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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电本来最克魑魅,不过世间之事皆无定数,就如水火,水能灭火,但火势若大,则能将水分蒸发殆尽。
姜心宜吸收了数量恐怖的阴息,以蛮力硬撼问虚修士不是什么问题。
她成功扎穿了龙临府主手上的雷球,就在龙临府主以为她是什么锐利器物之时,她忽然身躯一软,‘嗖’一下缠上了他的手臂。
龙临府主骇得不浅。
慕游也吓了好大一跳,怔怔道:“心、心宜?”
去了一趟黄昏之渊古战场而已,筑基期的小女鬼姜心宜、儿媳妇姜心宜,怎么都快比自己还厉害了?!
看来这一趟收获颇丰啊!
震惊失措的慕游下意识地望向了儿子。姜心宜都能力敌问虚了,儿子再笨,怎么也能混个化神……算了,混个元婴也是极好的!
视线落在傻乐的慕龙龙身上,慕游神念一探。
筑基。
她难以置信地蹙起眉,再仔细一探。
还是筑基,和原先相比,甚至隐隐有点倒退之相。
慕游:“……”为什么她要对这个儿子抱有任何期待呢?明明知道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的。
那一边,龙临府主已疾退近千尺,想要甩开姜心宜束腰带。
整团雷云下面都是小女鬼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甩不开哦……抓住你了哦,嘻嘻!”
梅雪衣等人早也听惯了她的声音,无论她怎么阴森森幽恻恻,都只会觉着可爱。
而被鬼缠住的龙临府主,心中的惊骇恐惧已经难以诉说了。
堂堂问虚修士,为何会沦落到此等境地?!
压城的黑云一点点散去,慕游可不讲什么君子之道,她掠上前去,和儿媳妇联手对付龙临府主。
“心宜你真棒!”
“嘻嘻……”小女鬼被婆婆一夸,声音都羞没了,“嘻。”
龙临府主越来越施展不开手脚。
终于,只听‘铮’一声清越剑鸣,慕游的剑架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可以认真考虑我的提议了?”梅雪衣似笑非笑。
龙临府主眸光闪烁。
“我说出那个人,你当真放我走?”他沉声道,“就算我说了,你又如何确定是真是假?”
梅雪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让你说名字,你还真以为只说一个名字就能过关了?说出他是谁,交待他的动机以及你们设计的阴谋,我要是还判断不出真假,那我岂不是和你一样笨。”
龙临府主:“……”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和这种直来直往的人打过交道了,平日都是尔虞我诈,故弄玄虚,云里雾里地猜来猜去。
“是慕苍白吗?”慕游忽然开口问道。
龙临府主沉吟不语。
“看来不是。”许久未发声的卫今朝轻轻一哂。
龙临府主眸光一凛,郑重其事地望向这个病弱俊美的男人。
卫今朝咳嗽几声,缓缓走到舟舷旁边。
宽袍随风扬起,一只苍白的手扶上舷栏,黑玉扳指扣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卫国数代明君,励精图治,国运昌隆。孤年幼之时,便曾见紫气东来,金龙化甘霖,沐我卫国大地。天时地利人和,诞育人皇,也在情理之中。”
龙临府主神色微变,唇角抿紧。
卫今朝轻咳一声:“明君盛世并不罕见,然,千万年来人皇却只出过一个。是因为无人得到机缘,还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龙临府主瞳仁收缩。眼前这个病弱男人给了他恐怖的压迫力,直觉告诉他,再不说,恐怕就再无机会说了。
“我说!”龙临府主道,“卫王请记住,你的王后已许诺,只要我说出一切便放了我。”
卫今朝微笑颔首:“孤,都听王后的。”
众人眼角俱是一抽。
梅雪衣忍不住偷偷探出手,在他后腰轻轻掐了一把。
“其实即便我不说,卫王想必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龙临府主叹息,“你想要知道的,其实是他定要这么做的原因,对吧?也算是问对人了,这么多年,经我之手处理的人皇种子约摸也有十几个,多少也摸了些规律出来。”
梅雪衣凝聚精神,竖起了耳朵。
“帝气,便是人心的聚合之势。这天下之势,便如风云变幻,难以捉摸。风云不会凝而不散,譬如我这雷暴,只是逸散的话,还能将其捕捉回来,但倘若这雷云跑到了别的雷暴之中,那便十分麻烦。我能告诉卫王的是,但凡处理了人皇种子,那一位的修为便能在短期之内迅速暴增。”
话已说到这份上,梅雪衣自然能够听懂。
南帝轩辕仁,出身人皇。
龙临府主道:“诸位当知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通天地、感因果。我若说得太过明白,恐怕要给自己和诸位引来麻烦,便言尽于此。”
梅雪衣轻轻颔首。
慕龙龙却不答应了:“老头,你说了这么一通,就跟屁话一样!别人问你幕后黑手是何人,你扯什么风啊云啊雷啊雨啊,就这?糊弄谁呢!你倒是说出个名字来,少在那里故弄玄虚!皇啊帝啊……哦哦哦我知道了!南帝轩辕仁,是不是他!是不是?”
