫似的在屋檐房顶上乱跑,严肃了神色凶他道:“不许上房!上房了就得拿绳子管着你了!听到没!”
佩奇正准备发力跳上宫墙,只能硬生生的止住,特委屈的嗷呜了一声。
乖啦,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咱爷俩也差不多一个境遇。
“虞鹤,你记得再给鱼缸里添几条锦鲤,给他捞着玩儿。”
虞鹤心想陛下你也是真宠他,应了一声便去了。
六月十五,十个大小将领收到圣旨一封,密令他们开始准备半年后的西征之事。
六月廿二,虞秘书唤他们去军英阁,召开第一次备战会议。
虞璁老早就等在那里,旁边小黑板被擦得干干净净。
十个将领哪里感受过文官们曾面临的恐惧,个个都是空着手来的。
只有陆炳一人带了书册簿子,提前坐在旁边开始研墨。
连笔记都不带,很好。
虞璁露出微笑来,旁边的黄公公开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些。
“几位大人,都到齐了啊。”
这十个人,将是未来征讨河套的将军,带着底下的人一路西征。
毛伯温虽然打了多少次仗,也没碰见过这么个架势。
要知道,从前都是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各自领旨出征。
这提前大半年把他们叫过来,又不出去打,是要搞什么啊?
他扭过头瞥了眼还在专心研墨的陆炳,更觉得这两人花架子太多,怕是读书读傻了。
“陛下,”一个性子略躁的武官直接拱手道:“微臣不知,此次过来是为了何事。”
“朕倒也想问问,这提前半年确定名单,提前多日告诉你们要做何事,如今都一个个空着手来?”虞璁依旧笑得和蔼有加,完全没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不然……还隔空提着谁的人头来见你么?
“万岁,臣惶恐。”有人求生欲强,不管怎么说先道歉自保吧。
“惶恐?”虞璁缓缓转过头来,突然开口道:“毛大人,河套一带从哪入兵,地势如何对方兵力如何,从哪座山哪条路走,都有哪几种选择,要过几趟河,你可清楚?”
毛伯温哪里经受过这些,被问的一脸懵,只木讷道:“这不都是要出征了才知道的么?”
“呵。”
虞璁抄起粉笔,回头就唰唰唰写了一行大字——
【不打无准备之战!】
最后那个感叹号是他习惯性加上的,看的陆炳都有点茫然。
这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给我们的金玉名言,每个字都是重点啊!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虞璁抬起双眸,两只手摁在桌子上,气势陡然就散了出来:“诸位,这既然知道要西征河套了,各个还一点状态都没有,是想干什么?”
“如何准备啊陛下,”旁边有人憋不住道:“这路上什么情况,都有哪些变故,又会有什么样的天气,卑职也猜不准啊?”
“猜?谁让你猜了?”虞璁反问道:“既然有半年时间,难道不能事事准备精细吗?”
“需要备足多少粮草,又有几条山路可选,中间泅渡是扎筏子还是借船,哪一样不能提前想清楚?”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完全令人无从反驳:“就算说天气,也不过晴朗阴雨厚霾大风这几种,难道不能备算清楚吗!”
几个将领被教训的完全没法反驳,这一刻都跟小学生似的乖乖低头,没人有胆子敢跟他横。
那些文官们遭遇了啥,他们并不是很清楚。
但是某些文官的下场,他们可是相当清楚。
“此去前行,更应备足谋略,讨论出兵用兵之策,不要走一步看一步!”
虞璁眼睛一横,喝道:“还不记笔记!”
虞鹤站在旁边,忙不迭把簿子和文房四宝发下去,武官们纷纷接了,都忍不住再瞥一眼早就运笔从容的陆统领。
……你倒是准备的很充分啊。
“十天之后,朕准备让陆统领再掠边陲部落,到时候会调三大营三千精兵,同执罡军三千精兵一起合并作战。”虞璁不紧不慢道:“这次的全部行动,由陆统领一人指挥,不许任何人干涉。”
武官们纷纷沉默,心想皇上您想干啥就干啥吧。
一方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这两年受了不少的好处,俸禄也提了又提,简直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另一方面,自己挨打受气惯了,真没有过倒抢蒙古人一次的想法。
那次陆炳带着人直接洗劫了一个部落,别说文官们懵了,三大营的人都懵了。
这万岁爷如今不按道理出牌的程度,当真是举世闻名啊。
第54章
戚灵的调令来的突如其然。
不光如此, 吏部听说去乾钧堂里开了个会,连夜起草了一份文件, 又修订编撰了三趟, 最后公告于朝廷。
从前想要升职, 一是看吏部的考评,二是看皇上的心情。
这吏部考评, 当然就少不了各种人情往来,也是贪污腐败的胜地。
再者,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熬资历的说法。
往前像徐阶陆炳这样的年轻一代,也很少有机会能在这个年纪就身居高位。
主要还是因为皇上现在专权在握,谁都不敢碰他。
吏部现在公开的诏令,是直接明确每个职务的考察方式和业绩评断标准, 以及上位所需要的任职年岁。
另外, 但凡是有所重大建树,又或者在寻仙考或者新科举中名列前茅的,都可以破格往前提, 不看资历。
等文件一发下去,三司五寺七部全都炸了。
皇上这完全不按老规矩来啊!