众人:“……”
龙临府主心丧若死。抖出了人家的秘密,又直接道破姓名,那位要是没感应到此地出了问题,他从此就跟着慕龙龙姓!
“诸位,要不然现在就开始各自逃命吧?”龙临府主的模样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梅雪衣示意姜心宜松开他:“请吧。”
中年男人佝偻着背,向着天边瞬移而去。
“吓唬谁呢?”慕龙龙叉着腰,撇着嘴。
卫今朝扶额失笑:“无事,其实早该有所感应了。”
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天边传来一声闷响,循声望去,看到龙临府主的身影爆成了一朵血浆花。
一道恐怖至极的气势迅速逼近,仿佛携了天地而来!
“他来了。”梅雪衣压低眉眼,心中微骇。
这么快便到了。
卫今朝说得没有错,在龙临府主有‘败势’之时,南帝轩辕仁便有感应了。
这,便是帝道。
权御之手,掌握臣子之心。
“合道中阶,满身秘技。”梅雪衣轻轻摇头,“陛下,我的龙挡不住他!”
对方根本没有半点要留手的意思,既然已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他便硬扛因果反噬,将一切干净利落地彻底抹除!
他不想谈判,也不会给敌人任何挣扎的机会。若非如此,梅雪衣还能想办法接近他,利用他的轻敌大意,抽取他身上的灵气。
但对方却是直接用海啸般的气势碾了过来。
除了硬扛之外,别无他法!
若是逃走,底下的王城将被彻底夷为平地。
卫今朝转过身,幽黑的眸中映出梅雪衣的身影。
他把她拽进了怀里,粗鲁地垂头吻了下来。
磕破了她的唇,他也不管不顾。
掠夺的姿态,将她席卷一空。
她还未回过神时,他已轻轻将她推开,声音彻底沙哑,咬牙暗恨:“王后,抱歉了。”
他重重看了她一眼,然后仰天长啸。
铺天盖地的幽冥火从他的口中涌出,源源不绝!
瘦削病弱的躯体仿佛连通整个幽冥,顷刻间,天地只余一片幽碧。
幽冥冷焰烧灼长空,漫天冷火凝成了一张鬼气森森却又俊美绝伦的脸,云舒云卷,似是而非。
鬼脸上浮起阴阴冷冷的笑,张口吞吐,霎时天地无光。
天边那股气势如海啸一般,轰然撞了上来。
鬼脸狰狞冷笑,携漫卷冷焰迎头痛击。
阴风瘆瘆,万鬼齐喑。
幽冥冷焰彻底离身,飞舟上,病弱的身躯彻底凝滞,失去了所有生机。
“卫今朝……”梅雪衣颤着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
落指之处,散成了细细碎碎的颜色。
那具瘦削的身躯就这么在她面前一点点化成了飞灰。
她猛然咬住了唇,憋出一声哀鸣。
他粗暴的动作仿佛还留在唇齿之间,鼻间净是他那清幽的异香,他却这么没了。
空中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咆哮,让她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还在,只是终于挣脱了肉-身的束缚,拿回了冥帝的冠冕。
漫天幽冥火与那股海啸一般的气势厮杀在一处,梅雪衣看得出来,为了留下肉-身陪她,他终究是压制折损了不少力量。
前世他用幽冥火烧慕苍白的时候,可是干脆利落得很。
“啊啊啊啊!”飞舟上响起了慕龙龙的怪叫,“卫王神了!神了!心宜,你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啊!”
姜心宜幽幽叹息:“什么时候都不可能。那样的火碰一下我就化掉了。嘻。”
梅雪衣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了掌心。
金色的印玺一道接一道在幽冥冷焰之间爆开。
合道不是化虚为实,而是无中生有,那一枚枚金光灿烂印玺若是落在地面,那与真正的大山砸下没有任何区别。
任何一枚金印,都足以将卫国王都连同周遭数百里范围的大地轰成一个全无人烟的大盆地。
这便是合道修士的力量。
对于凡人来说,这就是仙,是神。
金色印玺在幽冥冷焰中爆开。
漫天冥火拦下了人皇秘技,阴恻恻地向着他袭来的方向一点一点渗透。
南帝轩辕仁的真身慢慢被逼了出来。
他立在半空,纵然远隔千丈,也能看出那具金身光华灿烂,像是满身正气。
“果真是魑魅魍魉作祟。”
“帝——破邪!”
金袖扬起之时,一柄巨剑凭空出现,它的周遭燃烧着灿烂金焰,轻轻一动便牵动整个天地,令人心中惶惶,双股颤颤。
“娘,我腿软了……”可怜的慕龙龙使劲全身力气抱住舟舷,两条腿非常无辜地在舟底蹭来蹭去。
即便被人皇的气势压制到不行,他也仍然是骄傲的不服输的龙族后人。
姜心宜被压制得更厉害。对于鬼物来说,人皇和冥帝的气息都非常要命。
慕游叹息着,上前护住了自家小辈。
梅雪衣倒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制,她只是心中难受和担忧。
有些事情当真是失去便知刻骨铭心,她周身空虚,想念他那具病弱残躯,想到百爪挠心。
若早知如此,方才她就该回吻他一下。
她反手捉住肩膀上的壁虎,随时准备令它化龙出击。
战局中心,轩辕仁的金色巨剑之上,迅速汇聚了数道万余丈的光尾,它蓄势以待,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要长啸破空,斩尽一切魑魅。
皇者,一往无前,势不可当!
“卫今朝!”梅雪衣咬牙切齿,“叫他看看你的厉害!”
漫天冷焰仿佛有所感应。
阴风呼啸,豪情干云。
冷焰急速聚拢,随着冥火不断汇聚,色泽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深。
渐渐便由青转黑,浓成了墨般的色泽。
一柄黑色幽冥王剑,伴着恐怖的幽焰出现在正当空,剑尖直指轩辕仁的金剑,傲慢睥睨。
就像王握着他的剑。
梅雪衣心弦一震,眼前再度浮出无数画面。
她的王,总是那般意气风发。
幽冥剑动了。
墨色氤氲,锋锐的金剑顷刻被压制得一蹶不振!
世间,只有一个王!
此时此刻,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一往无前。
“呜嗡——”
两柄帝王之剑划过之处,空气熊熊燃烧,阵阵奇异的水雾腾起,遮天蔽日。
“滋嘤——”
剑尖相抵,至死方休。
金剑携带的道道金光与幽冥剑上的焰疯狂纠缠厮杀。
轩辕仁虽然人身仍在,但他没有能力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梅雪衣眉心跳动,她知道此刻若是偷袭,那正是最佳的机会!
手指捏紧了她的龙,正待出击,心中忽然听到他低低的笑。
自负至极,狂傲至极。
梅雪衣心尖微颤,怔怔松开了手指。
就在这一霎那,空中传来了极为细微的破碎之声。
只见那金剑的剑尖,轰然碎裂!
“铮——”
黑剑长驱直入,将其一破为二!