熬资历这种事情,看起来是对长辈的尊敬, 其实说白了,还是个利益的沉淀和结团。
如果是年轻一代的, 家里有个当官或者贼有钱的爹,那上位虽然慢,也比平常人快很多。
但那些能熬到五六十岁的老臣, 基本上跟宫中的人人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人际关系跟树根一样虬结在一起了。
正因如此,当吏部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人们不再一起把矛头对准皇上,试图撼动他半分,而是开始各自为自己考虑了。
这个公告一出来,意味着当今更注重的选贤与能,而不是看谁更能讨好高官显贵。
如果真的如吏部这样来,那自己哪怕只有四十出头,努力干活兢兢业业,也能很快就出头了。
那些精明的老贼自然第一个嗅出来风声不对,这明显是要不动声色的瓦解他们旧有的势力,但是这个时候想要跳出来反抗,已经什么都晚了。
要反抗,就要在那时候杨慎带着百官嚎哭,被殴打杖毙五人之后继续反抗。
如今的皇上已经行过冠礼,比十五岁的当初铁血更甚,手腕愈发狠决。
更重要的是,他抬升了武官的地位,手中攥紧了全国和京畿的兵权,哪怕这帮文官们想要搞事情,都完全没得搞。
——要知道,从前撂挑子不干,可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
本身当皇帝的要日理万机,什么都忙不过来。
朝廷中真正有分量能干实事的就那么多,只要撩了挑子,中心枢纽都得乱了套。
可现在不一样。
徐阶、杨慎、陆炳、虞鹤,一系列中青年官员被重用提拔,从嘉靖七年秋起就在暗流涌动的换血。
哪怕现在的老臣都看清了局势,不再动不动以告老还乡作为威胁,恐怕皇上也在想如何再赶走些不中用的累赘,好把新鲜血液放进来。
戚灵原本在工部的一个小部门里做七品大使,现在被提到了经部,成为六品主事。
整个经部和工部都开始扩大规模,连衙门都开始拆原有的花园小筑,修建更多的办公之处。
于此同时京中在内市旁边又挑了个地方,准备同时修建什么东西。
听说……好像叫银行?
虞璁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边,看着已经被拆迁掉的空地,还在试图对比脑洞和实际的面积情况。
中央皇家银行和中央皇家会议殿,应该比肩而立。
但是石制建筑不管是运输还是修建,都要慢很多,恐怕等皇家银行开出来了,这会议殿都没修一半。
当初修建军火库之所以是神速,那是因为自己发动了闲着也是闲着的大量军队,在有偿劳动的情况下帮忙运输石料,凿刻抬举。
眼下陆炳他们已经出发去了蒙古,三大营也加强了备战训练,几乎没有什么闲工夫来帮忙造大会堂了。
其实虞璁作为一个取名废,很想把这里修建成记忆里的大会堂,可惜现在连人权平等都做不到,奴隶制也没有被完全废掉,根本谈不上那些。
他背着手转了两圈,全程沉浸在对现代的怀念里,旁边的官员诚惶诚恐道:“陛下?可是觉得地方不合适?”
这当官的,真是伴君如伴虎。
平时皇上走着走着就开始不吭声,他们一帮小官天天都把心脏提到嗓子眼那,生怕他又因为什么开始发脾气。
虞璁从沉思中抽出神来,意识到自己半天没说话了,开口问道:“这皇家银行,你们打算建多久?”
“回禀陛下,目前主要在建的两座大学都招募了不少民间的工匠,朝廷里那批建造完军火库的刚好可以调遣过来,”小官忙不迭道:“如果皇上有意要快些,下官就再去招些人手,争取三个月内建出来。”
“不必那么快。”虞璁挥手道:“一年内建出来就行。”
这里,将负责和铸币厂沟通核对,调控全国货币流通情况,最好再发展下债券什么的东西。
他抬起头来,看着还是空空如也的空地,突然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