轩辕仁,败了。
“魑魅?”幽冥剑上,重声叠叠,“呵。”
长剑穿空,小小的金色身影全无抵抗之力,一声厉吼之后,燃着黑烟的帝袍缓缓向下坠落。
梅雪衣呼出一口长气,脱力地踉跄一步,扶住了舟舷。
幽冥巨剑携着漫天暗焰飞掠回来。
冷焰迅速收缩,凝在舟首,渐渐便成了人形。
一点一点,刻出眉眼鼻唇。
发色渐渐变黑,肌肤褪去幽碧,呈现出健康的白,唇色倒是依旧不艳,色泽偏暗,配上他略沉的嗓音十分引人探究。
是她前世记忆中的卫今朝。
脸上没有病色,眸光明亮,意气风发。
身影高挑,有着坚实却不显粗犷的肩臂,锁骨下有胸肌隆起,宽肩窄腰,线条流畅漂亮。
梅雪衣忍不住迎上两步,停在他的面前。
她的眼睛里还蕴着泪,视线有些模糊。她抬起衣袖来胡乱地抹了两把,然后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没受伤吗?”
他微笑着摇头。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向他的胸膛。
他双脚不动,身体平平后移三尺,避开了她的爪子。
她这才留意到,他双足悬空,并没有触碰到舟底。
“只能看,不能碰。”他弯唇一笑,眉眼飞扬张狂,“王后,且馋着吧。”
第49章 别来无恙
慕游拎走了慕龙龙和姜心宜, 把飞舟留给阴阳相隔的卫王夫妇。
“陛下……”梅雪衣怔怔地看着面前俊美无双的男人。
虽然他装出一副恣意不羁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此刻心中和她一样不好受。
他已弃绝肉-身,这是冥火凝的魂体, 碰什么烧什么。
“你身体没了。”她木然道。
他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挂不住,垂在身侧的手默然攥紧,低低地安慰道:“无事, 我会尽快……”
她哀怨地打断了他:“那谁来开船?我不会。”
卫今朝:“……”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就是这么务实。
卫今朝幽幽飘在梅雪衣身边, 教她驾驶飞舟。
“用舵控制方向,拉升、压低。这是灵力闸,前压是加速,后擎停船。来,试试, 很简单。王后这么聪明一定……”
飞舟忽然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剧烈地左右摇晃, 向着地面加速俯冲。
“嘶……”卫今朝扶住了额, “将船头拉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的补救之后, 醉马一样的飞舟总算是擦着地表险险掠起。
微风和煦,飞舟却好似身处风暴中心, 打着转转,忽而倒飞,忽而原地翻转。
“你不是说很简单吗!”梅雪衣的额头渗满了冷汗,绝望地驾驶着颠簸不停的飞舟,歪歪斜斜地撞向不远处的山头,“要撞上去了!怎么办!!!”
卫今朝叹息着,用冥火轰平了面前的山。
飞舟穿出烟尘,忽然原地转了个直角弯。
偏头一看, 他的王后双目紧闭,用身体压出一个左满舵。
她战战兢兢睁开一丝眼缝,傻乐起来:“没撞!我真是个天才。”
飞舟开始原地疯狂打转转。
卫今朝:“……”
两个时辰之后,飞舟总算只像是寻常的醉汉了。心力交瘁的卫今朝指挥着梅雪衣,缓缓绕着圈降向御花园——他已经被折腾得有点神智不清,忘记了可以把飞舟停在宽阔的校场,然后走回王宫去。
临近御花园,梅雪衣不禁回忆起了出发之前的那一幕。
他花费了两座摘星台,在御花园中为她制造了梦幻般的仙境。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看着下方的花团,脑海中全是浅白萤光蝶从花朵上浮起的模样。
‘千万不能弄坏了花花草草!’梅雪衣咬紧牙关,双臂绷得颤抖,缓之又缓地停向八角小亭子后方的空地。
不料减速减过了头,“轰隆”一声巨响,舟尾的防御结界重重撞在了围墙上。
梅雪衣心脏一紧,下意识地抓住船舵拉升——
“轰!”前方的八角小亭被撞飞。
梅雪衣:“……”
她赶紧向着侧边倒退,歪歪斜斜一路碾到了莲池边上,把花团连着白玉通道一起铲了起来,就像卷起的地毯一样,堆叠到半空。
总算是……停下来了!
半边飞舟悬而又悬地挂在莲花上方,梅雪衣踮着脚,捧着心,小心翼翼地蹦上了岸。
“呼……”
环视一圈,只见被撞飞的八角亭一路打滚,从西南角滚到了东北角,碾平一路繁花不说,还连根拔了无数花株,把琉璃亭自行装饰成了鲜花亭。肥沃的黑色泥土洒得满花园都是,鼻腔里充斥着浓浓的土腥味,就像刚被耕牛耙过一遍。名贵花株如野草一样倒伏在黑泥里,看遍了整个御花园,唯一没被祸害的便只剩下满池玉莲了。
念头刚一转,只见那没怎么停稳的飞舟‘轰’一声翻进了莲池。莲枝缠到了船舵,只听‘呜嗡’一声闷响,舟行水下,玉池泛玉舟,莲枝缠着莲枝,荡过一道清波,撞到了对面池壁上。
满池莲花绞成一团,皱巴巴地随飞舟一道沉进了池底。
梅雪衣:“……”
看着满地狼藉的御花园,卫今朝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聪明和开船是两码事。
*
梅雪衣像鸵鸟一样,一眼都不去看御花园,而是低着头疾步逃离了凶案现场。
返回朝暮宫的路上,卫今朝被姜太傅和沈平成这两个最令他头痛的老头子堵在了甬道里。
他下意识地想把梅雪衣推出去听这二人念叨,好方便他逃跑,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碰不得人,手指蓦地一蜷,神色流露几分黯然。
梅雪衣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端正施礼,十分严肃地说道:“陛下在外日夜忧心国事,必是迫不及待要与太傅、定国公相谈。臣妾这便告退了——回头会遣宫人将丝褥、夜膳送至御书房。”
姜太傅和沈平成一听这是要与他们秉烛夜谈的意思,立刻神情振奋,四只眼睛灼灼盯住卫今朝,疾呼“陛下”。
卫今朝:“……”
梅雪衣抿唇暗笑,起身时偷偷对他扮了个愉快的鬼脸,然后无情地将他丢给了两位话痨。
卫今朝:“……”那缕淡淡的失落黯然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觉额角突突突地跳着疼。
梅雪衣见到目的达成,端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踱回了她的朝暮宫。
此番带着记忆归来,心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朝暮宫一如往日奢华,白玉砖、青玉墙,长廊精致典雅,灯笼罩着珠纱,廊顶镶着夜明珠。
梅雪衣挥退了宫人,缓缓踏入。
殿下两株玉树漫射着剔透的光芒,白日里它们不像夜间那般流光溢彩,却别有一种低调内敛的美感。
无论今朝明日或是岁岁年年,玉刻的寒梅永远也不会凋谢。
可是赏梅的人却……
梅雪衣及时掐断了思绪。
不该失落的。
卫今朝恢复了幽冥身,虽然摸不得碰不得,但却有益于他的修行,从此必定一日千里。他没走,仍在她的身边,不会再咳嗽不停,不会再喘息如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般想着,她弯起了眼睛和唇角。
“孤不在身边,王后就这么开心?”身侧传来不悦的声音。
转头一看,不是卫今朝又是谁?
梅雪衣愕然:“陛下,他们怎就放你回来了!”
姜太傅和沈平成也太没战斗力了吧?
卫今朝哼笑着,负手走向前方:“没有了躯壳束缚,化身千万又有何难。”
“所以你就留个壳子应付肱骨重臣么?”梅雪衣痛心疾首地谴责这个昏君,“陛下,您是一国之君!”
卫今朝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他侧眸瞥她:“王后不是想吃肥瘦相间的烤五花肉么?此刻让宫人开始准备,还能赶得上晚膳。”
梅雪衣:“……好。”美食当前,瞬间妥协。
踏入大殿,发现慕游已等候多时。
她的手中拿着玉佩,目光有些恍惚。
见到卫今朝与梅雪衣进来,慕游蓦地回神:“卫王、王后。小龙对我说了玉佩之事,我想二位必定有话要问我,便径自过来了。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迟些再来。”
“方便的。”梅雪衣引着慕游到内殿的窗榻旁边坐下。
“王后,你自行招待客人,我去一趟摘星台。”卫今朝飘出了寝殿,留两个女子单独说话。
慕游缓缓把拼凑完整的玉佩放到面前的矮桌上,拨开,又合拢。
“左边这半枚玉佩,是我娘临终之前留给我的。”慕游声音冷淡,“自我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慕苍白,他极少来看望我们母女,我娘垂危之际他也不曾露过一面。但我娘入敛之时,他却看着比谁都伤心,虚伪至极。”
梅雪衣缓缓点头。东圣主慕苍白和慕游的关系她是知晓的,慕游逃婚出来,弄了个浪荡妖女的名声,和父亲算是彻底一刀两断。
“外人谁也不知道,我娘其实是个疯子。”慕游抬起头,脸上带着笑,眸光却冷冷冰冰,“我娘出身北圣宫,联姻嫁过来的。即便她疯了,这桩婚姻也要如约进行,因为这是两宫之间的利益交换。我们都只是他们谋取利益的棋子罢了,只是代表着一方势力、一个身份。”
这可当真是一桩秘辛。
慕游淡淡地笑:“我娘是个很痴情的女子,她被关在自己的宫殿,终年不见天日,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恨过慕苍白。每次我去见她,她总是抱着这半块玉佩,痴痴地问我,我爹有没有来找我,有没有找她……我那时还小,不懂得安慰她,总是实话实说。不过她从来也不气,她总是傻乎乎地说,他不是不想来,只是有苦衷。”
梅雪衣脑海中浮起慕苍白那张脸。
那位被称为仙域第一美男子,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慕游的母亲心智不全,被他迷惑也是正常——如果没有玉佩的事,梅雪衣一定会这样想。
“嗒。”玉佩轻轻叩击在桌面上。
慕游深吸一口气,眸光隐隐闪烁:“我一直很气我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觉得她不仅疯,还很傻。慕苍白那样待她,那样待我,她竟执迷不悟!但我也知道不该怨她,因为她是个疯子嘛。就这样,我整个童年都是阴郁暴躁又痛苦的。直到她临死之前,回光返照时,脑子终于清醒了片刻。”
“哦?”梅雪衣身体微微前倾,凝神听着。
“她把玉佩交到我的手上,她说她这一生是个悲剧,希望我不要重蹈覆辙。她说,那些人根本不会管我实际上做了什么,他们要的只是光鲜漂亮的名头,如果将来不想联姻,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毁声名。”慕游抬起眼睛,凝视梅雪衣,“我娘,就只教过我这一件事,我照做了,如今……过得还算好。至少比联姻强。”
梅雪衣安慰道:“你娘在天有灵,定会感到欣慰。”
“……”
慕游默了片刻,目光略有迟疑:“你确定,她会欣慰吗?”
梅雪衣想起了慕龙龙父子的脑子,嘴角狠狠一抽。
半晌,她轻咳一声:“至少,你摆脱了联姻的命运,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
慕游认命地叹口气,接着说道:“也许你无法想象,我听到她口中说出‘不想联姻’这四个字时,心中有多么高兴。我目睹了她的悲剧,说实话,每一次听她痴情地念叨那个男人时,我都会暴躁无比,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通通砸碎!我以为她终于醒悟了,在临死的时候,终于醒悟了……”
“谁知,她又一次开始提他。濒死的眼睛里全是温柔的光芒,她握住我的手,让我好好收着玉佩等我爹回来,一直一直反复说,他一定有苦衷,他不是不想来,只是暂时来不了。”慕游垂下了头,“我当时快要气死了,我不想看她临死还要为那个男人发疯,于是我跑了出去。等我冷静下来回到她的寝殿时,她已经……走了。”